2011年12月31日星期六

满天星

满天星
张永修


怎么满天的星星
都落到你的长发上了呢

小小的光芒燃着馨香
在你发间垂挂
如同一盏盏悬在厅堂
小巧精致的灯

风穿过你的长发打了结
不理还好,一梳
碎梦满堂
星星睡着,就像婴孩
均匀的呼吸轻轻点数
星河里的灯笼
一闪一盏
一闪一盏


10/3/1993

孩子问

孩子问

(一)

妈妈,警察叔叔捉不捉我
如果我饱了,吃不下饭了

妈妈,警察叔叔关不关你
如果你饿了,又不吃饭

妈妈,警察叔叔救不救人
如果爸爸病了,已经不能吃饭


(二)

妈妈,我样子像不像爸爸
如果想他,你睡不睡得着

妈妈,警察叔叔睡不睡觉
如果贼来了,他知不知道

妈妈,贼是不是坏人
如果被捉,他坐不坐牢

妈妈,坐牢苦不苦
如果是政治犯,爸爸算不算好人

妈妈,爸爸爱不爱我们
如果他回来,你吻不吻他

3/11/1988

2011年12月30日星期五

写诗的日子比不写诗快乐:李恒义

写诗的日子比不写诗快乐



文学 Q & A
问:张永修
答:李恒义


Q:你的文学创作停顿了十余年(?),如今重新上路,却在短短时间内写了近两百首诗,请说说你对诗的企图心。

A:我有二十年时间没写诗没读诗。但从2010年5月至2011年5月,却一口气写了近两百首诗。因为我重新发现到,写诗的日子比不写诗快乐。读诗的心境恍如在内心植满苏东坡的竹林,有风习习,有满瞳翠绿,也有喜悦心。最重要是我目前的工作,每月要写一本两万字的儿童小说和两本儿童漫画剧本与对白,在一天工作结束后,动笔写诗,竟然可以得到意想不到的精神舒缓。我喜欢这种感觉,它也能刺激我继续努力创作,和激发出写小说时的灵感。

Q :请再说说你对诗的看法和企划?

A:对我来讲,小说和散文可以用时间与心机慢慢蒸炼,日久必成仙丹。诗是剑,一出招就是令敌人丧胆的沥泉枪。尤其在惊天动地的大时代,肯定会出呕心沥血的诗人与作品。以前大马没有这种内外交迫的环境,现在全球融汇一炉,而这个烫手山芋般的炉鼎,分分钟都可能溢出天地变色可歌可泣的溶浆。在最急迫的时刻,诗随时都能化为愤怒和正义的呼声,像屈原的<天问>与<离骚>。而且诗写到最终,一定回归到民生。例如古中国的诗人,贴近人民的程度,是可以在井边或河涧洗衣时,互相传唱诗人刚完成的作品。如果立志写几首足够传诵后世的诗,也会逼一个人思想日趋成熟。

  我买的第一本诗集是余光中的《白玉苦瓜》,他是我最崇敬的诗人。早慧当年大方赠予温瑞安的《将军令》,也令我大开眼界。我亦喜欢方娥真与钟晓阳的作品,这几位非常出色的诗人一脉相承。永修送我两本陈大为的《治洪前书》和《再鸿门》,好友陈全兴给的《靠近,罗摩衍那》,都让我看到诗人独树一帜,炉火纯青的叙事手法。我希望在这些作品前,能够令自己的笔,在最短的时间,也淬炼成一把得心应手的兵器。

Q:请说说当年你在天蝎星、青梳小站的情况。除了出版还有什么活动?出版运作和经济来源如何?


A:事过多年,往事如烟,有很多事已说不清楚,只能从自己角色大概述说一些。我在先修班认识来自钟灵的陈登福和日新中学的方玉玻(笔名苑草)。我们都是学长团,陈登福是总务。在这段期间,我也狂迷上小说创作。后来登福说,你们两个华文这么好,不如大家同心协力做一些事情。结果比较谈得来的三人决定创立天蝎星文友会。

  最先支持的文友有韩江新闻系的学生和经常在星槟日报及通报发表作品的凡夜(陈全兴)、骆耀庭、渺群傲、陈绍安、欣希雅、吕育陶和化拾(潘碧华)等人。

  天蝎星的成立获得北马中学生的热烈响应,开始是两三个月出版一期手抄的会讯,每份售价马币30仙。到后来出版天蝎星系列丛刊,每册售价RM3.00,都得到新闻系和北马华文学会的支持。

  可惜,天蝎星系列出版到第六期后,内部出现分歧,再也走不下去。我决定和凡夜、董志健、陈文贵、欣希雅和欧宗敏成立新的青梳小站,取名“青梳”是因为欣希雅很喜欢这名字,她是唯一的女生,写得一手非常漂亮的散文。而“小站”灵感来自英文歌曲,年纪比我们小很多的陈文贵喜欢听歌看戏,大概是由他提出的。但却一早注定了青梳的宿命。梳子和短途的小站都比较适合用来写凄厉的鬼故事。

