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0月28日星期日

相梦

插画:姚于玲
【莫待专栏】无花
 

或许透过梦    
我们开始对话    
你站在对角的墙,黑色的后方
豢养夜的孤单,单人床的冷    
自言,梦的呓语
       
那是个坦白且空旷的梦境    
不开口,我们聊了很多    
声音很轻    
更容易沉潜你封口的心底    
念念的回响
         
梦也很轻    
我们不容易醒在夜里    
影子牵起影子的手    
我牵起我们的梦    
在彼此清醒的疆境    
草草睡去

(南洋文艺,25/10/2018)

剥削

【电影极限篇专栏】棋子

——观电影《高楼大劫案 / Tower Heist》有感

在这家公司服务了5年,每到年终,老板都会推托行情不好,公司没有赚钱,所以取消花红。

我问一些老臣子,他们都气着反驳:每天跟他拼死拼活,夜夜赶工,哪有可能没有赚钱?而且据财户报告,每场工的盈利至少15巴仙以上。

哪为何不去争取你们应得的呢?老臣子们各有各的忧虑:有些要养家糊口,有些车债屋债太多,以至于勇气都被消磨了。他们认为我还年轻,负担又少,一致推举我为代表,替他们争取利益。

那天,不顾一切向老板替出了诉求。

老板一脸凝重地说:“我是怕给了花红过后,你们下个月就走人了。”

(电影简介:https://www.youtube.com/watch?v=Xy_CIO6H00Q)https://www.youtube.com/watch?v=hlqATGMqrGc)


(南洋文艺,25/10/2018)

但是

【因为咖啡专栏】黄建华 

但是你不必为了一个人孤独而失声痛哭
也许你不知道孤独是最唯美的思念方式

安坐在镜子前不发一语
纤瘦的题型有独身的线条美
所有的声音都无法回应
呼吸着一种忘记了痛的故意

在暗夜用体温生一盆火
煮一壶最激烈的咖啡
不用虚假的糖味和甜言蜜语
只有深沉而浓郁的坚定

或许一直都没有忘记
你最爱的寂寞的灵魂
原来比自己更孤独的
是最初那一场午后突然的阵雨

(南洋文艺,25/10/2018)

再生

【无诗字通专栏】马盛辉

每天凌晨
他把用过的梦
一包包分类好
打开窗口
让天空回收
他相信
某部分
会化为诗句
穿过梦的边缘
回到枕边
他也相信
自己终将
被分类
回收

(南洋文艺,25/10/2018)

香水男人

【故事系列专栏】吴鑫霖 

没人比9号先生更懂香水。

1990年出生的9号先生,现在是柏威年广场一个国际知名香水品牌的柜台先生。

来专柜买香水的女士,没有不被他一身结实肌肉所吸引。他特别喜欢穿着贴身白衬衫,窄版的长裤以及合身的西装外套。他这样一装扮,在商场柔和的灯光下,光打在他身上,总散发着一股诱人魔力。9号先生爱梳油头,这油头他每早在健身完,洗澡后,全身抹完护肤油,就开始打理这头他非常在意的头发。选用哪种发胶、发油他很在意。有几次跟朋友聊起这事,9号先生还因为他的朋友不懂这些事情而默默在私下跟朋友划清界线。当然,后来这几个朋友用一杯星巴克甜得要死的饮料,又把他们的友情修补完好。

9号先生如往常般,精心打扮,喷了上星期刚从国外买回来的香水,帅气得要把柜台上插着的一束百合与桔梗给逼死,温柔优雅地整理着柜台上的瓶瓶罐罐。他打开舒曼的钢琴曲,然后开始盘点收银机里的钱。确认柜台如昨日般整齐后,用漂亮的心情等待上门的顾客。

直到中午,陆续来了一些人,但都没买任何东西。他有些乏味,可他热爱这份工作。他觉得这是时尚的工作。在车上,9号先生跟刚交往不久的G先生说。G先生没说什么,带9号先生回到房间,他们没有太多的话语交流,一切都交给了身体最敏感的部位。只是这次,9号换了一款香水,跟上一次闻的不同。G先生问9号:“你今天用了不同的香水?”9号点点头,体温、汗水和香水交织,G先生的床单又沾上了全新的气味。

(南洋文艺,25/10/2018)

只手遮天

【诗】邢诒旺


你问我同意不同意?
支持或反对?
可是问题不在问题,而是在
玩弄问题的
那只手

现在废除了,等下可以恢复
现在通过了,等下可以废除
现在饶恕了,等下可以杀戮
现在杀戮了,等下说不定
可以复活?

你问自己同意不同意?
支持或反对?
看看那只手
看看那只手
看看那只从来没有问你的
那只手

马手
鸡手
肛门手
以及很多很多很多的
副手(好吧,副手只是手指
一只手指可以挖洞,很容易折断
很多只手指可以团结
握拳头
或挖大洞)

换了几只手
还是一只手
还是同一只
手吗

它一手玩弄问题
它不问你
它不必问你
它就是今天
它也不必等到明天
什么是五年

它只是让你在一个个问题的漩涡中打转
让你在问题中忘记
什么才是问题

(南洋文艺,25/10/2018)

夏日炎炎正好眠 ——昆虫夏眠

榕四星金花虫

【散文】韩学宏

  以前在书上总是看到动物如何度过寒冬的讯息,如北极熊冬眠、昆虫以卵、蛹等形态冬眠,从来没想过来自热带的笔者,在亚热带的台湾念文学,竟然能发现台湾昆虫的滞育现象,而且是比度冬更少被观察到的昆虫夏眠。
  
不管是冬眠或夏眠,都是动物滞育的现象,降低体内的代谢速度,以度过不利于生存的环境。冬眠明显的是低温的考验,夏眠应该以食物为最大的考虑,也是各物种在一年间能繁殖一次或两次,有一个世代或两个世代的分水岭吧!许多昆虫在春天及秋天繁殖产卵一次或两次,多以卵、幼虫或蛹的形态度过寒冷的冬天,台湾蝴蝶中的斑凤蝶即为一世代,大凤蝶即为两世代的昆虫,都以蛹度冬。来自热带的笔者,常会想象这些凤蝶科的成员,在大马会以甚么型态度过岁末年终?一年又会有几个世代呢?

一大群榕四星金花虫在庭檐夏眠。
 
甲虫中的榕四星金花虫,是金花虫科成员,也是笔者观察到有夏眠现象的主角,2015年6月1日,在凉亭上休息时,发现了亭檐上有一簇簇的虫影,用望远镜观察,首次发现榕四星金花虫会夏眠,哇,好大的发现!欣喜若狂的笔者,一周看3回,到10年26日,计算了共有86只夏眠,到了11月11月,仍有17群共85只,直到12月24日因两波十余度低温而变少,盛夏休眠滞育将近7个月,共207天。另于前一周的12月17日见到树皮下有3至5只榕四星金花虫休眠,似由夏眠接续着冬眠哩。不过,数量明显变少。
  
2016年的暑假,再度发现榕四星金花虫,环数着四面的亭檐,有23个小群聚,总共318只!较去年晚一周发现,数量却更多!由6月9日到7月5日,群数上虽然由23群变为43群,总数量却由318变309,数量相近,显见夏眠中的金花虫还有小幅移动的现象。
榕四星金花虫的幼虫出现在3、4月间。

9月6日第三次统计时还有19群共144只,10月31日第四次统计时124只。可见有将近一半的成虫夏眠了5个月,约153天。

12月13日仍有30群共85只仍健在,年终则少去大半的成虫,是撑到最后繁殖后雄虫死亡,留下雌虫等待最后时机产卵而亡?或者再移栖位置以成虫度冬?还是大多在来年前即死亡?有待进一步观察与研究。不过,来年3-4月间多见幼虫而成虫少见,新一代的成虫在5-6月间才大量出现。这是从事生态观察与教学十余年的笔者,珍贵的观察纪录,更值得在终年盛夏的大马参考,观察那些物种会进行滞育呢?希望有在地的生态观察者持续纪录到相关现象。

(南洋文艺,25/10/2018)
添加少数的榕四星金花虫在夏眠之后进入冬眠。图片说明

恰似那湖野莲花

网络照片

【小说】姚斌奕

河东路西河城外有一大泽唤文湖,每当盛夏时分,沿岸那一大片浅区都会红莲漫开,就似火烧霞云般,目及之处皆是一派潋滟。

其中几个临湖村落都座落此间,再加边上一条算不得路的泥泞小道,百十口人的生养死葬也就全将就在这里了。

本来,就这么一个贫瘠淡寡的湖畔地方,照理说是很难会有外人造访的。然竟在今日,破天荒的一人一马却从官家驿道一路转驰到了村口,且骑乘中无视颠簸污泥,硬是赶上了一位刚好下完田正赶脚回家的老农。

老人一脸无解的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黥面布衣男人,没有发话,然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却昭示了他是个见过世面的人。

布衣男子先是笑着喊了一声:“十三叔?”
   
然后也不管老农的满脸错愕,忽就用了最地道的河东方言说道:“是俺啊,南村的狄青,十三叔不认得了?”

名叫狄十三的老农登时撑开那一直咪起的眼睛,不自觉地就倾前去细细打量这个自称“狄青”的后生,然后越看似乎面口越熟,瞬间即想起些许零碎片段:

“青娃儿?!”

狄青赶忙答道:“您老终于想起了啊!”

老人唏嘘,却也扪心喜悦:“娃儿你是个有福人,随军打仗去了那么多年竟还有命回家,十三叔这是真乐啊!”

狄青不置可否:“西夏人早就从凉州退兵了,这不仗打完了就回老家走走呗, 当年叔还赠俺两吊钱当投军盘缠来着,此恩可不敢忘丫!”

狄十三摆了摆手:“你小子也是个死尸堆里活过来的苦命人,那两吊钱就算了,不过话说回头,你小子当兵可有十来年着?混出头了吗?”

狄青靦腆道:“劳您老人家挂心了,还行。”

“噢“,狄十三厚道的应了话,兴许是生怕伤了对方的仅有自尊,并没有再问下去,只是无端的叹了一句:“可惜了。”

狄青神色平常,应该是没听明白狄十三的意思。

可狄十三也不管这些,尽管自顾自的说开了来:“还记得阿梨那闺女吗?自你小子父母双亡去参军后,她总是日日到你老家去收拾,让好些想娶她过门的人都死了心,而她一个好女娃也终究会老,只是她今天人都走了,指不定你小子都记不清她人了吧?再和你唠叨也不济事,毕竟俺们穷人本就贱,病来如山倒,要扛不过去也是命数,就权当早投胎早超生吧!“

此后狄十三就停止说下去了,却指了指北村湖边:“阿梨的墓就在那处,不难找,但去不去由你。”

狄青没再说啥,然从袖子里掏出了袋银子和书信,硬塞到狄十三手上:“十三叔,俺先前还欠了好些乡亲的钱,本该自己去还上的,可俺明日就得走,怕是替爹娘扫完墓后就来不及了,所以把恩主的名头都列在了信上,这次就麻烦您老人家替俺多操点心了。”

狄十三终于没有拒绝,感慨道:“是急了些。”

狄青无奈摇头:“俺送您回家。”

但才迈开步伐,狄十三已是按耐不住回头问道:“青娃儿,我听京城来的货郎说过,有个将军姓名像你,你小子真当大官了?”

这是狄青与狄十三说上话以后第一次感到无法回答,什么东京开封府的大官贵人?什么钦赐宝剑紫袍玉带?什么位列封疆统兵一方?什么节度枢密文武满挂?

兴许都换不回自己对爹娘以及阿梨的亏欠。

所以他只好苦笑:“没你说的那个人官大。”

狄十三拍了拍他肩膀:“有个官儿当当也算祖宗有灵了!你小子知足吧!”

狄青点头示意,把老人家送回家以后就径自前进,往父母的坟头处走去。

一直到路过荷塘的时候,才停步摘下了几朵盛开的红莲,默默的供在了爹娘墓前。

然后点起香烛,跪下重重的磕了3个响头。此时他心里头在想,从前之所以去投军,实话说也只是为了搏个温饱,当然压根儿就没盼过能做上什么领军大将,更何况他父母一介农民,只但求自家儿郎能认得几个字,能舞点拳脚棍棒就已是祖堂有光了。然他俩不知道的是,如今这个青娃儿可并非只在军营里混口饭吃了,他狄青,早已是大宋皇朝禁军第一人,堂堂以黥面兵痞之身名列枢密院副使的传奇人物。

而他的十三叔,要是知道那封信笺上所署名之“狄青”二字,实则等同于大宋四十万禁军厢军的共同仰仗,等同于西夏北辽不敢犯边的事实存在,想必就不会再想要提起阿梨的事了。

祭拜后在返往北村的途中,狄青路过了苦命女子阿梨的老家,并与她弟弟撞了个正面。

那人一见狄青,立马就显露出了一种掺杂多重情感的怨容,其中有愤恨,有不解,有惊讶,而更多的却是无奈。

他也不多话,只是让狄青侯在家门,随即便从屋里提出一个木箱子,递给狄青:“这是你当年留下的东西,俺阿姐至死都还妥妥贴贴的为你保存着,说是有一天你回来了会用得着,她可真傻……。”

狄青接过箱子,瞬间已是红了眼眶,他忍住全身不由自控的颤抖,魔怔般的望着眼前这个早岁还常戏称他为姐夫的脸孔,道: “俺对不住你们。“

“不是我们,是俺姐!!!”阿梨她弟斩钉截铁的怒吼。

狄青无言以对,然心头已是阵阵淌血。

此刻的他,只觉得自己是个不孝不仁不义,甚至比从来都瞧不起的西夏人更不堪的混帐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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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后的两个时辰,狄青就这样站在阿梨家门口,久久不愿挪步,直至夕阳逐渐西沈,他才带着箱子,来到了藏在塘边的那座墓碑跟前,默默的与其相对而坐。

曾经有个没上过学的小娘,她总是天天都于自家院子里整理那千遍一律的几部破书——一本本从箱子里拿出,一本本又复藏回箱子里。

曾经有个终身不嫁的闺女,她总是会在夜深人静时独自来到泥泞小路旁枯等某人——一遍遍的盼,一遍遍的哭。

狄青小心打开箱子,瞧着都是一些自己早年必读的《李卫公兵法》,《春秋左传》或《杨家枪法》等文武书籍,以及小时候曾暂且用来练把式的一柄木刀。

那几岁,无论阿梨是在忙农活,或是在湖畔洗涤,或是在夏日采摘莲藕,狄青都经常在她跟前演练刀章。

可年复一年,他虽衣锦还乡,她却已然天人永隔。

于是狄青轻轻卷起衣袖,在坟前又一次的舞开了那柄木制横刀。

劈、撩、刺、截、拦、崩、斩、抹、带、缠……。

刀刀情愁,刀刀断肠。

晚霞下,武人演武,忽逢一阵凉风吹过,带动塘中野莲荡漾。

竟似阿梨笑臉微醺,粉黛紅妝。

(南洋文艺,25/10/2018)

乌巴过后_上


【小说】碧澄

  晨光熹微,陆永福站在主人卧房外的阳台向前头眺望。四周一片寂静,凉风拂面,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宁静。他略一回想,不禁一阵唏嘘!原来,从首先传出捷报的沙巴和砂拉越开始,直到全盘成绩出炉,显示执政60年的国阵政府兵败如山倒后,仅仅几个小时,马来西亚60年来首次的政权轮替就诞生了!换句话说,2018年5月9日这一天,也是马来西亚由四个主要政党结盟的“希盟”,在人民的欢呼声中将组成新政府的历史性时刻!

  儿子跟他分享一段手机流传的短文:“在这一刻,无论是之前所酝酿的情绪,或者是在投票日的期待,到了成绩公布的那一刻,这就是大部分马来西亚人民共同展现的‘一马精神’。它,也是马来西亚人民的理想和目标。”陆永福顿时感觉胸臆之间隐隐发热。接着,他也听见一向被他和妻子视为小孩的儿子,讲了几句差点儿让他掉泪的话:“爸,做了两个星期的选举义工,我才发现,原来很多人都很爱国,大家都很想要有安稳的生活。现在,终于换了政府。改革的道路肯定很长,也有很多挑战,但是,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停在半路,比走到终点还辛苦’,所以,无论多辛苦都要去做。这是很值得的。”他忽然发现,国家开始要进行改革,儿子,仿佛也在不知不觉间长大了。

与此同时,大选9日落下帷幕,前首相拿督斯里纳吉也召开记者招待会宣布原任政府落败,象征其领导的执政联盟国民阵线(国阵)结束了自独立以来保持60年的执政权。

5月10日凌晨,刚被推选为第14届新政府的敦马哈迪医生,宣布5月10日及11日为全国公共假期。这个令人措手不及的“大礼物”,在168咖啡店,又成为另一个热门话题(当然也包括选举结果)。而早在敦马哈迪医生宣布这个特假前,也就是在大选下午,以 M字为首的全球快餐专卖店送出免费咖啡,其他商店纷纷效尤,有免费冰激凌、印度煎饼、洗车服务等。这两天特假,更被视为有着特殊的目的。

“猜都猜到啦,老马一定是为了不要给某某人把钱转出去咯。”令伯率先发言。

“对咯对咯,不然钱都给转光光了。”

“啧!你又知道,老马跟你讲的啊?其实他怕有些人会出来乱,所以放假给你们在家好好睡觉。”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又跑出来?难道不怕乱?”

“你们吵什么啦,讲一下希盟为什么会赢更好。”

“废话,本来就是会赢的啊,看赢多赢少罢了。”

坐在柜台的陆永福,看着几位熟客你来我往地唇枪舌战,忍不住一直发笑。没半晌,他们又热烈地谈论另一些课题。

“天有眼啊,这一次天秤真的很惨很惨,连马华总会长都输给一个卒仔。”

“安华的老婆更厉害啦。我们马来西亚建国以来,第一次给女人做副首相啊。”

“虽然刘镇东那个少年囡输给魏家祥,但是只差两三百票,虽败犹荣啊。”

“林吉祥真是要烧猪还神了,儿子一定有大官做啊。”

不久,他们的话题又转变了。

“奇怪咧,为什么国家元首还不给马哈迪宣誓就职的?”

