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5月31日星期四

小裸人绘本诗

【透明舞者】图文:邢诒旺 
英译:曾宝美

失踪的孤独

13. 失踪的孤独·
The missing solitude

一起去寻找
失踪的孤独

Let's go and find
the missing solitude

美丑
14. 美丑·
Pretty, ugly

能舞
就舞吧
美丑
都是姿态

Dance
if you can
Pretty, ugly
are both gestures

为梦想拍掌

15. 为梦想拍掌·
Clapping for the dream

为梦想拍掌
会把梦想
拍醒吗

Clapping for the dream
Will the dream be
clapped awake

目瞪口呆

16. 目瞪口呆·
Stunned by beauty

为美目瞪口呆
不是很勇敢吗

Isn't it brave
to be stunned by beauty

(南洋文艺,31/5/2018)

前世

【因为咖啡】黄建华


文字让我和失散多年的妳再相遇
也许真是前世的注定

妳一再读着那些我写过的诗句
读懂或不懂都沒有关系
文字让我们重逢
就有了圆满的意义

文字背后或有一些晦涩的隐喻
正如妳带回來给我的咖啡
自有各自品尝的体会与況味

妳说从前给妳写过的信
每一字每一句都化成轻微的颗粒
散布在日常的空气里
偶尔不经意间
还会击痛妳刺心的呼吸

(南洋文艺,31/5/2018)

四行诗

插图 ◎建德


【莫待】无花

〈完结篇〉 
——致一同参与四行诗的诗友们

深夜磨破一抹墨迹
你磨破指腹溅出一滴滴诗液
醒在清晨不断泛白的鱼肚

尽处,我漠漠读着你开阖的眼


〈镜花〉

沿着河,站成一排对望的树
开开合合的渡口,岁月弯弯
重复推敲夜光与潋滟湖面的静谧
彼岸。人群散尽,谁推门入桕?


〈H2O〉

当时依附倾斜的肩
世界饱满了湿度
一滴是泪
万般是海


〈火车站一隅〉

粉笔在留言板上,白等
未来的人

月台上每一双听风的耳朵
眺望爱过的眼睛


* 以上诗作皆入围台客四行诗征文最后50强,最终〈火车站一隅〉获选十大。

(南洋文艺,31/5/2018)

蚂蚁

【笔记小说】洪泉

屋子里一直有蚂蚁,扫除后不久又来了,早上去了午后又来,早起的眼看到昨夜成群来访的队伍,一片灰白地面铺满黑点点,这是个什么风水住屋呀?

她写短讯给他,要怎么消灭这些蚂蚁?他回讯,也在午后送来了灭蚁灵,是一种消灭白蚁的化学剂,他说,只灭屋内的,没有进屋的不灭,怎么说,那些好心人说,留点功德,怎么这样讲,蚂蚁会进屋呀!它们从外面进来屋子的呀!

这是剧毒的灭蚁药,不能用,老公看到了瓶子,这些只是普通的黑蚂蚁,不是毁屋子的白蚁,不能用。

她只好天天扫屋子,又是白天又是黑夜,累了,她想起他说为什么不试一试,就在老公不在家的时候 !你来帮我 !她说。他就来了,带来喷雾器,看他,把灭蚁灵倒入瓶中水里,浊黄成白色,然后就在墙角四处喷撒,灰白地砖上那些黑蚂蚁在濕湿里不再走动,死了!

他常来灭蚁。怎样?没事了 !他离开时说,她激动,明天还会有,明天再来 !他说。谢谢你 !他靠近她,亲了亲她,她也亲了亲他的唇 ! 这是很久之后的事。

蚂蚁少了,老公说,不能喷那些药水,会毒死人 !

因此,他没来,很久之后,她拿了他走后留下的喷雾器,再灌入满满的浓浓的灭蚁灵,她把屋外一片地面裂缝也喷了灭蚁灵。

老公问,不用扫蚂蚁吗?
她说,蚂蚁在地下的巢里活着 !

