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月31日星期三

一日将尽


夏绍华【字迹光影】 文字与摄影

以前年少的时候总是一个充满种种情绪的日子,只是最近这几年来,对一年的最后一天似乎已经渐渐的失去感觉。50岁之后才慢慢发现日期只是一种对时间的参考,节日都是人类发明来让生活多一些期待和情趣,尤其是跨年的元旦日,几乎是全球人类都会同时欢庆的最大节日。
50岁之后,其实才开始明白元不元旦,这个地球依然以同样的速度从西方转到东方,因此太阳从东方升起西方降落,她不会因为跨年而转得缓慢一点,或突然间停止公转,让全世界人类拥有多两个小时出来享受这个佳节的欢乐气氛。当然在一天之内,我们和自己的周遭也不会迅速间改变,脸上的皱纹不会突然间减少(反而还会增加),早上醒来的枕边人依然还会打着鼻鼾流着口水,银行户口的数字也不会无缘无故多几个号码,明天依旧还要拖着疲累的身子(由于这一天的过度狂欢),到公司去面对只有越来越繁重的工作量。总而言之,2017 或2018 ,一切都不会隔夜之间改变,因此为何全世界的人都会沉溺与向大家祝贺“元旦快乐”呢?难道平时不快乐不打紧吗?
所以就在12月31号的最后一个落日,我想到其实我们都应该以同样的平常心去对待每一天,我们要相信每一个时刻都是最好的时刻,每一个日子都是最吉祥的日子。尽管一些坏事会发生,但每一件坏事都有其发生的理由,而且这个理由皆是一种珍贵的体验,因此我们不能只是在新年的那一天才快乐,我们应该每一刻、每一天都快乐。
最后在此期许各位读者“天天快乐,事事如意”!

(商余,31/1/2017)

怀孕了?

林韦地【健康之必要】

身边也越来越多女生当妈妈了,好些当妈妈的女性朋友或学妹年纪,都比现在的自己还要小。
在家医科诊所里也常有女性病人来谘询,想确认自己是否有怀孕。有些是一直在尝试,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自己是否有怀孕,有些是很害怕自己会不小心怀孕。常常会有一个男生在旁跟着一起来,有些很淡定,有些看起来比女生还紧张。
一般上来说,怀孕要能被侦测,至少要怀孕4个星期,假设一般女性的月经周期为28天,则排卵期为第14天,所以理论上要月经己迟两个星期还是没来,才有验孕的必要。
验孕最基本的方式是透过验尿,以检查特定荷尔蒙的方式来看是否有怀孕的可能。一般坊间药局买得到的验孕棒,如果是阴性,就会是一条线;阳性,就会是两条线,如同电视剧里演得那样。第二条线出现与否,取决于荷尔蒙水平的高低,所以如果太早验,第二条线会非常得淡,因荷尔蒙水平还低,那其实还是阳性,过几天或一个星期后再验,随着荷尔蒙水平增加,第二条线就会变得明显。
验尿的结果其实相当准确,但若想要非常确定的话,有些妇女会选择再抽个血,可以验出荷尔蒙水平的确切数字,并以此推算大约己怀孕多久。
过后要找自己信任的妇产科医生做超音波检查,以确定怀孕的事实,非常偶然的情况,如子宫外孕或特殊医疗状况,会出现荷尔蒙水平增加,所以验孕阳性但并没有正常成功地受孕,这些情况往往会对女性的身体健康造成危害,需要妇产科医生做进一步处理。一般来说第一次超音波检查会在预估怀孕8到12周,太早做超音波可能会什么都看不到,白跑一趟。妇产科医生一般在排期时都会做好相关的估算。
有些女生怀孕后很快就会有相关的症状,如乳房肿胀疼痛、害喜想吐、频尿、感到疲倦、心情起伏不定、消化不良、便密、对食物的味觉和口味改变等。
每个女生的生理反应不同,不是每个怀孕的妇女都会有以上这些症状,所以现实生活里仍无法靠症状来确定是否怀孕。所以现代社会里每对想当爸爸妈妈的男女,应该都还是会得经历验尿后等两分钟看开奖结果的刺激。
我非常好奇在还没有相关科技的古代,无论男女在面对怀孕与否这件事的心理状态为何,是淡定到不行地,“咦好像怀孕了?”还是旁人也会大喊“恭喜老爷贺喜夫人——!”?

(商余,31/1/2018)

朋友 大洗牌

周若鹏【若智大愚 】

哎哟谈择友?这不是爸妈教小孩的事吗?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的确是小儿皆知的道理,但长大了,会忘记,会遇到同侪压力,会以为身不由己。有的所谓朋友,对你通往成功之路,不只一点帮助都没有,还会让你沉沦。
有的人是很自然的出现在你的圈子,比如同学、同事、队友,日日相对,十分熟悉,甚至可两肋插刀。但这些人却未必是益友,比方说他不思进取,天天埋怨,以散播负能量为己任。我曾以为这样的“好朋友”不得不见,心底却被他的恶言恶语折腾得很不舒服。喜欢赛车以后,一群车友每周聚会,我也是觉得似乎不到不行,但每次也是废话连篇,老觉得浪费时间。后来读了几本关于成功学的书籍后,知道自己要和什么人为伍,并非没有选择的,于是刻意做过一次“朋友大洗牌”。
我疏远那些负能量发射站,谢绝没有生产性的聚会,也不是公开绝交,但不主动联络,就算对方邀约也找借口推拒。这些人当中还有20年情谊的旧同学,我甚至在脸书隐藏他们的状态,因为他们从来没有好话说。这样算无情吗?也许吧,但我着实发现这些人只是在消耗我的生命,而我的生命可以用在更重要的地方,比如工作、阅读、写作、演讲等等,就算我无所事事的看电视、玩手机,至少也算是休息,总比听他们埋怨来得有趣。

什么都可以重新选择
过滤掉无益的旧友同时,我主动去接近那些我仰慕的人,他们通常学有专精,态度积极。怎么接近呢?好像追星那样,知道有他们出现的场合我就到,然后找机会谈话,久而久之就熟络了。这些高人有的后来成为好友,名字就不说了,免得他们骄傲。和他们聊天,可从中吸取很多营养,小则拾得写作点子,大则发现商机,间中也促成过多次合作。
我又不是完全没有损友,而且我还很喜欢他们,因为通常有共同兴趣,比如一起玩飞镖、变魔术。虽说戏无益,但毕竟是自己喜欢的活动,况且连这些玩伴类的损友我也筛选过,也是“有料”之人,就算是讲废话,也是有趣的废话,那是层次不同的幽默。
我个性内向(尽管没谁相信),主动交朋友这件事对我来说是有点挑战的,已经存在朋友圈的人,我以为难得,不敢轻易割舍。因为克服挑战,才会领悟一些事情,原来只要自己决定要活得更好,什么都可以重新选择,包括朋友。

(商余,31/1/2018)

2018年1月30日星期二

遭蹂躏的云雾雨林

丰蔚茂美、典型的苔藓雨林。

朱海波【群山博物】 文字与摄影

我有一张2006年的依劳峰苔藓雨林的照片,与另一张2013年的比较,可以看出显著的差异。
依劳峰的苔藓与林,很容易亲近,从金马仑布兰彰小镇出发,就能在一天轻装往返依劳峰,途中就能看到一片美丽的云雾雨林,而我自己也去过那里接近10次,每次都能乘兴而归。
但也发觉,每一次,路途都比上一次更泥泞、更溜滑。自己也心知肚明,我们的造访太频密,苔藓层难以自然复苏,内疚之心虽有,脚步下却未停,而且一而再,再而三的带新朋友们来到这里。
2015年尾,森林局为让依劳峰上的苔藓与林自然复苏,宣布暂时关闭依劳峰,期间禁止登山徒步,对这消息深感高兴的是甘苍林先生,当时他对我说,关闭越久越好,美丽的山峰这样多,不必一定要去依劳峰。
不久,2016年1月,甘苍林先生宣告失联,我有好一段时期在金马仑山群上搜索,但我知道唯有依劳峰无须搜寻,基于原则先生绝不会去,或者经过那里。
农历新年过后不久,网络上又传来依劳峰苔藓雨林的照片,我惊异的询问网友,依劳峰已经开放了吗﹖对方说,询问过森林局,的确已经开放了。
于是这样一来,连我自己也蠢蠢欲动了(有点丢人),其实上几趟搜索苍林先生时,发觉金马仑周围还有几条蛮不错的轻装纵走路线,即够长,也别具特色,丝毫不逊依劳峰,无须一定要回到依劳峰去。
心里想想,下次再去金马仑登山度假时,必须压抑“依劳冲动”,带朋友们去其他地方。

(商余,30/1/2018)

在英国邂逅哈利波特的天空

伦敦国王车站有“93/4车站”的仿景。

韩学宏

跟着J.K.罗琳的《哈利波特》系列小说与电影到英国旅游,有几个重要的必访景点:(一)伦敦国王车站是最热门的景点,有“93/4车站”石柱穿越到魔法列车站,有推车、鸟笼等道具供游客拍照,还有《死神的圣物(II)》剧本,哈利与邓不利多校长在迷雾中的月台上阴阳界间的对话;(二)牛津大学基督学院的大教堂内的大厅,3排长长的座席,想象室内再多一排座席,即是霍格沃茨魔法学校四大学院场景的仿效处,还有如大喇叭花的扇形天花板及楼梯间,都曾在电影中出现,还有长长的回廊,在电影中是鬼魂飘荡的场所;(三)苏格兰的格伦菲南火车高架桥,像极了罗马石构水道桥,是荣恩开着父亲的飞车,载着在车站魔法失效的哈利,在高架桥上终于追上霍格沃茨的魔法列车,而魔法列车则可在穿梭乡间的小火车找到原型。(四)J.K.罗琳下榻的巴尔摩拉饭店套房以及构思的大象咖啡馆,都是作家创作的场所,笔者坐在咖啡馆内,望着窗外的爱丁堡城堡等建筑,也难怪作家会有许多古堡与精灵的联想。

促进英国经济
  由于J.K.罗琳的坚持,《哈利波特》系列电影的取景以英国为主,间接促进了英国低迷的经济复苏。世界各地广大的哈迷涌到英国旅游,寻访到处都有哈利波特小说场景的蛛丝马迹,只要旅游者细心去观察,就像哈利波特与佛地魔存在着某些相似的魔性,就能在行程中找到小说场景真实存在的空间。《神秘的魔法石》这部电影中,魔法列车还会由黑变红,也许是剪辑的失误,我宁愿当成是魔法变色的小伎俩。
期待着在天空中看到巴嘴(鹰马)的飞翔于湖山之间吗?还是更期待瞥见骑着各式飞天扫把在天空驰骋,参加奎地奇比赛的魔法学院的学生?对我而言,还是期待送信的猫头鹰,尤其是嘿美(雪鸮)的身影。当然,在夜色中,不希望见到满天的催狂魔,也对圆月下路平教授变为狼人的戏码敬谢不敏;厕所的水中倒映,当然不想看到爱哭鬼麦朵在絮语,以及具有希腊神话中梅杜莎法力的大蟒蛇将我们石化。
万圣节的南瓜装饰热闹的出现在魔法学院中,充满喜悦的餐聚虽然浪漫。然而,我知道那西洋万圣节的传统。对于从小怕鬼的我,长大后是子不语“怪力乱神”的儒家信徒而言,电影中的鬼怪氛围常让我喘不过气来,梦中女鬼的飘然,火车外催狂魔黑影幢幢,佛地魔的双面五官,也常造成我的困扰。或许,对于英国儿童而言,满天是小说中的神魔充斥,对胆大者而言,是幸福的;对于胆小如我这笔者而言,也许更多的是梦魇,久久挥之不去!
什么时候,大马热带雨林的天空,也可以让孩子们的眼中,出现满天的卡通、动漫幻想的精灵,有神话之凤凰翱翔,有许多通人语的自然精灵,让我们的子民,有个丰富的人文梦想与探访的空间。

(商余,30/1/2018)

结果吃出了感情

李宣春【铁厨柔情】

住处这一带多半是公寓住宅,再来便是办公楼和一些店屋;其间矗立着一座附有电影院、健身房、咖啡座、超市、成衣店、餐厅、小吃店、饮料铺的购物商场,生活机能一应俱全;而我平日上班的地方就在公寓对面的办公楼,因此,虽不至于“钱多事少离家近”,但平白多出了不少余裕来经营自己的生活。
成为外食族也是无可避免。一旦专心投入文字劳动生产,时间便像流水滑进下水道,一去不复返;这时候,能够将吃食之事假手于人,就再好不过了。这里要说一说住处附近的那些店屋。地面一楼通常会用来开店,比如餐馆、酒吧、便利店,而往上的二、三、四楼楼层则会租给企业公司做为办公楼。小餐馆的开开关关,也像办公室里的人员流动,几年下来早已见惯不惯。那些餐馆一般是专卖简餐,周间会去光顾的,是在附近上班的白领人士,过了上班,家庭住户就很少会特意去吃了。为了养活一门生意,有些餐馆兼做酒吧,白天卖套餐,晚上卖酒精,如此勉强撑得下去;然而,寿命依然有限,早几年少说还能撑个一两年,后来就缩减为数月半年,早收早止血。有些店是没声没响的,某天早上经过的时候,才发现闸门深锁,不见人影,就剩那店面招牌还孤伶伶地在上头挂着,只要店面一天没新户入驻,那面牌子就如是蒙上一层又一层的灰。

吃别家料理感觉不一样
厌倦了与餐馆间的断、舍、离关系,后来就更常往购物商场跑,吃那种连锁经营的馆子。果然还是有那么一两家,吃着吃着吃出了感情。偶尔,穿着洗得泛白的居家服,趿着夹脚拖鞋走进餐馆,找位子坐下,点客猪脚醋或炸肉饭,饭后打着饱嗝,掏卡付账。我以为,日子会这样从此我们幸福快乐。结果上几个星期,长长的午睡醒来,想要吃个正餐,像往常一样信步走进商场,让电扶梯一层层往上输送。结果,这店贴了张临时闭店的通告。通告写在A4白纸上,字是用蓝色油性笔写的,我的心往下一沉,沉到了海深不知处。怀想那总是份量刚好的碗饭,酸咸辣甜皆得宜的猪脚肉,柠檬片厚切的柠檬茶,或者那些小甜点小糖水,虽未及星级美食,但恰如其分就属难能可贵。怎么可以说关就关呢?原以为吃这样的连锁店,关门了就不会动情伤感,谁知道自故多情空余恨,没法再有习惯的位子、习惯的店面、习惯的服务人员、习惯的味道,还是会有宛如失恋的感受。
只好多吃几家店,多尝一些味道,当感情出现空窗,立马就有可以填充补上的对象。虽然自己也能出手煮几样菜煲一锅饭解决饥饿之事,但吃别人料理的食物感觉是不一样的。你可以吃到别人如何用心、投入多少功夫、今天维持的状态如何。哥吃的不是食物,哥吃的是感情啊!