“蠢材,一定是有原因的啦。不过,这一两天肯定会安排的。”

“哈!你以为你是半仙?要不要赌明天还是后天?”

于是话锋一转,又落到赌敦哈迪何时宣誓就职。
陆永福摇摇头,走到店外去。陆永福望了望外头,平日车水马龙的路段,目前行驶的车辆明显减少,一来固然是特假,二来也许真的有人会顾虑发生示威事件,所以尽量外出外出。他的目光触及一旁报摊上的报纸,每一份都是瞩目的“变天”、“马来海啸”,“60年政权轮替”等字眼,而报贩也在跟顾客热烈讨论着昨天的投票结果果。无可否认,“一起乌巴”的效应比2013年的“五月五·换政府”的口号更为剧烈!

新首相宣誓就职后,政府就得把选举前的承诺一件一件履行,而一项又一项的问题相信就会陆续而来,需要解决的事谈何容易。他也想起,手机里也一再收到许多人转发过来的信息,包括:“从这一刻开始,停止用粗言恶语对待和你不同政治意见的人,因为我们要开始真正落实尊重反对党意见的民主社会。”当然,他也收到为数不少截图的视频或照片,嘲弄落选的国阵领袖。与此同时,也有人纷纷劝阻不但不要转发,更要一一加以删除,因为胜的一方务必具备更高的道德涵养,要照顾输的一方的感受。尽管表面上是开玩笑,那些内容却是极为负面,如果有人翻译成国语,传到已经输的前朝政党那儿,会形成他们日后燃起报复心的导火线。只要不伤害任何人,输的一方较容易接受,这样,就得以带动更多人回到同一条正义的船上。

望望四周,陆永福思潮起伏。不难猜到,星期四和星期五这两天特假,加上星期六和星期日,足以让93高龄的新领袖先把关金融领域,包括银行和股市,以免让无底洞继续扩大,同时也有充裕的时间去组织新政府的班子。他顺手一滑手机的屏幕,一则短讯立即蹦入眼帘:“大家都是新马来西亚的一分子,要发出心中的正能量,一起为新马来西亚祈祷。也盼望希盟在组织新政府的过程更加顺利、平安。也希望全国人民更加和谐,更加友爱,更加平等地善待彼此,因为每一个人都是‘新马来西亚’这艘船上的命运共同体。”回头望望那群还在拌嘴的街坊,陆永福不禁大力摇摇头。

还不到中午,李亚凤打电话叫陆永福去买几包米粉(前几天她已静悄悄地买了两包10公斤的米),尽管不情愿,但又不想在店里大呼小叫,只好先交代伙计一声就走去街尾的迷你商店。没想到,买干粮杂货的人可不少,而且神色急切地交头接耳,使他吓了一跳。忽然,他看见平日最敢怒敢言的一位熟客老田也在行列里,才突然想起他今天没到168大发伟论。

“老田,”看到老田提着的购物篮装满各种东西,陆永福笑着向他打招呼:“怕乱啊?”

老田有些尴尬,耸耸肩回应:“囤一些些,以防万一嘛。”

一旁也有巫裔和印裔顾客,同样是忙于购物。陆永福拿着两包米粉,觉得有些啼笑皆非。

老田对陆永福低声说:“阿福,五一三事件你应该还有印象吧?无论如何还是小心至上,正所谓有备无患。”

陆永福当然记得那起由于反对党胜选,在街头欢庆,而引起一小撮人不满的情绪高涨,最终引发骚乱的历史伤痛。他忽地悟察到,睿智的敦马哈迪也许正因看透这一点,所以连特假一共4天,既让国人留守在家中,最重要是避免人群外出时因兴奋忘形而酿成无人愿意见到的悲剧。

“阿福,你也怕吗?”老田碰碰陆永福的手肘。

陆永福笑笑答道:“老田,从昨晚到现在,无论是电台和电视台,都没有传出有骚乱或者闹事的新闻。不要跟着别人乱啦。”一面又指指手上的米粉解释:“我老婆打电话来叫我买的。如果不是因为店里人多,怕别人说我牛精,我一定会臭骂她一顿。就因为这样,只好迁就她一次咯。”
旁边一个同样拿着大包小包的顾客望望他插嘴道:“老马一天还没有坐上首相的位,我们就一天都不能安乐啊。”

陆永福听了,心里有些五味杂陈。“是安宁来得太快、太顺利吗?让人难以置信,因此宁可选择置疑?”带着铅般重的心情,陆永福离开迷你商店,朝168的方向走去。沿途,两大阵营的海报、布条和传单依然随处可见,挂的、贴的,甚至还有掉在地上的,图中人固然有的已经是“政坛新贵”,有的则已成为过客(政坛就是如此残酷)。看在陆永福眼里,更兴起无限的感触。忽然,阵阵喧哗声传来,他竖起耳朵,探索声音的来源,双脚立即朝有关的方向走去。

他深信,509的胜选,带来的结果是正多于负。这个全民聚焦的重大日子,托负了许许多多的祝福,许许多多的期盼,汇集的自然是一股正能量。

(南洋文艺,25/10/2018)

2018年10月24日星期三

鬼很坏吗?

蔡家茂【小块文章】

当年我上的乡村小学程度很低,升城市中学后功课很难赶上,每晚都用功到深夜,睡眠不足;每天放学回到家又得马上在父亲的铁店帮手拉风处,约从1时半拉到5时半,很耗手脚气力,十分疲累。在身心都疲惫下,我常有生不如死的念头。
初二那年的一夜我梦到身体轻飘飘的到了一个叫阴阳的地方,有声音在耳畔说只要打个筋斗翻过去就能到阴间,我竟毫不犹豫的打筋斗,当双脚朝天时却被人用力一扳,我又跌回阳间,醒后一想,暂时肯定死不了。不过从那时起我直到年逾古稀的今天,我就经常在梦中到阴间游荡,多半在荒山野地里,情景是恍恍惚惚的,所遇到的人都飘忽而过;我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一路踏着棺材板直进入一座圆型大建筑物内。
我在梦中见到的人想必就是人们所说的鬼,他们不是电影或图画中那种长舌、乱发、眼洞流血的形状,却和真人差不多。
随着时光的消逝,我也常梦见过世的亲友。他们在离世不久的那段时间,相遇时虽神情淡淡的,却似乎仍略有念及在生时的情谊,但几年后若再梦到他们,似乎只我认识他们,想念他们,他们却对我十分陌生,好像只在世的人才会念及已往的情义。还有一点是,那些亲友衣着都比在世时光鲜,身体、精神都很好,因此我一直怀疑阴间比阳世过得愉快。

不同的空间

世间到底有没有鬼?没人能说得准,不过我心中却有两个疑惑:(一)几年前我和朋友去探看一位癌症末期的丫同学,谈话中丫同学这么说:“我现在休息时只要闭上眼睛,恍惚中许多过世的亲友就会在耳边说话,情况很热闹;(二)我弟弟过世前睡在病房以拨氧气罩呼吸,见到我时只点点头,不久就挥手要我离去,他说:“哥,这里很肮脏,你快快出去!”
我没看到什么,难道他能看到什么东西?
不久前读报有港男组团“捉鬼敢死队”。我查字典“捉”的意思是拘捕、捉拿,对被捉者是不好的解释。鬼很坏吗?捉他们干吗?不担心捉到自己的祖先吗?这些人自以为优越过鬼过吗?
如果真的有鬼,阴阳界应是不同的空间,干吗要越界骚扰他们?

(商余,24/10/2018)

深圳MUJI HOTEL 翁文豪


翁文豪【时间簿子】

10月13日从香港坐港铁过深玔,不为什么,只是想住入一个期待的空间——MUJI HOTEL。
落于深圳福田深业上城福田区的无印良品酒店据说是全球的首间,选择了在深圳,因该有无印良品的考量。
无印良品一直都是我喜欢且欣赏的品牌,设计干净简约风格,一种明确的坦率态度。我选择的朴色味道,一直都不花俏,平静地散发自然的魅力。自然,当然,无印,他们的歌他们的声音他们的态度他们的坚持。
创意总监——布鲁斯·毛说过:他们用城市的方式为我们开启了一扇门——一种以简约和朴实来感受美和智慧的生活方式。
也如人,做个简约的人就好,别人无关痛痒的琐事别去解剖,别去当传播,把自己的状况打理好比较有价值。
MUJI HOTEL环境以土黄色木板为主,灰与米色,一切设计都不喧天。酒店共6楼,联邻,2/3层楼的产品的摆设是无印良品一贯的风格,但是这一间,有些的不一样。
人与生活,生活与环境和品味,的确是门大学问,不是胃口,而是接受。
无印良品的标签#简约而不失品位。
我们静静的住入,舒服地离开。
15/10/2018 香港西湾河

(商余,24/10/2018)

第一次出游


文戈【日子河流】

如今一家人出游,已经成为很多人的习惯。有时频繁得好像在重复生活中的某种日常,少了从前人们难得出门旅行的兴奋。
我小时候一家人出游的次数,少之又少,有照片为证的只有一次。那次我们一家人从峇株到新加坡虎豹别墅半日游,当时我们家只有4个孩子:我哥和我、二妹和大弟。当时无需护照长驱直入新加坡,办护照是1965年以后的事。记得当时同游的还有一名女性,是父亲同乡远亲。为什么我们一家出游还得捎上一个年轻女子,那就不知道了。那是我唯一的全家人出游的记忆,那年我7岁。为什么记不起其他出游的事?我曾问母亲,那是因为没有了。
我爸妈第二次到新加坡,是70年代末送我二妹飞纽西兰念书的时候。两个弟弟也一起送机,同行的还有小妹,当时她也只有7岁。二妹那年一走算是连根拔起,之后就业结婚,转眼在国外定居逾40载。她研究所毕业时安排爸妈赴纽参加毕业典礼,二老在纽西兰住了一阵。二妹带他们到处玩,也算是异国之游了。二妹大儿子出生的时候我妈飞过去照顾外孙,老爸还没能过去与她会合,就出事了。一口气含在胸中就为了等妈妈回到家。
父亲婚前最喜欢旅行,也留下很多旅游照片,多是一大群穿着时髦的青年男女叉腰摆姿势。婚后他偶与朋友结伴出游,从没捎上我妈。主要是因为妈妈走不开,孩子来了呀!那个时代的母亲多是家庭妇女,旅行是没有她们的份的。后来孩子们都喜欢旅行,不知道是不是继承了老爸没能发扬光大的嗜好。他如果能活到今天,在旅行越来越普及的现代,不知要多开心。

老人与失智

近来与妹妹聊天,聊到那张黑白出游照片里那位我们称为姑其实没有血缘关系的妙龄女子。妹妹说她曾在超市见过她,没有打招呼,因为她坐在轮椅上好像全世界的人她都不认识的样子。后来从别处得知这个姑已经失智,确是谁也认不得了。近年来关于老人失智的事听多了。是因为活在这个时代的人比较容易失智,还是以前的人失智了但没人知道?
人老了有多种不同的发展,有些老人直到最后一分钟都非常精锐,有些老人步入痴呆逆旅;民间的说法的就是人老糊涂了。老是没有药医的,从前人们觉得人老糊涂了很正常,无需看医生吃药把脑筋板正过来。如今这种病叫“失智”,是个极聪明的词汇。眼下就有很多课程教导家人如何照顾这类病人。说真的,如果没有与妹妹聊起,我也不知道这个姑的遭遇。
其实那张黑白照二妹完全没有印象,当时年龄太小吧。那也好像对某个事件的失智了。我想,非医学意义的失智应该是全人类的权利吧?谁记得了多年前出游的细节呀?现在我们不是都靠照片提点吗?然而我想很多人应该都会记得第一次。比如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出国、第一次错过班机、第一次独自在旅途上掉眼泪,等等。

“一个人”的境界

如今年轻人的圈子流行一种说法:人的一生中一定要一个人去旅行一次,否则人生不圆满。啊?是不是因为现在的孩子从小就被父母带着旅行,因此强烈需要感受“自己一个人”的经历?“一个人”变成一种精神与形体自由的追求了。很多年前我就说过,真的不想再一个人出游了。如今想起以前好多年必须独自上路,还会觉得心悸。年轻人追求“一个人”的境界,请便。我就不追了。

(商余,24/10/2018)

2018年10月22日星期一

最后必有惊喜

马云

根生【小块文章】

马云,没有发达之前,没有人知道这个人是谁。当他暂露头角后,一般人才明白,他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个子小小,头脑比人强,他做事不怕失败,一定要“坚持”,以达到最后成功为目的,就算在政治不安定的情况下,也要维持“坚持”的理念,如政治情况稳定,当然更好,百事代兴,共同建设,使国家走向更光明的前途,“坚持”成了马云的特征,而给予人民特地推广和发展的考量,继续坚持要做的事,最后必有惊喜!
话说很有道理,唯有坚持,就会有机会大转变,这就是阿里巴巴创办人之座右铭,更是打造成功的典范,他鼓励大马的年轻人,凡做什么事,都要有坚持的考量,处处有商机,不但能发展当地之市场,还要推广到世界各国,使大马的产品,闻名於世。他愿大马商人,必须把产品推到中国去,人口很多,很有市场。中国人有钱了,有钱妇女到逛百货市场,用钱不手软,一买便是好几个包包,都是名牌货,货真价实。因为还要面对其他国家的品牌竞争,因此产品要特出,使买者能够接受而给好的评价。
马云已成了大马人很受敬仰的人,他不自私,告诉大家他的经验,成功是靠坚持。有了坚持,智勇双全难关都可冲破,哪怕人隔万重山、处处有险境,都可以打开一条大道,擦出火花,照亮前程。坚持就能做到圆梦、如愿以偿!希望年轻人学习,以证明最后必有惊喜!

(商余,23/10/2018)

廉价的赞

摄影:Ali Yahya on Unsplash

赖国芳【漫话人间】

在大学里对准备创业的年轻人说:行销的目的,是设法在对众心中置入与产品相关的正面思想。Advertising is about happiness. 生活的担子太重,不讨喜的鸟人太多,人们需要愿景和希望。行销是路旁的告示牌,网上的心灵鸡汤,给你温馨提示:你没事,你会快乐的——只要你拥有这个包包、用上这牌洗发露、喝了我的酒、抽了我的烟。
行销传递快乐的愿景。只有一类产品例外:政治。最低廉且最有效率的政治行销手法,是激起一大票人的怒气,让他们七孔生烟,然后收为己用。这种手段操作简易,因为既得利益集团中的权力傲慢,常常催生令人厌恶的人物,可以通过社交媒体,触发人们心中源源不绝取之不尽的苦毒和戾气。
人人都曾做过愤青,只是程度不同。中年以后,要学习和世界和解。这个过程有两项主轴:(1)原谅他人对自己的不义;(2)醒觉自己对他人所带来的痛苦。两者皆缺,就会退化成愤世嫉俗的老愤青,刻薄、孤独,自我毁灭,贻害子孙。
《人间烟火》网站现在每日一文,何种文章能在最短时间内取得最大共鸣,我在参照网络数据后了如指掌。如果想取得大量的赞,最直截了当的不是去制造正能量(这实在是太费力气了),而是刊登骂人的文章。骂得越泼辣过瘾,小愤青老愤青就会趋之若鹜,甚至变成网络暴民。
然而,这样的赞,是廉价的。今日你种下了苦毒的因,就别期待他日会结出甜美的果。
下次,你想发帖骂人,不妨先考虑一下,有没有其他更完美的解决方法。你看到骂人的帖,在转帖或加油添酱前,请给善意一个机会吧。你可以选择做一个善良的人,不为天堂、地狱或回报,只因为这是一个尊贵的选择。
如果可以行销这样的愿景和希望,我想我自己也会很快乐了。呵呵。

(商余,23/10/2018)

滨港湾公园的星光


冰谷【人生风景】

9月间旅新加坡的本意是访旧,抱着探望几位通讯数十年出门不便的高龄作家,还有同学,为短促的人生旅途铺展丁点痕迹,却意外地发现新加坡原来除了赌场还有另辟的旅游亮点:滨港湾花园(Gardens By  the Bay)。
我惊艳于滨港湾公园布置的巨型花树;不,正确地说应该在意花树所激发的火树银光的辉煌灿烂!
说滨港湾公园为狮城的旅游新景点,那是我的孤漏寡闻,原来新政府早在2006年已经开始思构“城市花园”的理念,为市民和旅客打造一个热带花园,由于工程浩大和需大量泥沙填海,延到2012年公园始落成揭幕。这个占地101公顷的花园土地,是花费无数金钱和时间、填海筑造而成的,所以身分显得特别而珍贵。而“城市花园”也更进一步转为“花园中的城市”。
留狮城最后一晚,刘成汉夫妇说要带我和老伴去看岛上欣赏最耀眼的灯光,我有点心不在意地唯唯诺诺,没想到双脚一踏进花园的土地就惊叹连连;眼前是热带花卉和棕榈琳琅满目,各显姿彩。
欣赏奇花异草和热带棕榈树要在阳光普照下的大白天,我们入暮时氛珊珊来迟,花花草草都在梦边徘徊了;但是,那12棵擎天的人造巨树却在这时大拋媚眼,眩耀吸睛成为众人的聚点。
走进滨海湾花园我才发现,暗淡迷蒙的灯影下到处游人衣香缤影,站着躺着蹲着坐着都摆好姿态,各人手上都拿着相机或手机,作猎取镜头的事前准备。起初我们夫妇不明所以,只是抬头仰望擎天的巨树,对着满树的各类绿色植物与花卉作仰慕与惊讶的注目礼。