青梳成立后,马上决定出版刊物。此时我已经在生活出版社当记者,对编辑和排版的过程也驾轻就熟,而且时常去纪伊国日本书店朝圣,顺理成章就向其他好友推荐日本少女时装杂志《non-non》的排法,同时也决定以杂志内清新脱俗的日本美少女模特儿当封面。

  至于出版经费,也采取天蝎星的模式,就是由六个人平摊负责。工作地点就选择在欧宗敏家,一来欧妈妈亲切和霭,二来除了工作外,我们时常会跑到新关仔角的松花江品尝炒粿条,或者看完午夜场后,就在槟榔律大马路旁的印度大排档大快朵颐。欧宗敏家离这两个地方都不远。

  当时,文学离我们很近,陈文贵的情诗写得棒极了,董志健的安份守己就像他写的散文和小说。还有全兴的四平八稳,可惜他开始忙着当实习医生,参与的次数并不多。倒是吕育陶时常成为座上客。

  但我们更享受欧宗敏对电影、台湾民歌等等的吹水演说,他是一个喜欢搞笑的人。

  青梳小站出版后,也是由北马的中学生代为推动,除了定期的文艺刊物,我们六个人还出了一本合集。

  后来,因为工作上的变异。在我离开生活出版社,回到槟城的光明日报编了半年的文艺版《蒲公英》后,就只身前往美国加州,期间在当地的《世界日报》和台湾的《皇冠杂志》发表了几篇短篇小说,之后就完全停笔。

而青梳小站继续运作一短时日后,也结束了这段少年不识愁滋味的优美旋律。如今回头望,六个好朋友各自面对现实人生的挑战和造化,绝对比办一本文艺刊物艰辛多倍。但至少在年轻时,我们快乐过,也疯狂过。
 
 
诗人简介
李恒义1963年出生于槟城,祖籍福建南安。初中一开始在星槟日报发表现代诗。1985年和同学创立天蝎星文友会,并出版天蝎星季刊和个人短篇小说专号。1987与凡夜等文友合资出版青梳小站。2009与妻子设立出版公司,著有【青梅竹马】校园小说系列多本。诗创作是停笔十多年后再出发,由2010年5月至2011年5月,共生产了近两百首诗作。

21/6/2011,28/6/2011 南洋文艺【6月诗人节特辑:李恒义诗展】

诗人秘密身分:eL(林颉轹)

诗人秘密身分
 
文学Q&A


问:张永修
答:eL

Q:写诗是私人的私密行动。不过很少诗人私密到不想让非写诗的人(或文人)知道其秘密身分。其中原由,可否略加说明?

A:写诗与真实生活可以互涉,也可以维持在互相抵抗的状态。我觉得两者都是可能以及需要的。我的创作多半是在这一种互涉及互相抵抗的状态下产生的,有时前者(互涉),有时后者(互相抵抗)。不想高调的让自己曝光,维持私密写诗是为了维持在一定的“互相抵抗”状态,让我获取创作能量、能源。这是选择的问题,而这次,我选择了这种方式。

Q:宗教与传统的习俗文化庆典(如清明、端午)会让你产生文化冲突吗?有尝试用文学处理这些矛盾吗?

A:会。有处理过,但不是每一次都去处理。我也必须诚实的承认自己不一定有能力将它们处理得好。因此,这一类的诗,我写得不多。

Q:诗能给你什么?

A:先说我给诗下的定义,曾经是“寄居的所在,成为定居的所在”,随着时间推进慢慢变成“定居的所在,成为寄居的所在”。诗能给我什么?它曾经成为我的一切(定居的所在),现在,它(寄居的所在)带给我的,是借着它我尝试去寻找一切。当然,这(寻找一切)是不可能的,因为“一切”是一个傲慢、自大的词。/它应该写在引号里。/它假装无所不包,/聚积,收纳,囊括,拥有。/其实一直以来它不过只是/一点狂风。

(【一切】是1996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辛波丝卡的一首短诗)
 
 

诗人简介:
常用笔名为eL,中文名林颉轹,1982年生于砂拉越鲁市,祖籍广东潮州。主要创作为诗,其它文类次之。作品散见马来西亚一些报章文艺版及文学刊物。曾经在马来西亚《向日葵双月刊》撰写专栏。曾合著《有本诗集》。



7/6/2011 南洋文艺【6月诗人节特辑:eL诗展】

2003南洋文艺年度文人 方娥真 3

娥真传真 3



问@张永修
答@方娥真

问:如果时光倒流,您还走“天狼星—神州”的江湖道路吗?


答:如果时光倒流,在当年刚Form 5毕业不久的我,仍然一样是改变不了迷迷糊糊走上“天狼星-神州”这一趟旅途的。

我在天狼星的日子很短,怡保离美罗的天狼星相当远,我参与的时候不多。在神州时期,我常搬到外面独居,独居时作品最多,我有篇散文〈抄梦〉就是写那种倒渗出来的文思。

“天狼星诗社”的社长温任平,“神州诗社”的社长温瑞安,这温氏兄弟都很明了我的心不在诗社,他们尊重这一点就如尊重一篇创作自由的文章。温氏兄弟很重视文学,他们读到好的作品,会朗读给社员们听。

撇开“天狼星-神州”的江湖道路(其中一例是在旅行的文学会谈上,累到我站着也睡着了,然后给人唤醒,撑开3夜没睡过的眼睛,天狼星和神州的社员都很擅长这种彻夜不眠的文学聚谈)。温氏兄弟当年是让我加速落实到文学土壤的人,不然,我仍是虚无缥缈的活着(他们称之为梦梦女子),我只活在一种文学氛围里,却不一定会真正的持续写作。

我记忆的资料库中至少有3个版本的诗社,一个是我创作的诗社,一个是现实中的诗社,一个是道听涂说,一面之词的诗社。


问:您如何界定自己?是马华作家,或无边界的中文作家?