(商余,30/1/2018)

2018年1月28日星期日

歇息的燕子


游嵎荏【YEW游天地】文字与摄影

一个曾经拥有最多铁船及采矿的地方,也是大马第一棵油棕种植的地。她是许多马来西亚人不熟悉又似曾相识的地方——“八丁燕带“(Batang Berjuntai)。“Batang Berjuntai”意味着一个悬空在空中的树根。2007年,雪兰莪政府对于马来语 “Batang Berjuntai” 的名称似乎不是很满意,原因是马来文中的八丁燕带被时任政府认为,该名称是有粗俗之意,所以改成“Bestari Jaya”。但许多当地人仍旧继续使用旧而有意义的名字 (BB)。
后来在采矿业没落,种植业与养燕业渐渐兴旺的关系,华人人口慢慢流失而印裔慢慢的增加,鸽子也随着增加。大街依然是以一条道路,两排的商店为主,居民就居住在店后的新村。街头有拿督公庙和警察局,对面有印度庙,街尾则有一间当年曾经辉煌过的老戏院,一间华小与淡小,华小不远处则是回教堂。可以说是一个相当和谐的福地。
去年因为有缘人的邀约,一起参与“小feel 文创” 活动,才开始慢慢认识这个美丽的小地方。八丁燕带坐落于瓜拉雪兰莪县的一个小镇,许多游客在前往观看萤火虫的路途中都会经过这不起眼的小镇。靠近这里,还有许多当年采矿业遗留下来的美丽荷花池与湖泊,吸引许多钓鱼爱好者前往。
因为缘分,所以有机会在这里与当地机构一起办活动。“八丁燕带”念起来有点诗情画意,办完活动后我们却抖起了为这里做些创作的念头。我们想应该为一个曾经辉煌过的老街,一排家喻户晓的老店,再注入新的活力。于是设计了一个以线条分割出不同的颜色图案,希望沿用现有的12 间老店屋的屋顶,来展现拼起来后可以呈现出“八丁燕带 BB”6个字眼的色彩设计图。于是我们找来了一群不计较付出的当地村委与朋友,在短短的两个月内,得到州政府的认同与拨款,一切顺利进行。虽然这不是一个伟大的创作,但当我看着一个属于大家所创作出来的作品时,路见当地各个族群都停下脚步,望着老店屋,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此刻心里真的比中大奖还开心。
希望大家小小的贡献能够为这小地方,增添一些色彩、一些活力、一些故事,愿八丁燕带再度展翅。

(商余,29/1/2018)

下雨,读书天

张恨水被誉为“通俗小说大师”。

李忆莙【驻足红尘】

阴天,下雨。下雨,阴天。整个星期都这样——雨点不大却很密,静悄悄的,下足一整天。其实半夜也有雨。
前天洗了床单,在廊下晾到今天,摸上去凉凉的,还没干呢。
这样的雨天,只能待在室内,做什么好?听雨?但这雨下得悄无声息,一点也不诗意,只觉得天冷,该来点热饮暖暖,茶或咖啡。然后读一本书,至于读什么书都无所谓。我一直都觉得人跟书是讲缘分的。所以我总是在看旧书,重看也一样津津有味。这就是所谓的书缘。
是的,下雨天,读书天。我走到书架前,随意抽一本,是张恨水的《啼笑因缘》 。2008年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的,封面设计有点风雨泪痕的朦胧意会,我是旧派人,看了心里就觉得欢喜。其实这部小说我老早就看过了,书架上也有一本。那年之所以会再买一本同样的书,纯粹是为了那个封面和版本。
《啼笑因缘》自1931年出版至今,至少有二、三十个版本。换言之,有二、三十家出版社出版这部小说,有的还分上中下3册。当然了,书是越出越有格调了。而我手上的这本,只能算是“还可以”。有一年在北京,还看到精装版的呢。没买是考虑到会加重行李——30多万字,再加个硬皮封面,理智战胜情感,真的不能买。

俗到大众化里去
张恨水被誉为“通俗小说大师”,是中国大陆这近二、三十年的称谓。其实早在七、八十年前的30年代,张恨水的知名度并不亚于鲁迅。虽然格局不同,流于言情,可是他那些掺着人情,洋溢着世味的情事,借句中国人的话,即“与人民群众贴得很近”,是鸳鸯蝴蝶得很人间烟火的。他那通透敏锐的笔,写尽世间的悲怆与痴情。通俗小说,能俗得如此云随风雨去,那才叫通俗;是通到家家户户,俗到大众化里去。
下雨读书天,我读的是旧书。情节不是主要的,那读什么呢?还能读出乐来?我是乐在文字中,慨叹那个时代的文人匠心与技艺。留心书中人物的生活,看他们怎样讲话,怎样过日子;吃什么,穿得怎么样,住得怎么样,家居有哪些装潢。这这那那的一大堆观瞻,目不暇给啊,乐在其中。尤其感兴趣张恨水的北方语言,像沈凤喜说“怪贫的”,这个贫字用得多么传神。又如鸡蛋炒饭,北方人叫“木樨饭”,因为用鸡蛋炒饭像一朵朵桂花而得名。在第三回里樊家树吃着“木樨饭”,因心不在焉,一直舀汤往饭里浇,发现时,很担心会被人笑话南方人连木樨饭也不懂得吃。《啼笑因缘》还写到过“来今雨轩”,那是当时著名的茶楼饭馆,出入的除了达官贵人,还有文化名人。轩名由北洋政府总长朱钤所取。今天的“来今雨轩”,已发展为品尝“红楼宴”的著名大观园酒家了。
天光渐暗,抬头一看,窗外有点迷蒙,雨还在下,要不是看到前院的地砖湿漉漉的一片,根本不会察觉外面下雨。
我呷一口茶,冷的。这雨天,会有今雨来吗?

(商余,29/1/2018)

2018年1月23日星期二

吻合

邢诒旺

面对呼吸的潮汐,你在思绪的沙滩捡到无意的海螺:那么饱满的空洞,任由风声穿透。如果你吻到它的痛处,就会听见自己所发不出的祷词。

(商余,24/1/2018)

画家


陈美枫【四海兄弟】 文字与摄影


游客众多的城市,通常都可见到许多艺人走上街头献艺,为三餐温饱或盘缠施展才华,博取游客的欣赏或同情。画家也加入了街头艺人的行列。有些人或会不以为然,认为浪迹街头的艺人不够资格戴上“家”的高帽,而只配“画匠”的头衔。然而这样的观点却改变不了一个事实:许多伟大的画家,确是从街头起家的。
然而19世纪的画家却连走上街头当画匠的机会也没有,或许是当时旅游业不发达,城市街道上没有熙来攘往的游客吧?这导致尚未成名的画家找生活十分不容易,就像荷兰大画家梵高。他生前十分潦倒,一度连房租也付不起,被房东驱逐出去;他那代替租金交给房东的画作,也被房东铺在门前当抹脚布,他死后多年才被发掘出来。
伯乐在哪里?
中国的水墨画家多得如热带雨林的蚂蚁,真正出类拔萃名扬四海的却凤毛麟角。一大群马在莽莽草原上奔驰,伯乐必须出现才能把日行千里的骏马从中挑选出来。
画家毕竟有副血肉之躯,并非不吃人间烟火的琼瑶小说主角,在等待伯乐现身的同时,仍然需要为五斗米折腰。画家在街头花上个多小时为少女画肖像,画得惟妙惟肖,少女喜孜孜地捧着肖像回家去了,画家的三餐也有了着落。
有朝一日,画家终于熬出了头来,成了名,身价百倍,收藏家开始追逐其画作的时候,他那许许多多流落世界各角落的画像,不知是否会继续掩埋在深闺密院之中,还是会在艺术市场上浮现出来、重见天日?

(商余,24/1/2018)

竹影扫阶尘不动 暗香浮荡北京城

范俊奇【一字到天涯】

对北京,总是没来由的感觉特别亲。而这一种亲,在上海是感受不到的——上海太炫耀,也太瑰丽了,少了一点隐匿在奢华表象之下,那些因为历史曾经多么磅礴而遗留下来的波澜未静,以及从瓦砾、窗棂、老墙、朱门、庭院和梁柱上穿透而出,无处不在并生生不息流动着的,奇彩异焰般燃烧着的苍凉。
某次游北京,在靠近南河沿一间专卖红五角星文革帽和印有毛泽东头像恤衫的小店买了一双朴素的靛蓝色布鞋,因为发现鞋底原来真的是一针一线,让店里的大妈,一边叱喝着顽皮的孙子,一边漫不经心,以粗糙的手工,慢慢缝将起来的。回来之后,虽一直没机会穿上北京的老布鞋,在吉隆坡的唐人街认认真真走上几程路,但当初买下这双布鞋的动机,我自己是明白的,其实是希望买下最贴近北京民俗的一条古老线索,和一件历史素材,以便随时衔接起对北京风尘仆仆的想象。
而也是那一次,我住的地方刚巧靠近天安门,沿着红色的墙根一路走,不消十来分钟就走到当年学生们围堵起来的广场。而那一天,我记得,恰恰是6月3日,我走到东长安街的街头,尽是一片闹哄哄,整个人很快就被激动而汹涌的记忆,以及聚集在天安门前的人潮逼到红墙脚下,动弹不得。后来我读冯唐,读他那时候的北京,身边的同僚个个青春凶猛,正处于血脉愤张,努力证明自己的时光,心中都埋着一只又躁又吵的鼓,成天不断地敲着打着,希望有一天可以敲出考上一所国外的顶尖大学,然后头也不回地飞出中国的梦——可见很多新一代的已经排干削尽历史的包袱和文化的依恋,根本读不懂、也不想读得懂上一代的恨事与憾事。

北京人生活哲学
我想起白石老人题过两句诗:“渔人不识兴亡事,醉把扁舟系柳丝。”历史走到最后,竟被搁置一旁,成了荒谬的戏剧情节,想起来也不是不可悲的。作为一座经历过辉煌朝代和伤痕历史的京城,每一条街名都埋有一段轶事,每一个遗址都藏着一段警示;北京展现的,不单单只是遗迹和风景,而是藏在现代文明生活背后的另外一种民族的傲性,而这一份风骨,必须是北京人生活哲学的故乡。
因此每一次游故宫、穿胡同、走天坛、踩前门,心里都漾起不一样的感想,那些丰富而森严的场景,不都曾是活生生的历史现场吗?就好像我站在紫禁城偏居西侧,人烟相对稀落的武英殿,抬头总是望见荡气回肠的天空,而天空上的每一圈云波,仿佛都在眷恋和盘旋着不肯罢休的从前;甚至脚底下每一块忍辱负重,被千千万万游客踩踏而过的地砖,一旦用力撬开来,绝对有可能窜出一则又一则波折起伏、沉冤待雪的从前。即便路经五路营胡同里孔子庙的那一大片红墙,发现从庙内探出墙外的树,挺拔温厚,连那绿也绿得特别谦虚恭慎,每一株想必都听过孔夫子说书讲道,也想必把北京的岁月枯荣尽收眼底,犹如胸怀仁德,阅历和涵养同样丰厚的哲学家,深沉的缅怀着“竹影扫阶尘不动”的王朝古都。

(商余,24/1/2018)

铸字

摄影:NeONBRAND on Unsplash

赖国芳【漫话人间】

到泗岩末一家印刷厂议事。从吉隆坡市中心,听任导航仪带领,途经大道小路,九曲十八弯,最后绕进小型工业区。印刷厂在一排双层店屋楼下,从窄窄的门面望进去,尘土飞扬,机器隆隆运转,几名工友在阴暗中挥汗操作。我心中一动。这可真像公公的打铁店。
公公去世已近20年。他的铁铺设在北马高岭。铺前有风箱,拉动把手,沉睡的炭火便冉冉升起。公公钳夹几乎烧成熔浆的火红铁块,放置铁砧上,另一手持小锤敲打。3人持长锤围绕,当中有我叔叔二人。小锤落,长锤依次跟随,间隔只差厘米,从未相互撞击。小锤“叮”,大锤“铛”,“叮铛铛铛”,“叮铛铛铛”,悦耳动听。那是我童年音乐,极其原始,极其粗犷,却又极其温柔。

千锤百炼成大器
多轮敲打后,铁块颜色逐渐转黑,便须再回炉中烙烤。如此周而复始,渐渐铸成镰刀,有厚钝刀背,薄利尖锋,外加套柄圆环。最后,镰刀浸入大圆铁桶,吱吱痛叫,待它水淋淋冒起,千锤百炼,大器已成。从此,可以让农夫握在手里,去收割金黄的稻穗了。
当公公和叔叔们到后堂喝茶休息,我便偷偷跑去拖动那风箱把手。我喜欢观看那跳跃的火焰,砖炉深处燃烧的猩红炭火。大圆铁桶几乎和我一样高,黑黝黝的水中有孑孓浮游。婆婆冲的茶,既苦涩也甘甜,装在瓷壶中,茶杯在浅桶里浸泡。到了晚上,夜凉如水,炭火和锤声同归于寂。我倚在铺前的铁秋千上,沉沉睡去。
印刷厂附近有修车厂、大树头鸡饭、驰名瓦煲饭 ……, 到处可见黝黑面孔,令我想起公公的小镇。然而,多年后,打铁匠的孙子不铸刀,只煮字。艳阳在屋外燃烧,吊扇在头顶旋转。钢壶中,滚水沸腾吱叫。咖啡浓黑,时而苦涩,偶有甘甜。

(商余,23/1/2018)

沙华作家与外界的初步接触

黄孟文的覆函

冰谷【人生风景】

沙巴与半岛因中间隔着南中国海,以致文学界与外界缺乏互动,形成作品在质量上有差异,这是自然产生的现象。
当时我到沙巴,了解了整个文坛趋势之后,第一要事就是把当地的作家作品推介出去,让半岛和海外的文学界知道沙巴并非文化沙漠,这里其实也有不少写作人在默默耕耘。《亚洲华文作家杂志》季刊是第一个打进我胸臆的刊物,该刊出版过多个地方性的专辑。于是我去函副总编辑林焕彰先生,经他允应,我积极向沙巴写作人邀稿。
这个开创沙巴作家/作品与外界接轨的。“沙巴华文文学专辑”于1993年的6月号刊出,由于该刊同时在台湾、日本、印尼、汶莱、香港、泰国、菲律宾、新加坡、缅甸、韩国、澳门、越南、寮国及马来西亚发行,作者也遍布各地,所以算为沙巴华文文学与作家找到了一个窗口。此专辑作家包括冰谷、陈文龙、狂风沙、冯学良、怪客、宜晴、阿奇、林海灿、周梅艳、周思佳、洪流文、凉叔、黄永梅、窗小亚、蓝小忆。其中,冰谷的〈管窥沙华文学〉和陈文龙的〈谈沙华文学〉对沙巴文坛作了相当详尽的描述,让外界更进一步了解沙华文学的面貌。