两个时段放光芒

忽然刘同学在我耳边说:“亮灯的时刻快到了,准备好你的手机。”这我才恍然省悟,原来众人聚集在擎天巨树底下的痴痴守望,就是等待满树的火树银花。苦守是一种时间消耗和折磨,但想到12棵巨树安置的万盏灯火,若从入暮亮至天明,电力的消耗量或比12间工厂还大。所以每晚分两个阶段大放光芒,即从8.45pm-9.45pm,另一段在9.45pm-10.45m,让旅客尽情观赏变幻莫测的灯影。
灯光闪烁的刹那,站着躺着尊着坐着群众都忽而醒来,精神饱满地把聚点落在擎天巨树上。照像机的镁光灯卡擦卡擦响起,手机也闪烁不停,每个人都仰首专注于那些 闪闪发亮的灯火——不,是散播在空穹里不断眨眼的星星,把黑暗驱逐带来光明的星星。而星光不仅灿烂,更变幻莫测,时而银光、时而蓝紫、时而浅绿、时而橙黄,有烟花的缤纷风华,却比烟花更具爆发力。
凝神须臾,心魂几疑脱离身驱翩然飘远去,这是天上?还是人间?
我忽然忆起那阙词:“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鞍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仿佛整个滨港湾花园的思构灵感,都来自辛弃疾这首风华绝代的〈青玉案〉。

(商余,23/10/2018)

2018年10月21日星期日

父亲的咖啡店

郑汶【生活小品】

我生于槟岛海珠屿渔村,渔村里有一间咖啡店,也是唯一的一间,是阿公创立的,阿公年轻时与阿嬷离乡背井,来南洋(马来亚)找生活,在柴埕前摆了一档花生汤,勤勤俭俭,终于存储了一笔钱,买了这一间屋子,创设泉州咖啡店。阿公有三个儿子,大伯,父亲和三叔,三叔是渔夫,年轻力壮,而且相当俊伟;父亲手艺很好,样样精通,会造渔船,会蒸包点,会做面包,他还造了一艘渔船给三叔捕鱼,获得全村的渔民赞赏,纷纷要求他为他们造船,父亲有求必应。
阿公逝世,这间咖啡店传给父亲,但是大伯还是在咖啡店“帮忙”,一家几口,全靠这间咖啡店,父亲的担子很重,他默默的承担这个摊子,除了卖咖啡,还卖包子,有时还炸油条以弥补生活的经费,每逢农历八月十五,村里的大伯公圣诞,各地的善信都来订制面龟,父亲应接不暇,日夜赶制面龟,三叔来帮忙,两人分工合作,忙了几天,大伯十指尖尖,悠哉闲哉,好像这件事跟他毫无关系。

饲鼠咬破米袋

父亲虽然没有读书,还会在面龟上“牵”字,“牵”得一手灵活的字,获得好评。那时我学会了“牵字”,算是帮忙他的工作,大家合作愉快。
有一天,父亲发现钱柜里的钱少了,他悄悄跟三叔说,有人拿走了钱,这个人是谁?大家心知肚明,三叔摇头叹息:“饲老鼠,咬破米袋。”钱柜一向开放,不设防。
父亲身办咖啡店的老板,连大伯的家庭成员,一家几十口,僧多粥少,每天睁开眼睛,柴、米、油、盐、醋、茶,大家等着吃。父亲还是咬紧牙根,一天挨过一天,虽然他的手艺非常精巧,可是,就算是孙悟空能七十二变,变来变去,大块蛋糕早就被人吃掉了。三叔顾念手足之情,时常资助父亲,无奈长贫难济,孙悟空能一个筋斗翻到一万八千里,却逃不过如来佛的五指山。三叔常常哀叹,这个咖啡店的老板,空有一身工夫,能做什么?只好忍气呑声,坐食山空。
父亲病逝,没有留下一分钱,只留下这间简陋的咖啡店,清清白白。有人说这间咖啡店是父亲的,有人却不服气,强词夺理,忘了阿公的遗言:“泉州人要合作才能成功”,唉!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后来咖啡店换了老板,一朝天子一朝臣,新人新作风,开始实行经济封锁,钱柜关得紧紧,大概是过来人的经验?
父亲样样精通,却不善理财,这是他的优点,还是他的弱点?

(商余,22/10/2018)

采摘被遗漏的瓜果


邓长权【山中岁月】 文字与摄影

我的孩子,在园旁浅浅小溪上,小山坡下,所谓不浪费半点宝贵土地资源,在“绝处逢生”的概念下,水沟上搭起了棚架,种了佛手瓜。佛手瓜是山上一种很普遍、经济价值不高的农作。然而,属于自己所租借芭田,让它空置,栽些瓜果采摘,也有一些额外的收入。
佛手瓜的种植虽然简单,也不需农药,可当瓜树老迈,叶子过于浓密,也必须清理。孩子除了管理有佛手瓜的园,还要打理另外两个不同区域的园。往往时间不够用,采瓜时匆匆忙忙,难免疏三漏四。

体型重量增加

我们的瓜园,因非专业种植,品质差强人意。还好,果实卖相不佳,味道不受影响,它价格低些,也正好迎合一些消费能力较低的一群;毎个星期3天,都有小型蔬菜代理的印裔小罗里老板来收购。可能价格较便宜,小小瓜园,常有供不应求的情况;有时候,我看到所摘瓜果不足够所要数量,孩子将不够饱满的瓜儿也采下充数,觉得很可惜,这些生嫩瓜儿,待多几天,体型重量可会增加两倍呢!
近来,当园稍有空闲,我会悄悄去观察孩子采过的瓜园,不看则已,看了才知道,瓜儿们真是有趣;它们到处找缝隙生,匆匆忙忙粗心大意往往看不到它的存在。它有些偃卧在泥地上被叶子掩盖着;有些因瓜藤舒展,吊在野树上草丛中;更多的瓜儿躲在浓密的叶子堆里!这些瓜果因疏忽漏了采摘,有些太老不能卖,更多的果实饱满结实非常硕大。我拎了水桶慢慢拨开浓密的瓜叶寻找,挂在高处的采不到,就利用长竹竿,一端套了个塑网织成的小篮子,将它们采下来。
孩子因工作繁忙,采瓜疏忽遗下的瓜果,虽然不多,但果实超过收采期,非常硕大,采没几粒就已一大水桶。我这样去把遗漏的瓜果摘了,帮了孩子,也避免浪费。但是,这种景象不是天天有,搜寻过后,要累积十头八天,才有较多的遗漏果实可采。

(商余,22/10/2018)

风水的命题

黄建华【峰高云清】

当风水普遍被接受成为建筑物的设计甚至使用功能所考虑的因素时,很多人不禁会问,参与设计和建筑的建筑绘测师或土木工程师,如果也懂得风水的话,那么他们是不是可以一鱼二吃,有两条水喉可以猪笼入水。
从朋友处打听到风水师为一间房子或工厂看风水的费用起码是5个数字甚至6个数字,而且每一次到工地勘察都必须收4个数字的红包,只收现金不接受支票。如果不是够有钱的话,听了都会脚软。
依我个人在职场上的经验所见,有好一些非常相信风水的人,从家里到工厂,从公司到办公室,从大门到厕所,无一不以风水为考量,连门窗桌椅橱柜等,都依足遵照风水尺或称鲁班尺吉位的高低长短来制定。可是,几年后听说,有些工厂被银行接管了,也有房子被拍卖的,更有不知所踪的,令人感到无比唏嘘。
当然,你可以说他找错风水师,或他找的风水师不够班,所以会有这样的结果。可是,所谓风水在我个人理解并没有一套标准,对于学习理工的我们来说,这些都是未知而且是难于理解的事,很难说得清楚。
另一个反面的情况比较,我也遇见什么风水布局都不相信的人,连开工都以自己方便而不选吉日,甚至也不管是不是农历七月照样动工或入伙,之后的生意却越做越好,财源滚滚来,好到人家都会眼红那种。你和他说风水,他说你无知兼愚蠢。

正面心态很重要

也有一个屋主,大门对正路口,大家都说会有冲煞,这是凶相。但该屋主认为那是一条龙气,一路接到家里来,自然就会风生水起。果然,该屋主之后事事顺利,家庭事业皆得意。或许这也证明正面心态很重要吧。
如果有人告诉你,名片也有风水的话,你会认为很荒谬吗?遇见过一个工厂的老板告诉我,他的名片是经过风水师用九宫格的风水格局来设计的,他还告诉我从事不同行业也有不同的设计规格criteria,能让你生意兴隆,常遇贵人,趋吉避凶云云,还真的是大学问啊!
我看看自己的名片,真的哑了。
不要以为相信风水的人一定是熟悉中华文化或热爱中华文化的人,大家理解的风水是从中华文化衍生出来的。原来有些非常相信风水的人,是不识中文而且对中华文化一窍不通的老板,他们对风水的信任几乎到了迷信的程度,而且不惜一掷千金,让人惊讶,叫人错愕。
从事土木建筑工程,最主要注重结构安全和使用功能上的便利和耐用,品质第一,再下来是经济效益,之后才是美观。
风水毕竟不是自己所学的专长的和熟悉的工作,不能贸贸然去从事参与。那些后果,不是我们可以承担的。
职业是一种责任,不应只是看在钱的份上。

(商余,22/10/2018)

2018年10月17日星期三

对话

【因为咖啡专栏】黄建华


夜再深下去也没关系
关起门来就百无禁忌
一波一波声浪沉落下去復又翻起

一开始我们会把故事排列得很整齐
时间是溶解剂,岁月陷入年代的恐惧
咖啡把话题薰得很颓废

高频率无节奏的对话
是随性演出的神迹
只有我们才会懂的有意无意

让音乐回到钢琴
让桌椅回到森林

整个晚上都是笑声
把夜的腹地犁开很深很深
深到可以听见黎明的回声

(南洋文艺,18/10/2018)

新娘的礼物

【故事系列专栏】吴鑫霖 

G小姐过了明天就变成9号夫人了。

闺蜜晓珊问G小姐,明天婚礼会紧张害怕吗?

G小姐无感的回答:“都嫁给他了还有什么好怕的。”G小姐的话说得理直气壮,晓珊听着心底暗想,好在跟9号做爱的事没被她发现。那晚,G小姐和5个姐妹一同敷着面膜在床上闲聊。大半夜的,欢笑声止不住的此起彼落。晓珊问慧慧,将来结婚要找怎样的对象?G小姐抢白说:“当然要找个像我的9号男神那样爱我的男人啊!”G小姐说完,晓珊又浮现起几次和9号先生做爱的场景。

她喜欢9号先生推拿着她的乳房的感觉,更喜欢9号先生低下头来吸吮着她的乳头,舔她的肚脐眼的快乐。这是G小姐没经历过的吧?晓珊假装用天真的语气,对在场的姐妹说:“不知道G小姐的9号先生能不能呢?”G小姐听完,脸上一阵害臊,刚要到嘴边的话,被躺在慧慧身旁的虹丽抢着说:“嘿,G小妹你最好老实说哦!”

大伙儿一起哄,这本来就热情欢腾的新娘房,瞬间变得像炸开的热油锅。G小姐点点头,晓珊、虹丽和倩玲对了一下眼神,吃吃笑了。晓珊一不留神:“9号先生的腰力不错,可以做不停。”话说到这里,全场安静下来,G小姐坐直了起来:“你怎么知道?”这时有人来敲门,是G小姐的母亲过来叫他们安静些,邻居来投诉过两三次了。

(南洋文艺,18/10/2018)

途中

【电影极限篇专栏】棋子

<途中>
——观电影《再单身游记/Eat Pray Love》有感

你挂上电话,祝福才传到耳廓;就像仰望几十万年的星球,看到了光芒,你已不在那个位子。

我们对待距离一向客气,从不戳破时间过得很慢是场骗局。所以鼻子与舌尖常被香味牵引,我以为这是身体实在鲜活的享受。

然而苦不够吧,放逐自己才发现,每敞旅程只不过是养大了难以割捨的习气。

从你的视角而言,每跨出一步,都是新的起点。我想,人越走越远,心事就越趋越近,什么话语都靠不住。正如微风湖面拂过,轻易绉褶山色。

(电影简介:https://www.youtube.com/watch?v=4qRvpNtMr48 )

(南洋文艺,18/10/2018)

插画:建德

【莫待专栏】无花

   
时间在等待的时刻  
长出霉菌  
我们却无毒
       
窗外的黄昏还未结束  
你是不是想提前  
开不了口  
     
当时我把我的头发剪坏了  
谁,都没有受伤  
     
我想为星星在银河找寻位置  
你像流星在我的宇宙里窜逃
         
想问你,比方  
我和未来存在的关系  
不小心我把秋天的发梢  
也剪坏了
       
我们重新开始  
我们不再作伴

(南洋文艺,18/10/2018)

树孩

【无诗字通专栏】马盛辉

把自己
当种子活埋
就会长出一棵树来
树开花结果
熟了
掉到地上裂开
一个新的自己
又走出来
Hi,你好
我叫树孩
我来
只是想告诉你
树愈多
孩子愈多

(南洋文艺,18/10/2018)

Ubah, tak ubah

【诗】邢诒旺

1.难易
废除死刑容易
废除收费站难

禁止菸酒容易
禁止童婚难

国产车三容易
统考难

新税容易
旧诺言难

难和容易
怎么都是
你说了算

换首相容易
换党也还好
自首比较难

2. 本份
在野的狗要吠
吃饱的鼠要兜圈圈
这叫作本份

3. 比喻
你相信头就是头?
可是头也是比喻!
看啊,人有多么多种头:
心头,手头,脚趾头,
龟头,羊头,狗头......

(南洋文艺,18/10/2018)

左手边


【小说】菓菓

i.
    森林公园的名字是他取的,那是我们常出没的地方,从16岁到18岁近两年时间里我们常出走的秘密花园。这地方是他发现的,沿着一片泥泞的棕榈园道路半小时后会到达的废矿湖边,周围长着能淹没身体的野草和棕榈树。

    在湖边整理出的一块平地后,起初我们只敢白天来。不远处望去的高架桥偶尔有车辆经过,大型的客货车经过时还能感受到桥的震动,不过那无法打扰我们悠闲午后的宁静。渐渐的我们的胆子大了起来,敢留在这地方过夜,日子久了,我们索性把帐篷睡袋秘藏在石峰间。在中学毕业的几天后我们曾经在这里呆了3天。

    那是第一天的夜里,我们枕着手臂,点点鳞光的夜空在仰看下是如此单纯的纯白色。我们说着话,在吹着冷空气的夜里渐渐入睡后也被冷醒。我睡在他左手边,醒来时他正在看着我。我问他怎么没睡,他说看见矿湖中心好像有闪光。那空间顿时阴森了起来,我不自觉向他身旁挨了过去,坐起身望向湖泊中心。那里的确有着规律的微光闪动着。他胆子大,边说边起身想走进点看看,胆子小的我只好跟了上去。我们无法肯定那光的源头,和白天不同的地方是湖边多了只小板舟。恐惧感及不上好奇心,只容得下两个人的板舟在我们的轻轻滑动下驶向了湖中心。

-------

    那是一片绿草地,我们的确是顺着湖中心的漩涡进来的,在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之前,也许是两个人在一起的缘故,在这宁静的空间里我不感到害怕。他带着有点迷惘的表情,领着左手边的我在草原上前进。不久眼前出现了一间小木屋。

    老奶奶是我们在这遇见的第一个人。奶奶带着微笑开口问我们是不是沿着湖心划进来的,感觉那并不是什么秘密通道、进入了某个异度空间。我们的出现只像是某种自然现象产生的巧合。

    在木屋里我们喝着淡淡青草香味的奶昔,那感觉是一种迷惘的心安。奶奶说这个世界是因为建设高架天桥而压缩成的某个微小空间,空间也形成了一个微小的自主社会。从湖心进入,第一个遇见的人多数会是她,可那不是空间里唯一的入口,在某种频率下移动的入口会出现在世界各处。这里的人口大概维持在3000人左右,除了原来的人口结构,其中一部分是和我们一样进来而选择留下来的人,当然大部分的人都会在考虑后选择离开。奶奶说留下来是发自本身的意愿,不需要申请和获得任何批准。她说我们可以先在这住下,这两天也可以带我们好好了解这个世界的一些点滴事。


  ii.
   第二天清晨,在温暖的小木屋的双人木板床上醒来,奶奶正在窗外弄着看起来很美味的餐点,她笑着唤了声我的名字说早餐快好了,先去洗个脸呗。围着餐桌吃着早餐时她说我们看起来长得真像,打量着我们的脸后她又自顾笑了起来。
   
    我们步行经过一个小市区,出现在一间医院的育婴室里。这里的婴儿都是试管培育出来的,由电脑档案选择合意的样貌,经过基因检测,适合就能配对。奶奶说她从前选择的对象,前阵子还来看过自己的小孩,老迈的老人依然带着笑容和他生命某部分已永远切割的孩子闲聊着。在医院的一天我们经历了这个空间里生和死。隔天,我们来到了一片墓地。

    这墓地是个安静祥和的地方,葬着的既是心爱的人,的确不该喧哗叨扰这安宁的氛围。奶奶说老伴是几年前离开的,庆幸他们在一起了大半生,她抚摸着墓碑上的字刻,呢喃着说那是他们共有的姓,低声说着自己也不会被拋下很久了,那是一份已不会再分开的紧密联系,表示着生命已是如此的完整。那字刻对我们来说是一种没看过的符号般的文字。在几株开着黄花的绿茎旁奶奶像是已融入这迷离的墓园世界,和爱人再也分割不开来。
   
