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3月27日星期二

那首歌

邢诒旺【小块文章】

那首歌无法回答你任何问题。你若要它停下来回答你,你就只能听到一首歌的沉默:哭到一半停下来说话的那种沉默。你要什么答案?那首歌从一开始就是对你的回答了。

(商余,28/3/2018)

年过了之后


夏绍华 【字迹光影】文字与摄影

年初五早上在机场送走定居香港的小姨与家人之后,我的年,基本上已经结束了。
今年的年关,真的是仿佛一闪而逝就过了,快得还来不及酝酿那股过年的情绪,这个年关就这样的跨过去。新年前我和妻子陪伴儿子回到纽西兰开学上课,然后自驾旅行南岛10天左右,返回槟岛的时候已是12日,在机场与在吉隆坡念书的女儿会合。然后稍微忙了一阵子,办点年货,买几件新衣应节,就来到了除夕。
去年在他乡过年很不是味道,今年的年关也没有什么滋味,除夕夜在睡梦中隐约听到炮竹爆响,烟花在百叶窗外即闪即逝。近几年年纪大了,也没有什么兴致守夜,尽管又嚣闹又欢悦的炮竹声惊醒了瑰丽的春天,明显的它们已经无法惊醒童年的我,我还是继续以枕头掩耳睡去。感觉中,一觉醒来,新年就这样过了。
从机场回到家里,一种空荡荡的清冷弥漫不去。这是第一年儿子不在身边过年,也是第一年过年之后女儿也不在身边,那种感觉真的无法以笔描述。以前也曾经偶然想起类似的一天,当时还暗中高兴“难得清静”,但现在这样的一天也真的来到。年过了之后,回到毫无一人的家,想一想这种“难得清静”实在是不值得期许。但这一生,每个人都会经历这一天,尤其是年过了之后,恰似仰望一场又一场的璀璨烟花表演,当最后一缕烟在空中袅袅消失,当在场的最后一个观看者离开之后,你,独自留下来,一分一寸的被庞巨的寂静汨汨淹没,被吞噬直到所有的感觉都被掏空为止。
年过了之后,我就是那个最后一个留下无法离开的观看者。

(商余,28/3/2018)

手语专家

啸天【法庭故事】

年轻的哑巴被控在夜晚入屋偷东西,法庭方面特地请来一位经过训练、经验丰富的手语专家帮忙,向被告解释控状内容,手语专家在主审推事及众人面前通过手势、脸部表情向被告解释,只见被告不断地点头,似乎很清楚专家要表达的一切。
结论是:被告点头承认罪名。
在法庭里我第一次见证这种稀有,引人兴趣的一幕。
控状指被告在夜间爬上一把梯子,越过围墙进入屋内偷东西。
只见那位专家一手指着被告,一手在天花板下做一个手势,画了半个月亮(示意是夜晚)。接着伸长手臂,另外一只手的手指贴在手臂作状往上爬行(意思大概是指被告月夜爬梯子进入屋内)。
要佩服的是,专家下一招眼和手都并用,配上脸部表情,告诉被告他是偷东西。
专家把头伸向前方往前看,左手绕向背后,配合脸上表情,右手伸向左臂作状拿东西,好像是在说:“你,乘人看不见,伸手去拿别人的东西。”
这几个动作,只能意会不能言传,最精彩的是被告竟然不断地点头。
被告认罪了,下一部分是宣判处罚,是3个月监禁。
又是手语专家表演的时候了,他双手合起来朝向被告,就好像普通人被警察上手铐一样,然后指向上,画了一个半月型,竖起3只手指(意思是:你要坐牢3个月)。
真是简单又传神,相信包括承审推事在内,每人都赞许手语专家的几个简单又传神的手语动作,有趣又有效。
在新闻广播中,我们仍然可以看见有手语专家在旁把讲者的大意传达给聋哑人士,他们真是手脚并用,利用眼神和面部表情,尽最大努力,在无声中把工作做好,实在令人敬佩。

(商余,28/3/2018)

喂到嘴边

周若鹏【若智大愚 】

居然有读者反映说看不懂我的新书,尽管我已是刻意用最市井的笔调描写男人心声了,究竟还能写得多浅白呢?和一位网红谈起此事,他的解释让我很“震撼”:“不关文字浅白不浅白的事,你写作喜欢绕圈,现在的读者需要你直接告诉他该怎么做!”
网红说对了,我喜欢侧写,留下空间让读者自行思考、体悟。在我的文学训练里,不明说的讯息往往更有力,因为这样能让讯息在读者心里萌生,而不是由作者强行灌注。比如幽默这回事吧,要让听众会心一笑才高明,扮小丑跌倒当然也能惹笑,但其中并无蕴含任何讯息,自也没有玩味的空间。
网红以我的书为例,说如果由他来写,必定是用“你应该对女友如何如何”这样的笔调,我大力抗议:“这样多没趣味啊!难道读者不会想,凭什么要相信我说教吗?”

刻意低俗时回响多

“现在还不是文盲、还会读一点东西的人,要的就是这种‘喂到嘴边’(Spoon-feed) 的方式。你拐一个弯,他们就迷路了!”
其实我在某网媒上写专栏,早已留意到这样的现象,只是一直没有正视。我平铺直叙甚至刻意低俗的时候,回响甚多,那是意料中事。我本想先累积读者,然后再逐渐提升文字的层次,让读者追上来,但很快就发现这不过是异想天开。文章中如果我稍微运用一些写作技巧,就会看到这样的留言:“到底在写什么X嘛?”
乐观来看,阅读人口不是没有,但越来越偏向速食型。就像吃快熟面,要够辣够咸,只求充饥,不问营养。不能完全怪罪社交媒体,无论在哪个世代思考型的读者本就不是多数。可是,社媒上充斥那些又短又辣的零食文字,的确在加速逐渐摧毁读者的味蕾,破坏他们的肠胃,就算作者精心创作营养丰富的好文章,读者不是难以下咽就是消化不良。那么, 请问作者要坚持曲高和寡,还是迎合市场?作者也有寻求认同的需要,很难抗衡市场的力量,最终可能主动降低水平,于是读者便沉得更低,永远升不上来。
无法深度思考是很可怕的事,掌握资源的当权者可以散播废文,左右人民的意向。美国当局正在调查选举中俄罗斯如何利用脸书影响民意,川普则用他情绪高涨的空洞演说吸引了大部分选票。这位有识之士认定“不行”的候选人,被大部分“无识之人”选为比小布什生产更多笑话的总统。民主胜利乎?民主要真正胜利,需要有知识、有智慧的选民,否则胜利的还是大鳄。
要拯救的是下一代,回到根本:读好文章,培养孩子独立思考的能力和品味,以后他们便能自行判断资讯的优劣,不会等别人“喂到嘴边”。社媒出现不过是近十年的事,大家只看到其传播力,并没有设想到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劣质讯息流传更快更广。要拯救的是下一代,因为这个世代恐怕已没救了,已经脑残。

(商余,28/3/2018)

百纳被

宇轩

1
漏接匆促的生活
重新拼贴在你手里
母亲手心似曾相识的温度

2
梦田里的小花
开在母亲指头的创口
零碎的爱,一颗颗
如星星

3
她的爱全收了起来
一针针
织出网布般的爱
网罗你零星的梦

4
你站在门外,看
纷扰且不太完美的世界
如何逐步绘上爱的彩妆

5
无法写成的一首诗
且超越自然的语言
以心里打通的窗
发声

(商余,27/3/2018)

百年雨树成艺术



黄福地【贴近自然】文字与摄影

大马闻名遐迩的太平湖,就是靠湖畔的百年雨树而出名!这些排列整齐而茂密的百年雨树,遮天蔽日,枝条横过马路直入湖边,把道格变成林荫古道,形成一幅优美的艺术构图,多少人为它倾倒,名人雅士把它形容成“翠臂擒波”,这就是太平湖的特色!
雨树竟有这样无穷的魅力,可惜有很多人不认识雨树,其实雨树是热带美洲的植物,百多年前被英国殖民者移植到太平种植,而今大马各地都可看到,成为极为普遍的道路遮荫树。
雨树又名雨豆树,英文名为Rain Tree,学名Samanea Saman,属于豆科大乔木,为什么叫雨树?原来这种树每当太阳下山时,叶片细胞会吸收四周蒸发出来的水分,叶片继而缩卷下垂而闭合,至翌日叶片又会重新展开,前晚叶片间所积存的水会像落雨般滴下,故名雨树(Rain Tree)。另外,此树在下雨前叶片也会闭合,故可预测下雨。
雨树的花平时高高开在树上,很难欣赏到,它的花像玫瑰红色,形似粉扑,细细品味,也有其艳丽的一面,偶然也有开在低枝上。它生长快速,茂密遮天,碧绿清爽,像一把大雨伞最似用以街道树。

(商余,27/3/2018)

缘来尼泊尔

 尼泊尔让人词穷的美景。

【旅情人生】

我们行经加德满都谷地的小古城“巴克塔普尔王宫广场”(Bhaktapur)的午后,几乎第一时间就被那天籁般的歌声吸引。
迎着歌声寻去,发现是一家小小唱片行传出来的音乐。马上入内问店主这是哪个歌者的声音?原来是 Snatam Kaur 以新世纪方式吟诵的kirtan。唱者的吟诵功力,深深震撼我心,极为喜欢。买了几张她的唱片,满意地离去。店主还站在门外和蔼地与我们道别。
喜欢这古城的气息与氛围,空气里满溢香料的余香,掺杂着起起落落的交谈声叫卖声机车声甚至鸡啼声,我喜欢这种人间的气息,一如我喜欢尼泊尔人一贯的乐天知命性格。
2015年4月25日,一场7.8级的大地震再次让这个乐天的国度遭受灾难,单单尼泊尔就已经有接近9000人死亡,两万多人受伤。加德满都谷地许多古迹与旧建筑也因为这次地震而遭受很大程度的摧毁。海拔1400米的巴克塔普尔王宫广场部分建筑虽然也在地震中被毁,但仍然没有失却她身为3座古代王城之一的魅力。时至今日,老百姓们仍然在几百年历史的古建筑周边摆卖蔬果与日常用品,老伯与大叔朋友们仍然亲切地站在街角寒暄,历史古迹就是他们的生活背景。就算历经地震天灾后,这里的人们仍然坚韧地站立起来过日子。卖传统冰棒 Kulfi 的大叔,一边把冰棒递给我一边淡淡地笑着说,“我们什么都经历过,无论好与坏,日子仍然是要过的不是吗,不管富人穷人,他们仍然要吃我做的甜蜜冰棒啊。”
这一片国土,虽然不富裕,却有着最震撼人心的天然美景与古迹,最知名的,莫过于喜马拉雅山脉的壮观景色!除此,在尼泊尔这一段日子,心里装得最踏实的,除了这些往往可以让人热泪盈眶的大山美景与宽阔的天空,就是这里淳朴人们乐天知命的笑容了——那种就算在贫乏物质之下仍然显露满足的笑容。
巴克塔普尔王宫广场周边,老伯与大叔朋友亲切地站在街角寒暄。