走出沙巴
这个专辑鼓励了沙巴作者,因为过后陈文龙、狂风沙、冯学良、丹丹、窗小亚、怪客、邡眉、萧丽芬等人的作品继续在《亚华》亮相,而陈文龙、冯学良的诗作投到更远的加拿大《新大陆诗刊》去。走出丛林,开阔视野,沙巴的作者自投稿园地不再局限于风乡本土。
同年5月,新加坡作家协会的乒乓队在刘蕙霞、黄孟文博士的统领下,与作家南子、雨青、秦林等13人,洁浩荡荡访问沙巴,在亚庇、斗湖、山打根3地砌搓球艺及进行写作经验交流,获得各地文艺团体的热烈反应。亚庇的《华侨日报》、山打根的《自由日报》先后拨出版位报道并刊登“新加坡作家作品特辑”,瞩目文坛。
这次的乒团访问,主要目是要加强沙巴与新加坡之间的文学互动,让双边的作品能在文艺副刊上交流。虽然这次的碰撞没有擦出很大的文学火种,后来却把邡眉、萧丽芬姐妹的小说、散文,跨越长堤,播种在《文学半年刊》、《微型季刊》、《21工程》,可说是乒乓外交带来的成果。
我与新协会诸君宿有往来,也在期刊投稿。那次山打根文协黄咏梅主席邀约参与新访问团座谈,我却因事缺席,甚感介怀。新协会会长黄孟文过后覆函,写道:
“谢谢您9月24日的来函。我们前次访问沙巴,你不在,的确有点遗憾。我在山打根文协举行的文学座谈会上,我有念出你的专函,同时希望新加坡与沙巴能进一步促进文学交流,大家可以组稿,在对方的刊物或报章上出版文学专辑。当时,会上反应热烈,不过,黄咏梅小姐说要等《亚华》杂志出版后再作决定。……”
《亚华》的“沙巴华文文学专辑”刊登与访问团出现仅迟一个月,但组稿交流的文学事件始终没有出现,令人纳罕!

(商余,23/1/2018)

2018年1月22日星期一

黄昏的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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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有为【生命之歌】 文字与亚克力画
   
米箫已经50岁,去年底终于成功离婚,她今年一连3次通过网络交男朋友都不成功,现在,又和一个男士出入成双了。
      她和她的儿子都在我们公司上班,她儿子最近很早就来公司,默默的工作。我想,他心中一定很复杂;父母整天吵架,现在离婚了,爸爸一气就回台湾老家去,留下他们母子两人,妈妈一直急着要再婚,因为她很需要爱。
      每一次妈妈交男朋友,男方都会很努力的和米箫的儿子打好关系,他也尝试去喜欢这个未来的后父。可是,妈妈恋爱谈不成,未来后父也一再换人。米箫的儿子已经18岁,开始交女朋友,但是,女朋友看到他们家里的关系这么复杂,就和他疏远了。失去女朋友,这个年轻人更加颓丧忧伤,连考大学也没心机。
      最近几年,我身边的离婚女士越来越多,她们都在急着找丈夫,也有很多人的眼光落在我的身上:60岁还没结过婚,标准的钻石男人!
      我开绘画班,同学们大部分是女人;我开舞蹈班,学生清一色都是女人;我整天在女人堆里打转,像个贾宝玉,只可惜:我是个已经出家的贾宝玉,不再动心,只寻求神。
      我通常会提早一小时去绘画班,同学们还没有来之前我一个人静静的画,最近有个女同学发现了,她也提早来,陪我一起画,她也是个单亲妈妈。她说:“我真不明白,人为什么要结婚?为什么要生孩子?结婚之后天天吵架,而且更没有自由;当初是说养儿防老,现在的孩子都不顾老人,白白养他们一场,又给他们气个半死!”

爱而不求回报
      其他单亲妈妈都急着找丈夫,这个却不想再婚,她看着我说:“你真幸福!”
      中年恋爱,是黄昏的约会,青春已逝,却不甘心没有如愿郎君,所以在日落之前要尽量的抓住灿烂红霞,希望能品尝到好莱坞影片里的浓情蜜意。
      舞蹈班里有个女学生,已过30,没有谈过恋爱,因为从小被爸爸污辱,不敢接近男人。她说:“我并不觉得我不谈恋爱有什么损失!” 我说:“如果你没有被爱过,也没有爱过人,你不能理解神对我们的爱。”
      我以前在北加州受训,我们很讲究如何付出爱和领受爱,因为我们要做到真正的相亲相爱;真正的爱人如爱自己。那段日子,才是最幸福的,因为只有活在爱中,人生才有意义。可惜,离开训练学校,就很难再找到这样愿意付出爱的人。
      真正爱一个人,不一定要谈论婚嫁,因为爱中最美的是付出,而不是占有;如果爱而不要求回报,这爱就更纯!
      趁夕阳还在,勇敢的爱吧!

(商余,22/1/2018)

桂河的水静静地流

小黑【半张桌面】

这一次出门才知道,原来坐落在曼谷西北的桂河桥与曼谷只有100多公里之遥。我在50多年前看了电影《桂河上的桥》,就立下心愿,有朝一日一定要来瞻仰桂河桥的亡灵。没有想到离开首都曼谷那么近的旅程,却要等候数十年的时光才会实现,真是歉然。
当年看桂河桥的电影,颇为英、美两位军官不屈不饶的气概所感动。尤其是日本人使尽办法折磨,两位军官都不屈服,大有英雄的气势。电影内军官虽然面对残酷对待,还能以口哨吹出轻松小调,何其潇洒。这都是因为当年年纪小,看事情很单纯。英雄主义,是美国电影典型的作风。
70多年的岁月就这样静默流逝。笃信佛教的泰国政府也许比一般凡夫俗子更加快看得开,“桂河”与“死亡铁路”如今已经是泰国北部省城的观光景点。我们乘坐的火车就是一架旅游工具。它在跑了一个多小时候,即抵达一个小城,Nakhon Pathon。火车服务员以泰语说了好长一段话,我们一句也听不懂。泰国是一个奇妙的国家,他们不需要外语,旅游业依然很发达。我在菜市场买了一段竹筒饭,筒内糙米饭比我国的清甜。巴刹边上有一座巨大的寺庙。荒野有宝刹,又是奇景。
我们的火车再继续前行,将近一小时,服务员又来解说难以明白的资料。结束前,他又对我们说,25分钟。我不以为然。向窗外望,赫然发现,桂河桥到了!
铁筑的桂河桥不过300、400米宽,它安定的横跨潺潺而流的水面。周遭是何其太平。我仔细看黑钢的桥身,原来是横滨铸造。是罪孽深重的日本人的忏悔象征吗?根据记录,旅客来自世界各地,偏就是日本人缺席。我想这是日本政府故意淡化这一段惨案吧。

4万马来亚人死于工程
我们的火车在嘟嘟声中离开了桂河,继续向前走,直奔死亡铁路。1942年,日本军阀为了提供军需到缅甸,选定了桂河以及链接的重山峭壁,开发一道415公里的铁轨让火车可以顺畅川行。当时,日本军阀一共动用了6万多名盟军俘虏以及30万名东南亚老百姓,日以继夜的开工,只用17个月来开发7年始能竣工的艰苦工程。饥饿、瘴气、疾病、酷刑,造成9万名劳工(包括4万名马来亚百姓),以及1万6000人盟军战俘死于崇山峻岭之源。东南亚这一场战役和南京大屠杀同列日本军阀在太平洋战争干下的惨剧。
火车沿着当年被酷刑折磨的劳工开发的峭壁行走,不知不觉来到了北碧府。在这里我们看见了“北碧府战争公墓”。一眼望去,绿草如茵,6982个墓碑,倒也照顾得完整利落。只是一坯黄土埋葬的都是英年早逝的盟军队员,最年轻是18岁的青年。
血染的岁月就这样流逝了。因为一个癫狂的领袖,无辜的老百姓为此受尽了蹂躏、残杀。人类固然能够重建于废墟,更可怕的是狂人总会借机崛起,肆虐世界。我们阻止得了吗?

(商余,22/1/2018)

2018年1月16日星期二

松果


翁文豪 【时间簿子】

我好奇,问了松树专家Don我捡回来松果的名字,他说是Pinus Ponderosa。老树的果实一般都有4到6寸大。因为是树被砍了,我才有机会捡到这些果实。我已经将一部份托二弟给带回麻坡,也正打算以空邮方式将一箱大约10公斤的松果邮寄回麻坡的家。10公斤筛选过的松果空邮包裹费用需要182纽元(约519令吉)。这是邮局的负责人告诉我的。我算了算,一颗也大约是40令吉。许多大小的记忆,只为了记念一棵树,我还是觉得值得的事。先生问我是不是认真的决定了将包裹寄出?他这样一问我就犹豫了。他还开了个玩笑,下一回在我的个人画展上,有谁收藏我的松果画作就附送一颗。有卖有送,送完为止。这个主意有趣,也有意思。我说,这些松果颗颗我都喜欢,让我好好考虑考虑。
稿于纽西兰Tekapo

(商余,17/1/2018)

你是不是你最疼爱的人?

会爱上的,都是有情缘;与其追问他有多爱你,不如用心问问自己为何爱上他。

高玉梅【听音观心】

圣诞期间,与同事在宿舍里小聚。两个大叔级的老外同事各自带了年轻的中国女朋友来了。喝了几杯,大家开始唱K。打开电脑,年轻女孩唱我没听过的新歌。中年老外很投入地唱他的重金属摇滚,嘶喊并大力摔他的一头长发,年轻女友十分揪心。
之后大概不想冷落我,就为我点了一首“老歌”,是潘越云的《我是不是你最疼爱的人》。我想,这首歌大概只有我会唱吧;却没想到两位年轻女生其实也会唱。于是一老两少跟着潘越云声嘶泪下地高呼:我是不是你最疼爱的人……老外说,这首歌应该等到人真的死了以后才到丧礼上唱吧?
夜渐深,多喝了几杯的两位女生,与初次见面的我,开始用中文沟通。30出头的女生先说,与男友认识半年,正努力学英语,计划一两年内结婚。她很认真地说:“不是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都是在耍无赖。”
另一个三十不到的女孩心情有点往下沉,转身向我,倾吐了她也许第一次与人说的心事。她说与澳洲男友谈恋爱已一年,却不敢跟家人说,因为他的年纪比她大整20年,两人外在条件不匹配,不知道有没有未来,父母对她期望很高,若让父母知道了,他们恐怕会立即把她撵回老家。不只如此,带着醉意她还幽幽地说,在这段感情中她很没有安全感,因为男朋友性格很自我,她不确定他到底有多爱她。

他有多爱你 只有你知道
呀,酒后有点伤感的女孩,你真是问对人了吧?在我的眼中,你的男友的确不是特别成熟稳重的类型,甚至可能就是个耍无赖的;只是,爱上她的是你;你有多爱她,他有多爱你,都只有你的心知道哦。
在这个世界上,会耍无赖的男人确实存在。而教养好、有大好前程的女孩会爱上无赖男人,也确实会发生。然而,会爱上的,都是有情缘。与其一直追问他有多爱你,不如用心地去问问自己,为什么会爱上他。在哭泣中追问自己是不是对方最疼爱的人时,记得也回过头来问问自己:你,又是不是你自己最疼爱的人?
按照心灵成长的说法,太爱对方以至失去了自我的恋爱,在一起却没有幸福感的亲密关系,甚至是充满了痛苦、挣扎与伤害的感情,这一些,其实都与对方爱不爱你没有太大关系,却跟你自己是不是很爱自己大有关系。
说得更残忍一点,这些不被爱、一再受伤的体验,都是你自找的,都是因为你首先并没有深深爱惜着自己。对方的出现,以及他带给你的各种折磨与痛苦,都只是要把你点醒,让你清楚看见自己的心灵真相而已。
当然,圣诞小派对上,不宜谈论身心灵,我只能轻拍女孩肩膀,给她一个温暖的微笑。爱情是许多人一辈子的功课。我只能轻轻祝福她,希望当我们走到人生终点时,丧礼之前,都可以无憾地明白和做到:我曾经爱过,而我自己,就是我这一生中最疼爱的人。

(商余,17/1/2018)

会飞的园丁:果蝠


黄福地【贴近自然】

果蝠比普通蝙蝠大很多,张开两翼,几乎有两米长,状甚骇人!它不吃昆虫,而是素食,专吃果实!
说起果蝠,我们不得不配服它的通天本领!只要家有红毛丹、龙眼等水果,一到成熟时,它不知如何得知讯息,一个晚上,它们成群飞来,第二天,树枝上便剩下空壳。
这些果蝠,我们习惯上称它为飞鼠或狐蝠,因为它会飞,嘴像老鼠,有大大明亮的眼睛,其实它是属于哺乳纲翼手目狐蝠科的一属(学名:Rousettus),是哺乳动物。在黎明和黄昏出外觅食,果实和花蕊中的汁液,对果树造成一定的危害。
但果蝠也有它们的贡献,它们在森林里飞来飞去,寻找美味的果实或富含花蜜的植物。它们会一边飞,一边消化吃下的水果和排泄没消化掉的果肉和种子。所以它们能在一个很大的范围内播种。在热带雨林里,很多品种的植物都依靠果蝠传播花粉或撒播种子,被誉为“会飞的园丁”对大自然的贡献确实不少。
果蝠不是靠回声定位来寻找食物,而是靠视觉和嗅觉,此外它们的大眼睛能帮助它们在黑夜的活动。白天它们成群倒悬在树上,只有晚上才出来活动。

(商余,16/1/2018)

