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5月30日星期日

梁園遺作編選緣起



照片提供/黄蓉:梁园全家福



——我認識的梁園

/冰谷

1、

梁園(黃堯高)與我同在瑤倫新村的啟智學校求學,又在江沙崇華小學同校。在鄉親血緣上,我們祖籍廣西容縣,同屬一種鄉音,可說是關係密切,卻不敢說是梁園“最親”的密友。

黃家兄弟姐妹眾多,家境與我家一樣,都靠割樹膠度日,湊足三餐溫飽。梁園故居在新村中部,前面為中路;我家則靠近籬笆,近大馬路。兩家距離不遠,相隔幾排房屋而已,平日閒暇總膩著嬉戲。廣西人居七十成以上的瑤倫有三個乳名“阿弟”的廣西仔,大阿弟居村尾,現居加拿大聲名赫赫的紙漿專家劉桂南教授,二阿弟就是居村中的黃堯高,我陪末席。卻想不到,三個“阿弟”同時碰撞在舞文弄筆這條孤寂的文學路上。

要說知音,梁園的知音非林木海(慧適)莫屬。這個生前對他關懷死後護送還鄉安葬的摯文,靠他的人脈關係,於梁園在居林經營海天書店失利之際,推薦他到吉隆坡《新明日報》任職,解決了生活問題。至於後來遭遇不測,絕非可預卜的局面。作為梁園的知已,林木海可謂情盡義竭。

創作多樣化的梁園,以短篇小說為主軸,兼及散文、翻譯、新詩,一生創作不輟,能夠日產萬言。他滿腦子都是故事,自言下筆不改。從他的原稿看,此話不虛。以三十五之齡,十餘年的創作歷程,估計他寫下的文字至少三百萬言,替馬華文壇奠下了獨特的資產。除長/中篇《鬼湖的故事》、《廣西人》、《崩潰》和《天網》,其他《蕉風月刊》附送的和星洲日報《藝文》副刊(李星可主編)所發表的作品,篇幅繁多,一時間難以估計。

據我所悉,黃堯高早期大部份的稿件都投去《蜜蜂》月刊,這份1958年11月10日由新加報蜜蜂出版社刊行的文藝期刊,主編為葉世芙,黃堯高每期在蜜蜂至少供給三篇作品,所用筆名包括黃堯高、黃小谷、黃元、黃戈、黃建、小谷、高堯、梁過、魯天等,卻從沒有用過梁園在《蜜蜂》撰述。堯高在《蜜蜂》寫短篇、散文、詩歌、評論,還兼英巫翻譯,可謂各項文體兼具。

《蜜蜂》單憑零星的廣告收入維持出版,自然無法支付作者稿酬,所以後來葉世芙兼職星洲日報《青年園地》副刊,順理地給梁園開闢《山居寄簡》專欄 ,每期約千字的書信體雜論,1959年9月起至1961年12月結束。這41封寄簡後來交由香港藝美圖書公司出版,由葉氏作序。

《蜜蜂》月刊雖無稿酬,卻無疑為梁園營造一個“練筆”的書寫環境,為他後來的創作鋪平道路。黃堯高後來以“梁園”在《蕉風》、《當代文藝》和《藝文》等副刊發表的小說,進入一個新域境,奠定了他的地位與文名。

2、

我想編選梁園遺著,是2012年與已故文史家李錦宗合編《馬來西亞廣西詩文選》的後續意念,當時翻閱了他在《蕉風》、《當代文藝》、《海天》和《新潮》發表的作品,可傳世的佳作為數甚多,但因篇幅所限《詩文選》僅收錄了〈春聯〉與〈傳統〉,是為梁園編選個人遺著堆下了伏線。

但是,我個人收藏的上述文藝期刊畢竟有限,而我更因行動不便無法出動尋找相關資料,再三考慮下遂按下暫停鍵。過後我參與張錦忠、黃錦樹教授和廖宏強醫生《膠林深處——馬華文學裡的橡膠樹》 的編選,黃教授悉知我的未圓意願,提出我與賀淑芳合編的構思。時賀正研究《蕉風月刊》系列作品,撰寫博士論文。這個機緣攥起我們的合作源頭,為梁園遺作編選重燃了爝火!