荷兰夫妇每年回来做义工

前几天当我们在杜利克尔山区的民宿小住时,与我们同住山上民宿的,是来自荷兰的一对退休夫妇,丈夫是印尼裔荷兰籍建筑师,老太太则是荷兰退休教师。他们每年都会固定回来尼泊尔这个山区3个月左右,义务给当地的小朋友们上英文课。黄昏时段,当这些农村的小孩子们上完课步行回自己家外面的草坪上,半躺着做功课和看书,配上喜马拉雅山脉全景的画面,从我房里望出去,是绝对让我词穷的美丽。这些画面,我都紧紧地记在心里。
晚间,美丽的民宿主人纱米达与她的丈夫,陪我们喝着他们自家酿的传统酒精饮料 Raksi,边吃烤肉边聊天,男主人述说着当初如何决定回来,在这个山区建了这座别墅当民宿,以喜马拉雅山脉为背景。“总要有人下决心,让家乡的美景广传的。”他说。
夜色虽冷,我仍然在饭后步上别墅的天台,对着漫天的星光,在心里问自己,“是有多久没有见过星星了呢?”这不该是最简单可得的吗?为何反而成了最奢侈的追寻?在越来越快速的社会里生活,我们是不是反而赔上了在童年乡间夜晚抬头即可得的美景?

(商余,27/3/2018)

2018年3月25日星期日

淡淡炭香


游嵎荏【YEW游天地】

火炭曾经是家家户户不可或缺的必需品,直到大家生活陆续的城市化后,被方便的煤气、微波炉和电炉等取代,火炭这行业因此渐渐的没落。
十八丁 (Kuala Sepetang) 是霹雳州北部一个小渔村,距离太平大约18公里。这里有着马来半岛最大的红树林保护区。红木也是制作火炭的主要材料,所以在此有多达90多座大小型炭窑。这里除了出产品质优良的木炭之外,还成为生态旅游的景点。制炭是个相当古老传统的行业,暂时没有机械可取代人力,除了人力之外,还需靠潮水运输红树桐。
我们邀了一班朋友到炭窑去学习制炭的过程。在木棚外面看见一线一线的阳光,照射在那一整排用两万余块红砖砌成,像是北极爱斯基摩人的半圆形建筑物上。使用寿命约10年的炭窑,高约7公尺、直径7公尺的体积,非常壮观的守护着十八丁。
火炭的制作过程需达一个月。先将砍好的树桐去皮,再把高度约1.6米的红树桐垂直排列在炭窑里,每一根红树桐底下都垫上一块红砖,让热气流通。炭窑内能容纳1500根树桐左右,填满后封口,只留少许洞口让浓烟流出。
窑内的热气保持在摄氏85度,先用大火,烧个7、8天,接着用中火,再转小火,到了第3个星期才把洞口完全封闭。在烟熏的过程中,会有大量水蒸气从窑上的四个洞口蒸发出来,师傅们以水蒸气的温度来分辨炭的成熟度。如果水蒸气不再蒸发,即是红树桐已成为木炭。

外销到日本

火炭、炭窑对我们而言,或许都是夕阳行业。在现代年轻人拥有丰富的物质生活下,还有谁愿意在酷热又黑漆漆的环境下传承祖先的资产? 但十八丁火炭主要外销到日本,由于早期大马的炭窑业是由日本人和华人联营,所以在二战后,日本国内也不再生产火炭,反而进口十八丁的火炭,再经过日本人加工以及拿手的华丽包装,以翻了百倍的价格销售到全日本,甚至世界各地。
离开朴素的炭窑木棚,看着师傅沾满许多炭末的身躯,强壮有力的手上捧着淡淡炭香的“黑金”,详细的为我们讲述过程。我们是否应该认真的把身边美好的,再度注入生命与包装,让这古早味再度推向另一个高峰。

(商余,26/3/2018)

书法与人品

麦秀【小块文章】

中学时,华文老师不鼓励我们学习某书法家的字,因为他的字太柔了。那时我对书法一知半解,拿毛笔就像拿锄头一样,真辛苦!
毕业后,在《教与学月刊》工作,因为与萧遥天先生相处,他常向我讲解书法的艺术,耳濡目染,渐渐培养书法的兴趣,正好那时香港出版一本专门研究书法的杂志《书谱》,每期都在书店订购,此书内容精彩,爱不释手,也常常握起毛笔涂鸦一番,熟能生巧,得心应手,而开始认同华文老师对某书法家的观点。反而喜欢另一位书法家崔大地,个人觉得他的字,运笔刚朴遵劲,还有沈慕羽老先生的字也是清厚遒劲,百看不厌,像一个岿然不动的勇士,老树盘根,任尔东南西北风,不能动摇。
我曾读过他的《我如何与翰墨结缘》,他这样说:“我此生嫉恶如仇,崇正尚义,我欣赏颜真卿的字刚朴遒劲,流露其为人之志气,我一路来都写正楷,表现了个人性格。”
颜真卿以一介文人,终其一生,“用生命捍卫了大唐文化最后一丝尊严”。
熊猫画家蒋彝先生在《中国书法》中说:“一个人的性格、气质、嗜好、以及得意与否,都能以字上准确地推论出来。西方国家对笔迹的分析,几乎成了一门科学,但在结体、章法以及笔功形成的丰富多变使中国人的字迹更适宜于采用这种分析形式,我们能从宋徽宗创作的独特的“瘦金体”的作品中,想像出他是一个外貌优雅的人,修长而消瘦,重细节的修饰。还有点优柔寡断,我们甚至可以推断,他是一个言语缓慢而慎重的人。”
从蒋先生对字迹的分析推断看来,字如其人,沈老先生的确是刚正不阿的书法家。书法与人品息息相关。

(商余,26/3/2018)

运势专书

李忆莙 【驻足红尘】

送走鸡年,迎来狗年。鸡年的得失成败,逝者已矣,故无需追究。可来者可追,预先知其一二,等于是对未来有所展望。而对未来的展望,能够从中约略预计,则是“知己知彼”,避免有勇无谋,坏了大事。
跟往年一样,有关来年运势的“流年专书”早早就已经面市了。由于马币贬值,2017上半年通膨率是过去6年来的最高,这也意味着物价的高升也是最高的。跟据书报摊的印度老板所言,他的书报摊今年卖得最好的便是这类运势专书。他说进来买报纸的安哥安娣,顺手拿起一本随意翻翻,一面说去年的运势实在坏,就看看今年可否有转机。
于是他又卖出了一本。然后问我:“你认为那些安哥安娣们,都真的相信书上所说的吗?”
我摇头微笑,说我不肯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从中所反映出来的,却是小老百姓对生活压力的无奈与迷茫。
所谓的流年专书,当然不能尽信。可是顺势谈谈事态,倒也无伤大雅。因每个人的心中都必定有些疑难和不尽相同的际遇,或好或坏。而专书里面所讲的,必有符合之处,这完全取决于“各取所需”,就且权当充充气色吧。这好比先知预言,在指点迷津的同时也给出祸福方案。众人一方面是基于好奇,一方面也以此安抚心绪——小老百姓心中藏着的惶惑,永远是活生生的生活梦境,而能看得见的则是一脸的倦怠,飘浮于隐约瞬息间……

说了等于没说

那是比较复杂的境界。可对我而言,却也是极为简单的。其实我也会随意翻翻,特别是有名气的风水师所写的。但是不管多有名气,这类流年运势专书都存在着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年年的内容几乎都是一样的,而且词汇极为贫乏,来来去去都是那几组陈腔烂调;总是模棱两可,说了等于没说。范围更见狭窄,不外乎宜守或不宜守;身边有贵人或无贵人;还得提防小人,莫要得意记忘形,莫招惹桃花,莫贪花恋酒——呀,贪花恋酒,唯独这四字最有可塑性,是唯一可发挥想像力的。
如果是警告劝诫你莫要贪花恋酒,你不妨如此这般:首先甩掉叫金花银花或荷花的黄脸婆;莫恋色酒啤酒,则改喝黑狗啤。要你莫贪花,则恋温玉软香可也。
在此送走鸡年迎来狗年的替代时刻,说白了,不就是弃旧迎新吗?所谓迎新,首先得要有些新人事新作风,把旧爱割舍,实行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方能让人耳目一新,换个新天地。
可惜我所属的生肖,在狗年运程中,并无“莫贪花恋酒”的告诫。只说“凡事有详尽细密的计划,都会有成功的机会,但切记莫要得意忘形,不妨随遇而安,不计得失。”如此见解,全无想像的余地,说了等于没说。即便如此,却也希望在字里行间有让我思量的空间。不意却跌进了冷冷的使人惆惆的无助忧伤之中,还能图什么?玩世不恭无所不为?能有所禆益吗?

(商余,26/3/2018)

2018年3月20日星期二

老舍茶馆


陈美枫【四海兄弟】 文字与摄影

在北京老舍茶馆品茶吃小食,有美女弹奏古筝和琵琶娱宾,口福眼福耳福俱全,实在是人生一大享受。
中国着名五四作家老舍,原名舒舍予,于1956年至1957年之间,写了一部三幕剧《茶馆》。老舍认为,茶馆是各路三教九流的人马汇聚之地,因此一间大型茶馆可被看作某种程度的社会横断面或缩影。这话可能有点夸张,不过话说回头,我国的老咖啡店和茶餐室,不是确实见证了几许社会更迭和历史变迁吗?
眼前的老舍茶馆,可并非由老舍本人创办的,也不由其后人拥有或管理。这茶馆的历史其实算不上悠久,1988年才出现在北京,与众多老新同业竞争。内子和我登门造访的那一年,乃13年前的2005年初,老舍茶馆只不过累积了17年的历史;然而就在这么短暂的期间,该茶馆却接待了近40位外国元首、众多社会名流,以及200多万个慕名而来的中外游客,可见其名声之显赫。
茶馆内部设计独具一格,拥有四合院似的茶院,不单弘扬茶文化,也同时弘扬京味文化。除了华乐演奏,还有京剧、杂技、魔术及变脸等精彩表演。
然而这儿的茶和京味文化,可并非普罗大众都负担得起的。我俩只不过喝了两杯茶,吃几道小食及两碗绿茶肉碎面,便花了人民币72大元!当然,我这等算法或许对茶馆不太公平,因为忽略了眼睛和耳朵获得的享受;总不能苛求茶馆把这些额外的精神调剂当免费糖果相赠吧?