(南洋文艺,31/5/2018)

愤青

【故事系列】吴鑫霖


他说,他才不在乎现在的领导人过去有什么不光彩的事!他问他,你难道不在乎他在过去中留下的污点?他说,人谁无过?那晚的麻麻档特别热,周围的人都看着电视直播。他心底不是滋味,再反问他:“如果当年受迫害的是你的家人你会如何?”他说:“不要介意过去,人家悔过自新了。”他沉默地听着,想说什么却无法辩驳。他期待领导人为过去的事情悔过,他期待新的领导人废除他认为的不平等政策。

(南洋文艺,31/5/2018)

一样干净 一样明亮

【无诗字通】马盛辉


别找了
这世上没有一处
干净明亮的地方
你闭上眼睛
张开翅膀
所有的欲望
也跟着你起飞
在核爆的瞬间
你来不及
将自己的心
擦得
一样干净  
一样明亮

(南洋文艺,31/5/2018)

突然

碧澄

没有狂风暴浪
不觉察天旋地转
蓦地看到天空转蓝
黎明也提早降临周遭

突然感觉年轻了许多
突然发觉安全了些
突然预感较富有
突然轻轻发笑

大地依然运转
地球没终止活动
各处多了一项美谈
都说久久没出现这模范

(南洋文艺,31/5/2018)

人间/《Comforting Sounds》

Mew(海鸥乐团)的《Comforting Sounds》


零度

人间

“成天非难他者为愚痴者,以自己暗示为贤者的,人间最愚痴了。”
“那你呢?”

《Comforting Sounds》(注)

是要写得接地气一些,怕是要写成了“我整个人都不好了”吧。还是,该写成“我规个人pun袂爽了”?不管怎样,听“海鸥乐团”(Mew,是来自丹麦的独立摇滚乐团)的歌是我的幸存的罪乐了。再也不指望谁来理解我的反动——还是反反动?唉,到底是为了谁的胜利我非如此不可地陷入伦理上的困境?——哪怕是我从来是所有运动的应援者。不必要完全谢罪就可以轻易地收获政治上的绥靖或宥和。难道不意味着任谁都可以凭借着让人忌惮的强大的人格与集团势力就可以无视一切伦理?给了你高度经济成长期你就别要追究我的罪,那是战犯的伦理。至于失脚、退阵的现行犯,难道渎职、造孽的惩戒还会远吗?依着手中那像大赦或像免罪符的神圣的色纸——我可以告白,关于政治,我已经是个人间不信者——我是要信着的,那终将降临的新世纪的福音。战斗吧(如果这里还有谁要求斗争)。起来吧(如果这里的时间是一匹野兽)。在“反抗不了的话那就享受吧”与米兰·昆德拉的“与权力作对的人类的斗争是,与忘却作对的记忆的斗争”之间,就让我没有瞳孔也无脊椎,成就了地上的盐也罢,我是要也会(哪怕前提是我也只能这样)全身全灵地祷告着,让21世纪少年成就为时代的正解。

(注)Mew(海鸥乐团)的歌曲。

(南洋文艺,31/5/2018)

葬礼上的男孩(四)

毕卡索/作品

【4期连载小说】Muji Tabibito


记者们群涌而上,镁光灯此起彼落。高瘦少年僵硬地杵着,不知所措。

牧师走到高瘦少年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一个中年女子上前,挽着少年往灵堂入口处的家属休息室走去。

短发女子依然神色恍惚,你其实并不比她好太多。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你以为你是他情夫,却原来他还有情妇;她以为她是他情妇,却原来并不是唯一。

牧师翻开了圣经:“《提摩太后书》第四章,第七、第八节:‘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过了,当跑的路我已经跑尽了,所信的道我已经守住了。从此以后,有公义的冠冕为我存留,就是按着公义审判的主到了那日要赐给我的;不但赐给我,也赐给凡爱慕他显现的人。’