    傍晚时分,奶奶一位名叫迈克的孩子带着另一半,和她的小孙子来吃晚餐。在这温馨的气氛下我们也和这一家说了不少自己的事,小孙子在众人脚边不停穿梭嬉闹,伴着的是笑声不断,迈克还留了手机号码给我说,下次他送货到我们那里时能相约吃饭闲聊。

想起两夜没回家也没通知家人我们提出该回家去了。晚餐后奶奶站在门口神秘的笑着说下次再来,我们搭着迈克的顺风车离开,片刻后远处开始出现那熟悉的规律微光,越来越明显,我们看见了熟悉的棕榈树又回到了矿湖边。在和迈克道别后我们下车望着车子开离,随着车后的灯光越渐模糊的影像,我们也缓缓睡去。

-------

    凌晨时分,我枕在他胸前醒在嗖嗖的冷风里。我们聊了不少往后对人生的想象和理想,他从袋子里拿出拍立得相机,拍了几张我们的合影,望着满天星光,月亮倒映在湖面上摇晃,逐渐模糊,直到天明后我们离开。

    过后我们偶尔有约着别的朋友一起来森林公园野餐露营,在一年后他不告而别,我们再没一起单独来过这里。

那么多年来也换了不少台手机,可迈克的电话号码我一直不舍得删除。我想也许某天还有机会回到那弃矿湖中心的神秘世界,这组号码和被我夹在笔记本的一张合照成了我们仅有的联系。

近几年森林公园已被建屋发展,填在废矿湖和棕榈园上的是一个偏郊区的安静小社区,而我就住在这里。我记得奶奶说过,入口在某种频率下随时会出现在任何地方。我在想也许哪天他突然再出现在我面前时,会不会不习惯一个站在他的右手边的我。

(南洋文艺,18/10/2018)

我的城寨岁月

作者1954年毕业证书

【散文】刘谛(新加坡)

《城寨英雄》,这香港电视剧集在两年前首播时曾风靡一时,最近新加坡的电视台在重播,我看了两集,总觉得不是味儿,其场景与人情,皆与当年(上世纪50年代)我居住过的九龙城寨有颇大的差异。

九龙城寨,原名九龙寨城,我们当年都叫作“九龙城砦”,还没有剧集中所出现的高楼。1953年中,我11岁,要升读六年级了,因家境极困,父母亲把我托付给住在城砦内的大姑妈,入读一间学杂费全免的义学——汉文师范同学会第二日校,那是区内唯一的学校。

姑妈当时是受雇为人看顾房子,那是两层的粗陋石屋,楼上租给人开鸦片烟档,她和我住在楼下一间没窗户的小房间。城砦全区都没有卫生设备,也缺水供,只能共用港府设置的几个街喉,和唯一的一间粪桶式公厕。电供是由私人经营的,主要是照明,电力不足常断电,姑妈为了省钱,用火水灯(煤油灯)。

住进城砦前,只听说那是个所谓“三不管”的地方,后来才从学校老师那里知道,当年清廷割让香港出租九龙新界时,在清朝力争下,约六英亩多的九龙寨城仍归大清管辖;民国和人民共和国先后成立后,却都无心管治,而港、英政府在原则上则无权管理,寨城便成为了“三不管”的怪胎。然而,在实质上,香港警察还是有插足其间的,为的是收贿!那是后话了。

走进地势比区外稍低些的城砦,我的感受是非常强烈的,那是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各式各样的陋屋搭建得挤迫而杂乱;垃圾处处堆积;窄巷阴暗潮湿,水沟则都泛着粪便浊臭不堪;屋檐下和巷顶上,电线乱七八糟地纠缠交织着。那是一种令人恶心晕眩的污秽与无序!然而,领着我的大姑妈却走得那么的泰然自若,只叮嘱我说:“要睇路哦,顾住唔好踩到啲水氹和污糟嘢。”

11岁的小毛头,第一次离家生活,心里已经够难受的了。何况以前在大陆住的还是深院大宅的府第,现在却要住进一个那么龌龊污秽的地方,那印象像是敲进了脑袋似的,怎么都拔不掉。

住进去后,少年心性容易适应,对这些表相倒是慢慢地习以为常了,无论如何,日子还是要过的。我共有兄弟姐妹9人,大姑妈从小便最疼我,和她一起生活没有一点儿压力。她把房里屋外都整理得很整洁,门前有一小小块空地,我多是坐在门槛在苹果箱上做功课,夜里点盏火水灯,她不识字,看到我埋首用心她会欣慰地笑。她在屋旁搭起的小厨房煮食,我帮不上忙,但我会尽量帮着在街喉轮候和挑水。我和她同睡一张木床,她自小从木鱼歌、龙舟说唱和讲古佬那儿听来很多民间故事和典故,睡前总会讲些给我听,姑侄俩在那特殊的环境下相依,过得倒也平安和顺。

学校克难地设在一间弃置的大屋里,我一直以为是旧祠堂,后来才知道是清朝时的旧衙门。已经非常破旧了,校方用旧木板粗略地分隔成六级6班,上课时会听到低年班的朗朗书声。一到大雨天便到处漏水,除了放桶罐接水外,还要移桌搬椅。环境虽然很差,但师范毕业的老师们,教学都甚为认真。贫苦的地方总有义人义行,对校方和老师们,我迄今仍满怀感恩。没有这间义学,我可能早就失学了,更遑论大学毕业。

在日常的生活中,因都是一、两层的陋屋,贴密却又开放,我们有互相照应的好邻居,我也有互相切磋共同玩乐的好同学。虽然处在一个贫苦而又极为龌龊混浊的环境里,但贫民自有贫民的生活,并不觉得太受外力的干扰,如今想来,毕竟还算是个堪忍的人间世。

而在另一个面相,正如人们所说的,城砦这“三不管“的香港怪胎,黄赌毒使得它藏污纳垢,是罪恶的温床,且几乎已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也确实如此,区内鸦片烟馆、赌档、鸡窦(妓寨)和脱衣舞场林立,贩毒尤其猖狂,白粉、红丸等毒品的买卖明目张胆,在街巷间随处可见。

那里有很多人的梦是黑色的,没有明天,当然更没有彩虹,特别是那些吸毒者。在我脑海里,有一个景象永远都无法抹除,那就是城砦里唯一的公厕,它本是个供人排除污秽的地方,却更像是地狱的边缘!

公厕是港府以混凝土建的,外观比民居坚固方正得多,但却臭气熏天。内里开放式地以矮墙隔成好几个小间,间内两侧有两片水泥踏板,中间放个铁皮粪桶在下面。本来应该每日有工人前来收集清洗的,但事实却非如是,常见桶内爬满蛆虫,厕间秽渍处处,地上尿液横流,逐臭的苍蝇嗡嗡乱飞就更不用说了。说来令人难以置信,在如此污秽至极的环境里,却常见有道友(吸毒者)蹲坐在踏板上“追龙”,有时一人有时成双,以锡纸盛着白粉(混合海洛英的毒品),在蜡烛上加热,白粉受热成烟似龙,道友以吸管或筒状物追之吸食。他们都看来面色灰败,瘦如骷髏,恍似来自鬼域,强睁着无神的双眼,旁若无人、无蛆、也无秽地就只盯着那飘烟。我当时年少无知,但觉困惑好奇,带点儿厌恶也觉着些儿可怜。后来长大些才明白,那是毒海的沉沦,像陷进了一个无形的漩涡,不能自主地至底方休、至死方了啊!而事实上,在我居住城砦期间,就曾亲眼目睹过逾十个道友卧尸厕间厕外,大部分都是在清晨如厕时看到的,有些身上还爬着蛆虫染满秽渍。他们的生命卑贱得没有人愿意多看一眼,也没有人在乎他们将会被清理到那里去!

九龙城寨后巷(网络图片)

毒品在区内横行,港府警察绝对是难辞其咎。虽说港英对城寨并无管辖权,但警察还是可进区内执法的。他们通常是成群结队地出现,不敢落单,给人的印象是去冚档(扫荡非法场所)。非法场所都会“派片”(原是黑社会语,即用钱行贿),当年的警务人员贪污严重,他们定会收“片”包庇,冚档只是做个样子,给顶层和大众有个交代。我当时住在鸦片烟档的楼下,便曾耳闻目睹过他们特殊的关系和行动。

二楼的木楼梯设在屋外,上落都要经过我常坐着做功课的门口,有些烟客还偶尔会摸摸我的头说:“乜咁勤力呀!”。管档的杨叔和我们很熟,很和善,看不出是坏人(但贩毒的确是害人的坏事了),为满足我的好奇心,还带过我上楼并随兴讲了一些他们的行内事。烟档内没有床,烟客都躺在草席上,多是成双地侧身共对着一盏烟灯,轮流共用一捍烟枪,也有单人独用的。平常总会有十来个烟客,烟味很浓也飘得远,很容易知道这里有烟档。杨叔告诉我,所有非法场所都要派片,烟馆片费最重,赌档次之;警方要来冚档前会先预告,并警告一定要演得似真的一样。我问他:“我看过几次你们楼上逃得鸡飞狗走、飞檐走壁,是真的还是假?”他笑着说:“以前未派片时是真,派片后是假的。”他还告诉我,为了假得“像”,除了那些逃跑的道友是演的外,还要雇一两个道友逃不掉被拘捕担责,和需要留一些证物被搜获带走,如烟枪、烟灯、挑烟膏的长簪、装有鸦片的烟盅等等,烟枪是最廉价甚至不能用的竹烟枪,而烟蛊内装的却是极浓的黑酱油。很荒诞的实事,杨叔说来有些儿得意,十一岁的少年都放在心里了,带着惊叹号!

我也问了在公厕看到的情况,他说那些是白粉友,吸毒者通常分三个阶段:鸦片、红丸、白粉,价格和对人体的伤害则成反比,白粉相较最便宜也最重瘾最伤身,抽鸦片的因价昂最终多会成为白粉友,有者甚至会成为公厕的死尸。他说到最后,指着那些躺着的道友加了句:“千万唔好学佢哋同我咁,呢世人冇用咯!”还长叹了口气。他从不提自己的身世,就算说了,我这小毛头也不懂那比贩毒与受贿更为复杂的世情!

世情还真难明,我小学毕业后,区内无中学,我依亲到港岛的一位堂伯娘家,并进了附近的初中。但不久后,双亲为了省租把家搬进了城砦,并要我考进城砦界外的一间慈善中学念中一下学期。快开学了,家却又辗转搬到更廉租但偏僻的鲤鱼门,我转而投亲到住九龙的大表哥家,两年半里他搬了4次家,其中半年又是搬进了城砦。这段经历我写来都觉别扭折腾,但那也正反映出那些年我家境的极度艰困,和双亲对我接受学校教育的重视和执着。

算来我在城砦先后共住了约两年,离开时已14岁,也懂事多了。这三不管的地方并没有太大的变化,陋屋多了些但还没电视剧里的高楼。区内居住的大都是贫困的良民,只因无力承受区外昂贵的租金而迁居来此,过着简单刻苦的生活,打工仔女还是到区外去谋生。而绝大部份的嗜毒者、赌徒和寻芳客都来自寨外,那些经营者亦然。纵然是罪恶渊薮,但那年代,在我的亲闻目睹中,黑暗面并没有太大地干扰到良民,也许,贫苦者具有一种特性,对恶劣的环境,为了生存,隐忍的无奈会化为默默前行的力量!

九龙城寨于1987年开始分阶段清拆,那是中英政府达成香港回归中国的协议后决定的。1995年在原址改建成“九龙寨城公园”,美丽的园林景观把罪恶和污秽都隐藏在历史里了。数年前赴港偕妻游园,看到几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开心地用手机到处拍照,我心中暗自喃喃:“你们拍不到那些旧观往事啦!这锦鲤如织的水池边就是当年的公厕,那翻新过的清朝官府衙门,不就是当年培英育才朗朗书声的义学吗?”

(2018年10月完稿)

(南洋文艺,18/10/2018)

我在前往机场的快铁上看见一个胖子

【小说】孙天洋

时间不早了,还有一个钟头飞机要起飞,我才匆匆忙忙地赶到机场快铁站,付钱买票,走过高高的天桥,在另一头的月台上等待列车进站。

从这里到机场乘快铁最快需要20分钟,我暗忖应该还来得及赶上航班。下午的太阳释放出高能量的辐射,阳光肆虐,无情扫荡着露天的轨道,空气中流荡着高温热气,即使人在有遮荫的月台上,也能隐约感觉到从亮澄澄轨道上蒸发出来的热度。

列车在尖峰时刻是每10分钟来一趟,我刚从天桥下来时刚好走了一趟,现在可能得再等10分钟了。这10分钟对我来说有点煎熬,心情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担心是否赶上飞机之余,也受到周围热空气的影响。

10分钟后,果然一列列车进站,高速到减速,直到停靠下来,引擎声从呼号着瞬间转向哑火。按了按开门按钮,我拖着轻型旅行箱稳步走入车厢,举目望去,车厢内零零落落的乘客,还有许多空位,我选择了一个中间的靠窗位子,将行李放在头顶的架子上然后坐下,列车缓缓启动,然后加速驶向前方,一切都满顺利的,直到我遇见那个胖子。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认错人,连我自己也不了解自己认人的本领。但是确确实实的,那胖子看上去就像我国目前最炙手可热的通缉犯刘X佐。他坐在我的右前方,走道旁的座位,在他的邻座是一位戴头巾的阿拉伯人,他们好像是相识的,有时会交头接耳的互相交谈,但是我这个位置无法听到他们交谈的内容。从我这边可以看见胖子的四分之一侧脸,他架着一副金丝眼镜,肉肉的双颊,一对招风耳,看上去就和媒体上公布的刘X佐的照片有八九分相似,再加上他的阿拉伯朋友,更让我相信他就是那个通缉犯。

不会这么巧吧。我内心暗忖。难道真的是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我拿起手机就想拨电报警。
会不会搞错人了?可能他只是刚好样子有点相似罢了,可能他刚好也有一位阿拉伯友人,也可能他们两人刚刚才认识,在礼貌的互相交换意见而已。

最最最重要的一点,刘X佐不是被报道说在国外逃亡吗,怎么会出现在国内,而且是一个公共交通工具内,面对这么多对眼睛,难道他不怕行迹败露吗?

当想到这些假设时,我又不由自主地放下手机,再度死死地盯住他的座位那个方向,企图抓住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或许能够看到他的正面庐山真面目,或许就能打消我的疑虑。

我可以装作没看见,继续浏览车窗外的风景,等待列车抵达目的地。我也可以装作不放在心上,继续顾虑我的航班时间,一心一意地只想要在飞机起飞前3刻钟抵达机场。我当然可以装作不关心,让这个疑似通缉犯的神秘胖子,继续在通往机场的快铁上和友人谈天说笑,轻轻松松地到了目的地后下车,然后消失在我面前,当然也融入人群中,不遗漏任何蛛丝马迹。

可是为什么我就是觉得神经紧张、呼吸加快、手心出汗呢?我不停陷入拨电报警和确认事实的怪圈中,就是放不下眼前这个人,他的存在是我的不能抹去的一个疙瘩,我想我已经沦陷了。

再过两站就到机场了。我想把握好时间,前去一探究竟,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和奇怪责任感。列车进站,缓缓停下,车门打开,乘客交错进出;我趁机踱步到门前,假装找不到座位,拉着吊环站在车门前,转身面向那胖子。胖子这个时候也刚好抬头向前,我们的视线有那么一瞬间交接相碰,然后又错开溜走。从这一刻起,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自己:这个人超像刘X佐,但是不是他本人,我还是无法肯定。难道,我要趋前亲自问他:你就是那个逃犯刘X佐吗?

很快的列车又进入一个车站,我趁着人流蹭回自己的座位,坐下来尝试冷静地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我总不能凭着一己之见就报警捉人,再说警察会相信我吗?我只会被当作恶作剧或者精神有问题。我想了想,望望四周,后座有一个马来青年,看上去是受高等教育的中产阶级,他会不会知道刘X佐呢?理应知道,因为马来主流媒体也有大肆报道有关他的新闻,他的人头像经常登上报端,那个双手手指交错食指指尖互顶,俯身向前抬头看镜头的照片,十分火红,看的人一眼就记住他的模样,十分招眼。既然这样,我决定冒险问问这个马来青年,看他是否也认为那胖子就是刘X佐。
嗯,打扰一下。(我回过头)下午好。不好意思,不过我想向你请教一下,不知道你方不方便?(马来青年有点愕然)好啊,没问题,你说。(我开门见山)你觉得那位胖子,就是坐在那头的胖子(我用手指指),是不是国内头号通缉犯刘X佐?坦白说,我觉得很像,你说呢?(马来青年看了看,突然轻笑一下)是的,是有点像。从我这个角度,我不能完全确定。但是,刘X佐不是逃亡在外吗?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有点不合逻辑。(我有点失望)嗯,哦,那么,没什么了,谢谢你。(马来青年笑笑说,没问题。)

我翻身坐下,不再去看那胖子,反而转头一直望着窗外,窗外一片青葱,次生林一片片的往后倒去,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列车抵达机场时,我距离飞机起飞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不知道为什么,在列车上的时间好像被拉长了,列车行驶得比往常慢,来到机场比平时预定时间迟了5至10分钟。我看时间不早了,急急忙忙拖着行李就迈开大步,突然,有一个人轻呼一声:Jo, where are you?

我一怔,停下脚步,四周一望,周遭人群汹涌,那胖子不知去向。谁在呼唤,唤的是谁?一切镜花水月,似幻似真,我在前往机场的这班快铁列车上,与一个不相识的胖子巧遇。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是我心念陡生,还是杞人忧天?