(商余,21/3/2018)

医生的坚持

林韦地【健康之必要】

近日常在脸书上写文章,做一些公共议题讨论,有朋友说他觉得我很有趣,为什么很多时候我好像都会有自己非常坚定的立场,在我心里“是否对错”那条线很快就会浮现,他可能就会抱着都听听两边意见,多点时间观察和思考的态度。
我想了一下,觉得这可能和我的职业有关系。医生作为专业人士,我们在养成的过程中,需要接受大量的伦理学训练,因为在现实的工作里,常常会需要面对和处理一些非常棘手的情况。
比方说,曾有一次,在诊所里,有位雇主带他新请的外籍家庭帮佣来看我,说希望我开一些抗寄生虫的药物给她吃,我就好奇他为什么会这样的想法,他说因为她从印尼的乡下地方来,感觉那里很肮脏,一定有很多的寄生虫,担心她传染给他的家人。
我进一步问了病史和做临床检查后,并没有发现任何需要担心寄生虫感染之处,无论是国家或世界卫生组织,也没有对该特定地区,发布任何要预防寄生虫感染的指示。
我向雇主解释,并无任何医学上的理由,要让他的女佣服用抗寄生虫的药物,而这些药物也不是没有副作用的,所以这些直接使用药物并不合适,如果真的担心的话,可以安排他的女佣做血液和粪便检查。但雇主不愿意,因为检查需要一笔费用,觉得直接给他的女佣吃药比较省事。
所以站在医生的立场,当然最直接不麻烦的做法,是开药给他的女佣吃,女佣也会在雇主的坚持下乖乖吃药,这样可以让雇主安心,讨好雇主,不会被投诉,但是这样做却并不是把病人(意即在这个案里的女佣)的身体健康放在第一位,这是不专业的。
医生的天职和义务,是要无时无刻都将病人的健康放在第一位,不向他者或金钱的压力屈服,无论病人理不理解,或感不感激你这样做,如这个案中,这位女佣可能也不清楚这些过程和细节,但我们作为医生自己心里要清楚。
因此我向雇主沟通,提供他其他选项如为女佣血液和粪便检查,和坚持我不开抗寄生虫的立场,也欢迎雇主寻求不同医生的意见。
所以,我觉得专业伦理非常重要,也一分都不可以妥协,而就如我们医院执行长总爱说的,当你全心全意照顾你的病人时,你的病人也会照顾你。
这点,我想不只医生,各个专业都应是如此。

(商余,21/3/2018)

如刀锋一般冷峻锐利,慕尼黑


范俊奇【一字到天涯】

我给自己找了一张僻远的长凳子坐下来,仿佛回归的候鸟一般,有着极其精准的方位感,然后暮色说来就来,我面对着大门深锁的教堂,撕开包装,呲牙咧嘴地咬了一口冷硬的香肠面包。天气真冷,冷得刚刚好可以把一个东方旅人含蓄而不张扬的寂寥,在半空中不动声色地冻结起来。我抬起头,眼睛穿过光秃秃的枝头,一心以为可以望见一两颗盛装出场的星星,结果紫灰色的天空空空荡荡,连一抹因为黄昏卸妆卸得不够彻底而残留下来的云波都没有,我于是安安静静地坐着,直至听见有人悉悉索索地走了过来,在长凳的另一端坐下,他长长的斗篷垂落在地面上,我认得斗篷上好的面料上排列工整的格子图腾,我望过去,看见一个体面的绅士礼貌地对我点头示意,企图用温和的眼神瓦解我们两个人素昧平生的距离——我站起身,和眼前的尖塔教堂对视了好一会儿,发现教堂上几乎每一块线条的切割,都布满德国建筑特有的冷峻和利落,我要到这个时候才恍然大悟,这其实是我在慕尼黑的第一个夜晚。
——慕尼黑并不特别美,但慕尼黑比我预想中轻快、调皮、活泼倒是真的,完全是一个可以让人心无旁骛地当上一两天游客的地方。我老是觉得,旅人和游客在心情的调度和旅程的布局上终究有太多的不同。游客不会在一座只打算走马看花拍照打卡的城市暗中洒下情绪的种子,也不准备什么时候再倒回来收割疯长的记忆的麦田。但旅人会。

偶尔会想起的片段

我其实并没有经常惦记起慕尼黑,却偶尔还是会在开着车或者被车流堵塞在某条街道的时候,想念起一张我在慕尼黑坐过的公园里的长凳子;想念起一位我在玛丽亚广场把绕在脖子上的围巾递过去给他抵御寒流的年轻游民,和那只默默守在他身边不离不弃神情忧郁的土灰色狼狗;以及穿着一身雍容皮草搭地铁,一听我开口问路即用锋利的眼神示意要我跟着她的步伐走就对了的蓝眼贵妇。
而我当时碰巧赶在复活节之前抵达慕尼黑,一个人,把时间通通花在玛丽亚广场上两座新旧对比的市政厅溜转,并且还特地赶往广场边上的圣母教堂走了一趟,也虔诚地敬仰了建立在广场中央,以及游客们都围绕着它们团团转的报时钟塔与圣母柱,不断检验和要求自己记认清楚歌德式教堂建筑和罗曼式传统建筑的特色和分歧,也不断出其不意地被商店喜气洋洋的七彩复活蛋和野兔巧克力、还有一大群被青春刷亮脸蛋,蹦跳着嬉闹着的少男少女们,撒了一头一脸的欢乐气氛——其实这普天同庆的闹腾,感觉并不太坏,也不至于将我隔天就要转另一趟火车直上天鹅堡的肃静心情给破坏。
我只是知道,解开身为旅人的绳缆,我其实一直都特别倾倒于德国犹如刀锋一般尖锐冷峻的建筑,以及德国人不附带任何情绪的友善、礼貌和疏离。德国人的骄傲和优越感 ,如果你和他们喝过一杯咖啡应该就会知道,其实不全是张挂在他们脸上,而是隐隐约约流窜在他们周遭的空气当中。而德国人实际上长得特别好看的也不算太多,白天我坐在广场边上的露天咖啡座,累了,或发完呆了,就专心一致地看街景、看人。当然,看人也得挑好看的看,挑看起来比较有故事性的看,而慕尼黑每个形色匆忙神情冷峻的在地人,看上去尽像是风格不一的长短句,只有极少数是可以发展成短篇小说的,至于真正美得像是一首诗那样惊闪而过的,其实就更加少了,远远地辜负了慕尼黑这么美丽的一个名字——而我,就是冲着慕尼黑这么一个美丽的名字而到慕尼黑来的。

(商余,21/3/2018)

2018年3月19日星期一

桃金娘科植物


番樱桃木(红叶)。

朱海波【群山博物】 文字与摄影
迎风摇曳的岗松。

说到桃金娘科植物,当年我问甘苍林先生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谁是桃金娘?是女人吗?
结果桃金娘是一种灌木的名字。
那么,它为什么叫桃金娘呢?心里想可能发现它的那位仁兄名字叫桃金娘(心想应该是男人的名字,就如罗兰芳、萧畹香其实是男人的名字一样),这下子先生支吾以对了,但说“桃金娘”就只是灌木的名字。我心里又想起《聊斋志异》里,有一篇“石清虚”,其实是拟人化的石头,而且将“人名予山”或“人名予物”都不是中华教化及传统。
那么,桃金娘又怎会有一个拉丁名字Myrtue Communis呢?原来那是新中国成立后引进西式科学,重新整理了中国各个植物学科属及订立规范名称的结果,在中文里这种灌木名叫桃金娘,依据西方植物学的分类,很自然的这科植物就叫桃金娘科了。
也罢﹗反正“桃金娘科”植物,就是山峰上最显赫的薄子木、岗松、还有番樱桃木,也就是“大洋洲属系植物群”。
桃金娘科植物在南半球分布最广,种类也最丰富,甘先生早年曾留学纽西兰,据他说在纽西兰,单单薄子木和岗松就有二十几种——“泡岗松茶和薄子木茶的选择多的是。”
然而在马来西亚,桃金娘科的薄子木(Leptospermum flarescens)、岗松(Baeckea flutescens)、番樱桃木(Eugeria)等好歹都必须在山脊上才能看得到,一般登山人倒是常有机会目睹,但奈何大家学术水平低落,即使看到也不识得。
还好托英国殖民地者之福,英国人从澳洲引进了一种路边很常见的桃金娘科树木,瓶子刷(Callistemons),垂柳样子,红色的花序就像一枝刷瓶子的刷子一样,很有趣。

(商余,20/3/2018)
花开薄子木。

随缘的喜悦

碧海【小块文章】

好友霖自工作存了一些钱后,就打算买一间屋子,如此可以自住不必交屋租,又可以保值,所以这两年来看了不少屋子,奈何屋价太高,让她望屋兴叹。
霖从当初的积极看屋到如今因为屋子涨不停而随缘,如今只是等人介绍。不少朋友看霖这样找屋子都说行不通,守株待兔哪会有结果?霖只好苦笑表示,命里有时终需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就在我们要以为霖要脱离无壳蜗牛遥遥无期之际。忽然有人介绍霖买一间二手屋。霖本来也没有抱着一定要买的心态,只是去看看。没想到和屋主言谈甚欢,屋主要卖屋子是因为他要移民,而他本来还有一间屋子就在隔壁,由父母居住。
屋主知道霖在银行工作多年,加上谈吐有礼,所以认定霖能在银行多年,值得信任,更自动减价把屋子卖给霖,以放心让他年迈的父母和霖为邻。
霖不只因为和屋主言谈投缘,更因为邻居两老都非常和善,让她有如见到父母一样亲切,所以也没多加考虑和没半点犹豫,就把屋子买下来。
如今霖已入住这屋子半年,和两个老邻居相处融洽。两位老邻居也把她当女儿看待,有汤水喝时还会留一碗给霖。我看到霖买到好屋子和有好邻居,为她高兴之余,也想到她说的话,命里有时终需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用这样的态度生活,人或许会快乐一点,又或许会有意料之外的惊喜。

(商余,20/3/2018)

水形物语外一章

哈金《自由生活》

李宣春【铁厨柔情】

新年期间,回东马家乡过了3个星期。回家太久也会有后遗症,比如你不自觉开始质疑自己继续两地飞行往返的决定,比如你开始自问从此就地停留有何不可。
假期结束,带了本哈金的《自由生活》,整整衣袖,就上了飞机。《自由生活》的故事始于天安门事件发生后不久。在等候班机期间,看到在美国留学、生活的男主角武男和太太萍萍焦急地等待着独自从中国飞往美国的儿子涛涛;这虽称不上是流亡,但这一家人很可能从此不会再回去中国了,特别是发生了屠杀事件之后。小说并未持续纠结在政治之上,明快地写到武男打算放弃读了一半的博士学位,寻找一份差事,然后养活太太和儿子。生活!武男和萍萍都是年龄处于三十出头的壮年男女,也和我年龄差不多。也许是哈金书写这两个角色的生气勃勃、决绝坚定和当机立断都太精确了,使得我越看越投入。
飞机在南中国海上空,不禁想起搁在后头的学术生命。首先是开始扣问自己是不是还留存学术评论的能力?跟着又追问自己是不是还有追寻博士学位的可能?那些欲望都还在的,怎么可能轻易消亡呢,迷人又危险的知识海洋,教人自由泅泳,稍不慎亦可能沉沦没顶。从研究所毕业归国5年过去了,家父离世也4年了,日子除了剩下工作和写作,阅读和散步,说来也乏善可陈,在别人眼中可能是无所事事,不求上进呢。人生无大事,无波无澜,不也是好事吗?