可是,波折又來了,在出版上,先前允應出版的團體因資金周轉不靈暫停操作,导致梁園遺著付梓無期。在編選與出版躊躇之際,有幸獲得《楓林文叢》主編張永修先生青睞,推薦由陳志英張元玲教育基金出版社贊助出版。幾經波折,豁然出現柳岸花明,讓梁園這批未經綴集的作品浮現,在馬華文壇上光燦閃爍,乃眾志成城的完美句點。

梁園的小說以描寫跨種族戀愛尤為顯著,他的理想國或者稱之烏托邦,乃通過華巫、華印、華暹的情愛為引線,以種族關係鬆綁為主軸,為讀者所津津樂道的諸如中篇《鬼湖的故事》和短篇〈阿敏娜〉、<月亮在我們腳下>、<星光悄然>莫不如此;前者因婚姻無法獲得雙方家長允首而出走,後數篇則在客觀環境因素下遭隔散,姻緣陷於一片悵惘與嘆息之中。

梁園除在上述期刊和報刊發表文章,也在每年報章新年特刊 [注1] 撰寫文學/學術專論,為數不少。我只記得有一年他在《南洋商報》寫過一篇大塊長文〈馬來文學民族主義精神〉。但因年代久遠,要把這些散落的文章重新整合確實不易——恐怕都被時間長河滔卷而去了。

作家都重視自己苦心經營的心血,我實在無從理解,梁園沒有把發表的文字收集和剪貼,讓它們四散紛飛,叫後人喪腦費神。賀淑芳忙過博論,又回頭繼續經營她的獲獎長篇,近日更為大學教務凝神集慮;而我也沒有賦閒,編選並找人贊助前輩作家王葛先生的《寂寞的橋》、《帆影集》兩本遺著,終獲付梓。這些出版也耗費不少心思。與此同時,也抽點時間在自己的回憶錄書寫。所以,梁園遺稿的編選過程都在斷斷續續中梳理。

拖延的另個因素,我想要找梁園高素質的小說,即刊於《藝文》的〈採青〉、〈大鍋飯〉、〈旱〉〈青年俱樂部〉……等篇。這些含蓋時代背景與文化基因的篇章,道出了新村華人的悲喜苦難,流淌著新村華人的血汗與掙扎。所述皆為建國前後的事故,與歷史發展息息相關,應該被選錄和存在;讓它們除了政治檔案以外,以另種形式銘刻在人們的記憶裡。我始終對梁園上述創作深懷好感。它們具有代表性與時代感。

我印象中這幾篇作品發表於1961、62年間。賀淑芳不辭苦勞在新加坡國家圖書館搜到了,可惜因時間久遠, 挾報條木打洞周圍的文字模糊不清,無法還原採用,以至功虧一饋。於是我們又回到源頭《蕉風》、《當代文藝》、《海天》和《新潮》等文學性的期刊,從中篩選。幸運在翻閱短命 [注2] 文刊《恒光月刊》時,重讀梁園的〈最後勝利者〉中篇,淑芳讀後也認定此篇的亮點,有移民潮墾荒的紀實歷史,彌補了〈藝文〉副刊流失的遺憾。可謂“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淑芳理事細膩,對編目斟酌再三。我們從近百篇中、短篇作品中精挑細選所達至的尊湛佳釀,盡孕育此書矣。

梁園有部份未經發表的作品,在他被狙擊重傷時交托XX君。可惜所托非人,此君一收三十年,既不尋求出版也不交還梁園家屬——據知鍾詩梅曾向XX討回遺稿均不受理。直至1999年遺稿送到作協,李憶莙主編的《馬華作家》出版“梁園紀念專輯”,選刊了部份作品,盡是些雜文和書函。從“專輯”刊載的作品省視,僅屬即興式的寫作。

3、

我和梁園的交往,走出新村後便各分西東了,我讀完二年級就離開牢籠轉去江沙祟華小學。我們雖同校卻不曾見過面。再見梁園已是十年後的波得申海濱,1961年我們受邀出席《蕉風》、《學生周報》舉辦的“新馬青年作者野餐會”,地址在波德申海濱的清風閣。又隔兩年我們在相同的聚會在太平相遇,那時梁園的作品已漸成熟,成為《蕉風》、《當代文藝》的基本作者,與馬漢、年紅、陳孟、張寒、魯莽同時崛起,備受垂目。