飞机起飞了,我在最后一分钟赶上了。

(南洋文艺,18/10/2018)

2018年10月16日星期二

生活


夏绍华【字迹光影】 文字与摄影

那是下班之后的向晚时刻,我在远处就看见这3个年轻人,坐在长凳上。四周车水马龙的嚣闹在空中荡漾,车笛的尖叫更是不断轰炸每个人的耳膜,这就是胡志明市的现代化表征,经济起飞引来更多的内地移民,富裕的代价就是更多的交通工具,声音污染只是其中一个苦果。

我在广场上随意散步,想拍一些街景照,但对拍摄陌生人还是有某程度的忌讳,总是觉得除非获得事先允许,把一个人拍入照片是一种隐私的侵犯,只是我偶尔还是会从远距离拍摄某些人,譬如这3个年轻人,主要的原因是我仿佛可以感觉到他们之间的一些故事。摄影,有时并非只是呈现绮丽的画面景色,摄影还是一个富有力量的说故事技艺,街景摄影就实践了这种目的。其实对这3个人,我并非一看到就拍摄的,而是我在广场兜了一圈,大约15分钟之后,我又再瞥见他们,那时我心里在想这3个人怎么能一坐下来就呆了超过15分钟,不想回家吗?还是在等人?还是真的累了,只想稍微歇息?就这样提起相机,在远处把他们拉近,也没有看清楚他们的姿势动作,对焦之后便按下拍摄键子。后来,进入后置程序的时候,我才看清楚这3个人的面目与关系,其中两人应该是同事,穿着同样的制服,另外一个应该是不相识的,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疲累。中间那个正在闹市中醇眠,身旁的同事也许不忍心叫醒他,只好默默陪伴;另外一个陌生人面容有点紧锁,可能心中纠结着一些难解的烦恼。

呵,生活确实不是一间容易的事,尤其是在这种巨大的都市,也许这张照片就隐隐约约的把这些故事细述出来。

(商余,17/10/2018)

分苹果的故事

李继林【生活随笔】

一个人一生中最早受到的教育来自家庭,来自母亲对孩子的早期教育。我国一位著名心理学家为了研究母亲对人一生的影响,在全马选出50位成功人士,他们都在各自的行业中获得了卓越的成就;同时又选出50位有犯罪记录的人,分别去信给他们,请他们谈谈母亲对他们的影响。有两封回信给他的印象最深。一封来自吉隆坡一位著名人士,一封来自监狱一位服刑的犯人。他们谈的都是同一件事:小时候母亲给他们分苹果。
那位来自监狱的犯人在信中这样写道:小时候,有一天妈妈拿来几个苹果,红红绿绿,大小各不同。我一眼就看见中间的一个又红又大,十分喜欢,非常想要。这时,妈妈把苹果放在桌上,问我和弟弟:你们想要哪个?我刚想说想要最大最红的一个,这时弟弟抢先说出我想说的话。妈妈听了,瞪了他一眼,责备他说:好孩子要学会把好东西让给别人,不能总想着自己。
于是,我灵机一动,改口说:“妈妈,我想要那个最小的,把大的留给弟弟吧。”

想要得到不择手段

妈妈听了,非常高兴,在我的脸上亲了一下,并把那个又红又大的苹果奖励给我。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从此,我学会了说谎。以后,我又学会了打架、偷、抢,为了得到想要得到的东西,我不择手段。直到现在,我被送进监狱。
那位来自吉隆坡的著名人士是这样写的:小时候,有一天妈妈拿来几个苹果,红红绿绿,大小各不同。我和弟弟们都争着要大的,妈妈把那个最大最红的苹果举在手中,对我们说:“这个苹果最大最好,现在,让我们来做个比赛,我把门前的草坪分成三块,你们3人一人一块,负责修剪好,谁干得最快最好,谁就有权得到它!”
我们3人比赛除草,结果,我赢了那个最大的苹果。
我非常感谢母亲,她让我明白一个最简单也最重要的道理:要想得到最好的,就必须努力争第一。她一直都是这样教育我们,要什么好东西要通过比赛来赢得,这很公平,你想要什么,想要多少,就必须为此付出多少努力和代价!
推动摇篮的手,就是推动世界的手。母亲是孩子的第一任教师,你可以教他说第一句谎言,也可以教他做一个诚实的永远努力争第一的人。

(商余,17/10/2018)

回南天, 满窗泪

李忆莙【驻足红尘】

每年在乍暖还寒,冬去春来的换季之际,便是中国华南地区的“回南天”了。
第一次听到有所谓的回南天,是我母亲说的。她说这是天气返潮现象,发生在中国南方沿海一带,在每年的3到4月之间,然后就再也没有多加多说明了。现在想来,可能是她认为“州府地”,没有这种湿得冒出水来的天气,再多的说明我们也不懂。
换季现象
直到许多年后,在广州,真的给我遇到了回南天。同时也认识了一个说话很文艺腔的人。他给我解说回南天的原因,主要是因为换季;冬天的冷空气一走,来自太平洋的暖湿气流迅速入境使气温回升。 而墙壁和地板等大体积的物体经过一个冬季的低温,全被冷却了。这时暖湿的空气流过,空气中的水蒸汽遇冷结成水珠,水珠附在冷却的物体表面上,就产生了“冒水”现象,于是地面冒出水来,墙壁也在滴水。不但衣物鞋子会发霉,连木质桌椅也会长出菌菇来哩。
这原理听着也简单,不简单的是这人的文艺腔。
他说:回南天,满窗泪。
通常文艺腔多是空洞的,可这人的却出乎意料地真切,而且让我感觉到有种宁静的美。这该是回南天的另一种景致吧。
让我对回南天有更深感受的,还得从那年第一次去海南岛说起。那年携同女儿一起去海南,一方面是代父亲回乡“看看”,另一方面是带女儿去“寻根”。是以,那一趟海南之旅于我们母女而言,是有着“去海南”与“回故乡”的两重意义 。当完成“任务”再回到广州时,天已转暖。却到处湿漉漉的,以为是下雨,可又不见有雨。心想,也许是春雨绵绵吧,既是绵绵,停了还是会再下的。
在宾馆前台办理入住手续时,忽觉得脚下有点异样,低头一看,地毯竟然是湿的,当下的反应是:哗,这春雨不但缠绵,还真厉害哩。
与友人外出晚餐,来到一家酒楼,地毯不但是湿的,还可以拧得出水来哩!这确然不是雨,是从地上冒出来的水。
友人见我大惊小怪,笑说没错,水的确是从地上渗出来的。回南天嘛,就是这么讨厌。

地上冒出水

用到“讨厌”这词,他真的是用对了。可不是,到处湿答答,天暖了也没用——再好良辰又如何?至少,先打理好脚下吧。
我们的房间在四楼,地板没冒水,但潮湿不可免。所以墙壁是湿的,镜子是蒙的,玻璃窗外是一片雾的世界。桌面上压着厚玻璃,伸手一抹,竟全都是水。浴室里的那方镜子,水气聚集,蒙成如梦似幻。此时镜子已不是镜,它根本什么也照不到。我用毛巾努力地将镜面擦亮,但转眼间它又跌入五里雾般的朦胧中。
打开行李箱,里面的衣物都受潮了,摸上去是冰凉的——这,就是回南天。 所有的一切,都潮了、湿了,冷冷的让人感觉惆怅……。还要等多久呢这回南天气才会过去?
没人告诉我。但我记住了文艺腔的告诫:千万别打开朝南和东南的窗户,不然连你的床也是湿的。人事到底是唯物或唯心,你自己想去。
我不想,倒想建议他不要再那么文艺腔了,说什么回南天,满窗泪。笑死人。

(商余,17/10/2018)

2018年10月15日星期一

生态:韵律与呼吸的法则


邢诒旺【小块文章】

诗须要韵律吗?你须要呼吸吗?什么是韵律?什么是呼吸的法则?哪些是自由,哪些是法则?“如果有人强调诗不能这样那样写,他可能是说他无法这样那样写好”。哪一个开创者不曾经历过疑虑、嘲笑,乃至否定。有时候,否定只是“不确定”,却以权力去排除可能。其实不足为奇,草和麦之间也会竞争,这叫做生态。草和麦都是生命,非关价值。如果有人强调诗不能这样那样写,他也许是善意地提醒你,他曾经这样失败过。这份善意,和任何的善意一样,都兼含守护与伤害之力。

(商余,16/10/2018)

印人爱神奇辣木


黄福地【贴近自然】文字与摄影

辣木树,从根到木,从叶到果,全株是宝,药用最广,被誉为印度人传统的神树圣药。它的叶子、花、嫩豆荚、籽实(辣木籽)均可直接食用;用其嫩根磨成的粉,是制作咖喱粉的原料之一。辣木籽榨取的油可食,并可保护肝脏免受慢性炎症侵袭。
辣木树自古就为印度素食者提供了日常所需的珍贵营养,近年来,辣木的食疗价值和医用价值被广泛认同,在发达国家已经成为新兴保健型食材。

营养丰富

辣木叶营养丰富,含有维生素、矿物质、氨基酸、抗氧化剂等,能治疗或预防约300种疾病。辣木含有丰富纤维,可清除肠道中油腻食物的垃圾,辣木中含有的异硫氰酸酯,具有抗菌功效,可帮助清除体内可导致胃炎、胃溃疡和胃癌的幽门螺旋杆菌;可抗糖尿病、抗炎症、降胆固醇以及保护心肺的功效;辣木籽有净水作用。在非洲南亚地区,它是主要的营养食物来源。
辣木树是常见的乔木,英文名Moringa,印度人爱种植。印人喜欢用新鲜辣木叶佐餐,其口感与小萝卜类似,辣木的功用,不胜枚举。
花白细小,豆荚形状,细长、呈三角形,根部具有辛辣味,称为辣根树;全世界约有14个品种,易于生长,惠利众生。

(商余,16/10/2018)


马大图书馆 与马华作品

马来亚大学图书馆当年馆长Khoo Siew Mun 女士写的马来文公函。
碧澄

在我的印象中,上个世纪70、80年代,马来亚大学图书馆藏有不少马华文学作品。我曾经通过已故郑良树博士的允准去过那里找一些写作的资料。在我担任大马华文作协副秘书期间,曾收到该馆馆长Khoo Siew Mun 女士(由属下职员代签)寄到我旧住家的一封马来文公函,并有华文译文(志日24/2/1987)。最近这份资料从旧书堆中给翻了出来,一时惊喜得很,甚为珍惜,并因而对世事的演变,今非昔比,不胜唏嘘。

Malaysiana 这个字眼

该函的题目(Projek Malaysiana Berbahasa Cina)只出现在马来文的公函中,很可能由于不容易翻译成中文或有其他理由而不得不避重就轻。该项计划与语文和文学有关,用上Malaysiana 这个字眼,可说很大胆。这字在现实生活中很少见到,故此特别引人注目。
Malaysian 是指“马来西亚的”或“马来西亚人”的,含义明确。它使人想到“马来西亚人的马来西亚”的历史背景。我们以马来西亚人自居,显然没错,但当一名华人说了“我是马来西亚人”,后面再加上一句“而不是华人”,就会让一般华裔同胞觉得很不舒服。同样的,一些马来人觉得目前“Malay”(马来人)的崇高地位已变为“Malaysian”(马来西亚人),不免深感失落,甚至愤愤不平。我个人认为,其时马大当局采用Malaysiana这词,让它包含各族的、各语文的意思在内,十分贴切,比起用Bahasa Malaysia单指马来文或用以取代马来文,无疑恰当多了,且与现实吻合。当时的社会反应如何,不得而知,后来没人沿用,个中原因,不言而喻。
该函开头即阐明推行有关计划的原因:“马来亚大学图书馆身为国内最大的学术图书馆,收集及珍藏本国一切文学作品是义不容辞的。因此,本馆策划了一个收集马华作品的计划。”马大图书馆欲收集的马华作品涵盖字典、文艺作品、翻译作品、杂志、研讨会论文等等,只要出自马新作者的著作、在马新出版、内容有关马新的华文著作(包括海外版在内)。它尤其需要1950-1970年间出版的马新华文书刊。

最早的1934年

上述公函后附上书目三、四十页,以书名笔画排序,再列出各书的出版年份和出版社名称。最早的是1934年哥空著的《面包及其他》(缺出版社),最晚的是1977年卢惠之著的《惠之散文诗词集》(加央卢展慈)。这些出版物,绝大部分为文学类,原有编号,共计三百多种。最后还列出33种遗失的书。我们不明白图书馆已经有了那些书,为何还要向外界购买或征求赠书,每种书要购买几本也没有说明。
无论如何,这是一项令马华作者兴奋之举。结果如何,我们无从知晓。当时作协作了什么反应,我已忘记了。只记得一件事:80年代,我所写几种文学作品的出版消息在报端刊出,马大图书馆的负责人赵令江便立即来函购买两册。
如今,书出了,少有读者来函邮购的现象。至于图书馆方面,则让人深深体会“人去茶凉”的残酷现实。 

(商余,16/10/2018)

2018年10月14日星期日

曾经是一所大戏院

联邦戏院旧址目前是仙景楼餐馆。

欧宗敏【庇能风情】

那天在聚会上,有人问起岛上老字号餐馆仙景楼搬迁去哪里?年轻朋友回答靠近柑仔园修道院华文中学一带,那人一脸茫然。我对他说,从前的联邦戏院(屋顶尚有Federal字样,不过不是戏院名称,而是之前餐厅名称)。他点点头,“哦”了一声。我转头看了年轻朋友一眼,轮到他一脸茫然了。
曾几何时,戏院也成为两代人的代沟之一。我们提起的戏院,早已不是他们熟悉的商场里的小戏院。当年大叔的戏院可是一所宏伟、堂皇的大戏院呵。
其实也难怪年轻人不知道什么是大戏院,毕竟乔治市市区的几所大戏院都改头换面。说实在的,能摇身一变成为超市、餐馆、家具店等,对于曾经一度是戏院的建筑物而言,确实是福气,不然的话,早就被拆除,另行发展了。
联邦戏院旧照(照片取自网络)

提起戏院,难免沾上一点点白头宫女闲坐说玄宗的惆怅。我的青少年时代,也是1980、90年代,看电影是主要的娱乐、朋友聚会、打发时间的活动之一,而戏院则是经常出入的场所。

当年繁华景象

槟城乔治市市区的槟榔路、车水路和林萃龙路一带,10至15分钟的走路路程内,约有10所戏院在此营业(年代不同,戏院数目有异,有心人慢慢回忆),因此这一带人潮兴旺是预料之中。每当戏院散场时,观众和电单车从戏院四周蜂拥而出、四处流窜,行人道和马路上人潮车潮拥挤的盛况(尤其是周六晚上),是那个年代市区繁华景象的写照。目前撑起人声车声喧闹场面的多半是游客。
少年时代,口袋有点闲钱,看电影时会买汉堡包和可乐(不然就是肉干面包)。边看戏边吃汉堡包边喝冰冷可乐是一种单纯的满足与享受,也是少年小确幸。那个年代,戏院门口都会有一些摊贩,而且几乎都是售卖零食、肉干、豆水、汉堡包等,仿佛是安排好似的,也许是方便携带进入戏院享用的关系吧。
丽士戏院旧址目前是家具店。

在麦当劳还未出现的年代,那一代人的汉堡包最初体验往往来自戏院前的马来同胞摊贩,至今一些朋友依然认为他们烹饪的味道比麦当劳美味。看电影享用爆米花和汽水是目前的潮流(又是一种代沟),在那个年代,看电影享用爆米花和汽水,是美国电影才会出现的画面,想不到现在终于体验了美国人的习惯。
时光匆匆流逝,科技日新月异。小小的手机荧幕可以看戏看节目,如果不要求的话。没看过大戏院大银幕的年轻一代,是无法想象所谓大与小的差别。大戏院的大银幕已经落幕多年,大戏院依旧存在,只是大家已经开始遗忘它们曾经是一所大戏院。提到戏院,提到电影,还记得“邵氏综艺体弧形阔银幕”字样吗?一脸茫然了吗?

(商余,15/10/2018)
丽士戏院旧照(照片取自网络)

兄弟

南丘【摄影诗】

活的时候精彩各异
死后相拥依偎母体

花呀,艳丽
季节却从不教导
生命意义

而青春时期
太多的翠绿
让历史充满争议
谁对,谁错?
竟把风雪忘记

腐朽显露价值
曲直总是一段经历
母亲宽厚且沉静
任由童年梦呓

不要说为时已晚
永恒自有亙古话题
兄弟短暂如戏剧
那些精彩台词
无法转世

(商余,15/10/2018)

你知道父母 在等你吗?