情绪转换 处理生动

小说没看多少,还很前面。见过哈金本人,是个温文儒雅的大叔,但在小说里他总是有办法铺排节奏刚好的大小波澜,即使只是在平淡的情节里铺排角色的情绪转换,也能处理得很生动。我未必称得是哈金的狂迷,却是非常愿意追读他写出了什么。或许是因为他经过学院的文学训练,而在写作上都还保留一种正统(但不古板)与典雅的气质,总是细心照顾他笔下角色的内心思想,情节设计上保持工整(却又让人揪心)。思及这些,不免想到现实中的自己,是不是应该再回去学院了。还有我的下半生,对于未来生活有各种念想和执拗,但是我知道身边的人们再怎么容许我的任性,也会希望我定锚,修成正果。
这些年听过太多关于学院里的传闻与故事,想来都可以累积成一部《逃出绝命镇》了。和私交甚好的学弟聊起这些念想,学弟像是听了个什么耸人听闻的异端邪说,调侃:“好不容易才脱离火坑,怎么又往火坑里跳呢?”学弟正是还在火坑里承受着各种煎熬试炼。
飞机再过不久就要降陆了,一口气把瓶装水喝光,把垃圾交给经过的空姐。脑中忽然响起刚刚闹起新一轮廉价争议的地痞歌手的唱词,没事怎么进脑的都是那些脏言秽语?要像水一样,遇到什么样的容器,就变成什么样的形状:我做得到吗?

(商余,20/3/2018)

2018年3月18日星期日

寻梦园

许有为 【生命之歌】文/亚克力画

梦里看见一双手掌,如含苞待放的花一般合拢,手掌慢慢打开,冒出来的是一只又一只发光的蝴蝶,蝶翼翩翩,光彩夺目。
     蝴蝶代表锐变,是心意更新的结果。
     被蚕丝所困,是现代人的写照;种种的忧虑:人情上的缠绑、财务上的负担、争一口气的雄志、竞争上的压力、病痛的煎熬、亏损和死亡的恐惧等等,把我们困得喘不过气来,如何脱颖而出,成为翩飞的彩蝶,就必须有一霎那间舒然开朗的突破,在思想上是心意的更新,在灵里是从俗世进入永恒。用简单的话说, 是“看开了”,或“看透了”;用属灵的话语说,是“醒悟了”,或“走出红尘了”。
     看破红尘之后,却仍然要在红尘里生活,就是醒悟人的痛苦;能够不再伤痛,而是一笑置之,唱一首歌舒缓心境,那才是高手。
在爸爸怀里安然入睡
     最近公司里人事纷乱,员工互相指责与控诉,老板急得两眼已失去神采,一定是晚上睡得不安稳。很多人关心我,问我晚上睡得好吗?我回答:“我在天上有个好爸爸,每到睡眠时刻,我就变成一个小孩子,藏在爸爸怀里,安然入睡。”
     就在爸爸的怀里,我梦到了发亮的蝴蝶。
     我想:这是梦里有梦!每一只蝴蝶都是一个美梦,爸爸的手掌中,有好多好多的美梦,等待我去替他实现。环境是残酷的,是摧毁梦幻的,住在美国洛杉矶,只是像无头苍蝇一样不停的瞎忙,我经常都忙得忘记吃饭,哪还有时间去实现梦想?
     洛杉矶的华人最爱吃,每一天都为了要吃什么而伤脑筋,吃完之后若不是很满足的回味,就是愤恨自己作了错误的选择,希望下一餐可以吃得更开心,甚至要吃得加倍的好来补偿自己这一次的不满足。在他们眼中我是个怪人,因为我根本不在乎吃。
住在澳洲时,家里有老人,老人血压高胆固醇也高,我已习惯陪他吃得很清淡,多年来注重吃灵粮,对世间的食物已没有多大的胃口。我最在乎的不是下一餐,而是爸爸手掌心的下一个梦。
     梦中,人人都有爱心,互相鼓励支持,我帮助你成功,你也帮助我成功。梦中,人人都照护环境,也照护周围不幸的人;只要你我今天碰面,我们就是一家人。梦中,我怀抱一大束鲜花,见人就递一朵,祝他快乐安康,他也还我一个拥抱。
     我曾经这么活过,就在北加州的一个小城里,这不是幻想,这是可以实现的梦,只是需要全体的努力,在红尘滚滚的洛杉矶,梦就泡汤了。
     还要继续做梦吗?翩翩彩蝶向我微笑,似乎在说:“不要忘记我们!不要放弃我们!不要让我们如烟消散!”

(商余,19/3/2018)

我也曾经是房东

小黑【半张桌面】

我大学出来工作以后,第一笔的投资就是购买一间房子。那是70年代中期,房价还处于偏低的状态。在居林,当时一间单层半独立排屋才不过2万令吉左右。我买了房子,开始做家庭装潢的梦想。还好我是读数学的人,头脑还算清醒。我当时正住在学校的宿舍,每个月才支付15令吉租金,何必舍弃这么良好的机会呢?何况这个机会难得,我是以服务学校图书馆交换得来的呀。
不久,马祖吉,一位虔诚有礼的穆士林出现我的眼前,我马上决定以180令吉租给他。我从此进阶为房东,并且有了一位马来穆士林朋友。这位虔诚的穆士林个子小,轻声柔语,没有一点火气,是一个颇有修养的教徒。当时我的邻居是做烧腊的生意的。他每天都烧很多鸭子和猪肉。肉香飘荡,马祖吉从来没有向我投诉。这样良好的友谊维持了好几年,直到有一天马祖吉因公调职,要到吉兰丹的合作社服务,我只好跟他道谢,这多年的好记录。

好租户难求

好朋友难找,好租户更难求。在没有合眼缘的租户出现之前,我决定不要向外让租。这无可奈何的经验提醒我必须坚守最后的防线。原来在马祖吉之前,我曾经将我青春期居住的木屋出租。
那一年,1977,在父亲与祖母两位老人家先后去世以后,我和家人很快就搬入学校教师宿舍居住。老家的屋子无可奈何要找个租户来看守。这是妈妈去世之后,父亲重建的房子。父亲是想要将往事隔开,和我的二妈开始新的生活。可惜我的父亲在母亲去世10年后,他和祖母也相继离开人间。
消息传很快,一个印裔小家庭摸上门来。我看当家的三美那登,憨厚老实,就以60令吉租给他。如此相安无事租了3年。有一天老同学老鸭突然托人来说价,想买我的老屋。考虑了几个晚上,不管这间屋子有多么丰富的回忆,我还是将它卖了。我为此惆怅了一整个星期。三美很明理,第二个月就搬迁了,方便老鸭第3个月搬入。移交屋子当天,老鸭突然问,是否有大铁锤将门口的石墩敲开,让他的巨型罗里驾进来?我说哪里会缺乏?却遍寻不获。我感觉蹊跷,再寻找其他配备也不得要领。我说:“我要报警的。”
当然,过了一个星期,三美全都缴交出来。房客最担心无理的房东发限时逐客令;房东何尝不担心会遇上死赖不走的房客呢?世界就是讲究制衡的艺术,需要多多学习。

(商余,19/3/2018)

我是半个福州人

弹性十足的“蛋燕”。

祖儿黄淇盈【小块文章】

我妈妈的家乡在实兆远的一个乡镇,甘文阁。知道这一个名字都是因为“甘文阁辣椒酱”的关系。它独特浓郁的蒜蓉味让人一试难忘。
甘文阁是一个特别的村镇,可谓是“福州人的天下”。大部分居民为福州人、福清人和古田人。他们分别住在甘文阁不同的村里。多数福州人在甘文阁的Kampung Cina,福清人在福清洋,而古田人则在三条路。在外地人眼里,福州话是一种“很难听懂”的话。我们还通常被误认为泰国人。但这“难懂的”方言在甘文阁却是通用的媒介语。古田人、福清人甚至有些印度人也能说得一口流利的福州话。很多人都会把福清话、福州话和古田话搞混。三者虽同属福州闽东语侯官片,但却有着明显的不同。福州话和古田话的音韵较接近,而福清话的口音偏重,学起来更难。
再说说我们实兆远驰名的福州光饼。以前,光饼只有一种,馅料是肥肉和青葱。后期,经过不停的改良,现在有了另一种更大片,饼面撒上白芝麻,馅料则是瘦肉的光饼。所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我中意的是传统的光饼。

刚出炉光饼酥脆爽口

刚刚出炉的光饼,酥脆爽口,叫人垂涎三尺。但隔夜后,光饼便会变得非常韧,需要费大劲才能咬下。大部分外乡人都吃不惯。虽如此,我们福州人对光饼可谓情有独钟。在甘文阁可见年迈的老人家吃着光饼,即使满口假牙,他们对光饼的热爱依然不减。
此外,还有福清饼和“近弄”(福州语)饼也是非常好吃。此外,还有一样极少外地人知道的福州美食隐藏在甘文阁这个小小的乡镇里,那就是口感滑溜,弹性十足的“蛋燕”(图)。蛋燕的主要材料为木薯粉和鸡蛋,可清汤可干捞,吃起来有点像粿条。
老一辈的福州妇女包括我妈妈都有一门看家本领——酿酒。只需要糯米、酒饼、红麴就能酿出一手的好红酒。酿红酒考的是手艺。只要稍有失误,酿出的酒便是酸的,甚至还会长出虫子。
妈妈的老家坐落在Kampung Cina的一个胶树林里。屋前的果园种了榴梿树、山竹树、酸甘树、木瓜树、椰树等,时不时就会看见不知名的美丽鸟类停歇在树上。隔壁亲戚家还饲养了鸡、鸭、鹅。时不时也会上演被鹅鸭追的戏码。多么朴实又传统的村庄,却暗藏着一些隐患。今年回乡过年时,发现老家后的油棕林已被开辟,建起了花园。靠近我老家的沙滩也因污染失去了它原来的样貌。外地回去的表哥的孩子连一句福州话都不会说,更别说吃光饼酿红酒了。很难想象几十年后的甘文阁会是什么样子。我们的传统,我们的文化是否会慢慢地消失在时代的洪流里?
几百年前,我们的祖先离乡背井南下马来西亚讨生活。在那么一个艰苦的年代,他们都能把我们的传统传承下来。而我们这些活在盛世里的子孙后代们,难道就要忘了自己的“根”与“本”吗?