2018年1月15日星期一

开学感怀

庄若【椰子物语】

这星期脸书给“开学”洗版。
我不由“三省吾身”,想想自己,从前的小朋友,怕不怕开学,喜不喜欢上学?我发觉自己“不记得了”。这不是年老痴呆症的先兆吧?或许换另一个说法,我其实是记得的,只是真的对开学“没什么感觉”。
小时住在武吉峇拉(Bukit Palah)。Palah是什么意思?我从来没想过,马来文也差,刚刚才从网上查了查字典,只查到相近的Pala(以前的马来文拼音与今日不同,说不定真是Pala呢。)意思是Nutmeg,也就是肉豆蔻。武吉峇拉有肉豆蔻树吗?我只记得有黄竹林、红毛丹、榴梿、香蕉、白兰花、龙眼、稻田。可能早经开发的缘故吧?从前是有肉豆蔻的。
我猜想,武吉峇拉或许是马六甲市郊最早开发的地区之一,所以郁达夫散文中也曾提起,所以衔接下去的地区名叫武吉峇鲁(“新”山丘)。从前呵,马六甲郊外到处是山丘。
不管从幼稚园,小学到中学,我对开学放假俱一视同仁,不改心情。只因住在武吉峇拉,没什么好,也没什么不好。中学时写作文,我最常写的便是武吉峇拉的“田野”。

最高兴到姑妈家玩
我的家后面,隔半个足球场那么远的地方,便是一块稻田;延伸出去,虽然也是一大片稻田,不过总是有这么一块马来屋,那边一块荒废了的稻田,像一块充满补钉的百纳被。武吉峇拉入口处,还有一块荒地,杂草丛生,一边是田沟、稻田,另一边是十多棵大树,大树上垂满织布鸟窝,草丛中也偶有田鸡窝(不是青蛙,“田鸡”是一种水鸟)。傍晚时,我常踏脚车到这“田野”里,找找鸟窝,找到了也没什么,只是心里高兴而已。有时暴风雨过后,有织布鸟窝掉下来。见里面没有小鸟的,我便拿回家。有时候,田沟里有红色的小鱼,一大群像羊群那样的蹿动,上升或潜入水底,很好看,这些多数是生鱼或泥鳅的仔鱼,底下一定跟随着一头母鱼。对这些仔鱼,我曾经做过两个版本,一个天使版,就只是“纯欣赏”。另一个魔鬼版,则是把它们网了上来,拿回家喂地图鱼。我一向喜欢养金鱼,不喜欢肉食的地图鱼,后来就交给弟弟去养了;相信自己后来,也由魔鬼趋向天使多一点吧。
不管是假期或者开学,我都一样的,不大读书,要读的也多数是闲书(怎样养金鱼、吹笛子之类)。得空就往“田野”跑。要考试了,就临时抱佛脚。父母从来不会严厉责斥我的成绩。中五考得好了。父亲送我一枝钢笔。说“肯努力就有成绩”。仅此而已。到学校放假了,当时也不流行出外旅行,连国内游都少;但是,当年我们凡是学校放大假,必定到新加坡姑妈的家玩。那是假期中最兴奋的事了吧。嗯,是的,如果说不舍得开学(尽管我忘了那种感觉)一定是不舍得新加坡。

(商余,16/1/2018)

赤色的猴子

零度【小块文章】

长者说,对付它们的最好方法,就是让它们自相残杀,在面临30只猴子的不法入侵,造成生活巨大的困扰的时候。于是乎,其中一位无所畏惧的大人,成功捕捉了一只猴子以后,在它身上涂上了赤色的漆,并非其他的颜色,要的就是这一身让集团感到不安与恐惧的赤色。接下来的时间,等来的只有风闻——那赤色的猴子和猴群,果不其然,自相残杀起来了。再以后,就再也没听见关于猴子的消息了。没有人知道那些猴子去了哪里,正如没有人知道它们从哪里来。

(商余,16/1/2018)

为什么不看免费报纸

木羊【香江寄简】

我的家距离公司,坐地铁需时50分种。上班时,我就利用这段时间看报纸。我一般在9点才出门,因为可以避开8至9点这段繁忙时间。在繁忙时间里,车厢挤满人,转身都困难,除非有位子坐,不然想站着看报纸是不可能的。
当我习惯地在车厢里看报纸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报纸这样贵,为什么不看免费的某报?”
当时我看的是英文XX早报,售价是港币10元(约5令吉)。这分报纸我已看了几十年,从来没有考虑到价格问题。所以我觉得诧异,一时不知怎样回应。我不回应是对的,因为这是阅报习惯的问题,不是说几句话就能解释清楚。
而且把一份大报等同免费报纸,那就是把快速面和芝士龙虾伊面相提并论。两份不同水准,不同的读者对象,怎能比较呢?免费报的篇幅只是大报的一半或更少,所刊登的新闻只是简报或花边新闻,而所谓专栏只能是小块文章,不能企望有什么深度。

抢了不少读者
但是,无可否认,免费报纸的确抢了不少读者,加上互联网的崛起,传统报纸面对前所未有的冲击。读者减少,广告接着减少,许多报社都入不敷出,赤字累累。这种情况全世界都是一样。外国的一些百年报社,因为亏损巨大,不得已出售或加入新的股东和引进新的管理方式。
经营免费报纸也不一定能够赚钱。香港有一份免费报纸,搞了几年,亏了好几亿元。老板不想继续烧钱,结果只好黯然退出。大家不要误会这是因为老板无能、经营不善。这个老板曾经是报业的风云人物。二十多年前初次踏足报业时,以商人做事的方式颠覆了整个行业。但彼一时此一时,现在的经营环境和以前的情况完全不同了。何况他已比先行者迟了几年才推出免费报,先机已失,只能长叹时不予我也。
目前,免费报纸的龙头大哥是中文《头X 日报》,每天派发100万份。这个集团也有一份免费英文报纸。这份报纸也有很久的历史,但一直做不起来,无法和XX早报竞争只好改为免费派送。它就是上面我提到的那个乘客向我推荐的报纸。
我看过这份报纸,没有看头,只花了几分钟就看完。和我习惯看的早报比较,内容和文字方面实在有天壤之别。

(商余,16/1/2018)

2018年1月14日星期日

英格兰的乡间


明显芳【小块文章】

英格兰没有令人惊叹巍峨的高山,也没有波涛汹涌的大江,一些人认为英国没有什么风景值得去看,但有许多认识英国的人,一家大小到了英国就租一部车子,急不可待的往城外驶去,徜徉在乡下小村庄中的田野间。居住在大都市的英国人,每逢周末、公共假期,或是休年假,都喜欢到乡下去住上几天。
英国的郊区,大部分是农耕地,有果园、小森林、国家大公园、勋爵们的豪华住宅和大花园。花园里有从世界各地收集回来的奇花异木。英国的河流都经过治理成为缓慢流动的水道,还有运河。河中有慢行或是停泊着的瘦长的船屋。在茂密林木的两岸,有供人行走和骑脚踏车的小径。那些清流小溪,水草随流水舞动,还有许多游鱼。
从公路上看郊区,因为没有高山阻挡,视线可以看得远远的,连绵起伏的小山丘,有点像海中的波浪。这些山丘就是农田。农田之间种了树木当篱笆,明显地间隔着农家各自的土地和农作物。这曲折纵横的树篱,划过农田大地,使单调无趣的农田产生了线条的美丽。由于树篱间隔着不同颜色的农作物,整个大地像花布碎片拼凑的被子。农舍和房子零零星星点缀其中。斜坡上的牛羊,悠闲地在吃草或是躺着休息。这广大宁静的土地上却又看不到其他人影,只有偶尔飞过一群群的小鸟,在矮农作物中,有一蹦一跳的野兔,或是在寻食的雉鸡。

住B&B了解英国文化
这景致,你仿佛曾经在哪儿看过的一副水彩画。是的,这就是典型旖旎迷人、令人向往的英格兰的郊外田野风光。
到英国乡间住B&B是进一步了解英国文化的主要方式。B&B 是“Bed and Breakfast”的缩写,是家庭式的经济小旅馆,只供应房间和早餐。因为一般的房客,吃过早餐后就去步行游览附近的大自然天地,寻找他们的所好,傍晚在外面吃了才回来。英国的父母喜欢带小孩子到乡间接触大自然,教他们钓鱼、辨认花草树木、小鸟和昆虫。乡间房屋的周围,都种了各种的花树花草,大多都有玫瑰和修剪得整齐美丽像地毯一般的青绿草坪。把环境弄得非常怡人舒适。走入当地的小酒吧餐馆,看看里边的布置装饰,喝杯啤酒,吃一道英国乡间餐食,是另一种人生经验。
来过英国乡间的朋友,都难忘英国乡间郊野的风光,还有住在B&B时吃过的传统英国早餐。

(商余,15/1/2018)

乌鸦吟


南丘【摄影诗】

我,阳光下的霉点
浑身无处不是阴暗面

我双目是活生生黑洞
总在尘世里汲取光线
为寻找尸体
靠死亡将生命充填
这绝对不是象征
我就飞落在事实眼前

我也不是灵魂的坟墓
所有前尘往事消化如烟
留在草地上
成一坨黑色粪便

但我承认
我从未到过阴间
空气有时清新有时污浊
抬头是同样的蓝天
低头,我把思想
啄成碎片

(商余,15/1/2018)

植物园有密境

植物园里有一道拱形建筑,犹如桥梁,溪水从下方流过。

欧宗敏【庇能风情】

槟城植物园距离我家不远,也是离我家最近的公园,更是我熟悉的公园和旅游景点。其实植物园是最不像旅游景点的旅游景点,因为前来做运动和休闲的本地人总是多出游客人数好几倍。如果有去过其他国家的植物园,会发现这是常态,感觉上是游客贸然走进当地人的生活场地了(游客穿着与当地人运动装是强烈对比)。
植物园是公园,不过对槟城人来说,它比较像运动场所。围绕公园的泊油路像运动跑道,在早晨与黄昏时刻,路上几乎都是运动装扮的人群,走路的、慢跑的、快跑的,每个人都选择自己的节奏,在树荫与阳光的交错间穿过,期望塑造一个自己满意的身型与健康。
植物园可以从公园马路旁小路走进去,那里通常游人稀少,可以享受片刻宁静。通往莲花湖的小径,两旁树木丛生,地上墙上都有青苔,气温凉爽,让人更贴近热带雨林,而尽头的小小莲花湖,似乎已经不是重点了。来自中国西安的友人走在小径,满目尽是青绿树叶,他们说终于见识了什么是“绿油油的叶子”。
植物园有个密境。那里要从小路的石阶走下去,之前应该有一些设计与装置(好像是日本花园),依然见到几个残缺的日本石灯。小溪上的矮小石桥,只见两个长方形石头在前后,一根铁棒穿过当栏杆,其设计与建造古朴,园内已经不易看到。那里有一道拱形建筑,犹如桥梁,溪水从下方流过,仔细一看,建筑顶部有巨大漆黑水管,看来应该是输水道。那里也装置了几个长椅,供人坐看潺潺溪水,观赏翠绿雨林,可惜不见人影。也许不闻人声,才有密境。
植物园有个密境。

树木种类良多
植物园的树木种类良多,可是无法说出几个树名,实在惭愧。有次陪同台湾高老师前来游玩,忽然老师指向一棵树说是荔枝树,我走去看树下的牌子,果然正确。后来经过那里,我都会提醒朋友看看荔枝树。植物园入口处不远有几株树,树身垂挂一些果实大如椰子,相当惹眼。多年前旅行团前来游览,调皮导游都指着树木向游客说:“叶子楣树。”常常惹来一阵笑声(相信今人已经不知叶是谁了)。
过去40年,植物园随着时代的变化与要求,相应地做出适当的调整与改变。多年以前车子可以进入园内停泊在路边,晚上也开放,那里曾经是情人圣地,周末夜晚路边停满车子,类似情景只有在老照片中回味。1980年代植物园曾经做一些建设如走道、桥梁等,以庆祝成立百年(1884年成立),可是现在不确定是哪些建设了(好像没有告示牌)。
2015年新加坡植物园申遗成功,成为全球第3个列入世遗的花园,那里有藏书万册的图书馆和收集50万种草木植物的标本室。新加坡植物园申遗成功鼓励了槟城植物园做出改变,目前植物园将重新定位,希望恢复当年成立的宗旨,积极研究植物,以成为植物学研究中心。未来植物园的密境,会不会是植物研究中心呢?

(商余,15/1/2018)

2018年1月11日星期四

过劳

林韦地【健康之必要】

前阵子台湾在吵劳基法修法,提到“过劳死”这个名词,在这里试图粗浅地分享一些医学上关于“过劳”的概念。虽然医生自己本身就常常工作过劳,医生在分享这个课题时有时实在是没有太大的说服力。
简单地说,工作会对人体造成身体上、情绪上、心理上的压力。如果这些压力超过人体可以承受的程度,会产生对自己工作能力和工作价值的怀疑,那就是“过劳”。
如何知道自己有没有过劳呢,可以先透过一些问题,做简单的自我测试,比方说,是否在工作时情绪暴燥,是否会很不想去上班,是否对同事和客人缺乏耐心,是否缺乏工作能量或产量,是否觉得没有成就感,是否需要食物药物或酒精来让自己心情变好,睡眠和饮食习惯是否有所改变,是否常感到头痛或身体疼痛等。
若有以上症状,那可能就有工作过劳的问题,不过,忧郁症和甲状腺功能相关的问题,也可以导致相同症状。
除了工时过长以外,有时有些特定的因素,会加速工作过劳,比方说,对自己的工作没自主权,不确定他人对自己的期望,办公室太多政治,自己的价值观和老板不同,工作需要太量劳力,工作场合没有朋友,和缺乏和家人相处的时间等。
而有下列特质的人,比较容易工作过劳,比方说工作狂,会努力达到别人期望的人,工作性质比较单一,和工作内容是以帮助他人为主的产业,如教育产业、医疗产业等。
科学研究己经证实,工作过劳,和很多疾病是有关连的,包括忧郁症、焦虑症、酒精滥用、心脏病、高胆固醇、糖尿病、肥胖等,免疫力也会降低,容易生病。所以如果长时间工作过劳,就会有把身体操坏。而患上这些疾病而死亡的风险,过劳死的人不一定是原本就有病。
那要避免工作过劳,就要懂得找出工作上压力的来源,常思考自己有什么选项,常修正自己的态度,有需要时要懂得寻求帮助,要知道自己真正的兴趣是什么,要定时运动,也要有充足的睡眠(每天至少7到8个小时)。
澳洲有相关医学研究显示,一个人一个星期最理想的工作时数,是39个小时,最多最多,不要超过47个小时。
只是现实艰难,“搵食”不易,如果可以休息,谁会想要加班?