“你们心里不要忧愁,你们信 神,也当信我。弟兄只是比我们早一步先到天国,终将有那么一天我们会在天国重逢。封棺之前,请亲友们瞻仰弟兄的遗容。”

播音器里传出了气势磅礴的交响乐,传出了他高亢却厚实的声音,是大家熟悉的《Nessun dorma》,那首在巡回演出里来不及画上完美句点的经典作品。

躺在灵柩里的他虽然上了妆,但脸色依然死灰如蜡,彷佛一经日晒就会马上消融;两颊过于刻意的红晕让你联想到纸扎公仔,那种道教仪式里守在灵位旁的童男童女。

这是你曾爱过的男人?为什么此刻你竟觉得如此陌生?而爱,又是什么?你突然觉得心底空落落的,彷佛有些什么从你心底被挖走了;又像是回到年少时那次溺海前的漂浮,那么空荡,那么不着边际。

钉上棺盖以后,六名壮汉抬起了棺木,从后门离开。焚化场就在殡仪馆旁,走出大门后,绕到建筑物的左侧,棺木已安放好在焚化炉前等待着你们。你抬头看了看,厚实的乌云沉甸甸地钩挂在半空。刚好电光闪烁,照亮了整片天;接踵而至的轰隆轰隆雷声,彷佛随时会把天空凿开一个窟窿。

短发女子并没有跟过来,她再次选择了不告而别。一年前孩子因脑膜炎离世时,她也突然从他的生活里消失,未留下半点可寻的踪迹。又或者,她其实仍在附近,只是藏匿在暗处。

暗处?然而你却隐身在更阒暗的角落,阅读着她躲在暗处的故事。直至末了,她对你仍是一无所知。

殡仪馆工作人员给你们每人递上一枝白玫瑰,让你们置放在棺木旁作最后的致意。

白玫瑰。张爱玲曾书写过白玫瑰。“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硃砂痣。”至于你,什么也不是。

你留意到有一年纪与你相若的清秀男子,尖下巴单眼皮,缓缓走到棺木旁,却久久未把白玫瑰放下。清秀男子的右手微微地颤抖着,薄薄的双唇无声地蠕动着;你读不懂唇语,但却清楚看明白了哀伤里氤氲着着浓烈的爱。清秀男子终于转过身眼神与你对上时,你的雷达迅速响动,你确定了你们是同命人。

你禁不住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突然明白,原来你只不过是他游乐场里眾多玩意儿中的一只旋转木马。而你,而你竟以为自己遇见了爱情,以为自己是他这世间上的真爱,以为他的家庭只是一个幌子。

你终于明白了那日在酒吧,他的断断续续与反反覆覆,并非“没有孩子”,而是“孩子,没有了”。那时短发女子刚离开了他,你在这时间点上凑巧与他相遇。或许你其实只是他的情感代替品,又或许连代替品都称不上。

然而这一切都随着他被推送进焚化炉时结束了,就那么一个按键,把他的肉身燃成了灰烬,也把你的爱情化成了乌有。

是的,一切都结束了。

就像看了一部过于冗长的电影,你突然觉得好疲惫。

上车以后,你把收音机里他的CD 给换了下来。你边发动车子,边想着明天或许该去医院一趟做个健康检查。你以后绝对不会为爱冲动。还要去买瓶红酒,和拿着烟斗的少年好好喝两杯。啊,拿着烟斗的少年,你想起了毕卡索,那风流的男人。

你,从倒后镜里再次看见了天空蓝男孩,远远地站在那里。后方的车子簇拥着你只能往前,于是你看着天空蓝男孩逐渐变小,愈变愈小,终至消失。

天空蓝男孩是谁?你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这世界本来就不是每件事情都会有答案。

憋了许久的雨,终于落了下来,从天空处倾盆泼下。你把雨刷的速度调到最快,眼前却依然是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你的视线好模糊。真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4,续完)