話說野餐會期間,黃崖先生提議與學員共遊太平湖,分四輛轎車出發。黃崖先生載著張寒、喬靜和我,用過早餐就啟程,在“翠竹幽篁”處遇見晚間在餐廳酒醉,由太太攙扶下樓的中年夫婦,此刻攜手同遊大秀恩愛,令大家嘖嘖稱奇。一般上丈夫酩酊大醉失儀,常態為上演鐵公雞,這事件略帶詭異,結局頗為罕見。

這牽動了小說家的敏感神經,黃崖先生的提議據此事故為基點,各自建構短篇小說,投寄《蕉風》,先到先登。結果九月號刊出黃崖的〈酒鬼〉,十月號梁園的〈太太是自己的好〉登場,後來馬漢、陳孟、年紅都交出短篇,至於寫散文的魯莽和我,只有陪看熱鬧。以相同題材思構不同的酒話,成為馬華文壇的一樁軼聞。

梁園在他簡短的寫作途程中,創造了輝煌,但他的人生旅途卻迭宕起伏,婚前婚後似乎都在為五斗米折腰,職業與寫作兩頭忙,這或許造成他無暇顧及剪貼作品收藏。沒有剪貼,但報章雜誌收藏應該會有,而他死後沒有給家人留下遺章殘卷,也頗匪夷所思!

本書編選過程中,獲得小說家兼文史家馬崙先生多方協助,尤其提供梁園〈給戰兒〉詩作,林木海遺孀朱思錚的圖片,都成為梁園寶貴的附屬資料,增加了收藏價值。

感謝《楓林文叢》主編張永修先生,陳志英張元玲教育出版基金,林春美博士提供的論文,黃錦樹教授的引線,綜合成本書的編撰力量。感激大家給予的支持!

2021年3月28日修訂於吉打雙溪大年寓所



注1:每年各報新年都推出特刊,估計四十餘版,內容包括文學理論、文化習俗、經濟教育等等,非常豐富。

注2:《恒光月刊》僅出版兩期便收檔。

梁园未结集小说精选



#梁园《山林无战事》 【邮购处】

1. 冰谷 shlim40@hotmail.com

2. 曾维龙 cwenloong@yahoo.com

3. 黄蓉 wongyong028@gmail.coom



【编辑阵容】

主编:张永修

编辑:冰谷、贺淑芳

封面设计:沈君宏

出版:陈志英张元玲教育基金



【目录】


Ⅰ 《枫林文丛》总序 / 陈美枫

Ⅲ 梁园遗作编选缘起 ——我认识的梁园 / 冰谷

Ⅸ 推荐序:梁园在《蕉风》/ 林春美

XVⅡ 序:本土视域、安那其理想与女性想象 / 贺淑芳



【梁园未结集小说精选】



阿敏娜(1960年9月,《蕉风》第95期)

鳥語花香(1961年9月,《蕉风》107期)

打虎英雄(1961年12月,《蕉风》110期)

羊(1962年2月,《蕉风》第112期)

走私(1962年10月,《海天》第4期)

自杀的人生(1962年11月,《新潮》第6期)

趕集(1962年12月,《海天》第6期)

瘋子(1963年5月,《蕉风》第127 期)

太太是自己的好(1963年11月,《蕉风》第133 期)

驚覺(1964年3月,《蕉风》第137 期)

最後勝利者(1964年11月,《恒光月刊》第2期)

山林无战事(1967年7月,《当代文艺》第20期)

縣長下鄉記(1967年9月,《蕉風》第179期)

土地(1967年12月,《蕉風》第182)

活火山(1968年3月,《当代文艺》第28期)

月亮在我們腳下(1968年4月,《蕉风》第186期)

新的一代(1968年6月,《蕉风》第188期)

丹斯里和拿督等等(1968年10月 ,《蕉风》第192期)

都市的攻擊(1968年12月 ,《蕉风》第194期)