(商余,3/1/2018)

会呼吸的古城


夏绍华【字迹光影】 文字与摄影

办妥旅馆入住手续之后,3点钟的阳光其实在冬季已经开始柔暖下来。
冬季,在尼泊尔,5点钟就步入黄昏,我知道光线还能逗留的时段不多,所以放好行李便出门去了。这是第二次来到巴克塔布(Bhaktapur),距离加德满都大约45分钟,是一座我去年首访之后就无法忘记的皇城,今年决定还要来,而且还要度过一夜。
我随意的提着相机到处溜荡,这里到处可见的就是皇宫、寺庙、国会大堂、古老的建筑物,还有就是3座主要的广场。走在广场的石砖地上,鸽子在上空骚乱纷飞,一群又一群的游客匆匆的来,然后又匆匆的离开。留下来宿夜的不多,多数前来的游客傍晚过后就回归到加德满都的喧哗与嚣闹,其实傍晚过后才是巴克塔布最柔美、最绚丽的时光。我不断的一边拍摄,一边浸浴在向晚暖晕晕的斜光里。昏黄的暮光洒落在人潮稀疏的广场上,噪音随着锐减的游客而低沉下来,寺庙的灯泡亮起,有人点燃了蜡烛和熏烟的香柱,然后轻轻的有人吟诵着绕回起落的佛经旋律,在尘埃汨汨淀积的空中飘扬。
寺庙墙上的红砖仿佛渐渐苏醒,接着斜阳的热度折射着微弱的软光,恰似在对路过的旅人细数历史的图腾,那些神奇而凄美的故事、流传的神话,在耳叶旁私语。夜,很快的接着缓缓淹没,人潮近乎彻底撤退到各自的宿点,留下来的旅人也隐退到各自喜爱的旅馆,也许正在屋顶的餐馆享用着本地人喜爱吃的Dal Bhat。
我的晚餐时间还没到,我的散步时段还没完,在这样一座会深沉呼吸的古城,我的冒险才刚刚开始。
注:如果来到加德满都,其他景点可以错过,只有巴克塔布是必游之地,不要只是来个一日游,最好过一夜,你才会聆听到她呼吸的声音。

(商余,3/1/2018)

Star Trek精神


周若鹏【若智大愚 】

我是《Star Trek》的铁粉,新剧《Discovery》刚登场,主角设计有所突破,不是舰长而是大副。杨紫琼客串舰长,飞船名字居然是“USS神舟”,一反以往白人挂帅的作风。世界变咯!
我从大学时开始追第二代的《Star Trek: The Next Generation》,第一代从1966年开始,略显老旧,不太看得下去,但历史略知一二,当年的突破是用亚裔、黑人女生作主要船员,在那种族分歧还相当鲜明的社会,这是一项鼓舞了少数族群的创举。创作人用那虚构的未来反映理想中的大同,地球已无国界,科技使人人生活充裕,只为自己的理想而工作,自也没有纷争。舰队的任务是探索未知的宇宙,不断学习。

对异族文化尊重
如果这样天下太平,完全没有冲突,不就没戏了?当然有,冲突发生在和外星人之间,有好战的、贪利的、狡猾的,整个宇宙的纷争,其实就是把地球现有的国家之争纷争扩大成星际之争。但这些争端又和《Star Wars》世界不同,不会动不动拔光剑砍杀,都以和平为原则,伐谋伐交。若说《Star Wars》是科幻的《射雕》,那么《Star Trek》就是《三国》。
全人类团结,甚至和外星人和谐共处,这难道不是大家期盼的?这样的和谐源自星际舰队对异族文化的尊重,决不以科技强势把人类社会的价值观强加他人,影响其他文明的自然发展。虽说这显然反映强势的美国和他国之间的关系,我总会联想到马来西亚国内的纠纷。
如果你对《Star Trek》的接触仅限于最近的电影,大概不知道这些故事背景。为了迎合普罗大众,电影已经变成很大路的科幻动作片。为什么谈《Star Trek》呢?因为读到制作人说,这个时代需要Star Trek精神,我甚感共鸣。现实世界很乱,全球暖化、美国政治一团糟;伊斯兰国四处恐袭,说拉斯维加斯枪击案是他们干的;我的国家马来西亚也乱象横生。像《Star Trek》这样对人性充满希望的影视作品,可以为理想充电一下。也许未来我们真正学会共存共荣,人类不只不会自毁,还能碰触光年以外的星星。

(商余,3/1/2018)

2018年1月9日星期二

发展

元阳——多依树(张毅全/摄影)

张毅全【人在江湖】

自2006年以来,每一年至少到中国云南省元阳拍摄一次。获得世界遗产的地位后,近10年目睹了元阳天翻地覆的变化。月前重返见到更多的基建设备,酒店林立,一年前还是荒地一片的土地,当下已经建好酒店,速度之快让人乍舌。
但,无论变化多大,农民依然遵循老祖宗那一套,春种、夏耕、秋收和冬藏。世界遗产的地位没给他们带来收益。
从摄影的角度来说,冬天正是元阳拍摄的最佳时刻。秋收后,梯田开始灌水,在阳光的照射下产生折射,田里宛如一面面镜子,反映天空的变化。加上波澜壮阔的云海,光影交织出现许多梦幻的景色,让摄影爱好者如痴如醉。
云海加上光影,当然是最理想的画面,但这样的景色却是可遇不可求。
今次重返,碰上了寒流,能见度只有几公尺,有道:“伸手不见五指”,虽不至于这个程度,但几尺外是白茫茫一片,雾气之大可谓罕见。
一连数天都是这样的天气,纵然有精良的器材,可是却是一筹莫展。

生态环境受到破坏
多依树有个别名叫“魔镜”,在众多的拍摄点中,是不可错过的景点。一连数天我都在这里守候着,可是天气是越变越坏。到了第四天,还带来了狂风,风势之大,连三脚架也摇晃。冷天加上狂风,简直是拍摄的恶梦。
守候了一段时间,真的不能等下去了,决定吃早餐后再试试运气。返回后,情况有所改变,狂风看来驱走了浓雾,把梯田呈现出来,但是效果依然不太理想。
既来之则安之,风光摄影即是老天爷的安排。
拍摄过后与当地人闲聊,根据他们的说法,近年看来是发展过度了,导致生态环境受到了破坏,天气变化莫测。听后怅然一叹,发展过度的趋势不单只在元阳,乃至整个地球都如此。庆幸的是中国大陆极力在发展与保护环境做出平衡,尽量减少破坏,但愿这项努力能取得成功。

(商余,10/1/2018)

玻璃视窗


文戈【日子河流】

办公室门中上方有视窗框子,窄窄的一方直形洞口镶着透明玻璃。多年前在红楼上班,红楼是旧建筑,门上都有玻璃视窗。我曾想,好端端的一扇门,干嘛挖个洞呢?挖了洞还得嵌片玻璃,多麻烦啊。后来知道多数政府部门、医院或公共服务机构都采用这种设计。这种视窗与电眼的功能相反,主要让外头的人能看到里头的情景,可能也方便长官巡视的时候监视职员吧。
多年前我们实行坐班制,没教课的时候也习惯在办公室里呆着。门外如有动静,抬起头会看到视窗上贴着一张脸。开始会吓一跳,久了也就习惯了。平时要找人就到人家的玻璃视窗瞅瞅。那时虽然下午5点半合法下班,但很多人都喜欢久久地在办公室里呆着忙活或上网,常常半夜里都有灯光亮着。前面那些年住在校园里,我的办公室就常常亮灯到深夜,然后踏着冷清的月光回家。那些年的事,不堪回首。
当年我们没有自己的教学大楼,常常被安排到校园最远的北脊讲堂教课。抄捷径智取两点一线最短距离穿过航宇学院大楼的时候,发现别人办公室门上的视窗是不透明的磨砂玻璃,纹理雅致美观。从外头能看到里头有光但内里实际情形是模糊的。当时就想,为什么我们的视窗玻璃是透明的呢?

把透明视窗封起来
后来办公室里突然有人开始装饰玻璃视窗,把透明玻璃变成不透明的。比如糊上透光粘纸、或贴上花纸海报通告什么的,仅留上端一丝空隙,让一线灯光渗出。渐渐地大家有样学样,各出奇招细心打扮玻璃视窗提升不透明度。多年后搬到新楼,竟然再一次与玻璃视窗相遇。新时代的大楼依旧喜欢挖视窗,设计办公室的人一定觉得这口透明的视窗是不可或缺的特征吧。然而今人誓死捍卫个人隐私,搬进去的第一天,大家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口透明的玻璃结结实实封起来。
新的系属办公室基本上是一条灰白长廊傍着两排灰溜溜的房间,被严密遮盖住的玻璃视窗嵌在紧闭的门上,已经失去它原有的功能。老师进出自己的办公室宛若幽灵,神不知鬼不觉。如今没有坐班要求,但是在办公室呆至三更半夜的大有人在。如今是教授们自己管自己,有课你就来教,你负责的事就得做好,没人管你在哪儿做,爱不爱在办公室里呆着是你的事。现在连私人机构都提倡在家上班了,我们当然也走在时代前端。其实事情没做完你还不是得乖乖留下。关键是,你如果没合法休假你就得让人找得到。所以现在大家都必须把手机号码交给行政处,如有急事就可以追踪。
那一方奇特的玻璃视窗,渐渐就像设计迥异的装饰了。走过每个房间,就好像参观个性展那样。浏览门上的海报、通告、传单、或黑白或七彩的图案花纸之时,也好像窥到里头那人的风格。

(商余,10/1/2018)

读乐乐


孙春美【正好美事】文字与摄影

长颈鹿故事舘坐落在蕉赖11哩,是一栋60年的新村老房子,大门外墙木板是绿色加粉红边条。原来早在那么多年前,我们新村祖辈的审美观并不亚于喜欢画莲花的莫内呢,因为莫内故居的老房子就是如此混搭粉红和绿。
自然采光是故事舘的美。清晨10点,阳光透过餐饮区落地玻璃窗大片大片照射进来,潇潇洒洒、光明磊落得让人精神抖擞。中午,阳光从中庭或所谓的天井洒落,苏醒了一大盆的布袋莲叶,还有攀在铁丝上的蝶豆花及万年青。傍晚,阳光流动到了阅读区,含蓄地溜过秋千从木窗打进来。如此的光,只要有一个人在阅读,就足以构成温馨又动人的画面,而苏小妹经常是画中人之一。
苏小妹不住在长颈鹿故事馆所在的15路,假期父母把她寄托在外曾祖母家,外曾祖母家就在故事舘斜对面。苏小妹在假期间几乎天天到故事馆,馆长就常常在组群里分享苏小妹阅读的姿态:有时盘起腿坐直身子,书本自然躺在小腿窝间;有时躺在木板上或椅垫上,高举书本眠读;有时站在横摆的书架上找书等等的画面。那空间那书丘里,有一股非凡的力量吸引着她去探索。

没有围墙的珍宝
当然,除了苏小妹,故事舘里也经常可以看到其他大朋友小朋友读乐乐的画面,在流动的光线里,与图书绘本静默对话。
长颈鹿故事馆真是社区的珍宝,没有围墙,即使是闭馆的日子,小朋友们或其他社区居民都可以自由去荡秋千。馆长李顺荣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经常会表达说:
“图书馆没有围墙,可以看到它是社区的一部分;没有围墙,你会不小心的经过,不小心地溜过。去学校上学是家长安排的,进来故事馆是自己选择的,是自己想做的事。”
读乐乐,因为那是自己想做的事。

(商余,9/1/2018)

西贡奇情

胡志明市越南战争遗迹博物馆外围的坦克车遗迹。

陈伟贤【旅情人生】

偶尔午餐后,经过办公室附近的胡志明市越南战争遗迹博物馆,见一些“假德士”在招生意。其实意义上不算是“假”,因为他也包办了从地点A载你去地点B的任务。只不过,这些德士却在计程表上做了手脚,价目表是一般车费的10倍!当年自己初来乍到,也上过这些德士的当!常常,遇见这种情形,反而不懂该不该上前去阻止那些即将上车的游客?不想破坏在地人谋生,又心疼游客吃亏,常常让旅居越南几年的我陷入一种两难的纠结中。又或许,让游客们上一堂课“学乖”也是应该的?

我其实已经不断地提醒来这座城市旅行的朋友们,除了软体打车服务,可以信任的德士品牌不外那两家V与M,其它的都最好不要搭。但是,很多人还是会上当,只因为很多假德士,连外观都会贴上仿冒那两家最大品牌的贴纸!很多游客就因为没有察觉到细微的字体差异而上当了!开民宿的朋友说,他的一对瑞典客人,某次因为拒绝付十倍的差价,而被载到某偏僻地带直到他们招救兵来付款才放人!
西贡这座充满奇情的城市,真的让我见识了太多太多。
某次在范五老背包客街区的咖啡馆,见一名澳洲背包客仍然处于“刚睡醒状态”,迷迷糊糊的模样。却原来,这家伙几天前初来报到,与美艳越南姑娘几杯下肚之后,以为异国艳遇的序幕从此展开,带着标致的姑娘回房。殊不知越南姑娘在乳头上涂了迷魂药,这澳洲家伙就这样被迷昏了几天,醒来时,不要说越南姑娘,几乎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已不见踪影!怪可怜的。但,这种剧情就是每天在这座奇情都市不断上演。

热闹杂乱却满溢生机的范五老(Pham Ngu Lao)背包客街区。


通街摆卖保险箱
我对来访的朋友说,你应该没看过一整条街都在摆卖保险箱的吧?但来这里旅居几年,知道很多人都无法把“非正式管道得来的现金存入银行”之后,我也了然为什么保险箱在这里会这么畅销了!朋友听后,不禁莞尔。
在第五郡跳上一架德士,如果遇到健谈的华裔司机,他会告诉你许多战后故事。某55岁的越南华裔,战后正值少年的他,逃难了3次,但最后都在香港被遣返!就因为自己家庭背景“特殊”,父亲是越战时期的美军帮佣,所以南北越统一之后,拥有这种“特殊身分”的绝对无法翻身。只是,很多逃难不成功的,最后还是留了下来,在城市的某一角默默地谋生。就如我办公楼外每天午后推着一辆机车卖凉粉的华裔小贩。他说,到了这一代,因为身分认同看法不一,他儿子都已经不说中文了。
每天,在车上听来不同的故事,望着窗外流经的风景。法式殖民建筑,顶着斗笠担着担子走在街边叫卖的小贩,在树荫下停着的摩哆车上躺着午睡平、衡力一流的男人们,以及途径每个街角坐在小凳子上喝冰咖啡配法式三文治的人们,都仿佛让我置身在陈英雄电影里的慢拍敘事画面中。或许,就因为这种种,造就了这座新旧交替都市一种无法言喻的魅力。

(商余,9/1/2018)