(南洋文艺,31/5/2018)

《马云们》后记: 天空之眼

冼式著中篇小说《马云们》

冼式

1〉
第一次看到利志达漫画是改编倪匡科幻小说的《玩具》,连载于《生活电视》(至今仍不解什么因素致使编辑部拍板连载一系列利志达另类漫画);1985还是1986年我记不清,却记得央朋友每期拔出那夹在杂志中间十几页的漫画给我。

利志达绵密的打网跟独特的构图分镜,令我沉迷;支离人、蓝血人——2001在香港,报纸上读到其文字专栏;电邮他约见,在雅兰酒店,交谈2小时;利志达迷对“夏理斯”应不会陌生,问为何夏理斯跟他合作那么多年,他说他也不知什么原因。

“还不趁机会索亲笔签名画?”

那时利志达画风已简约(Superbaby时期),画个跑步的大头小孩后签名。几日后,利志达专栏内提到交谈时我曾问一个关于未来的问题。

后来,看《黑侠》、《石神》。2005在众坊街Broadway Cinematheque内的书店买到利志达限量签名的《K》,迫不及待钻入麦当劳细读至夜,漫步回去时,天际远星,一颗眼睛……

2〉
1992艺术学院毕业工作半年后转职于旧巴生路Taman Desa一间马来人经营的广告公司。只有两个华人:我跟初级美术指导;她是个有点胖的女子,录音机反复播一张Cassate(那时还听卡式录音带)。创作部爱在5点钟开会,6点钟会议结束后,马来创意总监跟马来美术指导拜拜后扭着懒惰的屁股走人,我跟她一星期有四天加班到深夜,录音机反复播那张Cassate;离开办公室载我到Jalan Pahang尽头 (Jalan Genting Kelang前端),多少个深夜,车内亦是听那张Cassate。

终于一夜,瞌睡的我:“咩带?”

The Allan Parsons Project。

我:“咩歌?”

Eye in The Sky。

她的车走了,我截德士回到Taman Melawati住处,天际远星,一颗眼睛……

3〉
两年前春末时骑脚车于黄河边上果岭区大道(K64路碑处附近)停下,细看〈侵华日军上河王村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碑〉;一个老人走来,跟我聊几句;按他的指示,我骑前去,看到一堆漆着蓝色的箱屋,再骑前,一个被拆迁的村子,被敲得洞裂的民房,衬着夕阳,冷风里毫无叶片的树林,枝丫似索魂的手;那当儿,废弃的公厕忽飘出一个女子,滑着手机,那感觉,非常“蒲松龄”。

12/5/2017,马云的eWTP 马来西亚数字自由贸易区跟中国杭州跨境电子商务综合试验区正式开启互联互通;紧接着,更多的eHUB(数字中枢)将链接,铺成一条具经济战略性的“数字丝绸之路”。

有个声音说他喜欢马云说的“马来西亚比我想像中更有效率!”

谁?

那又鸟!

4〉
David Bowie离世后不久Prince也走了,两人都创作过对未来非一般想像的歌曲:《Life On Mars·1999》。这类前瞻性的艺人少有。我非常感触,纪念他们的诗,句子自然流露,一下子即写就,止于该止处。Daft Punk对机器人的情怀跟标志性的头盔还有许多创意特出的设计早就这里那里闪现,至他们的《Get Lucky》全世界才认真关注。以上三者,乃《马云们》音乐性的Inspiration——虽然章节名取自谢天笑。

5〉
第N次浪荡马六甲,于几间背包旅舍一日宿过一日。

在马六甲海峡看填海,想像600年前郑和船队的辉煌浩大。中国“一带一路”工程已启动,百亿美元的投资:皇京港、几个人造岛跟低调进行的军港。

马六甲河口有间马来档,我常在那里喝Teh Ice边吹着海风边滑手机,什么情况下下载了“WRITE小说”App的呢?规定千字才可上载至“书城网”——就这样按手机写出《马云们》;有时热得受不了,就转去〈英雄广场〉。