雕像(1970年10月,《当代文艺》59期)



【附录】

给战儿/梁园

梁园传/锺诗梅

梁园身后事/冰谷

2021年5月11日星期二

双紫:无神的葬礼

一年来,频频出席亲友葬礼。死者多数仍算“英年”,生命 皆为病魔所夺。“生命无常数”,“生病”却好像是个常数,以 致仍然可以大有作为的中年人,不能安享天年,让我们这些年纪 一把的朋辈,不胜唏嘘。

我不拜神,也不信教,亲友中也有好大一部分没有宗教信 仰。可是,有些原本“无神”的朋友,到了临终,却皈依神佛, 因而丧礼也十分“热闹”,各按不同的宗教仪式,主导一切,礼 仪做足,以慰死者在天之灵。

临终才有宗教信仰,也许是人们对生命绝望时的一种特殊精 神状况,难以置评。以世俗的观点分析,其中的一个原因,可能 是没有任何宗教仪式,葬礼怎样进行?

我就出席过这么一个没有宗教仪式的葬礼。那是谭亚木一年 前去世时留给后人的最后一份“礼物”。以我这种没有宗教信仰 者的眼光看来,结论是:无神胜有神!

谭亚木为人一生潇洒,“走”时更是潇洒。我最记得他讲过 一句话:“哈哈哈!死都好怕?”

别人这样说你可以当他讲大话,谭亚木与癌症搏斗18年,进 出手术室近30次,“鬼门关”对他来说,绝不陌生。他当然有 资格不怕死,他当然也不会在临终前“无所适从”地进了什 么“教”!

他的葬礼,也许可以给“无教者”作为模式,或能避免临终 的“抉择”,而在来世一样潇洒。

谭亚木的灵堂.没有袅袅轻烟、没有炎炎火盆,棺木前巨幅 照片下,一碟生果、一篮鲜花。亲友来到,只在灵前三鞠躬及瞻 仰遗容,向死者致敬。而后就三五一堆,高谈阔论,或与其妻、 女、子、婿交谈。没有哀号,没有眼泪,没有喋喋的经文,更没 有冗长的说教……。亲朋戚友,不管来自什么宗教,什么政党, 什么行业,都能自在交谈,没有半点压力——这岂不比遵行某种 宗教仪式,而让不同宗教或无宗教信仰的亲友感受巨大压力高 明?

打破禁忌

出殡那天,他的妻子打破禁忌,送他到墓穴前,主持人讲了 几句话,我们各摘下花篮的鲜花一朵,掷在棺上,算是永别。只 有他的印尼女佣,含泪摘下百合一枝,收进手提袋,把他带回家 里,藏在心里。我背着众人,擦干眼角一滴泪,待到孝恩园歇脚 处,又和他的妻、女,谈笑自若了。

人生自古谁无死?能看破生死,无惧死亡者,能有几人?谭 亚木18年来,一直活在死亡的阴影下。癌细胞不断转移,他也无 时无刻不在与之斗争。可是,在和他交往的这么多年来,他的表 现,就完全不让人觉得他是一个“病人”——除了最后的一年。 日常生活,除了替人看病,看书看电视,唱卡拉 OK,歌声极 好。闲来与朋友高歌高谈,病魔都只好靠边站。他又爱美食,煮 得一手好菜,也清楚那里有好东西吃。偶尔一道外吃,他开车付 款,我也丝毫没有“犯罪感”,因为我从来不把他当“病人”。 记得有一次他的两个好友从甲洞到他家唱卡拉OK,唱到晚上10多 点,谭亚木还开车送他们回家!

云游去了

像这样一个生活高手,死了也一定逍遥自在,去到一个没有 癌症、没有病痛的地方。他的生活态度,让周围的朋友坚信他只 是“云游”去了。因此,他的葬礼没有伤痛、没有阴影,也没有 压力。我们感觉到自己是在“送行”,送他到另一个地方过好日 子,因而我们也应该好好活着,才不会让他笑话!