黄赐才【小块文章】

俗语说:养儿防老,积谷防饥。这一句话,是多么的令一般老年人听后深感安慰及窝心。有哪一位年老的父母,想一生度过孤独的晚年?
众所周知,生老病死是人生必经过程。谁都不想时常卧病在床,等待家人来服侍及照料。尤其是患重病的老年人,他们的内心是多么的恐慌、悲痛和无助。
邻舍的王伯和王伯母都年过七旬,年轻时都务农,把一对儿女栽培成医生和律师,以为将来可以安享晚年。
岂知这两个专业儿女婚后竟然移民他国,留下年老的父母独守老宅,寂寞度日。两佬多么盼望儿孙常回来团聚,但总是空等,实在令俩老望穿秋水,痛心难过。
近期上门拜访他们时,他也把心事向我倾诉,令我听后深感同情。王伯竟然劝我,千万别奢望养儿可防老。
我深深觉悟父母与孩子的关系是勉强不来的。高人曾说:靠人人倒、靠树树倒、靠山山也会倒,惟有靠健康的自己最好。
人到年老时,真的要懂得好好过属于自己的日子,饮食起居睡眠都要有规律。惟有健康的身心灵,才能让老年人生活更有意义。

(商余,15/4/2018)

2018年10月10日星期三

插画:姚于玲
【莫待专栏】无花

   
想拨打电话给你  
借你,我的眼看车窗外的风景  
芒草丛生的路段  
候鸟来过  
我们也来过
       
我曾担心你没带伞  
遮阳,担心前方的雨势  
阻挡回家的路  
担心路上的水迹很快会更新  
为你留下的记号被雨冲刷  
你会在每一个巷口迷路  
像一只随季候风归返的大雁  
定点,不停回旋
       
还担心路上你遇见抢匪  
掠夺捎给你的每一封情书  
为每个尚未成诗的文字哭泣  
在它广袤的疆域  
你曾经忘却我诗句的任性        
像一颗颗飞不起来的流星  
我也渴望过天空  
一次坠地的旅行  
沿著你离去的路段,回头  
等你        

我还在回家路上  
你还在酝酿著眼泪  
这里已下过一场大雨  
一通未接来电  
留下一场雨势清晰的回音

(南洋文艺,11/10/2018)

自备

【电影极限篇专栏】棋子


<自备>
——"如果你没有看过,只是因为你站得不够高。"齐柏林《看见台湾》

正要付钱的时候,身后的大叔笑着说:"你怎么还自备购物袋呢?反正这里有免费的塑料袋可拿。"

大叔携家带眷,又推着一大篮的手推车,想必会领取大量塑料袋。再看看大叔后方,约有十多人排着队,竟没有一个人自备购物袋。

我想,也许有些人觉得害羞,在还没有提起勇气去做想做的事时,他们先采取静观其变的方式。又或者有些人相信,地球暖化是场骗局。

我也笑着回应:"你看这收银员,她必须从抽屉取出塑料袋,沾湿手指捏开,再把物品分类,最后放入不同的塑料袋。她处理一个顾客的时间远远超出我自己把物品放入自备购物袋的时间。如果大家都这样做,可减轻收银员的工作量,也可以省下排队的时间。再来,自备购物袋还可以累积分数,何乐而不为?"

(电影简介:https://www.youtube.com/watch?v=pZTnFSXhUXQ)

(南洋文艺,11/10/2018)

孤芳自赏


【因为咖啡专栏】黄建华 

仅仅因为意外
走入一个陌生的偶然
不算是错
也不能说是对

向左向右都有选择的困难
只有嚐尽人世沧桑
一身起伏跌宕的内伤
才懂得感激人情冷暖

说着说着
咖啡喝了一半
话题越走越散
兴致就只剩下那一点点似有若无却又说不上来的淡

淡而无味是日常情感负累拖沓的遗憾
灵魂还需坚持最纯粹的孤芳自赏

(南洋文艺,11/10/2018)

爱虫

【无诗字通专栏】马盛辉

我们用眼神
隔着人群
在空气中
悄悄接吻
窗是窗,无关灵魂
因为我们
是情欲过剩的
陌生人
在众目睽睽的现场
任何人眨一眨眼
都被爱的细菌感染
连空气
也变得如斯丰满
让我们像昆虫一样
将爱
贴近死亡

(南洋文艺,11/10/2018)

澳门三两事

【散文】杨子聪


今年过去的五月份我又再次造访了澳门,和4年前不一样,这次是一个人暴走,没有家人、没有同事,只有异国友人。这次结伴同行的不仅只是台湾的友人,中途我们还和也到香港旅游的儿时玩伴碰面。

如果要用一个最适合的字形容澳门,纸醉金迷是再适合不过的了。澳门被誉为世界第一大赌场,主要以博彩业为特色。每一家赌场都装修得富丽堂皇的,不仅只是吸引了无数赌客到这里搏杀,也成了游客到澳门必参观的景点。除了富丽堂皇的赌场以外,最具特色的就是澳门的葡式建筑,这种融合了东西方建筑风格,也成为网红打卡必到之处。

如果说4年前我到澳门感受的是它的奢华,那么这一次再到澳门,我感受到一它的另一面——纯朴。有人说澳门就是一面天堂,一面地狱,珠宝行和当铺是我们在澳门最常发现的两种店铺,赢钱的人就到珠宝行奢华的挑选着自己的战利品,而讽刺的是输钱的人只好到当铺把自己值钱的东西当了换取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还记得第一天要到渔人码头时,路经了一个海岸边,当时候发现了警察正在海面上仿佛拉着什么,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具尸体。这当时候对于我们这种喜欢看热闹的马国人来说,必定会停下脚步来凑个热闹什么的,但是看看四周的当地人,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自顾自地走,仿佛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

正所谓大赌成性,小赌怡情,赔上了性命那根本太不值得了,至少生命是不能用金钱衡量的。这段旅程途中我也遇上了好几个态度极急躁的店员,这也是我每一段旅程中最不希望遇上的人,毕竟谁希望因为别人不好的态度而坏了心情。但是这几天在澳门时间里,我对这样的事情慢慢改观了。试想一下每天需要面对那么多的游客,如果要为生意带来更大的收益,那么速度是非常关键的。面对各式各样的游客,人潮又一直往店里涌进来,稍微急了一下,也是难以避免。其实仔细感受我们可以发现他们并不是没有礼貌,至少店员还是很努力把服务带给大家,所以无论店员的态度如何到最后我还是会微笑的向他说一声谢谢,希望这样可以温暖他那急躁的心。所以说如果要到一个地方旅游,那么你就得必须接受他们的态度,不计较那么玩得才会更快乐一些。

还记得晚上我们到大三巴牌坊去感受它在夜晚的神秘,那时候已经跑累了的我就决定不上去了,而坐在下面的阶梯静静欣赏就好。突然一件让我很欣慰的事情发生了,坐在我旁边的是一群老爷爷,他们既然用着一口流利的马来语在聊天。当时候我的脑中就蹦出了一个想法,好想去和他们搭个话。但是略害羞的我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恰巧我发现其中一个爷爷的脚下有一顶帽子,我终于鼓起勇气向他们打了个招呼问帽子是不是他们落下的。虽然他们表示不是他们的,但是却成为了我们进一步交流的契机。一声问候后,我才知道才知道原来爷爷们是来自印尼的华侨,他们是多年的好友,经常一起出去旅行,接下来他们还相伴要一起去北京,西安还有好多好多的地方。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闲聊了几分钟,我们彼此也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但是在我心里这份莫名的温暖早已深深烙下。那一晚我真的很开心,我也打从心里对自己说,每一次的旅行我都要主动和别人搭话,来自不同国家但是同样目的地的人一定有着他精彩的故事,而这些陌生人必定会成为我们心中最美好的旅游回忆。

旅游对很多人来说,就是尽情的玩,尽情的放松,但是对我来说旅游是一次对当地人文生活的体验以及感受。下次的我还会去好多地方,我相信也许这次的体验,一定会对我未来的旅程带来不一样的感观。

(南洋文艺,11/10/2018)

Comforting Sounds


【散文】零度

是要写得接地气一些,怕是要写成了“我整个人都不好了”吧。还是,该写成“我规个人pun袂爽了”?不管怎样,听海鸥乐团的歌是我的幸存的“罪乐”了。再也不指望谁来理解我的反动——还是反反动?唉,到底是为了谁的胜利我非如此不可地陷入伦理上的困境?——哪怕是我从来是所有运动的应援者。不必要完全谢罪就可以轻易地收获政治上的绥靖或宥和难道不意味着任谁都可以凭借着让人忌惮的强大的人格与集团势力就可以无视一切伦理?给了你高度经济成长期你就别要追究我的罪,那是战犯的伦理。至于失脚、退阵的现行犯,难道渎职、造孽的惩戒还会远吗?依着手中那像大赦或像免罪符的神圣的色纸——我可以告白,关于政治,我已经是个人间不信者——我是要信着的,那终将降临的新世纪的福音。战斗吧(如果这里还有谁要求斗争)。起来吧(如果这里的时间是一匹野兽)。在“反抗不了的话那就享受吧”与米兰·昆德拉的“与权力作对的人类的斗争是,与忘却作对的记忆的斗争”之间,就让我没有瞳孔也无脊椎,成就了地上的盐也罢,我是要也会(哪怕前提是我也只能这样)全身全灵地祷告着,让21世纪少年成就为时代的正解。

(注)《Comforting Sounds》是丹麦乐队 MEW,2003年专辑《Frengers》中的一首歌。

《Comforting Sounds》歌词(原创翻译)欣赏
I don't feel alright in spite of these comforting sounds you make.
尽管对我说了那么多安慰的话语,可我还是感觉疲惫

I don't feel alright because you make promises that you break.
我身心疲惫,是因为你给的那些承诺永远无法兑现......

Into your house, why don't we share our solitude?
当我们在一起时,为什么不能分担彼此的孤独?

Nothing is pure anymore but solitude.
而除了这孤独,一切都早已不再纯洁.......

It's hard to make sense, feels as if I'm sensing you through a lens.
这种滋味太难言语,就像我透过镜头去感受你一样.......

If someone else comes, I'd just sit here listening to the drums.
如果会有其它人,我想我也只会安静地坐在这里,听着鼓声...

Previously I never called it solitude.
我从未认为这就是孤独。

And probably you know all the dirty shows I've put on.
可你却知道那些我所谓的肮脏,

Blunted and exhausted like anyone.
会让我虚弱、疲倦 ......

Honestly I tried to avoid it.
真的, 我曾经试图摆脱这一切 ......

Honestly.
真的 ......

Back when we were kids, we would always know when to stop.
如果还能回到从前,我想我们都会知道什么时候该结束,不再继续......

And now all the good kids are messing up.
而如今我们这些曾经的好孩子,都已经变得混乱迷茫,失去方向......

Nobody has gained or accomplished anything.
没人再能得到,没人再能完成,任何事.....

anything.
再也回不去了......

(南洋文艺,11/10/2018)

《离散前后》自序_4

【序文】碧澄

毫无疑问,我以传统的写实主义为基础,不喜欢耍弄技巧,不知所云。无论如何,正如我不欣赏张口“见”舌的诗歌一般,不赞同小说直接顺序表述出来,那就等于故事的叙述。不含创作性的作品注定是失败的书写。最低限度,情节适当的倒序或安插,对话的生活化、口语化,描述的多元化都需要讲究,不可千篇一律,令读者没兴趣继续往下阅读。

我在2012年出版的《碧澄短篇小说选集》(联营出版〔马〕有限公司出版)的自序中写过这段话:“其实,基本上我服膺马华文学一路来深受马华社会推崇的写实主义路线,不过我不想‘独沽一味’、‘固步自封’、‘平铺直叙’,使写出来的小说平淡无奇,或变成说教的工具。换句话说,我在‘写实’的基础上,也讲求小说的架构或效果,让读者一方面能继续读下去,一方面又能感受到我要通过文字间接或不着痕迹地给他们传达的某些意念或思想。我不想掉入我国长期以来写实派与现代派纠缠不清的泥潭而不能自拔,因为我深悉两者各有长处与优点,同时也各有不足与缺点。我只希望自己所写的东西是以有效的方式反映现实,既不教条化、枯燥无味、难以卒读,也不标新立异,哗众取宠。”我在写作的道路上,讲求实际,有时不免有孤军作战的感叹,却毅然决然不想违背心愿和原则,靠边儿站,以提高声誉和地位。

我做人的一个基本原则,就是不断向前,求取进步,不要一直回头张望,忘了举步前进。虽然回望过去是免不了的,可用作借镜或检讨,却不能以此引以为傲,自夸、自恋,搞不好变了顾影自怜。作家理应不懈创作,交出新的佳作,决不可在原地踏步,还不断兜兜转转,躺在自己过去的影子上向人反复夸耀显示。前面提过的马来小说作家沙伦·阿末对读者谈到他的写作经验时,总是说作品发表之后,自己重读一遍,必然发现某些缺失,因而提醒自己,以后不再重犯,并竭尽所能,提升本身作品的水平。这种写作态度,值得大家效尤。

这部书的内容,以上个世纪70年代末至80年代末的国家社会境况为背景。那个年代,国家已独立二、三十年,除了一些因种族和宗教引起的事端,一般上进入相对和平稳定的状态。政府提倡“向东学习”(主要对象为日本),发展经济,以期把国家的“蛋糕”做得更大,让全国各族人民共享、分享。不过,国家社会也并非歌舞升平,完全相安无事。有几件事件,可载入国家历史,让人民认真思考其对国家的影响。举其较大者如下:对马来社会来说,吉打州莫马里事件是政治、宗教和意识形态引发的冲突,国家领导的“果敢”行动被部分马来群众认为偏袒、不公。对华社来说,1980以还的几年间发生的移民事件(往澳洲等地移居),可归咎于华族文化被拒绝纳入国家文化、教育制度有所偏差、华人政党分裂等,在在使华族感受到作为马来西亚的公民所享受的权益与地位逐渐被摈弃和腐蚀。1987年,因政府的偏差政策激起华社的极度不满,各华基政党与华社领袖在吉隆坡天后宫集会表示抗议,招致一群极端马来群众的反击,号召在吉隆坡太子路体育场举行“捍卫马来人权益”大集会。1987年10月18日一名手持枪械的发狂军人因特殊事故在吉隆坡秋杰路胡乱开枪扫射,当场射死三人并致伤数人,一时风声鹤唳,随后当局采取的 “茅草行动”对国家的历史发展影响深远。成立于1930年4月30日的马共,曾参与抗日和抗英活动,1948年英殖民政府宣布马共为非法组织,并颁布紧急法令,至1962年结束。直到1989年12月2日,马共应允放下武器,在泰国南部与泰国和马来西亚三方面签署《合艾和平协议》。

书中纳入6个短篇,都是我那时候的作品。除了30章的<大江东去>因篇幅特长(有4万多字),之摘录后面一部分,其他5个全录,目的是给它们一个全貌。这可能是一种“偷懒”或取巧的做法,但能够给读者更广阔的思想空间。

需要向读者交代的就是:书中的两个主角,刘达凡和刘拓程是父子关系,父亲是20世纪四、五十年代的人物,思想贴近社会主义或偏向唯物论,儿子则是生于70后对父辈经历过的思想意识一无所知,而且对国家的历史发展所知有限,一向在安定的岁月过日子,有的只是对平等、民主等渴望。这些追求显然是相当微弱的。虽然两人都被外人看作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但两人内在感受的深浅大有分别。一个希望自己未了的“心愿”由下一代去补足、完成,一个并未真正了解自己需要作出什么改变,只知出去体验生活,就能够达到改变自己的不足或缺点。到头来,纵使几乎走完全国13州以及几个联邦直辖区,接触到多种生活方式不同的人,他的思想方式依然停留在原来的起点,并没有多大的“长进”。这可能缺乏某些能够给予他思想引导的人物。性格单纯、正直且脆弱的他,虽能够抗拒一些外来的不良因素,却无法面对与阶级有关的感情问题。对于心仪的女子密斯黄,他似乎没想过采取主动去博取对方的芳心,一发现对方另有对象,他短期间因此而伤心、颓丧,但很快便放弃。密斯黄看上一个来自低层家庭的男子,竟愿意放下白领职业而跟随那男子去打拼的时候,他丝毫不欣赏她的独特的表现,甚至看不起那男子,更为她不值,担心她以后会吃苦,心底的阶级观念逐渐浮现出来。邂逅了汪嘉妮之后,心中很快就让她取代了密斯黄的地位,虽看不出他含有“报复”的意念,但无论学识、见闻和开朗的性格,使他的伤口迅速愈合。最重要的就是汪嘉妮的家庭背景比密斯黄强,也许他私底下会以此引以为傲。这仍然是阶级观念在作祟。这么一来,多个月的“离散”,达凡所不推崇的“阶级”思想,竟然深埋在拓程的血液里,挥之不去。此外,令达凡异常失望的,别说脱胎换骨,单单领略到一些“成果”就心满意足,几乎不想再出外去迎接风浪、挑战困苦了。思想简单的莫兰芬雀跃万分,认为自己预测准确,胜利了;思想较为复杂而成熟的刘达凡又怎能不苦恼、不大失所望呢?