答:如何界定自己对我而言完全是身不由己的。记得当年诗社瓦解,我很无辜的从单独囚禁获释后,一切从零开始,我进入现实中连续剧的绝境里,一集一集;从绝境转入困境,又是一集又一集。我在长篇连续剧的动乱岁月中还没恢复元气,我早期的作品,尤其是诗集《娥眉赋》却给文坛的军事法庭判了刑,判词的杀伤力足于让我和《娥眉赋》长埋地底,永不翻身。判词甚至可以左右那些曾经鼓励我,肯定我作品的人来否定我。我不知道当年肯定我作品的人,会不会受判词的左右去否定当年自己的论点来否定我。我只知道文坛的军事法庭比政治的军事法庭更恐怖;文坛的世态炎凉比现实的一沉百踩更让人刻骨铭心。文坛的军事法庭只审理稿纸上堂皇伟大的历史命题,微言大义,对现实的民间疾苦却染有洁僻,不但视而不见,看不上眼,并且还要在道听涂说的一面之词上落井下石添多几笔,加重刑期。也许有人看到我粉饰太平,把牢狱写得像富娱乐性的儿童乐园——咦!关了几个月还在笑,还在笑!所以在现实里给我加重刑期,加重,再加重(但我没犯法,即使关我一天也是违反人权的)我仍是闲闲散散,言不及义,嘻嘻哈哈,老没正经的,我以为真正的主题是应该隐在背后的,这是人最基本的尊严,明眼的人自然会寻拨出真相。然而,道听涂说,一面之词的隐私在未经当事人同意前,已变成白纸黑字公然曝晒,这道听涂说的版本变成了真实的版本,让我连抬头也害羞。

我遇到真正关怀民间疾苦的人是金庸、董桥、胡菊人,还有政界的宋楚瑜。在天地之大,无处容身时,之前与我素未谋面的金庸最实际的让我在香港有居留之地。后期申请的工作准证,他叫我给董桥签署,董桥每次都是第一时间交回给我。胡菊人也是为我的居留事想过办法,而不是计较我这时期有没有写诗。宋楚瑜让我看到台湾的开明和尊重人权的一面,是他提出让我再回台湾,以澄清我这场冤狱是无辜的。

一位作品给判了刑的作者,在冠盖满京华的文坛上,我是身不由己寻求转向无边界的。在我以为《娥眉赋》可能给判了无期徒刑的当儿,在众声噤若寒蝉之际,竟然是我远离多年的出生地,马来西亚《南洋文艺》的主编,您带给我正面的讯息。所以我要摘取这项荣誉的桂冠,因它能激励我向上,让我萌生了是否应该从封瓮自埋的冬眠期提前苏醒。


问:您在《娥眉赋》有出色的表现,我正纳闷为何您不再写诗,却没料到,您在入狱之后被“文坛的军事法庭判了刑”,而意兴阑珊。此事之前我未有听闻,真令我讶异。不知您所指的“文坛”是指哪里的文坛?多年之后,您是否已经走出有关的阴影?我们非常期待您重出诗坛。


这次非常感谢您接受我的专访。末了,您可还有什么话想传达给故乡的朋友?

答:您厚道的赞许《娥眉赋》,我会更加去反思它的不足之处。我指的文坛的军事法庭是一篇评文,来自马来西亚与我同根生的人之手笔,它在台湾的文学刊物发表,在台湾出版成书,在台湾文坛成为判决《娥眉赋》无期徒刑的军事法庭,又把道听途说的一面之词变成白纸黑字,侵犯他人的隐私权。

我半停笔或完全停笔与上述的事无关,是我的生活状况让我无法写作。我曾努力突破,但却半途而废。曾试过写人物稿,写了四分之一,生活上的突变使我应交的稿搁置了两年仍原封不动。我完全拙于交待,因为太不近情理,只能期待可以有一天把搁置的文章完成。现实中一些答应了的事,因生活突变没有了下文,更无从交代,使我有口难言。生活的突变也让我没有馀裕,不得已几乎要与世隔绝。这就是我在写作上遇到的瓮的困局。在冬眠期的困局中,早期作品被判刑确是加深我的悒结难散,意兴阑珊。

当年初到香港我曾经写:“夜晚飞机从天空降落香港,那蜿蜒有致的香港夜景啊,当真美得过了分而有点海市蜃楼的虚幻,望去真要误以为那是地球上一个天国夜市。当飞机往璀璨的万家灯火斜斜降落,我彷佛来到人间的富贵荣华。”然后我特别分开另一行来写“我要在这寸金尺土的地方争名夺利,富贵荣华。”