生命结束了就是结束了,简单轻松是“走”,繁文缛节也 是“走”,何不放松一点,潇洒一点?我们会唱《潇洒走一 回》,到真要“走”时,却往往潇洒不起来。谭亚木给我们树 立了一个好榜样。不管活着死去,我们都不必太执着:笑眼看天 下,世界更美好!

在这宗教气息日益浓厚的“新世纪”,人们如果仍然在礼节 上因循执著,我害怕当“地球村”降临时,人类会否因宗教信仰 的极化而自相残杀?丧礼的繁琐妨碍了人际交流,当“神”可以 正大光明地“横”在人与人之间而人又无可奈何时,我们更要提 倡“谭亚木精神”,在满天神佛中打起另一支旗帜,才不致“生 前死后一面倒,道是无神却有神”!

15/3/2000

双紫:严元章博士追悼会



严元章博士1996年逝世,清德率先提出要办一个追悼会,一 是因为严博士曾任母校(峇株华仁中学)校长,又是南大文学院 院长兼教育系系主任,二是严博士是我国乃至于东南亚和中、港 伟大教育家,际此各界都在探讨“素质教育”及“教育改革”的 转型期,为严博士举办追思会,更具重大意义。

清德十分积极,说干就干。他立刻联络教总,中马华中校友 会和南大校友会,加上董总,以四机构名义举行这个追悼会。接着开会,拟定追思会程序;会场布置、安排主讲人,邀请各机 构、学校派人出席……一大堆事情,在他有条不紊的指挥下,迅 速办妥。

我从广告的观点,认为最好有一套幻灯片,给严博士的一生 作个有声有色的总介绍,当更能打动人心,收到最大的效果。清德同意,但担心不够经费,时间好像也不容许。我在广告行,自 有便宜又快速的方法可以办妥,不过,他就得在最短时间,取得 严博士葬礼照片,和香港灵堂挂用的那张博士照。

我们分头工作,我起草幻灯片介绍文稿,由董总的晓薇小姐 配音,效果极佳。清德不知用什么方法,从马、新、港三地弄来 了一大叠严博士葬礼彩照、加上从董总、教总资料室找出来的和 个别朋友珍藏的历史性照片,足够拍一套能反映严博士一生主要 活动的幻灯片。

追悼会前二天,我们就开始“彩排”,使图和声配合得恰到 好处。当天,出席者有三百多人,计有中马和南马华中校友、华 中在籍师生、南大校友、韩江中学校友、中化中学校友、兴华中 学校友和槟华中学师生等,大家齐集董总礼堂,给予一代教育家 庄严肃穆的追思。

追思会办得很成功,成功的第一功臣,就是清德。如果没有 他精密的筹划、积极的行动和场面的控制,严博士的追悼会可能 开不成——或者开成了而不会是当天那种格局。

为严博士办追思会,不只是在哀悼他的逝世,也在提醒他的 学生和教育界人士,认真研究他的教育理念,并贯彻实行之。严博士以87高龄与世长辞,当可无憾,但他穷毕生精力研究出来的 教育理论,若无人加以发扬光大,恐怕他难以瞑目。

董教总、华中校友会和南大校友会数年前已着手编紊《严元 章博士文集》,把他仍未出版成书的政、经、文、教各类论述、加上各方追思他的文章结集出版。这个计划原由清德主导,后来 他太忙,另选他人负责,一拖至今,仍出版无期。

如今,清德与严博士可能已在九泉之下相遇,希望他们给有 关负责人感知,让他们动手再续,《严元章博士文集》,或能面市。

16/6/1997

《山林无战事》作者梁园简介



梁园本名黄尧高,祖籍广西省容县,1939年9月3日出生于霹雳州江沙瑶伦新村附近的橡胶园。笔名除梁园之外,另有黄小谷、小谷、黄原、黄元、鲁天、梁过、黄建、桂闽等。创作以小说、杂文为主,兼及新诗、文学评论及翻译。在瑶伦启智小学(后改为瑶伦国民型华文小学)接受初小教育,高小及初中毕业于江沙崇华学校,复到太平华联中学唸高中,受教于名作家谢冰莹。梁园创作勤快,能日产万言,已出版杂交集《山居寄简》,短篇小说集《黄与白》)、《喜事》,中篇《鬼湖的故事》。完成的创作有中/长篇小说《崩溃》、《广西人》、《天网》。另有《蕉风》附送的中篇多部。1973年12月4日,梁园于晚上从《新明日报》报社放工归家途中,遭两名歹徒狙击,脑部重伤,于10日逝世于马大医院。享年35岁。 20篇未结集精选小说《山林无战事》,2021年6月出版,列枫林文丛15。