2018年1月8日星期一

〈南洋文艺〉以后,不说再见的副刊

〈南洋文艺〉以后,不说再见的副刊


 (更新:
 
【今特写】深入挖掘你不得不知的事
去年岁末,《南洋商报》(后简称《南洋》)副刊〈南洋文艺〉版宣告终结,令许多马华文学爱好者扼腕。早在去年4月,《南洋》就已传出副刊版位减半的消息,引起作家读者联署抗议。
〈南洋文艺〉副刊主编张永修在2017年12月19日,以“不说再见,〈南洋文艺〉1985-2017”一文向读者告别。一如他自1998年来所作的年度回顾系列专辑,全文不逾2000字,言简意赅地回溯23年来“铸造南洋文艺”所留下的轨迹,只是这次是轮到他为自己和创办的副刊结算。
编辑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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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春庙会:谁的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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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副刊可兼具文学创作与文化社会批判两种功能。前者是探索书写的各种可能,为社会培育文学创作与赏析;后者则是呼应时代吁求,期待文艺不只是文艺,而是以文学为媒介,参与社会、介入社会。从马华文学倒数系列(1994)、年度回顾(1998-2017)、年度文人(2002)、出土文学(2006),到文学与时事结合的各种专辑,〈南洋文艺〉都表现这两方面的企图。
如今,〈南洋文艺〉的终结,到底对马华文学意味着什么?在资讯零碎读者分众的网络时代,纸媒副刊是否跟过去一样,依然承载着文学生产与再生产同样吃重的角色?
资深文化人兼前《南洋》总主笔张景云,与小说作家和前《南洋》副刊专题记者贺淑芳,1月5日于吉隆坡亚答屋图书馆,为“业余者”主办的“南洋文艺之死:媒体生态与马华文学”座谈会主讲,从文学创作者、前媒体从业员、编辑等身份进行对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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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补遗:姚紫与完颜藉
《南洋》创刊于1923年,由新加坡实业家陈嘉庚所创设。随着时代环境巨变、报馆政策方针,以及编辑的见识与风格,陆续推出不同的文艺副刊,孕育跨世代的文学作家和读者。一般经常提起的副刊,包括〈狮声〉、〈商余〉、〈青年文艺〉、〈读者文艺〉、〈南洋文艺〉等,不过,张景云特别提起两位《南洋》副刊的编辑作为历史的补遗。
其一,是战后移民姚紫(原名郑梦周),1920年生于中国福建泉州安海镇南来,曾在厦门《江声日报》担任编辑,颇有名气,由于抨击当时的国民党政府而遭通缉,于1947年南来新加坡。
张景云1940年出生于缅甸,之后移居马来亚。张景云忆述,1949年后移居的中国知识分子多以自由派文化人为主,局势弄人成了政治难民,纷纷逃到港台,再由港台跑到马来亚。即使移民他乡,他们依然脱离不了原乡的地缘组织、宗亲会馆,透过这些社会网络找到落脚处。所以,早期的姚紫曾在新加坡福建会馆属下的道南学校任教。
“姚紫在家乡的文艺界有些名气,在道南的时候,写了两篇中篇小说,《秀子姑娘》(1949年)、《乌拉山之夜》(1950年),曾在《南洋》副刊〈商余〉版连载。”
当时,张景云还在槟城韩江念书,“你可以想象吗?在〈商余〉连载中篇小说。这就是当年的《南洋》文艺版很特殊的情况,(他的小说)非常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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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景云称,《南洋》丛书替姚紫出版小说,结果小说大卖。根据资料,《秀子姑娘》在1949年5月22日首版8000本,同月30日再版5000本,6月三版3000本,销量惊人。基于此机缘,《南洋》邀请姚紫编辑副刊,取名〈世纪路〉,另外还设〈家庭妇女〉版,加入一些社会议题。
在张景云眼中,姚紫是早期的文学编辑中,最擅长编辑文艺版和刊物的一号人物。
“他是非常出色的文艺编者,在《南洋》待了三、四年,大约在1953年离开。后来,他出版《文艺报》月刊,单看目录,就可得知编者的用心和创意;后来也在《新明日报》主编过文艺版。他的一生都跟编辑文艺刊物有关,即使到了晚年也还想着要编一份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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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另一位非提不可的编辑,张景云说,是完颜藉(时任电讯组主任,原名梁明广)。1965年新马分家之前,《星洲日报》和《南洋》一直都在新加坡编印,才送到马来半岛。杏影主编的《南洋》副刊〈青年文艺〉,以青年作家为主,着重劳动人民的心声。直至1968年,杏影逝世,由完颜藉接手。因应时代的转变,〈青年文艺〉易名为〈文艺〉版,吸引许多马来半岛的现代派作者投稿。
“用完颜藉本身的讲法,就是开了一个现代主义的一扇窗。到了1970年代初,他和陈瑞献合编了〈咖啡座〉版。那是《南洋》星期刊内,小副刊的一个版位,两人共同撰写,两人的咖啡座。”
“虽然,(当时)有很多现代派的作者都在〈蕉风〉专栏发表;完颜藉的文艺版基本上,对推动现代派文艺思潮的影响非常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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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景云与副刊
至于张景云跟纯文学副刊的关系,他认为和社论的渊源相比,其实关联不深。张景云在1976年加入《南洋》,1984年起担任主笔、总主笔,也主持过深获好评的〈景云沙龙〉。2000年自《南洋》退休后,他加入华社研究中心,担任研究员,并主编《人文杂志》。2005年5月,曾任职《东方日报》总主笔。
“1976年,我进入《南洋》,担任新闻小编辑,我们叫作‘标题将’。后来,我申请过去副刊组编综合版,就是国际时事评论。”
张景云在副刊任职约三年,除了编辑综合版,还编辑〈文荟〉版等。当时的副刊叫〈读者文艺〉,主编是钟夏田。〈文荟〉版是出自时任总编辑张木钦的想法,名字倒是张景云取的,以文学评论为主,当时在马华文学并不常见;不过,〈文荟〉版见报率低,每周一次,跟许多副刊一样,经常闹稿荒。后来,张景云转去写社论,担任主笔。
张景云提到,〈读者文艺〉跟马来西亚作家协会的成立有直接的影响。 “回头去看那段历史,那时候他们正在筹组‘马华写作人协会’。这个组织跟〈读者文艺〉脱离不了关系。”
“写作人是一盘散沙,副刊作为一个平台,就比较容易组织起来。所以,〈读者文艺〉在成立‘马华写作人协会’,也就是后来的‘作协’的作用很大。当时主要推动的人是孟沙(原名林明水)。”
张景云回忆,过去五六个编辑挤在小小的编辑室,当时的主任柯金德多次提起筹组作协一事,惟他兴致缺缺。
过去,张景云鲜少在文学版投稿,直至张永修主编〈南洋文艺〉后,才重新开始写了一些作品。不过,张景云早期写过现代诗,有个笔名叫张尘因,还曾出版诗集《言筌集》。张永修主编的〈南洋文艺〉就曾在2006年6月,为张景云的诗人身份“出土”,成为“出土文学”系列的首期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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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殇后的宿命?
“听了张生(张景云)的演讲,我再度有这样的感觉,文学曾经对群众发挥影响,可以凭着创作、写作、出版、印刷自力更生,文学本身可以资策文学生存的那个时代,已经结束了。”另一名对谈人贺淑芳语带感叹地说。
贺淑芳认为,〈南洋文艺〉副刊停刊,予她而言,是深感沉重的事。那里不仅是她的前东家,更是奠定她走上文学之路的起始。在加入媒体行列以前,贺淑芳是电子工厂的工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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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4月,贺淑芳加入《南洋》副刊担任专题记者,也在那里发表她的第一篇小说。她先后到台湾政治大学、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求学;期间曾获2002年中国时报小说组文学评审奖、2002/03年亚细安青年微型小说首奖,著有小说集《迷宫毯子》、《湖面如镜》。
贺淑芳说,《南洋》文艺版“被结束”,显示马华文学长久以来的发表空间,确实异常依赖纸媒副刊。许多人感叹一个时代就这样结束了,她追问:到底结束的是什么?
“我觉得这个结束,除了是报章文艺版彻底的萎缩和消失,〈南洋文艺〉真正有影响力的时代也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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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我这样的作者,曾经在《南洋》工作、然后离开,第一篇小说《墙》、《黑豹》,都是在张永修的〈南洋文艺〉版那里刊登。在2014年1月-2月期间,我生平第一次,有人帮我做〈年度文人特辑〉,是出自张永修之手。”
〈南洋文艺〉停刊之前,早有蛛丝马迹。去年4月,一群作家和读者联署抗议《南洋》计划将副刊减版。虽然,之前未有消息传出〈南洋文艺〉将会停刊;不过,对于一些略知南洋报变、媒体垄断的人而言,类似的事件似乎是预料中事,只是迟早的问题。
2001年爆发“528报变”事件,马华公会通过旗下的华仁控股强行收购南洋报业,引起华社强烈反弹,更有评论人、撰稿人发起罢写运动,拒绝供稿给四家大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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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正值贺淑芳刚转换跑道,加入《南洋》不久之后。两年后,朝阳报业入主南洋报业、2006年马华公会收购南洋报业,促成媒体垄断的局面,对贺淑芳本人,或是像她这样的前职员、文学创作者而言,一直感到“很纠结”。报殇之后,外面没有更好的地方,贺淑芳仍然留在《南洋》,直至2004年左右才离开到台湾念书。
贺淑芳直言,她惋惜〈南洋文艺〉停刊,是出自对前同事张永修和副刊版位的情谊。贺淑芳至今仍记得自己和其他编辑同事的桌位顺序、相处的情景等。
贺淑芳的叙述又隐晦地吐露着,报殇除了是政商垄断媒体与民间社会抵抗运动的拉扯社会事件之外,还有较少着墨和直面的,是其中也内含劳动场域镶嵌着的身体和情感记忆。
发起罢写运动时,也让当时的评论人、撰稿人等卷入一场是非黑白的立场划界。贺淑芳感到进退两难,不解为何要罢写自己的报馆,从台湾回来以后,发现电子媒体崛起,反垄断的烟硝不再尖锐,才开始供稿给《星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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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罢写运动令她感觉困扰矛盾的一件事,是作者群之间二元对立的立场叫嚣;同时,当时一群响应罢写号召的作者以及其书写风格也在罢写运动中消失。无论如何,〈南洋文艺〉停刊让她再度陷入思考副刊与媒体垄断的关系。
“它彻底的转向消失,几乎没有留下一个转换的退路。所以,结束的不只是那个时代,甚至也包括有影响力、时间积累的文艺版空间,同时它是否会恢复自由身的某种等待和期望也落空了。打从收购以后,似乎就注定这样的一个结局。这是迟早就会发生的。”
“为何会有一家历史悠久的文艺版位缩小?吸收并吞有时间性的报章后,竟然使得整个世华媒体文艺空间版位,最终只剩下它本身经营的〈文艺春秋〉。”
贺淑芳认为,这不应该是成熟的社会应该发生的事,牺牲了经营和培育社会多元书写风格的文艺空间。由此,也促发了她思考:〈南洋文艺〉以后,文学创作者要如何继续开创自由的空间?
文学的无用是有用
贺淑芳说,文学是需要赞助的,才能够专注地探索各种可能。文学像艺术一样,甚至不惜脱离群众,产生一段够远的距离,才能够更精致地发展自己。而且,社会不应该以“有用”、“有价值”来衡量和期待文学。
她说,文学的有用,恰恰在于它的“无用”,那种心灵上需要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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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如此,贺淑芳认为,马华文学需要更多的空间,以便培养不一样的可能性。马来西亚作者群庞大,其蕴含的潜力不仅限于现在的情况。尽管,相比中港台文学圈,这个小文学社群长久以来条件与自信不足,如词汇匮乏、缺乏纯文艺古典训练等老问题,但在地的叙事仍有其精彩之处。
“一群人、一个地区的文学,其书写的信心几乎是要经由无数的失败,才能磨炼出交流和激荡。这个激荡和取暖的交流是有可能造就一群人变得更有信心,或者至少觉得书写是有不同的可能。写作成员固定的支持和交流可能刺激一些灵光闪现、观点刺激的分享。它会经过一段漫长时间把一些文学观点持续地磨锐升华,就像一群人共同燃烧促进某个文学观点,蜕变成深刻的可能和奇迹。”
过去十、二十年,她看着原本不被看好的原生新闻网站、评论网站林立,在纸媒垄断之外找到立足之地,她自问,“难道我们没有信心去成立这样的平台?”
尽管现实问题很多,但她想象网络是否有可能成为马华文学的接力空间,同时也是具有抵抗意义的空间。她所谓的抵抗,不仅是为抵抗媒体垄断而创立新的空间,也包括文学不必为了背负反媒体垄断的使命,而得服务于社会运动、社会抵抗等命题的书写。她所期待的是纯粹为探索文学可能性的自由空间。
寻找新的载体再生
张景云认为,不管企业主如何评估文艺版在华文报章的存在价值,马华文学自身所拥有的历史地位和价值,是不容抹杀。早在1920年代,马华文学寄托在华文报章,或华文报章拥有副刊,跟1920年代中国新五四运动有密切的关联。
他认为,报章副刊的萎缩跟媒体生态有关,而这也跟当初的收购事件,以及马华公会的派系斗争相连。
张景云并不看好《南洋》或要转向纯粹的财经报。他认为,过去中小企业的华人头家,以阅读中文为主;但是,如今时态已变,第二、三代的中小企业接班人一般都掌握英语,不一定要依赖中文报章。
跟过往的光景相比,《南洋》许多产业都已转让到其他公司名义底下,目前只剩下“南洋商报”这四个字。但是,张景云认为,这四个字是很有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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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文叫goodwill(信誉)。贺淑芳听到〈南洋文艺〉停刊,她很痛心,这就是信誉。......这个信誉很重要。”张景云指出,这个信誉也影响到《南洋》的掌权人不敢轻易把它关掉或卖掉,否则会成为千古罪人,或是后患无穷。
“我曾经讲过类似的笑话,马华文艺若要提升,就不应该要有文艺版。马华作家不是给文艺版写作,而是给文学刊物、期刊、出版社的编辑写作,才能提升。(不过,)这就马华文学生态而言,有一点矫情,要求太苛刻。”
张景云认为,〈南洋文艺〉停刊,按大自然生生不息的原理,的确总会有新事物取代这个空白。即使〈南洋文艺〉还健在时,新事物也同样冒现。不过,新事物的出现,并不代表它会占有旧事物,因为不会有两个完全相同形态和内容的事物存在。
“南洋文艺停刊,会有其他空间出现,无论是有人赞助、小文化人自力更生、挣扎求生存,都有各种各样的事物出现。”
“这样的现象是生生不息,最重要的是文艺写作人的内在动力有没有,如果集体的内在动力都存在的话,那是生命力很强的东西,失去了这个载体以后,它会自行寻找到另一个载体寄生。”
“我们可以相伴找出路,但是我们不需要太悲观。当然,这跟整个媒体生态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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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草盆栽