那时我需要名利,名可以让我取到利,利可以让我在现实里生存。我当时总是想,我很著名的话也许就可以幸免于一场冤狱,我很著名就可以保障我的人身自由。现在我低调的在香港某个隐秘处,我却想:幸亏我不著名,我不著名,我的隐私可以得到保障,可以不受到侵犯。只愿随波逐流,不要惊世骇俗。

在纸上与您交谈后的馀绪,让我想到现在我不需要名利了,我可以纯为兴趣写作了,我应该想办法提前突破瓮的困局。所以我很感谢《南洋文艺》在农历新年给我这份厚礼。因为对着出生地的故乡朋友,我第一次不包装的剖白自己的作品和这些年来的点滴,也因为要与这儿纯朴真诚的读者素脸相见。我在怡保念书时,新马作家的作品让我的日子过得营养丰富。

(3,续完)
 
2003 南洋文艺

2003南洋文艺年度文人 方娥真 2

娥真传真 2


问@张永修
答@方娥真


问:您在〈掬血〉里写道:


“离开了你,我的才情可能断绝

离开了你,我的稿子可能空白”


类似的少女情怀的浪漫文字常可以在您早期的作品里看到。爱情似乎是您诗文创作的推动力。请问现在爱情在您的写作里起着怎样的作用?

答:〈捧心〉和〈掬血〉里的“她”,这个“她”的原型出自《红楼梦》里的林黛玉,我抽取了林黛玉死前吐血焚诗篇的“痴情基因”放进〈掬血〉里的“她”身上,我借“她”的眼睛来看诗社的盛与衰(从和睦共处到各自背弃)、兴与亡(从守望相助到共同瓦解)。〈掬血〉最后一段写:“我们曾经有一个诗社的家/我们曾经活起一段情/后来檀香般焚散,老了下来/像一个悟,一滴泪把一切看破/西风夕照,原来都是夕照西风”。

“西风夕照,原来都是夕照西风”——我的初稿是“西风夕照,原来都是荒烟残碑”。

在《娥眉赋》里,〈掬血〉之后是〈聊斋〉。〈聊斋〉里的香魂不知已飘泊到哪个年代了,当她回去寻访诗社时,诗中写“门不动而自开/有人刚好整装出来/我惊疑招呼/他却不认识/幽静的庭院/种植了别人的花树/所有的墙壁换了色/所有的脸容换了面/不是从前的人/不是旧日的家/我绝望的寻索/我失惊的返身/我渡过的水乡都沉没/江水干涸,沼泽满地/我的香魂瞬息化作幽魂……”。

〈聊斋〉里的香魂,因改朝换代,世事变迁,她才发现在人的世界里已没有她立足之地(我渡过的水乡都沉没/江水干涸,沼泽满地)她瞬息间从年轻的香魂转为心境老化的幽魂。这幽魂和〈侧影〉诗中盼早夭对死亡有诸多憧憬的香魂形成沧海桑田的对比。

我写〈掬血〉时,诗社正值人多势众,反而在〈掬血〉等诗完成的几年后,诗社才真的在现实中瓦解了。因此,诗社原就是我写诗时创作出来的诗社,她自然也是我创作的“她”,她是她,我是我,我入乎其内诗写她,我出乎其外隔岸观望她,看她如何为情捧心掬血——这是我写诗时的美学距离。即使诗集里其中一篇〈掬血〉提及“常牺牲你的大我,完成你的小娥”,但她仍是我笔下创作的诗中人,她亦可以唤为小虫或任何名字,用小娥是取其与大我有近音之妙,我用小娥来叛逆诗中的大我。

《娥眉赋》中有一系列死亡题材的诗:〈绝笔〉、〈幕帏〉、〈倒影〉、〈侧影〉、〈捧心〉、〈掬血〉、〈聊斋〉等,我的焦点不是写情诗,而是透过死亡来写人世变迁下的盛衰兴亡。生死相隔的疏离是贯串整体《娥眉赋》诗集的基调——“台前是亲爱的一家人(生) 幕后是互不相干的角色(死)”。

《娥眉赋》诗集中的你,不是现实中的谁,亦绝不是固定的一个你,如〈歌扇〉一诗的“你”指的是所有读诗的读者。诗集中有好些篇幅在写“只要死心眼,灵犀处的/人影,也许天涯/也许今生,前来相会/若你断弦,海角外/我还是数得出第几根……”这类诗句是呼应〈高山流水〉里的你,〈高山流水〉是写给琴、棋、诗、书、画的。“琴”诗是写给失传的乐曲〈广陵散〉,诗中的“你”是“我”弹出来的琴声。

〈掬血〉里所写的“离开了你,我的才情可能断绝/离开了你,我的稿子可能空白”这类诗句不是我的写照,正如您问上述问题并不等于是您心中的想法。您的访问功力深厚,您以多重身分提问问题,翻转我多年的书写记忆,您的用意是要让我在创作上有机会与读者分享。

现实中我没有经历过“离开了你/我的才情可能断绝/离开了你/我的稿子可能空白”。我的写作之所以进入冬眠期,是因为我所有的心血都必须专注的耗在别的我目前仍然必须密密实实封瓮的生活状况上,这漫长的冬眠期与爱情无关。