2021年5月7日星期五

如何透過《蕉風》思考馬華文學――序林春美論文集



/黃錦樹

  馬華文學的研究有一定的難度。即便是受過完整的學院訓練,也不見得能做出有意義的成果。考驗的不只是訓練,還有想像力、洞察力,解釋的能力與創造的能力,那幾乎和寫作一樣困難。不多的大馬在地研究者中,林春美、莊華興和黃琦旺都是出色的例子。

  近年因老輩凋零,藏書散出,集中在幾間大學圖書館,資料取得已經比較不是問題,或許也因此對研究者帶來更為嚴峻的考驗。數十年來,馬華文學近乎沒有改善可能的貧困,常使在地研究者受到疑似的傳染――如果貧困也能傳染的話。「傳染」當然不是個準確的用語。馬華文學的貧困是雙重的,評論和它的對象(作品)二者誰也超越不了對方,成了「命運共同體」。之所以如此,當然是有原因的;那原因,當然是歷史的、政治的。

  林春美這本收集了多篇優秀論文的《蕉風》研究專著,恰恰是透過具體的個案,為我們闡明困境是怎麼形成的。

  《蕉風》是大馬最重要也最長壽的華文純文學刊物,它恰恰誕生於馬來亞建國的前夕;在左翼是王道的年代,相對於那種種殺氣騰騰的革命文學刊物,它代表著「非左翼」;前者重視「革命」,後者重視「文學」自身;在冷戰的年代,後者被指控「綠背」(美援),而前者背後無疑有中共(有形無形的協助),紅背對綠背,兩者都深深的捲入政治。

  把文學的美學面向視為頹廢,而以近乎絕對禁欲的態度操作名之為「文學」的事物,不知道自己行徑等同於自毀的革命文學陣營,沒能留下有文學史意義的作品,應該說是毫不奇怪的。反之,雖歷經作風和理念不同的編輯,依然守護著文學自主性的《蕉風》(六○年代左翼馬華文學史教父方修在撰寫逐年的文學回顧時,可是直接把《蕉風》及其出版品略過去),倒是為馬華文學留下可貴的遺產。《蕉風》因此可說是「非左翼」馬華文學史的一個縮影。透過它,可以看到一個和左翼觀點截然不同的馬華文學史。

  因為創刊於馬來亞建國前夕,對那「當下現實」的回應便是該刊物存在的理由。因中共建國而離開中國的那群知識分子,輾轉南下,恰逢南洋新興民族國家在肇建中,以他們豐富的學養和見識、敏銳的觀察力,很快就了解即將到臨的這國家的根本問題是甚麼,那比「本土化」更具反諷意味的「馬來亞化」意味著甚麼:

 在作為國家的馬來亞正式誕生之前,文學雜誌《蕉風》已通過其編輯理念之實踐,讓我們得以窺見其對馬來亞國族「共同體」的想像。[……]《蕉風》的「純」馬來亞化文藝之大纛,其實是建立在對馬來亞社會族群與文化多方面的「多元」性質的認知,及對其的渴求理解之上。(〈獨立前的《蕉風》與馬來亞之國族想像〉)

  更根本的是,他們清楚的認識到,馬來亞化不等於馬來化,而主張各民族平等,共同創建馬來亞國族(左與非左翼皆然)。但那畢竟只是理想,甚至可以說是一廂情願。樂觀的氛圍一閃而逝,春美在針對那些年《蕉風》上的隨筆,編輯意見,甚至小說(方天〈一個大問題〉,姚拓〈七個世紀以後〉,申青〈無字天碑〉)的仔細分析,得出相當有說服力的結論:「對於源自中土的新客文人而言,馬來亞化——或說,實際融入馬來亞——最大的難題,在於族群政治及日漸形成的馬來霸權對於移民社群的排擠。」(〈非左翼的本邦〉)