(商余,19/3/2018)

2018年3月14日星期三

款款深情, 恋恋不忘

有人渴望在生离死别之后还能在黄泉之下找到心爱的人,有人却在松开爱人的手那一刻,就急着掏出手机。

高玉梅【听音观心】

某日在快餐店,见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围着小小餐桌在谈情说爱,四目相望,十指紧扣,几乎成了连体婴,处于目中无人的境界。未几,女生站起身要去找卫生间。在她转身走了几步,离开了男生的视线范围之际,两个人竟然都不约而同地做出了相同的动作。
——各自掏出手机,查看手机讯息;手指忙碌地滑手机,还微微地傻笑!
啊哈,你以为小情侣刚才还深情款款,沉浸在浓浓的恋爱甜蜜之中,当其中一人走开了,另一个也还会继续陶醉无比吧。但看他们一松开了情人的手,就迫不急待地查看手机讯息的动作,倒叫人怀疑,莫非他们各自劈腿,偷偷藏着另外一个情人吗?抑或,爱是爱,手机才不可取代?
这让我突发奇想:如果有一天,手机和情人同时掉进河里,不知道他和她会更心急要去抢救哪一个呢?毕竟,男朋友或女朋友可能会游泳,可是手机却未必有防水功能咧!

要再联络难不难?

以前有一首情歌叫《三年》:“左三年,右三年,这一生见面有几天?”我听了就好奇,在电话不普及、电脑未发明的年代,只靠书信联系,交通也不方便,那些分隔两地许多年的情侣,在各自生活了许多年,饱尝了相思苦等以后,到底是凭借着多么深厚的感情和信诺,还依然未把对方忘记,而且,还会守着誓言,回到爱人的身边呢?
从上个世纪60年代迄今,我经历过没电话、没电脑、写情信、交笔友的时代,而后,开始了用“大哥大”手提电话和网络电子邮件的数年,随即,就火速来到智能手机和网络覆盖的今天,人人大量使用社交媒体、交友软件App,随时随地可以即时视频通话,时空几乎再无隔阂。
在这时,却听到一位亲人说起,丧偶以后,她除了每天老实过日子之外,就是等着轮到她离开人间的日子;而她唯一担心的是,到了黄泉之下,会不会找不到她的丈夫?
淡淡的几句话,几乎引出了我的眼泪。
有时不免怀疑,通讯越是发达便利,越会让我们产生错觉,以为两个人一旦分开了,要再联络到对方并不会太难,因为有许多平台和途径可以把他找回来。但事实是否如此呢?或者正是适得其反,通讯太容易,让我们越不会珍惜保护着那一份联系,因此,反而更可能将应该守候着的人轻易地放开手呢?
说回快餐店里那对情到深处仍然对手机恋恋不忘的小情侣。我不免又带点滥情地猜想,可能他们在松开了对方的手之后,马上掏出手机,其实只是在互相发讯息,甜滋滋地说:“亲爱的,你才走出了我的视线,我,却已经miss you already!……”

(14/3/2018)

质感



翁文豪【时间簿子】

他这样对我说,你的生活很有质感。
他用质感来说生活的态度层次。他继续说,在自己的时间里过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懂得安排自己的时间是许多人办不到的。
或许我比较细心,在破碎与破碎的时间里自律自己约束自己,因为我看清自己。
时间——我穿梭的一种自我修复。我看到美的色彩和我尝到特别的食物味道,我游走于不同的地方,我在文字里自我温暖,我领悟到简单平凡的钝朴,也满足自己。
或许,这就是他说的质感吧?

(商余,14/3/2018)

香烛店

张柏榗【小块文章】

他每次走过旧商区那家老香烛店时,都会忍不住打量店里的一切。从小他就知道那些冥纸,香烛,纸扎品买回去后都将焚烧,才能将它们送递另一度空间。他站在那里,闻着特有的气味,被那诡异的气氛所包围,仿佛自己是站在通往另一度空间的临界点上,只能后退,而不敢再往前跨进一步!

(商余,14/3/2018)

我的芳邻

许元龙【小块文章】

自老伴往生后,除了偶尔到孩子们家暂住些时,很多时候皆喜欢守着老宅。偶尔与亲朋戚友吃吃饭、喝喝茶,或参与社团组织的活动。
我坦荡荡不求名利,粗茶淡饭,生活规律,拿得起,放得下,看得开。我有很多朋友,但知己无几,也应有很多敌人。喜欢我的人赞我敢怒敢言、为小老百姓发声。不喜欢我的人在背后骂我乱讲乱写。有人表面对他很尊敬、背后却是拿着一把日本刀。或在组织内策谋倒我。
这一切,我都无所谓,笑骂由人,只坚持做对的事,不平则鸣,关心他人,不知老之将至。
虽已年逾古稀,却选择忘记自己的年龄、也总觉得自己还很年轻。在旅行时,上山下海皆难不倒我。老友说我老当益壮、也说我精神奕奕,我也觉得是如此。孩子们都一再劝我裸退出社团组织,与他们同享清福,我却认为时间已是倒数,还有很多事没有干。
       自从多年前退休搬到花园住宅之后,右边的印裔家庭成了我的好朋友,逢出远门都请帮忙看看家。左边的李姓人家也从陌生变熟络。我深悉远亲不如近邻的道理,虽没过去他们的家闯门,但进出相遇打个招呼、闲聊几句,大家相互关心、和睦相处不在话下。

出门忘了关门

那天,不知怎么搞的,出门时竟然是大门敞开,关上一篱笆门后就赴邻近姐姐家用晚餐。
当晚上9时许返舍,发现隔壁邻居3人站在篱笆外,他们直觉我家进贼了!
原来,隔壁家出门时发现我家大门开着,当他从市区回家后,发现门依旧开着,于是,他叫其隔壁的亲戚过来看个究竟。
或许,他们以为我独自一人在家中出现什么状况,才没关上门。打了多次电话给我又没接听(我忘了带电话出门)。
于是,那位邻居爬过篱笆,从楼下找到楼上、屋旁,皆未见我的踪影,也未见有进贼的迹象。于是,他们守在篱笆外等我回来。
新年前,他们又送来一袋年饼、花生及柑,并表示今年我没庆祝新年(因我老伴往生不足一年,故没庆祝新年),因此,送些年饼请我吃。
这样的邻里关系值得高度赞扬。
当下的邻里关系,大多是平淡与漠不关心的,隔壁邻居姓啥名谁,十有八九不清楚,甚至不知道其人者也大有人在。故往往会出现独居老人过世也没人觉察到。
当下是功利思维太强?还是人与人之间的人情隔阂越来越大?邻里不相往来者大有人在,有事自动自发的去探访、帮忙也鲜有。这比起昔日的农村社会(包括友族)的守望相助,已不可同日而语。
远亲不如近邻,这句话永远是真理。
我会珍惜如此友善、关心邻里的芳邻。这是一种无形的珍贵资产,机缘好才能一遇!

(商余,14/3/2018)

2018年3月13日星期二

台湾大学 南洋点藏展


罗四维1998年采集的昆虫标本。
韩学宏【旅台寄简】

台湾大学校史馆川流厅近期推出“南洋点藏展”,让我们可以管窥日本殖民时期在帝国大学(台湾大学前身)以来有关东南亚与大洋洲的典藏品,由于“南洋”的标题,吸引了笔者的注意。
  展品中有1919年平濑介馆(贝类博物馆)关闭后送来台北帝大的部分螺贝类标本;细川隆英于1937年采集自太平洋亚浦岛的加若林露兜树果实,大马海岸也有相似种。帝国大学于1939年设立热带医学研究所,1943年设立南方人文研究所及南方资源科学研究所,台大博物馆群的部分典藏即源于此。
  昆虫系列的展出是我所侧目的主题之一,因为喜爱自然生态的笔者,可以透过展览,吸收前人研究昆虫的成果,再上层楼。可惜展出的昆虫标本大部分没有进行科属鉴定,笔者推断有:竹节虫、叶脩、吉丁虫、天牛、金龟子、锹形虫、步行虫、金花虫、蜡蝉、椿象、缘椿象等,这些都是台大大马校友罗四维在1998年8月,为昆虫分类学课程所采集,地点还包括泰国清迈,比手掌大的竹节虫及提琴步行虫,即采集自大马的金马仑。
  琥珀昆虫、蜘蛛、植物标本等,来自缅甸克钦邦。电影《侏罗纪公园》,不就是由琥珀中的蚊子叮吸的血液中分解出恐龙DNA,并复育出恐龙世界,这样的想像,在地处热带的大马应该还有许多素材可供应用。

大马70年代恙虫病纪念防疫邮票。

宝贵资讯

  大洋洲民族文物的采集,人类学者提醒:“研究别人”,“必须避开上对下的理解、避开帝国之眼的研究。”笔者认为,对于昆虫或世间万物的理解与研究,也理应如此。其中,医疗卫生的展品,还搜集了一张大马1975年医药防治机构有关恙螨及宿主老鼠传染的恙虫病防疫的纪念邮票,图绘了注射及服用氯霉素(抗生素)的治疗法。
  展出的老地图中,意外发现当日“航空路”分为“英囯会社”(英国)、“佛囯会社”(法国)、“米囯会社”(美国)、“和兰会社”(荷兰)4种;“航(海)路”则分为“日本船”、“南洋厅离岛间”、“外国船”。“南洋厅”是1922年日本根据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所订《凡尔赛条约》取得托管的南洋群岛上所设置的行政机关,1945年因战败而废止。其中,“日本船”分4种:“日本邮船”、“大坂商船”、“南洋海运”、“国际汽船”。
由此可以推知,这段期间由中国沿岸下南洋经商或当苦力的华工,“南洋海运”应是主要的运输选择。这个资料补足了客家山歌等文献只记载到登船口与上岸码头之外的客船宝贵资讯。
  地图中也绘出并标示了“英领马来”之外,其他澳洲、“兰领印度”(印尼)以西的所罗门群岛、大溪地等近20个“南洋厅”所管辖的群岛,由于与大马较无直接关联,有兴趣者可以在9月底前旅台时安排亲赴现场参观,必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商余,13/3/2018)