我早期写作,是因为爱情完全留白(我只在航空信里谈恋爱)当时觉得我的恋爱才华在现实中无从发挥,真是悒悒不得志呀,于是就写进作品里,但爱情一直以来都不是我作品里的主题。我的作品读起来闲闲散散、言不及义、情情搭搭,老没正经的,我就是很偏爱这种书写方式,因为喜欢和读者捉迷藏,这样人生就会有期盼。我期盼高山流水,有人自万绿丛中寻得出那一点红的主题来。

(2,待续)

2003 南洋文艺

2003南洋文艺年度文人 方娥真 1

癸未年南洋文艺年度文人 方娥真 特辑


去年(指2002年),《南洋文艺》首度推出“年度文人特辑”,老报人张木钦携“江湖第一笔”的风流文采成为本版的“壬午年年度文人”。今年,成为《南洋文艺》“癸未年年度文人”的,是曾被诗人余光中喻为“缪斯最钟爱的幼女”的方娥真。



方娥真1954年生于霹雳江沙,另有笔名寥湮,70年代由“天狼星诗社”出道,赴台深造时在“神州诗社”闯荡江湖,过后蒙冤入狱,出狱后辗转香港,多年来生活低调。


近年来,方娥真偶有文稿投给《南洋文艺》和《商余》,然而真人仿佛始终在烟云之外,今次为方娥真制作“年度文人特辑”,也同时邀约她在《商余》写一个每周一次的专栏,希望她再度活跃于马华的土壤。方娥真在《商余》的专栏已经从1月1日起开始见报。


方娥真早期的诗与散文灵秀得近乎不食人间烟火,然而经历台港生活的沧桑后,她说“生命要转入小说”。我们希望她的生命可以转入小说的厚实,也祝愿缪斯最钟爱的幼女可以早日重显诗的灵光。
 
 
娥真传真 1

文学Q & A
问◎张永修
答◎方娥真


(当我在去年11月决定要在癸未年选方娥真为“年度文人专辑”的人物时,便传真便条到香港她的住处。她欣然答应接受我的纸上专访,反应非常积极。我们一来一往传真,可以感觉到方娥真从“封闭”到逐渐释开胸怀的情感转变。现将两个多月来的传真情整理如下,读者可以由此亲近方娥真的心灵世界。)


问:屡次传真到您的住处,文件传过之前,总先有个女声回应。我直觉感觉那是您。那声音、清晰而遥远。遥远的是空间,不是地理,是时间,不是年代。像“方娥真”这个名字,今天的国内读者大多听闻过,但“方娥真”这个人,却仿佛离我们很远。既有的印象是在天狠星时代,她“日子正当少女”,后来去了台湾,是神州诗社江湖里的大姐,被诗人余光中诩为“缪斯最钟爱的幼女”。后来因故下狱,之后去了香港,再后来的,就不清楚了。我想这是大多数马来西亚读者对您的印象,或者您可以先给我们介绍一下您的近况。

答:从前写作时我把写文章当事业来看待。后来我让写作专业进入“冬眠”。无法专注于写作,对我来说就是等于进入冬眠期。我在等待,有朝一日,能够重新握笔:“听生命中的千堆雪/如何卷起/惊艳的高潮。”

问:您近年的生活情况如何?您说“无法专注写作”,是否与生活状况有关?您目前从事其他工作吗?

答:我的一场写作冬眠期一睡就12年。12年间,太习惯于把生活状况像陈年酒一样封瓮,我改不了这劣根性。现阶段我正为一家出版社编写学生的课外读物,它不是创作,但我也喜欢这份工作。我相信任何工作都有助于创作。

问:您在大马、台湾的时期出版过好些诗文集,如《娥眉赋》、《重楼飞雪》、《日子正当少女》,深获好评。您可否介绍一下您其他的著作?听说您也写推理小说,为什么您会从事推理小说,请说说其中因缘。

答:我其他著作有散文集:《人间烟水》(1977年香港山边出版社)、《生命要转入小说》(1987年香港香江出版社)、《寂寞一点红》(1987年香港华汉出版社》、《刚出炉的月亮》(1988年台湾合志文化事业公司当代丛书)、《何时天亮》(1980年台湾皇冠出版社);小说集:《画天涯》(1980年台湾皇冠出版社)、《白衣》(1987年香港华汉出版社/台湾林白出版社);推理小说:《艳恨》(1987年香港星际出版社/1990年广州长城出版社)、《佳话》(1987年香港华汉文化事业公司)、《桃花》(1989年香港香江出版社/1989年台湾皇冠出版社/1991年中国广州花城出版社/1993年中国北京友谊出版社)、《花边探案》(1993年中国北京友谊出版社);武侠小说:《就在今夜》(1990年香港敦煌出版社)、《这一生的剑愁》(1993年中国北京友谊出版社)。

2000年中国珠海出版社出版《方娥真作品集》有散文集:《满树婴孩绿》、小说集《白衣》、推理小说:《花边探案》、《桃花》、武侠小说:《一生剑愁》。2000年台湾健行文化出版事业有限公司出版散文集《满树婴孩绿》。