邓长权【山中岁月】
 
山下一位文友,不知怎的,最近突发奇想,把一种野生草,移到院子里去盆栽。
当她看到养大开了花的野草,觉得蛮漂亮,很有艺术感,很喜欢,就拍下照,特地通过电脑私信箱发送给我看。
那是一棵山茼蒿,还蛮好看的哩!她兴致勃勃说,准备养它一大片;也就是说要种很多棵呢!
我以前也曾经有过这文友的雅兴,人家看不起眼,自己将非常喜欢的小野草花养在自家庭院。可是,我以前喜欢的野草花不是山茼蒿,它是一点红,也叫叶底红。
一点红是我非常喜欢的一种野草,从小到大依然爱心不变。我喜欢它娇小玲珑;从幼苗到长大开花,都有令人着迷的风姿;小小棵时叶子就特别可爱了,像鸭舌帽,扁而厚,平卧地面,极像蓝紫罗兰的叶子。它开花时,花枝纤细而长,一丛10来朵,有康乃馨未绽放时的缩影,而且是诱惑人心的粉红色。
我从小到大,把森林或旷野里移植来盆栽的花草也不算少,非常喜欢的有3种,除了一点红,另外两种是小紫苦苣苔和野生翠芦莉。如果要栽种山茼蒿,我是兴致不高的,嫌它粗枝大叶。
然而,不管是漂亮的小紫苦苣苔、野生翠芦莉,还是纤纤体态,气质文雅的一点红,野草始终是野草;它天生有一种热情,豪放不羁粗犷的个性,喜欢在深山野岭与一般杂草野树为伍,过惯风吹雨打日晒的生活。虽然某个时候偶然遇见了一棵令人惊艳的小花小草,有移植的冲动,但想起了院子里一些移植的草类,神情落寞孤单,似被人拐带的身世,闷闷不乐,也缺乏生气,最后还是取消了养它的念头。要看野花,去山林、去荒郊野地看它吧。

(商余,8/1/2018)

我读芥川龙之介的《河童》 狮子

 狮子【小块文章】

芥川龙之介成长于明治末期到大正时期,那正是个日本动荡的年代。他目睹了当时1923年关东大地震之后,日本政府如何采取了先发制人的策略,暴力的镇压人民,以及1927年一系列的金融危机等等。这一切导致他产生对资本主义的不满。久而久之,这种不满与绝望的情绪在他晚年的作品中反映得更为突出,最后使他走上自杀之路。
《河童》发表于1927年,距离芥川龙之介的自杀,相差大约5个月的时间。它也是作者一系列不安作品中的其中一部代表作。虽然他的作品不少都是这一类型,可这一次给我的感受却是全然的不同。它有别于作者以往的作品,故事内容既没有典故,也不是出自他本身的生活经验。
河童,本是日本传说中虚构之物。作者把神秘的河童国描绘得有声有色,也把读者引入了一个看似完全陌生,但实际上却是极其丰富的天地。
故事的第一叙述者是个登山者,他因登山时在雾中迷失方向而误入河童国。他发现在河童世界中,我们人类当作正经的,河童却觉得可笑;而我们人类觉得可笑的,河童却当作正经。书中有提到河童奉行的员工屠宰法。由于新科技的发明,造成了大批河童的失业。可这个国家却没有罢工的现象,因为那些职工已被杀掉当作肉食品了。主角非常讶异于河童国的不人道。可当其中一个河童说,在主角国家,工人阶级的女儿不也是在当妓女时,他顿时语塞了。资本主义的“人吃人”的现象,就这样被那河童若无其事般说出来。
还有一幕让主角印象深刻的是当河童临产的时候,做父亲的,竟然问未出世的孩子,是否愿意被被生下来。这个看似荒诞的画面,感觉作者是在批评当今社会的生育制度,生育仿佛只是顺父母的意思,而不考虑孩子的生存条件。

回到社会被当疯子
此外,有个河童诗人,名托库。他是个坚持艺术至上的诗人,然而却剽窃别人的作品。他就像一个失去了艺术生命又对社会绝望了的诗人,这让他走上自杀之路。然而自杀后诗人并没有得到解脱,因为还遗留许多使他不安的问题。于是作者叙述了诗人的亡灵与灵学会成员的问答。
还记得托库死后问灵学会成员:“我死后的名声如何?我的孩子怎么样了?我的同居女友怎样了?”仿佛是芥川龙之介在下决心自杀后对自己死后的一些顾虑。
河童的结局是主角回到了原本的社会,但由于他已经无法习惯人类的生活,被当作疯子对待。《河童》像是芥川龙之介内心痛切的呼唤,你说他是一部讽刺和批判的小说吗,我感觉又不像,因为作者本身的立场也不明确。只能说他吐露了作者本身对人生的绝望,对遗传的畏惧,在家庭重负中的挣扎和对艺术上的烦恼。河童国的存在仿佛是作家在借着这个深在地底的国家,来反映日本当时现实的社会主义的问题。

(商余,8/1/2018)

外劳的家

黄建华【峰高云清】

建筑工程的大部分外劳都住在工地宿舍。
早期的宿舍其实是用三夹板搭成的工寮,非常简陋,卫生条件很差。在宿舍内居住当然也包括煮食、休闲和娱乐,但冲凉房和厕所则会离宿舍一段距离,多是共用。
有些宿舍搭建在比较偏僻的地点,不禁让人担心会有安全的问题,可是一般上并没有太多人会关心,他们只能自求多福。
有些工地宿舍,在空地安装两三个自来水龙头,有些甚至没有遮屏,就让外劳冲凉、洗衣物、洗烹煮的食物。所以早上和傍晚就会看见外劳们排队冲凉,光着身体,只穿一条内裤或加一件沙笼,有男有女,大家习惯了,彼此就不会太介意。
有些外劳带有妻儿住在宿舍。

婴儿冷水冲凉
很多年前,我看着一个外劳的妻子从怀孕到生产。生产后的妇女,就打一件沙笼,抱着刚出世的婴儿,从宿舍走到二三十公尺外的水龙头为婴孩冲洗身体,洗后连衣服都没有穿就抱回宿舍。而该妇女,照样每天外出洗衣、晾衣、煮食,一切如常。
看到这样的情景,让我想到我们华人的妇女生产后要坐月子,要吃姜酒鸡和各种食物进补,婴孩不可以吹风着凉,要穿得密实保暖等等。这简直是天地的差别,叫我感到非常吃惊。问题是大部分外劳的孩子都是这样出生与成长,一样长大成人,一样身体健壮。
我们可以想象,在宿舍住着大量的外劳,就是一般家庭社会的写照。这里会有生病、死亡、情欲、关爱、仇恨、合作、冲突等等。
所以有时会听到某个外劳生病或突然死亡。他们的同乡或朋友就会合力出点钱处理其后事。生死在这样的环境中变得很轻很淡也很简单,没有什么哀痛或伤感,没有太多情感的起伏或羁绊。生死毕竟也是理所当然,看透看淡了也好。
有些外劳会在宿舍里安装音响组合,用三夹板拼装高低音喇叭,听起来就像是一幅有规模的立体声厉声音响,在宿舍这样的环境下,也像是有立体环绕与扩展的音效,也算是一种享受,也是满足了生理上的需要。
他们也会在宿舍养宠物,如鸟类、观赏鱼,也养家禽以食用。有些还在屋外周围种了些花草,美化了简陋的工地宿舍也陶冶了心情。
其实只要能遮风挡雨就是家了,不奢求舒适豪华,没有华丽装修,尤其他们只是过客,类似吉普赛人。现实条件让他们只能接受这样的命运,一步一步走过,过一天算一天的生活,一切留待以后再说。
当我们的房子越来越华丽,当他们为我们建造了繁华的钢骨森林或舒适的家居环境,他们的家却数十年如一日,只是从三夹板的工寮进化到铁皮屋。
宿舍内的许许多多故事或事故,说真的,谁也不会想去了解太多太清楚。

(商余,8/1/2018)

2018年1月4日星期四

马国《南洋商报》文艺版停刊

新加坡《联合早报》,21/12/2017

陈宇昕/报道

  马来西亚《南洋商报》文艺版《南洋文艺》前天(19日)宣布停刊。当天的《南洋文艺》,主编张永修以“不说再见《南洋文艺》(1985-2017)”为题,撰文总结该版历史。
  去年4月,《南洋商报》便传出要将副刊版位减半,改为星期三至六出版的消息,马来西亚作家与读者马上发起联署,要求该报维护文化版位的传统使命。联署之后《南洋商报》副刊维持原状,不过本月19日《南洋文艺》“不说再见”倒是没有预警,受访作家都表示并不意外。
  马来西亚评论人、前报人张景云受访时说,世华媒体集团收购《南洋商报》后将之改为财经报,并不适合马国文化环境,如今即便华人中小型企业,也通过英文报刊杂志了解财经讯息,比如“The Edge”。世华媒体集团旗下的马来西亚报纸包括《星洲日报》《南洋商报》《中国报》《光明日报》。
  张景云说,《南洋商报》文艺版,从战后的姚紫到后来的杏影,多年来对华文文艺的发展贡献很大,且有目共睹,现在忽然间停掉很可惜。
  1923年陈嘉庚创办《南洋商报》,1965年新马分家后该报一分为二。《南洋商报》与《星洲日报》的文艺版面,多年来引领风骚,在《蕉风》等文艺刊物式微之后,星洲与南洋的文艺版更成为马华文学的重镇。
  《南洋文艺》于1985年脱胎自《读者文艺》,历任编辑包括钟夏田、柯金德,1994年张永修接掌主编至今。
  研究新马华文文学的南洋理工大学中文系主任、诗人游俊豪接受联合早报访问时说,张永修功不可没,他将《南洋文艺》从保守走向前沿,从现实主义带到现代主义,且主动编辑,经常推出有意思的专题。
  他说,马华文学有史以来的发表园地就在报纸文艺版,1960年以降则以南洋和星洲为主,如今少了一个主要的文艺版,心情沉重,许多人也无所适从。
  游俊豪认为,新马写作者相对较认同主流报刊的文学园地,不过大势所趋,也许也会像台湾和中国大陆的年轻一代写作者,着重于自媒体与文学期刊杂志。
  马华诗人邢诒旺受访时则说,文艺版是媒体的品牌,人文精神及美感的品牌,不仅不是阻力,反而是读者对媒体的尊重的依据。
  他认为社会需要更多平台发表文艺作品。

(新加坡《联合早报》,21/12/2017)

http://www.zaobao.com.sg/news/fukan/literary-writings/story20171221-820621

新加坡《联合早报》,21/12/2017

古老的苔藓

苔藓雨林中的地上、树上都长镶满了绿茸茸的苔藓,连乔木上也结成了一团团的苔藓球。

朱海波【群山博物】
文字与摄影

为何它还是这个样子﹖
自4亿年前奥陶纪时期,原始海藻类生物演化成陆生绿色植物以来,最初的植物群就是这种模样,它们匍匐着低矮的身躯,尽可能沾得着周围的水分,毕竟是演化自海洋,始终离不开潮湿的环境。
后来有一些基因突变,使部分苔藓的躯干内长出了中空的纤维管,这种有中空纤维管的突变种,能借毛细管现象,将水分及养分往躯干的上方部分引导,而能长得高大,最终在志留纪时期演变成了“森林”,当时的森林高达一英尺。
泥盆纪时期,纤维管植物发展出根和叶,于是迅速成长高大,古蕨类植物群,躯干高达20公尺。
丛苔层层包揽着的乔木树干。

石灰纪时期,气候温暖潮湿,地球遍布蕨类森林,石松类和木贼类是这些森林的重要植物,其中有些异常高大,石松类的鳞木甚至高达40公尺。
二迭纪时期,蕨类森林开始消退,球果植物在此时期茂密生长,并演化出厚实肉叶保护种子,即是针叶状的裸子植物群,目前存留在美国西海岸的美国红衫、巨杉、美国花旗杉,都高达100公尺。
三迭纪时期,气候较为干燥,形成了裸子植物优势时期,球果针叶森林渐渐取代了蕨类森林,时至今日,针叶森林仍然是占据大面积的林地。
侏罗纪时期,苏铁类、球果类、银杏类共同构成重要植物类型,当时尚属草本的被子植物也能介空隙,蓬勃发展。
白垩纪时期,植物终于演化出花朵,从这时开始,植物渐渐发展出花朵、果实,与昆虫、动物形成互惠共生,茁壮成长,桦木、柳、木兰类植物形成森林。
等待下一次潮湿来临
然而,它们还是这般模样,始终离不开潮湿的环境,一旦环境变旱,植株便会应为散失水分而干枯,甚至它们在进行有性生殖时,也必须透过一层水膜才能进行。然而它们并不脆弱,当环境不幸变得干旱时,它会干瘪和缩拢,牢牢的贴在岩石上、树干上、或土壤里、并耐心的等待下一次潮湿的来临,随后又再次的重新开始生长。
这个世界依然拥有让它们存在的空间。

(商余,2/1/2018)
小小的枝叶上都覆盖着苔藓。


要吃 就要吃到飽

李宣春【铁厨柔情】

常常在疲乏困倦的时候,会想念起台湾。说是想念那个国家也不全然正确,是想念那段20代后半到30代之间的自己。日子虽过得贫穷,但内心是富足的;身体有耗竭不尽的体力,不必太担忧肉身损毁;带着一些天真的懵懂,怀抱不太令人憎恶的世故和勇于冒险。一切都可以抵挡,一切都没问题。
初到台湾,是夏天的时节,而我落脚的地方是半城半乡的中坜。去上的研究所已经有同乡学姐在,学姐很积极且有耐心地带路,带我们去采购日常用品、指引路线和熟悉环境,更重要的是提点我们待人接物、谈吐应对该注意的事项。为了出国读书,我们都付出了不少努力、经历过许多挣扎,因此实在地感受到机会得来不易,不敢太松懈;有时方寸抓得太紧反而弄疼自己,过了约一年之后,才真正地怡然自得,悠游其中。