安静的力量

《灵魂的出口》打开一道窗,望出去,心思就可以飘得老远。

孙春美【正好美事】

数不清有多少年,她把大部分的时间都放在教会,熟悉或不太熟悉的组里的弟兄姐妹,喜不喜欢,她和他们每星期都见一次面,甚至有二面、三面的,比起原生家庭的兄弟姐妹一年只在几个重要节庆团聚见面,也许真的见得有些多了。
当冲突发生时,即便是在教会,纠结的不仅仅是属灵的问题,也是人与人之间属世的矛盾。相信此刻受伤的灵魂不只一个。没有什么太深沉的,何况每一个灵魂都有一个庇护港湾;庆幸的是,她还有多一个秘密基地——书丘。书(输)得起,还有什么思绪不能解脱、灵魂不能被释放的?
一整个上午,她把自己的思绪浸泡在昆特布赫兹的插画中,让《灵魂的出口》打开一道窗,望出去,心思就可以飘得老远,仿佛一趟别有新意又奇异的旅程,忽缥忽实,虚无缥缈又莫名真实。天啊,难道布赫兹是上帝派来的天使,抚慰她受伤的心灵?她确定是。
迫不及待上网寻索更多有关布赫兹。原来他在2008年出版《瞬间收藏家》( The Collector of Moments)。画家马克斯认为自己是“瞬间”的收藏家,他放逐自己到一个岛上去画画,只为自己而画,从来没有人看过他的作品,包括住在他楼下的男孩。有一天,他离开岛,竟然把钥匙交给楼下的男孩,刻意与不经意之间,似乎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男孩看到了他的画,并且展开一场一个人的旅行。她想像她就是马克斯,哦,不,应该是那男孩,在一个狭小的房间,有无限宽阔的天空,向无尽的远方时缓时促的飞去……,仿佛那是一个人与世界、与自己灵魂和好的方式,真实世界是那么虚无缥缈,而想像却变得如此真实,看不到,摸不着,却有重量。
那个清晨,她没有和别人说过一句话,只和自己和平相处,反思自省,感受安静的力量,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受上帝的同在。

(商余,13/3/2018)

灯火阑珊处

庄若【椰子物语】

90年代初我看电影《此情可问天·Howards End》(改编自E.M.佛斯特小说)难忘的不是片中的爱情故事,而是有一幕,傍晚时分,女主角在屋子外面的草地散步,慢慢走回家。只见镜头摇动。她探头从窗外望进室内,灯火阑珊处。她的家人都在厅里,言笑晏晏。
那些年我喜欢搭火车或巴士,到新加坡看电影,开始是一个人,后来就多了一个爱伟。回程的夜晚,有时巴士或火车经过一户户的家庭后院,有些窗口关着。有些已亮起灯。看见这些灯火,我总是感觉对过去的一丝惘然(我英文不算好,不过知道,这就是没来由的Nostalgia吧?)
小时我住在武吉峇拉,老家外面的马路对面,是一座座的殖民地红瓦白屋。屋子外是草坡,总是蚊子很多,围墙是细密小竹。我们甘榜的小朋友组成一支“飞鹰”羽球队,常与那边“殖民地”小孩比赛。我记得里面最出色的,是一个矮小的钖兰小孩,他的父亲据说是钖兰国手。我从他那里偷学到“削球”的功夫。
长大之后,我一直喜欢这些殖民时期的洋房、草地。25前参与“另类音乐人”,有一回张盛德有个同学在槟城结婚,借用Brown Road一幢殖民地洋房。我“三唔识七”也参加了婚宴,在别墅楼上睡了一晚。早上醒来,露台外面在下雨。我侧耳听着,雨从空中落下,打在叶子再翻跌草地上的声音,借今天的说法是“甚为疗愈”的。

殖民地时期的别墅

90年代尾有一日我驾摩哆,载爱伟下马六甲市区玩。经过Bukit Sebukor,发现一些殖民地洋房,便驾摩哆进去参观。原来里头一共有7间殖民地时期的别墅,由草坡连结着。园里种满奇花异草:4人合抱的青龙木,牛油果、木棉花、黄梨,更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最神奇的是,整个园区几乎没人居住,从窗口望进去,都是废置蒙尘的家具。只有进门第一座整修过的别墅,还有人在里面办公,管理这一座据称已被新加坡人买下的产业。花王在草地上摆满了草叶盆裁。
我和爱伟在这几乎空无一人的“花园”里散步、拍照。里面甚至有一座干涸的小游泳池。那是手机尚未流行的时代,否则肯定要拍几百张照片。我和爱伟遇见一个老人,坐在其中一间洋房的台阶。手里提着一根绳子,远远的另一头是一只野鸽子,和一个陷阱。原来他是“以鸟诱鸟”。我们坐下来,与这个老人聊天。根据他的说法,这个地方,独立前本来是Dunlop园丘高层经理居住的地方,难怪栽种那么多热带植物。
我和爱伟继续游逛,逗留到很夜,结果到想要回家的时候,才发觉除了我们,其他人都放工离开了。大门也已关上。我只得把篱笆拉开一个缺口,把摩哆平放下来,拖拉出去,两人才得以离开。

(商余,13/3/2018)

采豌豆


邓长权【山中岁月】

我和老伴又在那片芭地上干活了。
那片芭地座落在通往Teh Boh,茶山路里面一座森林里。森林蓊郁荫深,在大路上只见林木苍茫,只有沿着两旁野草丛生,崎岖窟窿处处的山路走进去,才能见到里面有菜园。
森林里面共有10个菜园人家,这里的菜园人家田地规模都很小。我们初初接手的那片地,因为前人管理不当而舍弃,满园都是杂草,我们费了很多心血才把菜园整理得像样些。
因为家境贫困,刚从遥远的平地跑到高原来,创业心重,也就不觉得什么叫辛苦了。我和新婚老伴,大清早到园子,摸黑回家,拼命干活,希望收成好改善生活。这些年,常常栽种一些经济价值较高的农作,种番茄和豌豆(荷兰豆)。
这一季,我们园又种豌豆了。
种豌豆,田畦须插豆籖,豌豆种子在田畦中间一排列播下去,苗儿逐渐长高,毎到一个高度须以原子绳围起困綁,免它倒下。种豌豆两个多月可收割,天气好,见到豌豆树开满花朵,白茫茫一片,就知道有好收成,心里很是兴奋。因为豌豆的种植一排列,豆儿分两边生,我和老伴一人在左,一人在右,腰间綁个肥料塑袋,就一直拣肥胖饱满的豆儿摘。
因为没有工人,园的豌豆又种了一大片,小小的一片豆,千千万万片的豆儿,采摘颇费功力,两夫妻常常趕工趕到蓬头垢面,希望太阳迟点下山,因为,工作尚未完成呐!
今天,和老伴又在园里采豌豆了。豆儿结得好丰盛啊!可是,心里却是又惊又喜,眼见夕阳已西垂,夜幕开始笼罩,工作还没完成,邻园的农友已沿山路趕回家,他们在高声喚我了:“喂!老兄,好收工了啊!月亮都要爬上来了啰!”
我被这么一声叫喊,心一慌,就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原来是做了一场梦啊!
醒来后,辗转反侧难眠,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只感到一阵的惆怅……
我和老伴在那片园采豌豆,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往事了,应该追朔到30、40年前的某个生活画面;那片园工作了20多年,后来,因为山溪水源充足淸洁,被政府看中,征收建造水坝供村民食水用途,我们搬迁离开,到另一个山头开辟新菜园,至今都17、18年了!而我的老伴,因为患病,也于4、5个月前过身了。

(商余,12/3/2018)

虐儿

木羊【香江寄简】

好久没看过这么令我伤痛的新闻:一个5岁大的小女孩临临,被26岁的爸爸送到医院后,被医生证实死亡。经过初步捡查,医生发现临临遍体鳞伤。很明显地这是一桩虐儿致死的事件,医生于是报警,让警方展开调查。
调查结果令人震惊。根据8岁大也是遍体鳞伤的哥哥的叙述,两兄妹几乎每天被爸爸、继母鞭打,用拖鞋掴脸和用剪刀刺胸口。两兄妹还不时捱饿,还得睡在没有被单的地板上捱冻,长期得不到温饱。事发前一日,妹妹被爸爸鞭打,还被抛高,头颅撞到天花板十多次。临临的死因还得等待解剖报告,但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两兄妹体重超轻,都是严重营养不良。
香港是个国际大都市,居然发生这样的惨剧,实在不可想像。但我认为,问题出在这个年轻爸爸的身上。26岁有一个8岁的儿子,说明18岁就做了爸爸。18岁的少年,也许身体长得强壮高大,但心智不一定成熟,未必适合结婚生子。但这个年轻爸爸把结婚当作儿戏。有了两个孩子后离婚马上再娶。这个继母也是再婚的,还带着一个7岁的女儿。不知是什么原因,家中两个大人都当小兄妹是出气筒,眼中钉,非出重手惩罚不可。现在临临不幸离世,她的爸爸和继母则面对谋杀的控罪。

怎能忍心下重手?