台湾学者朱炎在我的小说《画天涯》的序文中提及《画天涯》是写生的痉挛,美的震颤。我写作也是由生的痉挛,美的震颤展开的……我的著作内容,无法详述,较为笼统的就用《歌扇》一诗来浓缩:“我要告诉你/告诉你一句话/那句话,在世界上/只许一盏烛火照亮/照在你的壁上/垂挂成歌扇/点点斑斑/一扇展颜/生和死是扇面的底子/情缘是浮雕/那句话,你在扇中/可以寻到”。

我写推理小说是因为我喜欢推理,我觉得在迷宫里找理性的出路很有趣。我无法安分的只写一种文类,我也写武侠小说,写武侠小说是要让想像力自由的天上人间、碧落黄泉。我真正动笔写推理小说是因为香港一份畅销报纸要连载小说,我主动提要写推理。连载小说有它的限制,要符合畅销报纸的准则。我很喜欢主编给我某些特定的限制,然后我会在限制的方寸间海阔天空,胡作非为,无法无天,但对主编的限制始终不逾矩。我用连载和专栏稿训练写作的技艺,很享受这种挑战。对我来说,是不是文学作品并不那么重要,敬业乐业更重要。

问:您如何评价自己早期的诗文?与现在的比较又如何?

答:不论是我早期的诗文,或后期的作品,有的将来要修改,有的将来要重写(修改技巧,不是修改性情)。在个人的写作历史里,我好希望它只是一个点,不是整个面;它是过程,不是终结。我在封瓮自埋的阶段里,您传真提起我早期的作品获好评,让我收到了正面讯息的喜乐。

(1,待续)

2003年2月 南洋文艺

2009南洋文艺年度文人 何乃健

2009南洋文艺年度文人
何乃健 特辑



文学 Q & A
问◎张永修
答◎何乃健

问:您是早慧的作家,十余岁便开始在《海光》、《伴侣》等文学杂志发表诗文,请说说其中因缘。


答:我在10岁左右开始学习写作。12、13岁作品多数刊登于香港的《世界儿童》、《世界少年》。中学时期写的诗则刊登于《海光半月刊》与《伴侣半月刊》。当年朱自清、闻一多的学生何达(何海、陶融、洛美)在《海光》、《伴侣》为年轻人的诗作认真评阅与赏析。他对我的启导与激励,是我持续创作的动力。何达教导我运用形象思维与积极修辞抒怀言志,他是我最感激的恩师。我后来为年轻朋友评诗与讲课,就是希望能继承恩师的遗志,鼓舞年轻人热爱文学,积极创作。

我于1970年代中期开始辍写10年,沉潜工作,也读了很多书。1980年代中期,华社在政治、经济、文化、教育方面每况愈下,危机迭起,处境维艰。在日益深重的窒息感与压力之下,唯一的发泄就是将内心的苦闷流露于笔端。这个时期,我写了不少短诗。

1987年机缘巧合,参与了马佛青总会佛教文摘社的《佛教与文艺》研讨会。受邀为《光华日报》的《传灯版》写专栏小品,促使我深入去思考苦、空、无常与无我的真谛。学禅让我认清真正的自己,也带给我恬悦、闲适与自在。我学习放下,与世无争,并将自己小小的感悟写下来与人分享。我真正感觉到生活中处处有禅机,也处处有文学创作的素材;离开生活,文学创作的泉源就枯竭了。

至于环保文学,我多年来一直尝试将自己对大自然的观察,作一番知性与感性的交融,然而眼高手低,自觉做得不理想。

问:您持续从事感性的文学创作50余年,而您又是个理性的农业专家。请问,您是否同意您职业上的成就,间接阻碍了您在文学上的发展?


答:我与水稻朝夕相处已36年。在这段漫长的岁月中,我的心灵一直徘徊于两个迥然不同的境域里。由于大面积双季稻种植的灌溉区是人类活动干预下的农田生态系统,因此具有单纯性与不稳定性的特点,虫害、病害、草害、鼠害与其他生理反常现象频频发生。我在白天的工作,往往需要全神贯注,进行非常知性的思考。只有到了夜晚,回到小小的书房里,在群书环绕中静静地阅读、沉思和书写时,才有闲暇让自己的心灵在感性的天地里遨游。我的专业工作需要大量阅读,参考文献,进行田野考察,讨论问题后再提呈报告,所以能用来写诗和散文的时间确实不多。我的作品篇幅一般很短,主要原因是创作的时间很有限。

不过,若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我的工作也让我有机会到不同的国度,不同的区域观察,与不同领域的专业人员交流切磋,了解不同文化的农民心声与风土人情。田野的工作让我更贴近大自然,也扩大了视野。千变万化的自然生态成为我重要的灵感泉源。我的7本散文集与4本诗集中,处处可见大自然的丰姿。我常常告诉朋友,如果当年没有学农,我很可能无法写出以农田生态为背景的环保散文。

问:在50余年的文学之旅中,那一项创作的过程最令您难忘?