写到这里,也该停止了。计算一下,此书共含             字,这自序有意无意也与书中各章竞长,东拉西扯,洋洋洒洒,已超出万言。由打算至决定自资出版,不受某些人为的约束,自然变得十分“放肆”。已经许多年没有自掏腰包出书了,不知这样做也是件好事。老实说,这几年来,我做了好几件“破纪录”的事,但没有一件是“破”得像这回那么令人爽快的。是为序。
                                                                                                                                                              2/5/2018于吉隆坡甲洞
(全文续完)

(南洋文艺,11/10/2018)

独角兽

【故事系列专栏】吴鑫霖

这样的情况他常和他的好伙伴小咪一起执行。好比前几天他们在为食街后面,轻而易举将刚生产过体弱的母猫整死了。他为这次的行动取了个动听的名字“独角兽绝对胜利时光”。那时已过子夜,为食街依然人潮涌动,车子依川流不息。也是的。榴梿季节嘛!他跟小咪说。他们是怎样弄死这只母猫的?他沾沾自喜的对小咪说,首先我们把那只母猫引到垃圾堆,你瞧,那边不是有很多木箱子吗!对!没错,我是要用那些东西砸死那只蠢猫的。

小咪从隔壁区流浪到为食街时,未曾想到会认识到他。一开始,小咪是不愿意跟他这样做的,但跟他的日子久了,小咪觉得他虽残暴,但对待小咪还是不错的,好比会把多余的食物跟自己分享。小咪对他说,做完这次,可以不要做了吗?他说,你怕?我们之前不是弄死过一只狗和一只猫了吗!这些呆头呆脑的家伙,不整死他们我们哪里来食物吃?哪里可能吃到那么大块的肉?说完,他把那只被压得快没气息的猫,用锐利的爪牙,在母猫的脸上乱咬乱爪,直到母猫的脸完全被弄烂为止。

隔天晚上,小咪在生产时难产死了,这时他正准备整死那母猫留下来的6只小猫。

(南洋文艺,11/10/2018)

右手边


【小说】菓菓

i.
    我和太太结婚8年,也不是说没努力可也没多积极,所以至今仍未育养儿女。在年纪渐长的情况下我们成为父母的可能性也变得越来越小,我不知道在没有孩子延续生命的情况下我们年老时会是什么模样和心境,可随缘的态度得平安到达晚年,我才能知道那会是什么模样,才能好好跟你说说那心境。

    依今年40岁,有两个可爱的孩子,一男一女。我会认识她是因为我教着她两个孩子弹琴,在见了几次面后来我也教依弹琴。最近她眉头总深锁,形体也日渐消瘦。有一天当我在弹着海顿的《f小调变奏曲op.83》时,在旁的她突然哭了起来,情绪逐渐失控,自言自语呢喃间她说她丈夫外遇的事。接下来两个星期我没看见她,所有的信息也都没回复。直到某天夜里我在电话里收到一张有她风景照,她说她在国外,明天就会回来,回到时才联络。

    接下来上课的时间她如常出现在课室,略显苍白的脸颊也不抬头看我。断续的琴声中,仍低着头的她开口说了一句话:你能不能当我婚外情的对象,我想知道那种感觉,可是这些年我的生活圈子太小了,你能帮我吗?我望着她不知过了多久,她抬起了头看着我,我们在爱抚中渡过了那个下午。

    回到家里我开始给依写信息,像青少年的时候恋爱般如此热情。在太太面前装得很自然的玩着电话时也观察着她的反应。我不知道依家里的情况,我多数也会在手机里收到她亲密的回复。每个星期上课的时候她都会跟我提起她和丈夫的情况,直到有一次她哭着说丈夫开始呼喝她说:你也没能力养活自己,在家带带孩子,经济上什么都能得到满足就好,我在外面的事你就不要理那么多了。

    她在哭哑了声音后渐渐静了下来。

------

    和她又再失去联络的两个星期后某个夜里,我等着她从娘家回来的某班机,过后我们在机场吃着晚餐。她说孩子不知道她今晚回来,她只通知了我。于是我们推开了机场地下室的门沿着冗长幽暗的楼梯走了下去。

    楼梯的尽头是一个有着柔和光线的地下室房间,大空间中心有着一张双人床,纯白色的家居设备围在四周。小如是地下室管理员达叔的孙女,达叔早晚交替不定时的工作常把她独自留在地下室。小如露出兴奋的表情欢迎我们到来,她对依显得非常亲密,牵着她的手拉着她往床边走去。小如似乎不愿开口说话,拿着画本用着简单的笔触画着一些图案,依抚着她的头似乎明白她想表达什么。这夜,小如睡在我们之间,她紧裹着我们共有的被子露出了温暖的表情,依望着我也露出了最近难得安心的笑容。

        清晨,小如在温度很低的情况下把我们的被子拉开,用着恶作剧的表情开怀的笑着。依在整理好衣服后做了份简单的早餐,我望着她开始略起皱纹的手想这应该是她每天都会做的家务事,走神的思绪被小如的嬉笑声唤回餐桌上。我们在地下室往上望的透明窗口看着飞机的起落,依像平常搂着孩子一样环抱着小如,指着画本解释着她的一切提问。午后的阳光洒在她们的侧脸,我像误闯进她们世界的一架摄影机,贪婪的猎取这纯白色空间里一切能见到的风景。



ii.
    手机响起,我走到楼梯处看着手机里的信息,有几个是太太传来了,我随手回复了她几句话。达叔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我旁边,我望着他的同时他递给我一根香烟,替我点着后自顾说起了小如原有的家庭。

    达叔的孩子和媳妇原来是对很恩爱的夫妻,也是宠着孩子的父母。

除了工作外家庭是他们生活的全部重心。达叔打开皮夹给我看了张他们全家福照片,温馨的表情说明了这家人的幸福是必然的,没有半点生活失衡的焦虑感在照片上呈现出来。

    一切的改变发生在一次他们的暑假旅行中。那是一趟早计划好的旅行,目的地是印尼的峇厘岛。达叔一家4人原以为这是段快乐难忘的旅途。一家人在开始的两天快乐的在旅游区放松的度假,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直到第三天早晨大家在酒店上下都找不到小如的爸爸为止。

    小如母亲从中午到深夜就如雕像般呆坐在酒店大厅。达叔和当地警方沟通后,搂着在膝上睡着的小如,望着落地窗外的夜空直至第二天清晨。

    随着信息上的地址找到的是眼前这间木屋,离市中心两个小时的车程的偏远郊区。达叔望着眼前他的孩子和隔壁一个外国女子,久久说不出话。

先开口的是达叔,他问了句:你会回去吗?孩子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我考虑了很久,我有多爱这个家就觉得束缚有多大,我觉得工作以外的时间都是压迫,爱会慢慢变成厌烦。说是升华为亲情,其实那只是沉闷的生活中说给自己听的借口,当你再也骗不了自己的时候你不会再有力量支持下去。爸,那是漫长的人生啊。

达叔说当时他非常的生气,可却找不到什么适合的话语责备这不负责任的孩子。他们沉默了很久,直到达叔说:好,那我回去了,你照顾好自己,我会照顾好小如的。孩子在父亲离开前上前拥抱他后,把一只手表交给父亲转交给妻子,说她会明白一切的。

    酒店大厅里,小如母亲空洞的眼神依然没有焦距的呆望着前方。达叔在她身旁坐了下来,把手表递给她。不久,她眼神恢复了些神采眼泪开始掉了下来。手表背面刻了“天长地久”4个字,是她和丈夫新婚时买的一对情侣表,她的那只在前阵子和公司经理单独外游时在弄丢了。她抚着刻痕良久后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当晚她给达叔留了张字条后就离开了。字条写着:爸,请照顾好小如,我想我也得走了。

    回到图书馆后达叔开始独立抚养孙女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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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在半年后把小如和达叔接回自己家,离婚后她靠着官司得到了一笔足以应付一家往后生活的赡养费。她和孩子依然学琴,新的开始成了她生活上的重心,她开始有条理规划着一切。我不再写亲密的信息给她,独处时我会从背后轻轻的环抱她,在她耳背呵气,亲昵的问她最近还有面对什么问题吗?她总会露出个神秘的笑容,弹着那已练得纯熟的海顿《f小调变奏曲op. 83》,我们就在她的琴声中度过那短短的学琴时间。而我都会在离开琴房后给太太发个亲密的信息说我下课后就会回家吃晚餐。

(南洋文艺,11/10/2018)

2018年10月9日星期二

康斯坦茨: 这里什么都没有


范俊奇【一字到天涯】

他用手势示意我等一等,然后顺手接了一通刚巧在柜台上响起的客服电话,最后才转过头来,还是重复那一句,“你确定要过去德国?坐一个小时的火车?到康斯坦茨去?为什么不留在瑞士?苏黎世还有好多地方是你还没去发掘的?康斯坦茨除了几所大学和一座湖,其他什么都没有。”
作为一名过去8年、我们也就每年只见一次面的酒店经理,他的热情着实让我感激,但如果我坚持反其道而行又有什么关系呢——坐上一趟也就个把钟头的火车,去投靠一座安静的和瑞士毗邻的德国小镇,正好可以让我熙熙攘攘了整两个星期的心绪逐步逐步平缓下来,所有理想中的轻旅行,不都应该是这样子的吗?轻的不单单只是行李,还有心情,更何况我已经到了不想在人情世俗上负荷过多的年纪了。


怕被遗忘的史迹

等到抵步之后,我才证实,康斯坦茨旧城区的小,原来真的好小、好小。小得就像一张小心翼翼地对褶后藏进上衣口袋的纸条,密密麻麻,写满二战前后旧城区深怕被后人遗忘的史迹,而今即便人世几番颠簸,但旧城的形貌始终庄严得体。我提着行李,站在火车站出口,阳光不卑不亢地铺照下来,刚好可以让我好好地端详这座饱经风霜的旧城——我知道,在康斯坦茨面前,我那所谓的前半生的沧桑,再怎么说,都还实在是太嫩了点儿。
至于一座旧城的庄严,除了来自它的背景和涵养,更多时候,是来自隐藏在它的建筑群背后的阅历和斑斑史迹。而我一向喜欢德国冷冽而锋利的建筑,特别是从中世纪保留下来的标志性古式建筑,宏伟、自负、响亮,人在康斯坦茨,如果肯耐心地沿着老建筑标明的门号,其实可以一路追溯到中世纪去。尤其是耸立在旧城区的地标性高塔教堂,线条锋利,造型华丽,把中世纪德式建筑的利落和华美,挥发得淋漓尽致,而我站在高塔面前,解开思维的疆索,让所有的想象力去跳跃去奔跑,去探寻一座深远而神秘的中世纪城堡——而德国,最多也最美丽的本来就是城堡。
实际上,我一直暗恋着德国的锋利与冷峻:人、物与建筑。德国的教堂、高塔与城堡,每一个往天空擎上去的线条,都义无反顾,都杜绝悬念。甚至每一次在德国和陌生的眼神在人潮中交错,都注定了结局不是烟飞就是灰灭。好几次我禁不住猜想,会不会是很多生很多世之前,我认识过这里的一个谁,所以才会千方百计地循着记忆力模糊的路标一路寻回来?
不巧这一次投宿的酒店有点偏,就在大学城后方,那几天来来回回,我都必须循着铁道,走很长很长的一段路,才能从旧城区回到酒店,又或者得从酒店穿过一大段林荫处处的石板路,才能走到湖光水色的波登湖畔。而那一路上迎面遇见的,都是红扑扑着脸、飞扬跋扈地骑在单车上、身上的青春气息随时可以把路人灼伤的大学生。我尤其记得,我必须横过一条很宽很长的大桥,桥上三三两两,都走着刚刚下课的大学城里的学生们,而时值黄昏,金灿灿的夕阳,把整座桥牢牢地拴套着,我走在桥面上,桥底下河水的反光让我走了心,突如其来地就想起马頔写的那首歌,“你在南方的艳阳里大雪纷飞,我在北方的寒夜里四季如春”,心底冰冰凉凉的,缓缓流过一道跟了自己好多年却始终都还叫不出名字的惆怅。


铁椅上再生书

逗留康斯坦茨的那三几天,我几乎每天都在黄昏覆盖下来之前,一个人,以外来者的身分,在那湖畔那一条蜿蜒的小路散步。实际上,除了浓密的树荫和安静的堤岸,这里其实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每一回见着的,几乎都是遛狗的男人,专心接吻的情侣,追逐滑板的少年,以及成天忙着斗嘴的天鹅和目中无人的海鸥,它们都用力扇动着翅膀,嘎嘎地叫着,尚且洋洋得意,以为这样子就可以撕裂湖畔的宁静,殊不知这几声鸣叫,反而加深了湖畔的寂寥。还好附近的居民都友善,也都乐意眼神交换,我看见湖畔一张铁椅子上静静地搁着基本再生书,用我读不懂的德文在卡片上写着几行字,我猜应当是欢迎大家把书带回去之类的,刚巧跑步经过的中年男士见我再三观望,笑着说,“你要是喜欢可以把书带走啊!”其实我只是顾虑,万一下起雨来,那几本流浪书遭雨打湿了该多可惜啊?
然后走到路的尽头,面向湖畔的旅社和民宅渐渐疏落,见到的尽是荒草瑟瑟的城墙,以及落魄的木梯和石栈,那景色之萧条,仿佛来到天涯海角,而那一片泛绿的湖色,其实只远远地望了一眼,就生生世世住进心底,比画还要安静,比梦还要迷离。

(商余,10/10/2018)


野斑马


陈美枫【四海兄弟】 文字与摄影

在吉隆坡文化宫剧院观赏中国上海东方城市舞蹈团的大型舞剧“野斑马”,获得了极大的视听享受,虽然票价高昂。这被誉为中国首个融汇芭蕾舞和现代舞的大型舞剧,从舞台布景、灯光变化、伴奏乐队的演出,到演员的华丽服饰和纯熟精湛的舞技,无不让观众怀着一流的世界级满足而归。
我从楼上的位子,用长镜头捕捉了两位男女领舞者配合得天衣无缝的高难度精彩舞姿,惊叹之余,顿悟“台上3分钟,台下10年功”之真谛。
话说森林之王熊妈妈之女狐狸公主捉住了野斑马王子,把他关在牢里,准备处死他然后剥其皮献给熊妈妈当生日礼物,谁知却被其姐妹斑马公主坏了好事,把野斑马王子放了。狐狸公主派手下去追捕王子,斑马公主欲赶去通风报信,被狐狸公主令手下射伤脚,使她行动不便。王子获悉,赶回来救斑马公主,与狐狸公主的手下搏斗。斑马公主为了避免双方浴血,决定牺牲自己,从而恢复了森林里的和平。
童话故事,不仅儿童痴迷,连成人也一样喜爱,尤其是以七彩缤纷的服饰布景和灯光配以悠扬音乐的舞剧方式来呈献。

(商余,10/10/2018)

重阳节灯谜


孔方兄【猜猜灯谜】

(1)九九重阳 (二字词语)
(2)登高望远 (三字口语)
(3)待到重阳日 (中药二)
(4)重阳日相会 (化学名词)
(5)后羿射双日 (节令)
(6)六人行脚踏青 (南宋诗人)
(7)日日心系重阳 (马华作家)
(8)秋到重阳人团聚 (商品)
(9)待到秋来九月八 (成语)
(10)一到重阳山中游 (一字)
(11)九月九,酿新酒 (历法用语二)
(12)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 (成语)

谜底:
(1)旯旮(2)势力眼(3)白菊花、当归(4)结晶(5)重阳(6)陆游(7)田思(8)香烟(9)黄道吉日(10)画(11)重阳、立春(12)后会有期

(商余,10/10/2018)

2018年10月8日星期一

马来半岛第二波 美拉尼西亚人(1万4000年前)


先奴伊人村落。茅凳山人/摄影

茅凳山人【我们哪里来】

东南亚的人种摇篮是中南半岛北部(包含云南),根据考古研究,近一万多年来许多支民族比肩接踵,由此处涌向南方,形成了骨牌效应的人种迁徙,而素有人种走廊之称的马来半岛,民族构成尤其深受其影响。
早在1937年,学者Erik Seidenfaden就认为准黑人本是中南半岛最早期居民,后来原始安特拉罗人(Proto-Amtraloids)迁来与准黑人混血,才形成了美拉尼西亚人,也就是深棕色人种。而中南半岛的美拉尼西亚人后来是被更晚些时候迁来的孟卡蔑人同化掉的。
今天中南半岛的许多民族都混有小黑人的血统,如缅甸的客钦人、柬埔寨的高棉人(三莱[Samrea]、桂人[Kui]、撞人[Chong])。
现代智人远在4万年前就扩散到东亚至澳洲的广大地区,当然也包括马来半岛的深山雨林,虽然尚无确实化石遗迹证据,但地理上作为人种走廊的马来半岛杳无人迹却是不可思议的,我们的准黑人原住民就是他们的直系后裔,这些人直到近代,依旧以狩猎及采集维生。
到了4000至1万余年前,深棕色人种“美拉尼西亚人”(Melanesian)开始出现。
即是上文所述,原始安特拉罗人(Proto-Amtraloids)迁来中南半岛,与黑色人种混血,逐形成了美拉尼西亚人,也就是深棕色人种。在史前的漫长岁月里,大慨是为了躲避冰河期的寒冷而向往温暖的南方,他们循着中南半岛的山脉与大江河,一代又一代游猎式的缓慢南迁,并在东南亚还是浅海大陆架、尚未被海水分隔成众多岛屿的淹远年代中,就遍布了东南亚。
考古研究显示,当时美拉尼西亚人已经知道怎样用火,并用石制砍切器为主要工具。他们靠狩猎(吹筒竹箭是其特征)、捕渔、采集野果、和挖掘块根等方法过活,文化中也已经有了婚姻、葬礼等习俗,只是不知耕种。历史学家们把这种处于旧石器时代末期的文化称为“和平文化”(Houbinhian;首先发现的越南北部的和平省因而得名),而美拉尼西亚人便是和平文化的主人翁。
先奴伊地苗人。茅凳山人/摄影

先奴伊人为美拉尼西亚人后代

1936年,霹雳州和丰(Gol Bait)发现“原美拉尼西亚人”(Proto-Melanisian)曲葬(侧卧而屈膝)的骨骸。1954年,在吉兰丹瓜却(Gua Cha)发现一对男女骨骸及伴随大量器具。据考证,是新石器时代遗物(至少超过8000年)。
虽然如此,在整个旧石器时代末期里,美拉尼西亚人实际上只是十分稀少、零星的分散在整个东南亚的丛林间,他们彼此隔绝,小心翼翼的过着游猎、采集式的生活。也由于生存艰难,他们的人数始终处于一个极低的水平。
今天,马来半岛山区原住民先奴伊人(Senoi)就是货真价实的美拉尼西亚人,而目前在话望生山区倍受欺侮的原住民地苗人(Senoi—Temiar),则是先奴伊人八个宗族中最大的一支。

(商余,9/10/2018)

忘了我是谁

麦秀【小块文章】

大概是在30年前,我在一间报社工作。一天早上,有一个所谓“画家”的人,拿着一篇新闻稿给我,很客气的说,请帮帮忙,登这篇稿,接着每隔一星期,他又来交一篇新闻稿,这些稿多数是介绍他的画廊的课程和活动,我来稿照登,有求必应。由于我们见面多了,成了“朋友”,他常常赞扬我,我受之有愧,觉得他似乎在讨好我(影坛谐星麦嘉说赞人是不用钱的,不防多赞)。
曾几何时,报社改朝换代,几位新贵都到齐了,我被挤到一个角落。有一天,这位画家带了几幅画上编辑部送给那几位新贵,“排排坐,吃果果,你一个,我一个”,我默默的在角落里静观,大家都有礼物,唯独我没有,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大概他没有发现我,或是忘了我是谁。我成透明人,算了吧!
从此以后,他不再上来交新闻稿,也许他的画廊的生意已上轨道,我祝福他,偶而在路上遇到他,我还是向他打招呼,难得有个画家朋友,将来可以向朋友炫耀:“我的朋友画家XXX”,哈哈!