其实这桩惨剧很有机会避免的。原来哥哥的老师在去年11月已发现他身上的伤痕。根据学校的说法,学校已把他的情况呈报社会福利署。但署方却说校方只是查问。结果没有人继续跟进这件事。发生惨剧之后,双方都想推卸责任。假如当时,双方都能主动和积极一些,约见家长或做家访,临临或许不会枉死。
去年香港的虐儿个案有198桩,被虐待的孩子有225人。有一桩案件,7岁的孩子被虐打成为植物人。另一桩也是7岁的孩子体重只有15公斤。施虐的人大多是亲属,部分是褓母。这些事件,一桩都太多。
很难想像文明社会的成年人怎样会如此残忍。稚子何辜?他们怎能忍心下重手?
香港地少人多,工作和居住压力很大。生活的压力令人暴躁和不快乐。香港人的快乐指数不高,根据联合国2017年的快乐指数报告,在世界155国家和地区里,香港排名第71位(大马42位),属于中等。但孩子是社会的未来,他们需要大人好好地爱护和培育,才能茁壮地成长。

(商余,12/3/2018)

养猪场事件

黄建华【峰高云清】

在我的职业生涯里,由于职务的关系,无可避免的会遇上一些和本身专业无关,但必须去处理的事情。
在我负责的一个产业发展计划中,其中一期约两百多间的房子,隔开一条河就是一个大型的养猪场,距离非常靠近,直线距离大概只有100米左右,据说是当时雪兰莪州其中一个最大的养猪场。
在整个建造过程直到取得正式的合法居住证的两年时间里,我们竟然没有发觉这养猪场隐藏着的是一个敏感的炸弹。
到我们把房子的钥匙交给购物者之后的极短时间里,就开始有穆斯林购屋者上来公司投诉这个养猪场带给他们的困扰。例如猪的叫声,养猪场的臭味,更重要的是猪对伊斯兰教的敏感性。
我们开始和农场的主人沟通。这是一家经营了两代人的养猪场,目前养有超过一万头猪,占地面积约十多英亩。农场主人表示这么一个大型的农场,要搬迁的话是一个极为浩大复杂的工程,不是短时间之内可以做到的。首先要有足够大的地方,然后是农场的设备建造、运输、水源、排污系统等等。
可是,入住的居民越来越多,发出的吼声也越来越大,甚至有些比较极端的居民恫言会采取暴力行动来对付我们公司和该农场,后果可大可小。

向州政府求助

我们只好向州政府求助,希望获得最和平的解决方法。这事情很快就获得雪州政府的关注,并得到当时的州议员邓诗汉先生出面调解。除了派代表来到现场视察和与各方沟通,并在他的雪州政府办公室召开会议。
第一次是晚上我带领同事到他的办公室和居民代表一起开会,州政府告知居民代表将会采取积极的行动,建议该农场搬迁,并定下搬迁期限。第二次是在白天我带领同事和农场主人一起开会,州政府保证将会对该农场做出合理的赔偿,以及对换一块在雪州的土地,让该农场继续经营。这样获得居民和农场主人的同意下,事情终于获得解决。
在这个事件上,坦白说,我看到州政府的果断与效率,没有拖延太多时间,也没有太过官僚作风。而且邓诗汉州议员两次都亲自出席并主持会议,让各方都满意他提出的方案和保证。
同时,我也看到虽然是同样宗教信仰的居民,却由于政治背景不同的意识形态因素,而对此事件的做出或温和或激烈的表现方式,进而了解到人民之间的和谐相处是很珍贵的,大家必须做出一定的包容和忍让。
在我们这个多元民族和多元宗教的国家,人民之间充分的沟通和谅解,是十分重要的。

(商余,12/3/2018)

2018年3月6日星期二

欺骗·误解·总是

邢诒旺【小块文章】

欺骗:假如时间欺骗了你,也许不是时间把你骗,而是你有没有认识时间。
误解:你去找一个没有苦难出现的童话给我看看。找到了,再告诉我:什么是童话。
总是:我并非总是在寻找你,虽然你总是在之后才来到。生命总是在经历过死亡之后才完整起来。

(商余,7/3/2018)

妇女节灯谜

孔方兄【猜猜灯谜】

(1)入赘 (称谓)
(2)好中求好 (旧称谓)
(3)待产妇女 (成语)
(4)妇女改嫁 (成语)
(5)三八放假 (一字)
(6)妇女节留影 (音乐名词)
(7)金陵十二钗 (体育词语)
(8)女子今有行 (丧事用语)
(9)三八结良缘 (离合字)
(10)探望牵挂的妇女们 (政坛人物)

谜底:
(1)女作家(2)娘子(3)等而下之(4)琵琶别抱(5)媳(6)三八拍(7)女子单打(8)好走(9)女氏日昏(10)张念群

(商余,7/3/2018)

佛手是医药圣手

成熟时金黄色的佛手。

黄福地【贴近自然】文字与摄

佛手名字很奇特,英文Buddha's Fingers, Fingered Citron, 学名Citrus Medicavar,顾名思义,其果形如手指,与佛有缘,被视为圣洁之物,是高级祭品,尤其拜天公一定少不了。
它是无主干的小乔木,果实每粒形状各异,广东人称佛手,福建人则叫“香橼”。果实成熟时成金黄色,带有浓郁清香,目前市面很缺货,价格昂贵,一颗可卖到20令吉以上。
童年时,我家前面就种有一棵佛手,长得很茂盛,我祖母常把果实拿来拜神,过后就把佛手切片用盐搓揉,晒干后再放在瓶子腌制成药,凡肚痛胀气,只要拿出三几片加温水调和饮下,立即病除。因此,我母亲沿用此法,从小到老,都把佛手当宝,成了圣药。
日前我到乌鲁音拜访一位老亲,就提到当地曾出产佛手的事,为何今日少见?他侃侃而谈,说外劳也懂得佛手有价,经常偷窃,影响村民的种植和收获。他还讲述很多佛手的种植故事,兴致勃勃,还捧出一大瓶的腌制佛手制品,分给我一小瓶,令我喜出望外。
其实佛手的根、茎、叶、花、果均可入药,有理气化痰、止呕消胀、舒肝健脾、和胃及更多种药用功能。对老年人的气管炎、哮喘病有明显的缓解作用;佛手可制成多种中药材,久服有保健益寿的作用。

(商余,7/3/2018)

佛手花叶

把日子过成诗

文戈【日子河流】

年初从北方都门的家回到岛国的家,寒流迎接。潜伏赤道的寒兽倾巢出洞觅食,日日吞噬暖阳。回校时路上学生一律棉衣外套;雨霏霏,下个不停。凉飕飕的空气罩下如同北国的深秋。印象中,在岛国20年来,如果记忆可靠的话,2018年初应是最冷而且冷得最久的一次了,前后长达一周。在虚拟的深秋中我慢慢收拾脱缰的心绪。
岁末在老母亲身边,以极缓慢的速度跨年,磨磨蹭蹭拖拖曳曳一步三回顾。前两年逢年底都在外游走或在某处冬眠,两抹身影两杯酒一帘幽梦,醒来就是新的一年。有回家才有热闹。岁末跨年其实算不上什么节日,对老人家来说不过就是换日历而已。每逢年底必定会有一个大号传统民俗黄历静静趴在母亲桌上等待被挂起。可撕式传统日历老人家喜欢,看着日历慢慢薄了就知道日子过去了多少。这种日历上头有吉凶宜忌冲煞等资料,没事干看看也好玩。还每天一副对联,一年365天不重复。星期日不开店是俺娘的抄写日,她把收集了一周的对联抄录在本子上,几年来已经积存几本。抄好了她细细品味对联的意涵,渐渐把日子过成诗。
换日历这事有诗的意境,算是一种岁末心情的收拾。母亲的新日历螺丝钉对不上旧日历的钉洞,于是找来钳子、螺丝转,还有铁锤,准备在旧挂历纸皮上钉两个小洞。我说让我来吧。她说:我自己会;深怕我会抢来做似的。结果因为纸皮非常硬,还得两人七手八脚才把洞穿透把螺丝钉转紧。日历一挂上她马上翻看,重要的日子都打了折。元旦第一页吐出“新年快乐”4个红字,带来的悸动,与人们跨年倒数午夜零时拥抱亲吻喊出“新年快乐”时一样。母亲说,今年的日历没有对联。没对联等于星期日不抄写,那是不行的。我到附近的文具店去找大日历,听说要找可撕式传统日历,店员表情都很古怪。以前每到年底就有商家送来各种日历,现在商家都不订制日历了。很多事情都在改变。

目光所及都是好景

这次归去来,旅途中带上韩少功的《山南水北》,一本诗意很浓的散文集。此书买了很久一直没看完,这一趟出门路上也没看几篇,到家了书就趴在桌上直到离开再放进包里。每日上楼下楼吃饭喝茶一天很快就过去了,好像每次回家时间都过得飞快。目光所及都是好景,日常生活蕴含诗情。市井风情有致,胸中有好句。其实平常日子哪有什么诗意?生活不都是大白话吗?有没有诗意,应是生活态度与心情而已。胸中有诗情,蒜瓣也能切出满天星、蛋炒饭也能炒成遍地繁花似锦。
回来后投入流水作业,诗意如大江东去。博士生论文评审回来是件大事,心头大石落地。安排答辩日子查看日历,遂涌出“过了春节再说”的想法。想到过节,胸中缓缓地似乎又有诗情汨汨渗出。

(商余,7/3/2018)

祝福

摄影:Nathan Dumiao @ Unsplash

赖国芳【漫话人间】

周日早晨,慢跑大约7公里后,从天桥跨越滨海大道,到达东海岸海滩。沙滩上,拍岸的轻涛惊不醒还在营帐里酣睡的人。晨曦中有人垂钓,数人盘膝面向朝阳,师奶们排成直线做音乐晨操。外劳正冲刷洗手间,地上飘满肥皂泡。外籍女郎在水槽前梳理长发,以手机作镜。我把腰间的小水瓶填满,继续沿着海岸慢跑。6公里外,有地下走廊可穿过大道。
每周一次的长跑,是我在滚滚时间长河中定位的一种方式。当我专注于提腿落脚,以最有效率的方式向前推进,思绪便逐渐沉淀落实,飘忽的俗念随风散去,连建构中的小说人物,性格言行也变得鲜明起来。脑中画面页页闪过,何事应留心珍惜,哪人哪事当一笑置之,一一将之存档归类。
这一周,脑中闪过两位“脸书友”。一位,不发帖则已,一发帖便发飙,天上人间没有顺她意的。最近在名牌精品店错排中国大陆豪客专列,入店后被请出,欲靠名牌显矜贵而反遭羞辱,于是大张旗鼓“取得公道”。另一位,一发帖必连珠炮:高档餐厅昂贵食材、赢得房产销售冠军 ……,然后必加“赞美荣耀归神”例牌口号。活到这把年纪,我已没功夫应酬这等人物。Unfollow 嫌虚伪,不如直接 Unfriend?呵呵。姑且保留,作为小说人物素材。
海浪悉悉索索,水声碎裂,令我心绪平静。细数生命祝福,今日有三:一是得在习习凉风中健跑十数公里;二是路上常遇不吝与我亲近的猫;三是太太愿意听我冷笑话,笑声如铃。

(商余,6/3/2018)

惊喜

张柏榗【小块文章】

小时候他最喜欢妈妈去杂货店买米了。杂货店老板把米装在牛皮纸袋里,称完重量后就用尼龙绳绑好。那是个内有乾坤的牛皮纸袋,为防“穿底”,袋底通常塞了一叠旧报纸再封好。他最想撕开看那内藏的旧报纸,只因偶尔会在里面找到《青苗周刊》、《少年周刊》以及《好学生》。

(商余,6/3/2018)

至再至三

吴荣顺(小块文章)