答:到目前为止,我出版了4本诗集、7本散文、3本科普读物、2本评论赏析。其中以《陈瑞献寓言赏析》的书写得最具挑战性。瑞献是新加坡的文艺界巨擘,他以书写现代百喻经的崇高理念,挥洒诗意的语言和禅画的笔触,完成了100篇简洁凝练,妙趣横生的寓言。这些禅思洋溢的篇章,最短的只有7个字,最长的也不超过100字。由于他发挥了禅画留白的特色,所以想像的空间很大,含义也非常深邃。我在赏析的过程中,有时思考了十多天,仍然如蚊子叮铁牛,无法寻获置嘴之处。我往往在半睡半醒时突然灵光一闪,于倏忽间找到了一个切入点,方能顺利进行赏析。瑞献的寓言像高楼,四方八面都有窗口;打开不同的窗户,就会看到不同的风景。我共用了两年的时间来完成这项艰巨的工作。我曾半开玩笑地告诉朋友:这项挑战比写硕士论文还困难。我的赏析也只打开了一扇窗而已,或许读者可借我的赏析去打开更多的窗扉,去探索更美妙的境界。


何乃健著作年表

【诗】
碎叶(新加坡世界书局,1965)
流萤纷飞(犀牛,1978)
裁风剪雨(新加坡文学书屋,1984,秦林、韩牧合著)
仙人掌的召唤 (自资,1987,自选诗页)
马华七家诗选(千秋,1994,吴岸等合著)
双子叶(台湾文史哲,2000,秦林合著)


【散文】
那年的草色(棕榈,1976,1992年十方再版)
淅沥的檐雨(十方,1990)
稻花香里说丰年(十方,1994)
逆风的向阳花 (雨林小站,1997,秦林合著)
禅在蝉声里(十方,1998)
含泪为大地抚伤(大将,1999 ,田思合著)
惊起一滩鸥鹭(大将,2001,秦林合著)
让生命舒展如树(大将,2007)

【文学评论】
荷塘中的莲瓣 (十方,1995)
陈瑞献寓言赏析(新加坡创意圈,2008)

【科普】
转基因·转乾坤 (大将,2002)
水稻与农业生态(大将,2004)
窥探大自然(大将,2008) 
 
 
(南洋文艺 3/2/2009 )

2007南洋文艺年度文人 沙河

2007南洋文艺年度文人
沙河特辑


退休摄影师郑澄泉,是马华文坛的多手观音,他一手拨弄现代诗,一手操作“极限篇”,一手素写“百字专栏”,他时而“沙河”,时而“勿勿”,藉不同体裁分身变奏。



60年代初,沙河已经开始从事现代诗的写作,7首诗作入选温任平编的《大马诗选》,风格鲜明。他一度停笔,而于90年代复出,迄今越写越勇,将于近期出版自选诗集《鱼的变奏》。


文学Q & A

问◎张永修
答◎沙河

问:在创作上,您曾一度停笔。如果以停笔作为写作的分水岭,您如何评价您早期的诗作。

答:若要对早期的作品自我评价,只能从记忆中去寻索,两次搬家,把一些存稿剪报都遗失了。总的说前一大段时间是实验期,容易受到港台文潮甚至是新华的文学作品影响,对他们的表现手法都感到新鲜,都想模仿一番。后来一心想写一些比较有自己风格的诗作,就尽量不再模仿。自己认为这时期的作品如果还有可取之处应该是诗中存有的那种“年少的真”,虽然有些还是很粗糙的。

问:您从事现代诗写作,谁是您的启蒙老师?您喜欢的诗人有谁?

答:所谓启蒙老师应该不是指某个人吧!一个人必须先对阅读特别感兴趣,才会学习去创作。少时常在报章上读到力匡的诗,虽不十分理解,却感到蛮有种情感的冲击力,便对新诗产生好感,但那还不是现代诗的启蒙。第一次接触到现代诗是在偶然的机会读到一本诗合集《诗潮》,里头收录了好些台湾现代诗,如覃子豪、余光中等人的作品,惊异于诗竟然可以这么写,文字的变化竟然这么多姿多彩。后来接触到《学报》和《蕉风》,里头的现代诗更是琳琅满目,这就致使我往这条路去作尝试。

一直以来我没有特别偏爱某些诗人,只有特别喜欢某些诗。
 
问:在您数量繁多的诗作里发现,您有不少作品看似有企图为某个主题从事系列创作,请问如此规划的"造诗",背后有什么意图;创作上会遇到什么困难?

答:也许是散漫不积极的个性使然,我做什么事都不会预先策划,写作亦然,虽然我有些诗是延着某个体材进行,却并非事先规划,只是在完成一篇后,意犹未尽而接着写了第二、三篇。如果说有所企图也只是当时想以各种角度来审视同一件事物。另外有一些同类目的题材并非在同一时期完成,应该说是一种思维的延伸吧!

创作上遇到的困难通常都是字汇的问题,我自觉有一些格外爱用的字汇常用在诗作里,有时为了不让新作笼上旧作的影子,尽量以新的字汇来代替,却往往感到词不达意,这种推敲的过程其实是蛮耗精力的,有时都会感到字汇用謦。

问:退休,对一些人来说是一种"无事做"的惩罚。不过对您来说,是另一回事。你有了更多时间去读书写作,创作的产量也丰富了。请问,您退休前的工作(摄影?),对您的创作有什么影响或帮助?您消闲时的兴趣(书籍之外,电影/音乐等)在您的创作上有什么互动关系?