若有导演问小说里“我”的型像,David Bowie二十几岁那样子就对味了。

6〉
对我而言,〈真言社〉跟〈魔岩〉让我对中文音乐改观并烙下深刻的影响——著名资深音乐工作者Cello 正是幕后推手之一。说真的,不知什么情况下对他面子书帐号发出“Add Friend”的请求,隔了很久的一天,他问我是谁;我忽想起可能是林强或袁智聪的朋友;当夜看他的Blog,那些文字情感让凌晨的窗外温暖。

近20年前,作为实习生(Intern),Marek 被安排到新加坡,我跟他怎么认识的,真记不起。他是我现实世界里接触的第一个波兰人;烧了张CD给我,精选波兰乐队的歌。一年后他回国,没有通讯地各自生活。去年通过Facebook才又联系上,他已在美国。某日,见他一张照片,非常适用作封面;感谢他允许使用。

为自己的文艺作品特别创作相关音乐是我的意愿。多年来无缘碰到合作的伙伴,今年初与Can Can交流,其热诚与别无要求的合作同样使我对冷然的现实世界多一丝温暖。感谢他编曲与制作,一起为《BORISKA》特别打造两首小说主题曲:《马云们》、《导游》。


7〉
天际远星,一颗又一颗眼睛……


中篇小说《马云们》
作者:冼式 
出版:大河出版社


(南洋文艺,31/5/2018)

2018年5月29日星期二

召唤阳光


周若鹏【若智大愚 】

约了伯尼斯和诗人黄龙坤在“月树”见面。伯尼斯是乔治市文学节的负责人,请我帮忙介绍马华诗人。途经Aku Cafe,是大将出版社的合作伙伴,便上去坐坐。之前联络咖啡厅的是同事咏京,所以应该没人认得我,店员只是好奇地打量这个人,为什么一直对着大将的小书柜拍照?
我坐到雅致的露台,店员递上餐牌,我看着那些名字陌生的咖啡搔头。我对店员说,总之给我最浓、最烈的。近两日百里奔波,睡眠不足。他说好,这就去问问,不久就端上一杯。咖啡很香,但没有我希望的浓烈。此时,店员和一位看似店长的中年走出来,在商讨如何改动露台的摆设。我在脸书打卡、分享照片时,一位女店员终究还是注意到了,出来招呼:“你认得我吗?”
我不记得,本来觉得不好意思,不过心想她刚才也没认出我,就干脆坦白:“抱歉,不认得。”
“Bersih的时候,我们和俊麟一起。我叫倩雯。”
这么说我就有印象了,名字让我联想起编辑们在我脱稿时对我说的话:欠文。她为我介绍另两位店员,中年人是阿煌。他们回去工作时我和阿煌聊开来,自然从大将和书切入,我也很习惯了大家会问出版业是不是越来越难做?阅读人口下降云云。我总说悲观无用,要找方法。阿煌抽着烟说:“像这些露台的花吧!”

引进紫外线

那是一整排的翠绿,把马路喧嚣区隔在外,不细看还不见有花。露台不长,老建筑的天花板伸过边缘,像一只掩护的大手。下雨时雨水大概溅不进来,但阳光也被挡在外面。阿煌说,老板要种一排芬芳的花,但大概因为阳光不足,花始终不开。怎么办呢?于是他在天花板装了紫外线灯,一般上用于室内盆栽,也不知在室外有效没效。但过了些时日,终于开花,他说看到花开,心情非常愉快。
我们不能老是抱怨阳光照不进来。天花板不能拆、屋顶不能拆,还是可以把“阳光”引入,让花香满室。从事出版业,也像阿煌种花吧,不能老怪读者埋头面子书,而要想尽办法把书本摆到他们左右,也许一抬头就瞥见书缘。山不过来,我往山走去。我分享的照片让作者李欣怡发现了,她再分享出去,不多久又在网络书店卖出20本书。
在Aku Cafe喝这杯咖啡,不只得到了些鼓励和灵感,还卖了好些书,真是赚了。离开的时候倩雯对我说,如果嫌咖啡不够浓,下次再给我弄一杯更烈的,也不知她怎么读到我秘密的心思。