知识总有迷人的气质
来到一个全新的世界,像悬浮在宁静蔚蓝无瑕疵的海洋里,尽情吸收各种资讯和承接各种经验。生活在校园里,基本上就如同被罩了一层保护网,再怎么困难的事也不会落到跨不过去的地步,只要你有充分的自信,且愿意寻求或接受他人的支援。我因此多半时间耗在课业上,准备写报告,大口嚼食各种文本。我想我生命中最努力的时段,应该就在那时了。即使是在各种研讨会接触到其他领域的知识和学问,也不排斥。知识总有一种迷人的气质与面貌,教人愿意全身心奉献投入,多少代价在所不惜。

养着一头饕餮
在台湾度过的第一个冬天,学姐带我们到中坜市区去吃正推出“吃到饱”促销的火锅店。我们一坐下,脱下羽绒衣,店员就上来帮我们点食材,然后起火倒汤水。火锅吃到饱的概念就是你只须付一笔固定价额,就可以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所以我们往往埋头奋战,认为非要吃回本才行。等到终于舍得卸甲弃战,走出火锅店已经饱撑得说不出话来。这样的吃法是带有后遗症的,隔天往往就会肠胃不适,只是我们的身体里都养着一头饕餮,只要驯服了那只兽,别的就算不了什么了。
研究生的共同弊病多半就是不懂得如何照顾健康。没病没痛地捱出一张学位文凭,应当算是大幸!也见过听过不少身心出状况的例子,往往能为对方做的事情不多,只能自我警惕要爱护自己,别步上后尘。
光顾吃到饱火锅就这样变成同侪间的不成文传统。快毕业的时候,和几个学弟约了去吃学校附近新开张兼广获好评的火锅自助餐。食材种类繁多,让人好不心花怒放。我们吃着谈着,时间就这麽过去了,当眾人抚着肚腹思忖是否再战一回合,某学弟说:“我学乖了,与其吃到不舒不服,得不偿失,不如吃饱吃足就够了。”于是,我们终于舍得贪嚼两口,接着就放下碗筷。

(商余,2/1/2018)

夏季的冬天


游嵎荏【YEW游天地】
文字与摄影

那天到某商场去逛逛,再到某餐厅吃饭,发觉他们都把冷气开得非常冷。这让我突然回想起我到Altyn-Arashan 的经历。
话说通常大马人都会选择在四季国的春、秋或冬天到那里旅游,而鲜少会选择夏季出游,因为在大马天天都如夏。
然而,我们选择了夏季吉尔吉斯斯坦之旅,其中一个行程中的亮点——阿尔丁阿拉山(Altyn-Arashan)。因为这里或许一天就会有四季之分。
我们乘着改装的军用大卡车(kamaz)上山。卡车在凹凸不平的碎石路摇摇晃晃的爬上山时,一路上的针叶林,滾滾奔流的河水,路旁五颜六色的小花轻轻飘舞,一路风景仿佛暗示我们,世外桃源就在不远了。终于我们达到海拔2435米的青葱群山里的一个平原,望下前方的山谷,牛群马儿们,闲谈吃草,几间小木屋和一些游牧包。我们的住宿就在此。
吉尔吉斯人喜欢三温暖
Altyn-Arashan也著名温泉,温泉是在分别两栋的小房子里,每一栋大概可以让4、5个人进去泡。吉尔吉斯人非常喜欢三温暖,而有些人每年都会定期到这里来,利用热、冷交替的洗澡方式,先将身体在热水中完全泡热,泡舒服,使血管舒张,然后再前往在小溪中以冰冷的水泼在身上,使皮下的血管收缩,停止体表温度的散发,再回到温室泡热水澡,即使皮肤会有一种被电击到的刺痛感,但慢慢就会恢复舒服的感觉。重复几次的冷热交替的泡澡体验,只能说太刺激了!
在这里,除了可以在艳阳高照下远眺还来不及在夏季融化的雪山,马儿悠游的在绿油油的草原上奔放, 幽蓝的天空以及体验冰雹雨突然拜访。晚上更是摄氏8度以下的星河,陪伴着我们在那游牧包里回到梦乡。
夜宿山上游牧包,冷热交替泡澡,享受山野间的宁静,晚间仰望天空数星星。这毕生难忘的体验似乎不只媲美瑞士,甚至可以媲美大马,因为曾经有外国人对我说,马来西亚虽然很热但也真的很冷,因为这里的商场很冷,办公楼很冷,餐厅里也很冷。但还好,大马人都还很热情。

(商余,1/1/2018)

你还好吧?

李忆莙【驻足红尘】

岁末年终,照例要给亲友寄上一张年卡。虽说如今这等事只需在手机上点一下即可办妥,可是,总有一些长辈是没赶上这班车的。说实的,我自己还真的不喜欢借助网上的这种方便。总觉得那些现成的应景祝语没人气, 即便是有声有色的视频亦然。当然,当中不乏美词佳句,可那毕竟是“代笔”啊,是人家的“作品”,并非我自己的心意。而且也不知转发了多少遍才转到我这儿来,我又再转发,再好也变得陈腔烂调了——连一年一度的一个问候也如此没诚意,那就算了吧。我心里嘀咕。

名单越来越长
寄年卡,主要是给长辈问安。可心里不期然也会想到远方的久没见面的朋友,不是也该问候一声音吗?于是名单越来越长。自己也好生奇怪——怎么交游如此广阔啊,平时天天坐在家里,日子是那么地平淡,一旦寄起年卡来,竟有相识满天下的之感。
想想,毕竟是经历了大半辈子的岁月,在人海中浮沉,行事即便再潇洒利落的人,心里总不免会有些投影是抹不去的。人生多层多次,同时也分好几个阶段。人与人之间的相识相交,各种微妙的感情,有喜有悲,有苦有甜;一忽儿思念,一忽儿淡忘。终归是相识一场。曾经狠吵过的,因日子久了,那恨的状态终于湮没,代之的反而是思念。徜若没经过那一场狠吵,还真不知道在心之一角确存在着纯良与宽厚。
生命中总有瑕疪,连番失意,命运多舛的人,在漫漫岁月中不知不觉练就了深厚的人生功底,发奋图强的心态,格外坦然。
寄年卡,一年才一次, 总觉得应该周详细意一点。事后若发现仍有遗漏,还真觉得悔恨——不应该啊,怎么就偏偏漏了他呢?
一年一个问候,或许有人会认为这友情未免单薄,可我却不这么想。人生在世,各有自己的路要走;车暂停,人暂驻,然后又各年分散,怎么可能一生都同在一个小圈子里?只要稍一念及生命中的波折与播弄,就会格外珍惜和感动这份茫茫人海中“我仍记得你”。至少,在这一年一度的问候中已包涵着“我仍活着,你还好吧?”

时间治疗伤口良药
真的,人事沧桑,满世界的悲欢离合。一年一度,说容易也不容易。偶有不慎,都是遗憾啊。
四散的朋友当中,即使曾有过不愉快,也会有那体谅之时。始终相信,时间是治疗一切伤口的良药。世上纵有万般是非,万般怨恨,那曾受过伤的,日子久一便淡忘了,甚至不复记忆。在那一刻,就只愿意记取好的方面而忘了不好的——可以放下,何必等到再相见?是谁说过的?因为懂得,所以仁慈。
即使是猪朋狗友,何妨迁就一点。要让自己开心,先得让别人开心。朋友不一定都得是刎颈之交。记取那一点好,已先哄得自己很开心。
时至今日,庆幸我仍有寄年卡的傻劲——以祈愿的语气:你还好吧?

(商余,1/1/2018)

2018年1月2日星期二

張錦忠/豈容青史盡成灰:也談《南洋文藝》停刊


張錦忠/豈容青史盡成灰:也談《南洋文藝》停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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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洋商報》的文藝副刊總算完成了世代交替,告別意識形態掛帥,不再視現代主義與寫實主義為二元對立的現象。張永修一直編到去年歲末,然後在一片向李永平、余光中告別的哀悼聲中,《南洋文藝》本身也變成作者讀者告別的對象了。向讀者告別,其實告別的是歷史。我們並不知道報館高層是否真的就是依據點閱率而做出停刊的決策。當然,沒有人能夠阻止或左右報社掌舵者做他們想做的事。他們決定辦一份沒有《南洋文藝》或其他文藝副刊的商報,顯然想當斷腕的壯士,不過卻是多了點勇氣,缺少了歷史感與文化責任。

【文/張錦忠】
二零一七年十二月十九日,《南洋商報.南洋文藝》刊出編者張永修的〈不說再見:《南洋文藝》(1985-2017)〉。文章劈頭就說,「《南洋文藝》終於來到了向讀者告別的時候」。那是最後一期的《南洋文藝》。換句話說,之後的《南洋商報》,將是一份沒有文藝副刊的、名符其實的「商報」了。
《南洋文藝》終於來到了向讀者告別的時候了。編者如是說。「向讀者告別」,是沈痛的姿勢,是「停刊」的另一種說法。不過,《南洋文藝》要告別的「讀者」,究竟在哪裏,或有多少人,其實值得我們追問。在這個「大數據」的時代,《南洋文藝》的讀者人數,其實不難統計。對管理階層而言,數據會說話。點閱率高,表示多人看;點閱率低,則表示少人看。比如說,直到我在寫這篇小文的時候(十二月廿九日),《南洋網》的〈不說再見:《南洋文藝》(1985-2017)〉獲得424人次的點閱率。這是十天之內的點閱率,也許不算低,但比起「教育」版的〈學習編程比英語更重要〉的548人次,則少了一百個點閱人次。同一天的《南洋文藝》也刊出杜忠全的文壇紅花綠葉成園圃:2017年南洋文藝回顧〉迄今得到的點閱人次是191,比〈不說再見〉少得多。
如果十天548、424、191的點閱率人次的落差所代表的意義不是那麼大的話,十二月廿八日所刊出的〈行駛五十三年安全技術佳/隆新高鐵採子彈火車〉在一天之內獲得2292人次點閱,顯然可歸為高甚或超高點閱率。即使將〈不說再見:《南洋文藝》(1985-2017)〉的424點閱人次,和〈文壇紅花綠葉成園圃:2017年南洋文藝回顧〉的191人次合併計算,也不過615人次,每天約62人次。相形之下,2292人次就是天文數字了。換句話說,根據這個數據,報館高層或許會說,要刊就該刊點閱率一天2292人次的,而不是191人次的。由此可見,文藝類作品本來就沒多少讀者,或看文藝作品的人遠比看其他類作品的人少,所以就讓文藝版告別讀者吧。
於是,《南洋文藝》終於來到了向讀者告別的時候了。
我們並不知道報館高層是否真的就是依據點閱率而做出停刊《南洋文藝》的決策。當然,沒有人能夠阻止或左右報社掌舵者做他們想做的事。生意是他家的,他想如何經營,除了股東或董事會,其實也不關旁人的事。而身為消費人,我們只問他家的產品值不值得買,或他家有沒有我們想買的貨。如果要買的貨斷市了,或停產了,我們也只能向他「告別」。
張永修的〈不說再見:《南洋文藝》(1985-2017)〉回顧了三十二年來這個命名為《南洋文藝》的文藝副刊的亮點,編者的作為,以及對馬華文壇的貢獻,儼然是馬華文學史的縮影。這個回顧,這個「身影」,顯然是蒼涼的,像「落江前的手勢」,而不是「憤怒的回顧」(借用英國現代詩人歐思本【John Osborne】的劇作題目)。
其實,我們也不是「無話可說」。我們只要稍為回顧一下華文報紙的文藝副刊在馬華文學史上的位置,就知道《南洋文藝》停刊,並不止是一個「向讀者告別」的手勢而已。
(來源:古籍電子書網
一九一九年,五四新文化運動那一年,《國民日報》改名《新國民日報》,設有張叔耐編的《新國民雜誌》副刊,到了一九二五年,拓哥編的《新國民日報》的《南風》副刊已全面刊出白話新文學作品,開拓了南洋的新文學路徑。我們可以說,如果沒有《南風》、《星光》、《浩澤》、《荒島》、《椰風》、《椰林》這些報紙文藝副刊,一九二〇年代的馬華文學史(或史前史)就是一片空白;那些年如果沒有文藝副刊,也就談不上甚麼馬華「文壇」了。
一九二八年,許傑南下吉隆坡,提倡左翼的新興文學,就是以他編的《益群報.枯島》副刊為基地。《南洋文藝》編者的告別辭中提到,這篇最後的編後話,旨在回顧了他「在編輯任上為『鑄造南洋文藝』所做的嘗試」。「鑄造南洋文藝」是曾聖提的話,他是一九二九年的《南洋商報.文藝週刊》編者。文藝副刊影響一地的文學風貌、左右文學運動走向,早已是文學史的重要場域。張永修引述編《南洋商報》文藝副刊前賢的話,當然不是偶然的。
以《南洋商報》而言,一九六〇年,杏影(楊守默)編《青年文藝》副刊,在「大躍進」的年代,傾向寫實主義文藝思潮,對年輕作者頗有影響,不過杏影亦有其包容的一面,也刊出陳瑞獻現代風格強烈的詩與小說。杏影逝世之後,文藝副刊由梁明廣接編,易名《文藝》,大量刊登以現代手法書寫的作品,後另編《青年園地》副刊,加上《南洋商報》星期刊一九七一年創設的《文叢》版(梁與陳瑞獻合編),《南洋商報》的文藝副刊儼然成為星馬華語語系文學現代主義的重鎮。
一九七〇年,星馬版《南洋商報》的文藝副刊分家,馬來西亞的報館推出由陳思慶(陳雪風)主編的《青年文藝》,三年後則由《讀者文藝》所取代。這兩個副刊當然也反映了陳思慶與鍾夏田(《讀者文藝》創設不久後由鍾夏田主編)的文學品味,大抵就是平庸的寫實主義,加上朋友主義,故有後來的熱鬧滾滾的「是詩?非詩」事件。
(來源:雨林小站
到了一九八五年,南洋報社人事紛爭,文藝副刊也多刊並行,頗為熱鬧。張景雲編《文會》副刊以取代鍾夏田編的《文星》副刊,頗有中興氣象;《讀者文藝》與《文星》停刊後,鍾夏田另編《南洋文藝》,一度改為編委制。張永修(上圖左)接編《南洋文藝》已是一九九四年的事了;《南洋商報》的文藝副刊總算完成了世代交替,告別意識形態掛帥,不再視現代主義與寫實主義(事實上是馬華版的社會現實主義)為二元對立的現象。張永修一直編到去年歲末,然後在一片向李永平、余光中告別的哀悼聲中,《南洋文藝》本身也變成作者讀者告別的對象了。
《南洋文藝》向讀者告別,其實告別的是歷史。報館高層決定辦一份沒有《南洋文藝》或其他文藝副刊的商報,顯然想當斷腕的壯士,不過卻是多了點勇氣,缺少了歷史感與文化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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