答:摄影和写诗一样,都是抓住事物一杀那间的神态,我虽从事商业摄影,对艺术摄影可以说还是了解的,摄影讲究构图角度光影色温,我写诗时有意无意也会带上了这些条件。摄影和写诗同样可以不写实,能营造出一种神韵是最基本的条件;我们从一张照片可以读到一首诗,同样从一首诗也可以看到一张照片。

我成长在反战的年代,一直沉浸在摇滚的声浪里,我欣赏西方一些歌者的精神,有些歌者写的歌词根本就是诗,这也间接影响我写诗的态度。

退休后看电影的时间反而比看书多,比较喜欢的是欧陆和中东电影,欣赏的角度也从单看故事扩张到其他方面的要求。不怕笑话,有许多知识我还是从电影里学来的,这是写作上一种无尽的资源。
问:清谈谈您的教育背景及您的生活与写作的关系。

答:无缘接受更高的教育对喜欢文字和书本的人该是一种遗憾。中五结业后,身为家中老大,不得不替父亲肩起半边重担而走入摄影这行业,日子便在暗房和光圈中度过,一直到自立门户,岁月还是离不开闪光灯,数十年如一日。只是无论从事何种行业都是生活,既然是生活,当然也无例外地左右了我的思想和写作方向。

问:请您回忆您早年写诗那段时期,马华文坛有哪些活跃的诗人/作家,以及当时的诗风倾向。

答:六、七十年代是马华诗坛的盛唐,那时马华新华非常相近,互放异彩,新加坡有牧羚奴,英培安等诗人吒喝文坛,马华文坛也有我们的春天;霹雳州有温任平等的天狼星诗社,槟城州有李苍等的犀牛社和大山脚宋子衡等文人的棕榈社。社员都不下几十人,一时人材辈出,写诗的更不在少数。由于《学报》《蕉风》推崇现代诗,各报馆也渐渐接受了这类诗风,时常发表诗作的马华诗人有李苍,何乃健,吴岸,艾文,左手人(黄远雄),温任平,梅淑贞,绿浪(陈政欣),紫一思等,虽各有各的表达技巧,明显都是现代文学的追随者。我有缘在这年代起步,也算是一种荣幸。

问:诗里头,十行以内的短诗及百行以上的长诗,两者都比较难写好,一般诗人也较少碰触。请问您是否有计划挑战诗稿篇幅的两极?

答:我写过最长的诗只不过七十多行,还够不上你所说的长度。长诗通常是叙事诗或组诗,如果把诗刻意拉长,就像是掺了水的饮料,味道反而不佳,我个人倒觉得短而能意尽更能符合诗的特质,不久前写的二十多首短诗,都是在十行之内,算是一种尝试吧。
问:您以“沙河”的笔名写诗,也以“勿勿”的笔名,在我编《商余》的时候所开设的"百字专栏"写了一系列为期不短的百字短文(每星期写6篇,每月轮两周,为期超过一年吧)。请问,您长期写专栏,是否担心过写诗的题材被挪用了或被糟蹋了的情况?

答:写“百字专栏”,最先是“轮任制”,也不觉怎样,2004年《南洋商报》革新后,变成“独挑大粱”,事先不晓得,一时之间虽感吃力,但还是一直写到年底,不过写“百字专栏”也有意外收获,就是有时为了寻找资料,促使我多读了些书。你说的题材被挪用问题其实并不存在,写诗和写“百字专栏”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写作状态,我写诗多为写感觉,书写是在“沉醉”中进行,我写百字时就尽量保持“清醒”,因“百字”讲的是见解,非得循理不可。至于同一种题材用不同的文体来表达,我觉得这反是利而非弊。

问:您也非常积极的响应我在《南洋文艺》推动的"极限篇"(三百字小说)写作,而且写得非常出色。请说说写"极限篇"与写诗,给您带来的冲突与感受。

答:写极短的小说并非我新的尝试,70年代就曾在《南洋商报》写过《南洋小说》,那也是少于一千字的文体,只是“极限篇”需要更加浓缩。我几乎是在用不同的“声音”来写诗和极限篇,在着手构思极限篇时,一心只想要怎样用最经济的文字去完整地交代一个情节,而写诗的心境却要像行云流水,是另一翻感受。

问:对马华文坛后辈,您有什么冀望?

答:新一代的马华写作人都有较好的教育基础和较方便的阅读空间,一般表现都很出色,一些更具备自己独特的魅力。也许有了网络便打开了视野,他们的题材范围已不局限在小角落,写作手法也非常创新,足以和海外作家相抗衡,这可以从他们频频在海外得奖得知。现时在大马靠写作是难以涂口的,希望在将来这里能产生出一些媲美西方的专业作家。

诗人简介
原名 郑澄泉
笔名 沙河、勿勿
祖籍 广东 潮阳
出生年份 1946
出生地点 槟城 大山脚
作品收入 《大马诗选》(天狼星诗社,1973)
《赤道形声》(万卷楼,2000)
《马华文学大系 诗歌1&2》(彩虹,2001)
诗自选集《鱼的变奏曲》(大将,即将出版 )


2007年2月 南洋文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