(商余,30/5/2018)

白石屋之村镇


夏绍华【字迹光影】 文字与摄影

在尼泊尔健行,除了群山雪峰的大景叫人震撼,那些路过的一座座小镇同样叫人眷恋。返顾在尼泊尔两次的健行,许多难忘的回忆都停留在一些经过或夜宿的乡镇,尤其是去年途中路过的Larjung,至今对那座小村镇的一景一物记忆犹新,甚至那股烙印般的深刻感受,仿佛还藏在心深处,缭绕不去。
另一座我必须简述的村镇是Marpha,尽管她缺乏Larjung那种极度荒凉的沧桑美,她依然是一座充满魅力的乡镇。由于地理位置仍属Lower Mustang区县,这里的雨量稀少,所以光秃秃的黄土山丘,矮小的灌木丛,尽显她那干燥气候的景致。村镇的外围是茂绿的苹果园,这里的苹果体积不大,但低水分赐予果肉爽脆而甘甜,据说这里的苹果派格外美味可口,应该是与她的苹果有关。
由于鲜少下雨,家境比较清贫的居民都以泥泞建设自己的屋子,除了门窗是木板之外,屋子的内外墙壁或平屋顶都是干硬的泥巴。至于那些经济能力比较好的居民都不住类似的泥屋,他们的屋子通常都是双层楼,外墙不是典型的洋灰砂砖,而是以一块块形状与体积各异的石块砌叠建筑起来的。最特别的是这些建筑物都涂上白色的油漆,就只有白色,木质的门窗切颜色不限,而且多数都加以雕琢各种图案,形成一种漂亮的设计搭配,也是很独特的尼泊尔风格。村镇中心穿过唯一的窄巷,巷子两旁都是类似的住宅,有一些已经改装成民宿,餐馆或商店,尽管商业化的爪子已经侵入,但一眼望去依旧可见极为本土化的色彩。
路过Larjung小镇,也碰见只涂上白漆的住宅,但墙壁皆以方块形的砂砖建设,只有在Marpha可找到用石块建筑的屋子,可说是一座白石屋的村镇。

(商余,30/5/2018)

门当户对

木羊【小块文章】

在一个宴会上,我碰见一位许久没见面的朋友。谈起生活和家庭,他非常气恼,数说女婿的不是。他说女婿在家四肢不动,是个大懒虫。他举例说女儿出差几天,女婿把自己的脏衣服留住,待女儿回来才洗。女婿是运动教练,衣服每天必需更换。但他却从来不动手自己洗衣,一切依赖太太。但太太不在家的时候,难道他不能把脏衣服送去洗衣店吗?朋友还说女儿根本没法和丈夫沟通,她现在正考虑离婚。
对这种结局我一点不觉得意外。因为当年朋友嫁女宴客的时候,我也在座。但当时我已不看好这桩婚事。主要的理由是,男女的文化背景差异大。新娘名牌大学毕业,任职银行高层,在财金界颇有地位。而新郎是一名网球教练,文化程度不高。新娘向新郎学习打球而认识。大家都是40出头,结婚出于家庭压力和心理身理的需要,不是恋爱成熟的结果。
古时候男女结合要讲究门当户对。一些爱情主义至上者认为这是封建思想。但是这是古人累积的经验,不能一句封建就能抹煞。即使在这个时代,这个说法还是有现实的意义。例如娱乐界女星嫁入豪门,好多不能白头偕老。离婚的理由很多,但生活习惯,文化修养和价值观不同是主要原因。年轻人现在时髦的说法是结婚要考虑三观(世界、人生、价值观)是否相符。
三观是哲学问题,是大题目。一般人不会深入研究这些理论。但简单地说,这些牵涉到个人立场和对时事、生活和金钱的看法。例如马克斯主义者不会和贵族小姐谈恋爱,除非贵族小姐放弃身分。在生活方面,假如一方强调要享受生活,一方要生活简单,那两人一定无法相处。对金钱的看法不同,视金钱如粪土的人也一定没法和一毛不拔的人一起生活。
三观相符,是现代婚姻的基本要求。换句话说,这就是现代版的“门当户对”。