  這批最後的南來文人已明顯的看到此後數十年這民族國家內少數族裔即將遭逢的難題,宗教、族群關係與馬來霸權將是不可跨越的高牆。在那樣堅硬的現實之下,「有國籍的馬華文學」即將被框在自己的族群內,不論是左與非左的「愛國主義文學」的口號,左翼升級版的「愛國主義的現實主義」、「愛國主義大眾文化」,只要不是用馬來文寫作,都是徒然的,更不必奢談甚麼「為人民服務」。建國後,大馬華人左翼大概沒有意識到,「人民」是他們最接近自瀆的幻想虛構。「有意淡化因種族、文化、宗教等的分歧而產生矛盾的現實」更是強調「反映現實」的馬華寫作人「愛國心」的體現。那「不可觸的」限定一直延續到當代。

  作為純文學刊物,《蕉風》最重要的功績是引介文學新思潮、世界文學、提供新人嘗試的舞台,捍衛文學的獨立性。歷屆主編都能編能寫,有理念,也有創作能力。《蕉風》的創辦者之一,一個在星馬只短短的幾年居留,卻為馬華文學史留下寫實的經典《爛泥河的嗚咽》;謎樣的方天,「馬來亞化」的問題就在他任內提出(〈想像方天〉);〈馬華現代主義文學的起始〉談的是白垚的「新詩再革命」,馬華新詩現代主義的始創。相較於左翼的集體主義,除了語言與形式的革新,時代性的著重之外,他們還強調「人的再發現」;那意味著回到個人,個體主義,「人的文學」。

  〈黃崖與一九六○年代馬華新文學體制之建立〉有為黃崖「平反」的意味,春美細密的論證了這位「《蕉風》在友聯時期在任最久的編輯」,是「一九六○年代馬華新文學體制建立的關鍵人物」。他創造、引領、深化議題,「黃崖時期對文學自主法則的高度推崇,塑造了六○年代《蕉風》的兩個重要特質:一是現代主義文學的引入,二是作為「純文藝」刊物的定位調整。而它在文化主導權上的對手,當然即是不認為文學是自主場域的左翼。白垚「新詩再革命」就是在這樣的時空裡展開的。換言之,〈馬華現代主義文學的起始〉其實可以說即包孕在這篇關鍵性的黃崖專論裡,同樣包孕在裡頭的,〈一九六○年代《蕉風》「現代派」的兩個面向〉討論的是六○年代張寒與梁園在《蕉風》上發表的系列「現代小說」。相較於現代詩,這是較少受學者關注的領域,尤其是放在《蕉風》推動現代主義的脈絡來審視。從春美的討論(包括論黃崖文對黃崖小說的討論),我們可以看到馬華現代小說本身的艱難歷程――「馬來亞化」(回應「當下現實」)、現代感(實驗性)、可讀性(故事性、通俗性、「大眾化」)這各種要求之間,很難取得平衡。黃崖、張寒、梁園都各有所偏,各有所得,也各有所失。整體而言,成功的例子相當少。這結果很發人深省,尤其相比於馬華現代詩,現代詩的成績總體而言較為可觀。小說有通俗的天性,但強烈的現代感或現實感卻常會犧牲可讀性。因此,在小說寫作上,現代主義和現實主義面對的困難可能是相似的。

  以純文學╱現代╱馬來亞化為標榜而比馬來亞還年輕兩歲的《蕉風》,只發表中文作品,讓它無可避免的被限定在華人的圈子,被民族化,也與大馬華人的命運緊緊捆綁在一起;它的生命歷程,一定程度的見證了華人在這民族國家的處境。不同作者發表的作品,編輯們的文學經歷,似乎也因此有某種象徵的意味。

  〈蕉風吹到大山腳〉針對七○年代崛起的,幾個出生大山腳的年輕小說家發表在《蕉風》上的作品,春美觀察到五一三後馬華小說呈現出微妙的變化。那些現實感很強的現代小說色調昏暗,充斥著虛無感,小說從內容到形式都受到現實的擠壓和傷害。這當然不只是七○年代,當「馬來至上」成為這國家的根本原則後,在固打制下被擠壓的民族空間裡,文學似乎更不被需要,五○年代《蕉風》那些南來文人夢想中的、多元文化共存的「馬來亞化」,早已成了夢幻泡影。