对于他的坚,持除了佩服,还是佩服。对于自己身为消费人的权益,他是深深理解的,而这是重要的。
为儿子买了保单,他才慢慢地发现孩子的听力好像越来越不对劲了。
孩子渐渐地失去听力,才5岁。做爸爸的当然非常着急。
想到孩子有购买保单,应该可以获得赔偿吧?至少可以分担孩子的医疗费用。
为孩子动手术装人工耳蜗不是小数目。再加上后续的医疗费,平常人家肯定是负担不起的。
可是在索取赔偿的关键问题是:孩子是否天生耳聋?如果是天生的,保险公司就没有理赔。如果是后天形成的,那么保险公司就需要理赔。但是保险公司代理人一直没有帮他交上索取赔偿的表格。
他不再依赖代理员,直接到保险公司总部亲自呈交索赔表格。
后来的发展是他获得全额的赔偿。可见坚持的力量。明了自己的权益的时候,确实应该至再至三的坚持。

(商余,6/3/2018)

陈泰灸和他的情诗

陈泰灸于“诗韵槟榔”当晚朗诵诗作。(摄影/王涛)

冰谷【人生风景】

带着邦咯岛诗歌节袅袅的尾音, 12位中国诗人飘然踏上明媚的槟岛,以“诗韵槟榔”的诗词刻下碑纪,使槟榔屿的魅力锦上添花。
众星闪熠,诗人群中,以身材魁梧、豪气磅礡的陈泰灸最惹人注目;国字脸、容貌粗犷的诗人来自天寒地冻的黑龙江省。为文学一路历尽风霜的他虽倾斜于现代诗写作,却也同时向小说、散文、报告文学等伸出触角。他是一名合格工程师,为政府公务员,但却从未间断过对文学的热忱探索,所以作品源源而出。
与陈泰灸同队的北塔如此形容这位豪迈的北方诗人,“性格豪爽、嗓音洪亮、酒量了得,地道的东北汉子”;而对他的诗情这样点拨,“他的风格也不是粗犷豪迈、激情澎湃。他喜欢写爱情,而且写得缠绵悱恻、柔情似水,颇有江南的风致——情绪内敛。”
我发现〈妮子〉这首诗很能代表北塔对泰灸的诗评,原诗开头即体现了诗人的风格:你的眼睛一直看着南岸/就像比目鱼在海里为了爱忘了时间/割破今年蒲棒白生生的呐喊/露出的处女情结/已被一首歌占有……
“诗韵槟榔”交流会当晚,在诗歌朗诵环节多名嘉宾与本土诗人登场献艺,陈泰灸以一首含本地色彩的诗作〈在玛里姆村水果是次要的〉获得听众热烈的掌声。这首诗作诗人把热带水果的风貌写的淋漓尽致,可见诗人眼光敏悦、明察秋毫,于极短的时间内抓着各种水果的特征,并及时以诗韵呈献给读者。原诗颇长,摘录如下佳句让读者欣赏:

以本地水果入诗

车过热带雨林/心在左右彷徨/就像我刚刚经历的一段恋情/在两阵雨之间不知所措的成长/大片棕榈树阴沉着脸/偶而闪过两棵依偎相拥的椰子树/就像逃婚的新郎新娘/香蕉树一直很不成熟/果实跟我不安的心一起/……最可怜的红毛丹啊/还经常被迫与榴梿同床……。

陈泰灸诗中的所谓爱情,除了两性之间的仰慕之外,从他的诗里观察,字里行间更多的是对家园、土地、亲情的朴实流露,真切关怀。一个诗人/作家如果他的作品欠缺了国家关怀、社会关怀、人文关怀这些重要元素,他的作品内容就流于空泛,甚至说缺乏正确的主题。陈泰灸的诗之所以拥有众多读者,备受诗坛重视,因为他的诗从生活切入,处处关心社会,反映出对国家地貌风光融合的人情关照,使他的诗歌充满阳光和空气,这也即是陈泰灸诗含蕴的鲜明风格!
比诸于小国寡民的大马,中国地缘广阔、资源丰富,唯诗歌在中国文坛上也属少众艺术;陈泰灸曾写过这麽的诗,诗题为〈假如诗人能够成为一种有工资的职业〉,足见写诗在汉语世界始终举步艰难,中国、大马也不例外。

(商余,6/3/2018)

2018年3月4日星期日

村上春树的《刺杀骑士团长》

朱广邦【小块文章】
 
村上春树为日本知名作家,作品被译成多国语言畅销全球,近年多次被提名诺贝尔文学奖,却年年落空。最近拜读了他的新作小说《刺杀骑士团长》,对他未能得此文学桂冠的原因,有些感触。
   《刺》的中文版(台湾时报文化出版)分上下两部约900页,故事以第一人称单线发展,主角是一失意的商业肖像画家,妻子有外遇对象求去,主角淡然接受,先是开了部破车流浪一段时间后,借住友人在山上一栋楼房,遂与山间两家邻居产生互动关系。主角在借居家中阁楼发现一幅知名前辈未曾问世的画作《刺杀骑士团长》,因此展开一段奇幻灵异之旅,画中人物呈现他眼前,故事的展开也因此牵引了他的邻居……。
我读完《刺》文第一部,开始期待村上春树如何让书中主角从失意的商业肖家画家,经过心灵挣扎及生命上的巨变,跃升成为不为生活铜臭,只为自己、为艺术作画的艺术家,结果却让我大失所望,主角兜了个圈子,最后又回到都市重作冯妇,继续为人画肖像,也跟已怀有别人孩子的妻子复合。难不成村上春树原意就是如此这般,只在说一失意画家的心路历程?若是如此,900页的小说,那也有点大费周章了。我原来对村上春树的作品有很高的期许,读完后,心中不解村上春树到底想表达人性和生命什么层面。
阅读此部小说的第一个感觉,就是文字太过冗长,作者太过于想表现自己对音乐、酒品和汽车的知识,造成书中男女主角几乎人人是专家,独缺画作艺术的深入描述。若把文字浓缩减半,少点卖弄,《刺》文或许会更具吸引力。另外也觉得,故事背景在日本,几位主角皆为日本人,故事背景虽为现代,内容却完全西化,从书名中的“骑士”及扮演故事媒介作用的《刺杀骑士团长》画,到音乐和酒品等全是西洋产品,书中几位人妻女主角或女配角,当然还有男人,皆有外遇,真难令人相信现代的日本社会,对婚姻及男女关系会如此轻浮。
除了反映时代,也除了科幻的未来世界及奇幻小说的灵异世界,鲜有一部诺贝尔奖级、甚至一般有影响力的文学小说,不触及国族及鲜明的区域本土特质。《刺》文虽有灵异成分,却也并非灵异小说。这种写法,真的就是所谓的“村上春树风格”?离诺贝尔奖远矣。

(商余,5/3/2018)

晨曲



南丘【摄影诗】

初生太阳是顶皇冠
准备戴在获胜者头上
然而小草谢绝接受
他们的头颅
只适合迎风

昨夜雷雨交加
那是一场残酷战争
小草大部分都折倒
只剩下活着的丰碑

露珠闪闪发亮
佩戴小草胸前
但荣耀是过眼云烟
阳光从来不作争辩

生命为何挺立
且把这个问题交给
随风而来的晨曲

(商余,5/3/2018)

过年,过的是心情

浮罗池滑车水路行人道旁有双牛拖水车的装置艺术。

欧宗敏【庇能风情】

在槟城,过了大年初九,拜过天公,红彤彤、喜洋洋、鞭炮响连天的新年算是告个段落了。  
红色是新年的颜色,也是喜庆的颜色。新年是喜庆的节日,那么红色也就布天盖地而来了。近年来槟岛的老街区,数以千计的灯笼高高挂上,在蓝天白云下或者夜晚星空下,整条街道有着一排排灯笼,红彤彤的,显眼得有铺天盖地的架势。
红色与年龄似乎有着某种默契。年轻时不见得会喜欢红色,总觉得俗气,什么大红大绿,看了都不禁摇头。还记得多年前曾经一度流行黑色服饰,那年的新年,两代人基于服饰颜色的不同看法,许多家庭几乎闹翻天(还有人记得那年的争执吗?)。人有了年纪,对于属于传统喜气的红色,往往从抗拒慢慢地转向遵循,而衣橱里也添置红色服饰。如今,新年不换上红色衣服,仿佛就缺乏了过年的心情,上了年纪,总是如此觉得。
新年有一种特殊的味道。当空气中飘来一阵阵熟悉香味,就意识到年关近了。那天走出门口,在走廊等待电梯,忽然闻到烘焙的香味,哦,有人在制作粿加必(Kuih Kapit,娘惹鸡蛋饼),仔细细听,可是没有听到熟悉的糕饼铁模翻动的撞击声音,也许与我的楼层有段距离吧。
我常常在想,我们是不是最后一代闻到烘焙粿加必香味就知道新年到的人?现在品尝粿加必的年轻人,应该没有几个闻过这股烘焙香味吧。这也难怪他们,目前槟岛公寓林立,生活环境改变,居住地方有限,容不下制作粿加必空间。多年前不时听闻有人搬迁公寓,不得不把母亲使用多年的粿加必铁模和铁炉送人,可是不清楚最终送出还是资源回收。烘焙粿加必所散发的香味,温暖了过年的心情,这种熟悉的、暖暖的香味,如今要闻到也不容易。

传统烹调显得不一样
新年期间脸书也热闹,尤其是除夕。各方网友的一张张年菜照片陆续登场,让大家看看与了解各籍贯年菜的不同。说是年菜,也不一定是昂贵材料烹饪的菜肴,更多的是家常菜。祭祖过节时应景的菜肴,未必丰盛,可是有了传统烹调的味道,就显得不一样。这里的传统烹饪,多数时候是属于一家的,或者一个家族,和整个籍贯的传统有稍微不同。
每个家庭的年菜传承都顺利吗?年轻一代都有意愿学习自己家的年菜吗?对于许多家庭来说,可能是无奈的。看到台湾新闻报道,餐馆与酒店推出的除夕团圆饭极受欢迎,生意年年增长,有些酒店还呈献多项节目与顾客同欢,犹如婚宴或者企业周年庆。这种趋势,应该不久就会在这里风行。
我们都担心传统会流失、担心年轻人不看重传统,因此常常带孩子去参观大型新春活动,感受传统文化,不过回到小小的餐桌上,家庭年菜的流失,似乎无感,更多时候是无奈。年菜是传统的味觉记忆,有了它一桌子的丰满,过年的心情也丰富起来。
浮罗池滑车水路行人道旁有双牛拖水车的装置艺术(纪念路名的意思),新年期间双牛拖水车增添七彩装饰以庆祝新年,乍看之下还蛮有趣(不喜欢的则说莫名其妙)。传统与现代、传统与创新,作为传统节日的新年也面对两种心态的左右,不穿红衣可以吗?喜欢牛油饼可以吗?在餐馆吃团圆饭可以吗?其实也没有可以和不可以的。过年,过的是心情,不是吗?

(商余,5/3/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