(商余,9/10/2018)

全世界都是 我的跑道

李宣春【铁厨柔情】

跑着跑着跑过了150天。目前每一次的跑量约莫维持在10公里左右,体力基本上也能维持到一个小时左右;跑完步,回家洗过澡,还能散步到公寓附近的超市采购日用品或粮食,还能坐在笔电前完成千把字的文章,还能看完一集电视剧。睡眠品质改善了很多,跑步真的比记忆枕有效。一入睡就很沉很沉,即使有些奇怪的梦境,整个身体会跟着完完全全投入其中;醒来觉得筋骨松弛。
同样的路线、同样的时段、稍快或稍慢的跑速,渐渐地成为了固定出现在公寓旁的公园和体育场的跑步男。有些跑友在跑道上擦身而过时,开始会酷酷地跟我挥手、似有若无地打招呼。这些人和我没什么关系,也称不上交集;唯有在跑道上,他们跟我一样克服着体力的消耗,认真严肃地完成这一天、这个晚上、这个小时的路跑。汗水狠狠地浸湿恤衫,布料黏到肌肤上,身体往前奔跑的时候,啪嗒啪嗒地作响。
跑步的时候,多半不需要思考太多,多半靠着行动反射能力应付一切。比如,随着身体的情况调整快慢;凭直觉应变路上随时出现的各种情况,突如其来的车辆、人、障碍物,要立即反应闪躲或转向。偶尔,还是会忍不住羡慕那些长期跑步在身上显出痕迹的跑友,消减了多余的脂肪之后,身体肌肉的线条松紧得刚好、舒服。这个与健身消脂增肌的情况又不太一样,使用器材健身后的身体线条是经过雕琢的,总有一点人工的不自然感。

焕然一新的生活

那天,忘了因为何故去搜索喜剧演员贝克贝内特(Beck Bennet)的资料。贝克是政治模仿秀《周六夜现场》的固定班底演员,经常借着特效化妆模仿一些年纪比他大一两轮的政治人物,比如俄罗斯总统普丁。我会开始留意到贝克,是因为他主演的短片《减肥四部曲》;故事讲述一名肥胖男子因为失恋大受打击,而开始上健身房,决心减肥;因为持续健身,人际关系、心理状态、日常习惯也渐渐出现变化;一年之后,瘦成标准体型、体重的男子,平静地过着焕然一新的生活,然后重新续订健身房的会员籍。
贝克在短片一开始便是处在肥胖身型,到了影片最后呈现出正常的体态;如果你留心这当中的技术要求,就会知道这要让身体瘦下来得花费多少时间和精力。对于认真减重的人来说,每当消去一两百克,就是何等大的鼓励。像我常搭飞机来回东西马,对于手持行李和寄舱行李的规定重量特别敏感;当我形象化7公斤、15公斤,想像从自己身上挪走一个这般或那般重量的行李,便觉得不可思议。
嗯,我其实只是想说,我意外发现贝克贝内特和我一样都是34岁,一样是大叔,一样到了随时会在情爱关系里纠结不清的阶段,一样在自己擅长的事物上累积了一些成绩。

(商余,9/10/2018)

刺青编号


游嵎荏【YEW游天地】 文字与摄影

对欧洲没有什么特别感兴趣的我,对于波兰这个国家,相对的更加不了解。她给我的印象,往往是好像停留在电影里的一些画面,黑暗的势力,一个个胸口手臂上刺青,光着头的人拿着大铁锤,哼唱着革命之歌曲。
波兰是一个二战期间因战争而死亡的人数比率最高的国家。当时国家建设与文化严重被摧毁,首都几乎变成废墟。经过共产的统治,国土强制划分,也造就了人口大量的迁移。共产主义并没有为当地人带来好日子,然而天主教是当时波兰人唯一的寄托。所以经过百年岁月后,波兰成为欧洲最虔诚的天主教国之一。
波兰是个国土相对大的东欧国家,然而,我没到她的首都华沙(Warsaw),我只到她比较南方的小镇 Zakopane 与第二大城 克拉考(Krakow)。克拉考是波兰旧都。看过《幸德勒名单》的应该对这个地方不感陌生,因为电影中的奥斯威幸(Auschwitz-Birkenau)集中营就位于克拉考不远的西南方60公里处。她和其他世界文化遗产或是背后展现人类伟大的建筑艺术文化奇迹不同,这里是一个为了记录人类曾经犯下的可恶错误,完整的保留了纳粹当初想掩盖的、不想让世人知道的虐待与大屠杀罪行。
战争罪行
奥斯威幸集中营要的就是让现代人知道战争罪行的历史与教训,希望我们永远不会再犯下这种不人道的错误行为。
集中营入口处有一道写着“劳动能让人自由”的标语,讽刺的是,一旦进入集中营,能存活下来的机会渺茫,更不要说自由了。里面建筑的设计,给人感觉是浴室、转运站等等,其实几乎都是毒气室。博物馆里展示了堆积如山被强烈毒气致死的死者头发、用品、鞋子、眼镜等等,当然还有毒死万人的毒气瓶。看着墙壁上挂着数不尽的人头照,几乎个个进来不到两三个月就死亡。后来由于人数越来越多,无法一一拍照记录,改为在胸口手臂上刺青编号以便管理。
个个照片里的眼神,似乎在问我,他们当年的牺牲是否已经换回现今的和平?我真的无法回答。

(商余,8/10/2018)

闲谈诗词的吟唱

蔡家茂【生活小品】

旧体诗词是中华文化中一门很特出的文学体裁,由于其用字是依平仄读声被放置在很适当的位置,引致冲突、和谐的效应,在不断的冲突、和谐中得到协调,便产生节奏感,有抑扬顿挫功能和音乐效果,那是中国历代一些擅长音律的文人经过长时努力、接力改进的成就。现代人读诗词,即使没学到古人吟唱的方法,也能感受到其节奏和音乐感的优美特性而沉迷其中。
关于诗词的吟唱,我甚有怀疑,因前时我曾读过一本诗词作法的参考书,可惜忘了书名,我的印象是到了南宋末期,有些词家就不怎么注重词的吟唱了,而只是照谱填词,这说法是否真确,有待高明赐教。
不过我初中三的华文老师黄少怀先生却是吟唱旧体诗词的能手,他国学根底深厚,是诗人和书法家,经常在当时的报刊发表诗作。他虽海南腔调很重,但讲课透彻明白,精彩生动,从不含糊带过,让我受益甚多。教〈琵琶行〉时,讲解之后,他就读一句,我们跟一句,读到一半他竟情不自禁的吟唱起来,唱声时急时徐,时高时低,时长时短,同学们都乐在其中,可惜我现在只记到“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最后两句的唱法。后来教到张先的〈相思令·苹满溪〉,他在一完毕后要我们跟着唱,我现在还记得上片“苹满溪,枊绕堤,相送行人溪水西,回时陇月低”的唱法,下片“烟霏霏,风凄凄,重倚朱门听马嘶”我全忘了,但最后“寒鸥相对飞”我却记得。
1960年代中国电影《刘三姐》风靡了马新华人社会,历时甚久,我也观赏二回。我最注意的是李、罗等酸秀才们与刘三姐的对歌,酸秀才们演反派角色,其吟唱高低有致,有长有短,有顿有挫,又配合脸部表情和比手划脚,发挥得甚精采,就是不知道古代诗人是这样吟诗吗?
我的诗坛好友、麻坡南洲诗社前会长林自强兄和我甚投缘,可说倾盖如故,经常和我有电话联系。有一次我们谈到诗词的吟唱,想不到他也通晓此道,说是以前从他令尊大人那边学会的,是用福建话发音,说完他就从电话那端吟二首绝句给我听,果然不错,真个家学渊源。

(商余,8/10/2018)

共同点

张柏榗【小块文章】

他发现一件奇怪的巧合之事,无论是19世纪的鬼怪小说家蒙塔古·罗兹·詹姆斯(M. R. James)或著名的美国当代恐怖小说家斯蒂芬·金(Stephen King)都会在著作的序言或后记里提及他们对世上种种神秘、恐怖、怪异的事深信不疑。而他们似乎也坚信世界上存在某种能克制的力量。

(商余,8/10/2018)

一朝天残脚

周若鹏【若智大愚】 

晨起如常想喝咖啡,以比平常慢两倍的龟速挣扎到厨房,泡了一杯啜了一口,才惊觉自己竟无能把咖啡拿到书房。我原来习惯在书桌边用电脑边喝咖啡,这下居然连这么简单的事也办不到,着实让我叫苦。为什么呢?因为我是扶着拐杖才千山万水地来到厨房的,就算能多腾出一只手,也无法平稳的走路,热咖啡必会打翻。
我左脚板骨裂。前晚难得发奋做运动,跃起着地之际脚板角度偏了,顿时听到巨大的格列一声,我疼得倒地。我心知不妙,80公斤的重量加下坠的冲力,这脚板关节怎承受得了?更让我懊恼的是,原本我想约朋友练镖,后来才逼自己改变主意,做对身心更有裨益的事。怎么如今“戏有功,勤无益”了?

阴沟里翻船

意外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先学会用拐杖,以手代脚还真吃力;到医院求救时学会操作轮椅,推左边轮子转右,推右边转左,两侧还有刹车器让轮椅固定在原地。等候医生时电视正好播放我喜欢的摩托车赛,当时正扬黄旗,意思是赛道上发生意外,所有车手都必须放缓跟在安全车后,不许超车。不料就在这个最安全的时段,居然有一位选手自己失控翻车。意外啊,阴沟里真的会翻船。医生后来也这么跟我说:这就是人生(纯属巧合,医生不是林韦地)!
我至少也该把咖啡从水槽旁移到饭桌,饭桌这端堆了杂物,要移到遥远的彼端。先把咖啡放在这端,然后扶拐杖走一步,把咖啡往彼端挪半尺,再走一步,再挪半尺......我终于能在饭桌享用咖啡,尽管已经凉了些。喝完咖啡到书房,在办公椅坐了好一阵子才猛地想起,这椅子有滚轮啊!能当轮椅用。办公椅从未离开过书房,若非受伤,也不会有轮椅的联想。于是我兴致勃勃的乘“轮椅”到厨房,这回和平常走路一样快,再泡一杯咖啡,平稳地端到书房。那感觉好开心,尽管我知道那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情。
拿破仑希尔在著作《与魔鬼斗智》中说,人要遇到逆境才能改变,改变才可升华。我可以选择积极地看待这次受伤,说不定能学会些什么。比方说,我被逼取消参加许多活动,才发现许多活动原来未必需要我;我待人的态度可能被磨得更客气些,因为现在连开关门这等小事都需要别人帮忙。这脚伤,是小麻烦,那么我从人生的大麻烦中,又能学会什么呢?

(商余,8/10/2018)

2018年10月3日星期三

坐在一幅画里


【因为咖啡专栏】黄建华 

坐在一幅画里
惆怅若似无从还原的底色
时光变黄
想望漶漫

有群鸟飞过前方的树林
衔回些许忧伤
天色说暗就暗
咖啡由热转凉

想写一封信给远方的你
才发现早已失去地址
那是还未有微信

等你来信
半个世纪

从前为你写的日记都是潦草的字体

(南洋文艺,4/10/2018)

一块表

【电影极限篇专栏】棋子


一块表
——观电影《时尚女魔头 / The Devil Wears Prada》有感

每次步行放工回家,都会路经那间钟表店,她通常望也不望匆匆而过。

今天玻璃橱窗银光闪闪,吸引了她的目光;这是一块打工精致的名表,黑底银边镶着钻石,如果戴在手腕参加晚宴,必然成为焦点。

看了价钱,要她两个月不吃不喝的薪水。深深呼吸,打算明天再来光顾。

第二天,名表依旧熠熠闪亮;她忍着,打算第三天再来试探自己的心意。

第三天,发现喜欢的程度已降到五成。直到第六天,她心生喜悦,因为战胜贪欲,看清名表只不过是一件虚荣的奢侈品。

第七天,她经过钟表店,那块名表标示着五折回扣。


(电影简介:https://www.youtube.com/watch?v=zicgut4gpwU)

(南洋文艺,4/10/2018)

借伞

插画:建德

【莫待专栏】无花
  

我向伞
借一个雨天
伞点头
合十,以一场大雨倾泻之姿

一座城从此不愿意光亮
等待黑暗,点燃黑暗

我只能认真
站在雨里
归还所有借贷的泪
于一对倚偎伞下
走过的路人

(南洋文艺,4/10/2018)

从历史角度 游魁北克市


【散文】刘桂南(加拿大)


在某一段时空间,几乎每个民族,每个国家都有过伤心的事与血腥的沙场,这是历史轨迹,人类的悲哀,当前硝烟弥漫的中东是最现实的见证。

矗立于北美洲的东北角,她是北美唯一蕴含法国风味的城市,她的文化、语言、思想、习俗都与美洲其他城市的相异,像磁铁般地吸来万万的观光客与考古家的青睐,然而,这仅仅是表面的视感,其实,她的底层里负着沉重历史包袱,在在是加拿大历史深长的刀枪痕迹,她就是魁北克省的省会魁北克市(Quebec City)。魁市是法国探险家及地理学家萨缪尔·德·尚普兰(Samuel de Champlain)在1608年建立的。目前她拥有近50几万活生生的法裔灵魂,是魁省的政治与文化中心,山明水秀的,山势峻峭高险。

由枫叶国首府,驱车向东北移动,沿途两侧处处是单调萧素的北国景观,松杉桦杨编织的景致翠绿欲滴,仿佛身置斯堪的纳维亚(Scandinavia)似地。车子疾驰,呈现眼前的图景飞快地在后视镜消失,教人眼帘垂垂欲坠。约莫6小时车程之后,一座巍峨的山岭就浮现在眼帘,那是魁市的西边上城(Upper Town)。由上城沿着一条分隔林荫大道(Grande Allée)继续驱车向东,霎时间,一片广阔起伏草原出现在右侧,那是一片曾经被冷血浸透的沙场,远处与圣劳伦斯河(Saint Laurence River)毗邻。劳伦斯河宽而深有利于大型船舰航行,提供法军开辟新殖民地极便的通道,同时也方便敌军攻击,所谓“水可载船,亦可翻船”似有其理。山岭高处是军用碉堡,如今仍有军团住守,这块血腥山岭沙场称为亚伯拉罕平原  (Plains of Abraham),现与临界地统称为战场公园(Battlefields Park ) 。原来,远在15世纪初到18世纪中,法国在北美洲曾经建立了一个殖民地,即系如今加拿大的魁省,称为新法国新王国(New France),首府设于魁市。英法两军经过7年苦战,在1759年两军在魁市的亚伯拉罕平原处发动一场决战,结果法军惨败,法国的新王国梦因而幻灭了,同时也种下了在加拿大法英两裔族之间仇恨的根源,写下了加国法裔族悲伤历史篇章,此仇代代相传,直到如今,时光亦无法洗涤掉法裔族心底的不平。

穿越古老城墙,林荫大道跨人老城区,放眼观看尽是法国风味的门窗,窗框狭窄而高长,配着迷你型阳台,围栏装饰着花盘,盘里植着五彩缤纷的花卉,显现出法国人的浪漫性情,又像似罗密欧对朱丽叶吟唱情歌的幕景。屋顶多以铜片遮盖,经漫漫的风霜雪雨的洗礼,当年亮晶晶的铜色风采早已显出满脸苍老的灰绿,又仿佛暗示着法裔国民追求自主的意愿已随着时光的冲刷而退色。

亚伯拉罕平原碉堡耸歭峭壁,远望圣劳伦斯河,居高临下,是极佳的防守重地。由此处沿河岸往内城移动,地势渐渐地低垂,一列列一排排的古老大炮骄纵地监视着圣劳伦斯河船隻,在蓝天下闪烁着历史的创伤。不远处芳堤娜城堡 (Chateau Frontenac) 雄姿 可见,它是英军征服法军后所建的英国殖民地总督官邸及行政机构,现改为古堡酒店。芳堤娜城堡正门广场前有一座高达二十余米纪念英国詹姆斯-沃尔夫将军(General James Wolfe) 与法国路易斯-约瑟夫-德-蒙特卡姆将军(General Louis-Joseph de Montcalm)的丰碑,他们双双为他们的国家在1759 年决战中横尸沙场。这座纪念碑是英国殖民政府于战胜后1827 年兴建的,在法裔族群的眼光里,它是莫大的羞辱。此外,英国殖民政府还增防御工事,在城四周建筑护城墙,部份残垣断壁处处可见,林荫大道通越的主门修护得最完整,它是进城必经之主道,又是一座不可磨灭的英军胜战史迹。

由沾满血腥的亚伯拉罕平原-战场公园,到英国殖民地总督官邸(芳堤娜城堡),行行列列的古炮,雄气泱泱的丰碑,以及气势凛然的护城墙,呈现于一个近乎纯属法裔社会里,这一切无非给法裔国民深痛的讽刺,实在教人困惑。历史,对我而言,它是极端模糊又阴森森的領域,很不愿意涉足于混淆的泥泞。我的脑细胞对事物发生的时空间反应迟钝,对事物辨不清真相,更辨不清纪念历史的真意,不知是褒是贬,是耀己或讥人。纵然如此,竟有受贬者用愿意理解的伤痛去感受与体会去纪念,把伤痛作为历史。这疑惑在我的脑海里回旋不息止。

我体会到纪念的含义是多层面的。无论如何,魁北克市系一座永远背负沉重历史伤痛的城市,仿佛像圣劳伦斯河滔滔不息向东泻流进入大西洋的现实。

(南洋文艺,4/10/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