  身世成謎的方天,最終不歡而散的黃崖,相當有創造力的白垚,是「有國籍的馬華文學」擘創者。但身為無法獲得大馬國籍而被迫離境的一群人,他們的處境因此也成了「民族寓言」;作品也只能是一種「非國家―民族文學」,反諷的體現了早年理想化的「馬來亞化」在現實裡的「落漆」型態。〈身世的杜撰與建構――白垚再南洋〉仔細的分析了白垚的文學遺產、文學志業,在移居美國的晚年,以書寫重返南洋,重返那充滿可能性的馬來半島的五○年代,他的黃金時代,那個遙遠的「此時此地」:

 從一九九○年代末至他驟逝為止,繼回憶錄散文之後又沉浸於自傳體小說書寫的十餘年間,持續的回顧使白垚在一定程度上把過去帶回到現在,因而也將夢——他的「夜來幽夢」——變成了生活╱現實。因此,儘管南洋已遠,白垚生命最後十多年的時光,卻可說是他「再南洋」的一次經歷。

  文學大概也就是這麼一回事,它往往不能改變甚麼現實;它的時間,不是「此時此地」而是「事後性」,是追憶,是尋回失落的時光,是替代性滿足,也是一種撫慰。

2021年5月3日星期一

甲洞之役,清德有功



/双紫

八十年代,董教总落实“打入国阵,纠正国阵”路线,派出 郭洙镇与许子根等华教人士参加大选,图在国阵旗帜下打出一片 江山。目前他们两人都在内阁担任高职,许多人可能也已忘记当 年的“战事”,但作为“前线支援部队”的成员之一,我永远记 得陈清德学长当时是如何地为选战,尽心尽力。

郭洙镇也是我的学长,曾任多届校友会主席,特别是他义不 容辞地为华教“豁出去”,作为校友,作为热爱华文教育的一分 子,帮帮忙是应该的。

清德当时在董总任职,我的老板支持正义,竞选期间,让我 到中华大会堂“上班”,因此和清德成了“同事”。

这场选战,非比寻常,选区的战情,无比惨烈,而另一“战 场”的比拼,也是紧张万分。这个“战场”,就是报章。当年双 方的广告战,到了无日无之的地步,乐坏了报纸广告员。

清德是广告战的总指挥,我负责订版位。竞选宣传,分秒必 争,战情变化,早晚不同,我们得以最快的速度,拟出适当的口 号或文字,并画好版面,交到报馆打字排版。当时没有电脑,时 间更为紧迫。清德才思敏捷,总能配合出钱登广告的不同支持 者,写出恰如其分的口号和文字,来打动选民的心。大会堂人来 人往,有时要开会,有时还要到“战场”了解实况,宣传文字, 不可能让你慢慢想,而清德总能处变不惊,“坐怀不乱”,在混 杂的情况下办好事情。当年“甲洞之没”,郭洙镇虽败下阵来, 但得票率颇高,能在反对党的堡垒攻陷半壁江山,虽败犹荣。

事隔多年,大家可能已经淡忘了当年的“战事”,或者已经 改变了看法,然而,清德当年在热火朝天的群众运动中,有条不 紊的办事方法,慢声细气的谈话方式,温文有礼的协商态度,和快如脱兔的写稿能力,足以作为我们的典范。

甲洞之役,已成历史。我们回顾过去,不该忘记在甲洞之役 的连天炮火中,有陈清德的一份光与热。他在“战役”中一无所 获,但在民族民主斗争中,应该有他应得的位置!

12/6/1998

2021年5月2日星期日

《曲笔写真》作者双紫简介



双紫,本名黄青玉、黄希爵,原南洋大学生,修的是教育系,却半生在商界打工。工作性质多半与广告文宣脱不了关系,算得上半个“广告人”。业余爱好写作,作品散见于各华文报章。内容多样,较多涉及教育、女性课题、职场见闻等。

著有:《解码新纪元学院风波》、《健康告急》、《曲笔写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