(商余,30/5/2018)

马记 2.0

作者与老友在吉隆坡合照

赖国芳【漫话人间】

年初时接受了大马发明及创新国际展的邀请,5月11日在吉隆坡作一个起步公司的演讲。4月,大马国会解散,大选在5月9日举行。我问主办人:国际展仍按时举行?演讲在选后第二日,局势最可能发生突变的时候,我若学“kiasi”的新加坡人,是不会去的。她回:请订机票,万一取消,我们付还。
5月9日晚上,我在网上不断刷屏,追踪开票情况。午夜以后,胜败已露,外媒开始透露端倪,我便上床睡觉。第二天早上,众脸书友已纷纷额首称庆。我给主办人发去短讯:放假还是照旧?她回:The show goes on. 明天见。我收拾简单行李,同时密切关注新首相宣誓的进展。中午,我再发一帖:宣誓展延,情势有变?她回:下午5时宣誓,一切受控。又加一句:我们的人民都爱好和平。我笑答:我知道呀,我在那里出生长大。航班4时许起飞,我降陆时,你们已有新首相。
5点多,我在吉隆坡机场连刷《当今大马》英巫中3个版本的屏幕,发现宣誓典礼尚未举行。快铁到市区后,我乘德士到酒店,发现路况顺畅,市区异常宁静。我问印度司机:这个时候,这样子正常吗?他不动声色的说:现在选后放假,返乡投票的人还没回来。在客房里上网,得知仪式“铁定”在晚上9时半进行。
大约10时许,我在房里听到炮竹的声音,掀开窗帘,没看到什么,却隐约感受到庆祝的气氛。第二天清晨,我步入武吉免当街头寻找早餐,走着走着,忽然觉得周围各族人的脸孔友善了起来,空气中少了一种戾气。这样的感觉,在李光耀出殡前后,也曾在新加坡出现。仿佛一个时代终结了,人们如释重负,可以重新出发。不同的是,在那个岛国,一个人死了。在这个与我藕断丝连的国度,另一人被赋予第二次机会,可以纠正自己的过错。
我整装到会场。在那里,主办人,亦是我久违的友人,满脸笑容的迎接我。我们在活动告示版前留影。我把照片放上脸书,写下短短一行注语:
马哈迪2.0时代的第一天,我和老友在吉隆坡合照。

(29/5/2018)

长命百岁之必要

林韦地【健康之必要】

马来西亚近日的全国大选结果,高龄93岁的马哈迪医生重新回锅出任首相。
在这里无意涉及政治的争辩,倒是想好好重新思考“年纪”这一回事。
有在关心政治新闻的读者朋友,一定记得在大选之前,曾有人办了一场名为“马哈迪出任首相是否太老”的讲话,马哈迪医生还颇幽默地到现场踩场,还贴上社群媒体(以今日之眼观之,明显马哈迪的年纪完全没有影响他打赢选战、完全政权转移、出任首相,和处理政治事务的能力)。
站在群体或社会的角度,当然会觉得,无论是政治还是其他专业,人才的新陈代谢和世代交替都是重要的,希望江山代代有人出。
但站在个人的立场,觉得一个人太老而不能出任特定职位,这个说法要很谨慎,因为一不小心,就会形成刻板印象和对年长者的歧视。
这其实是职能医学的范畴,工作会影响健康、健康会影响工作,要看工作内容,和个人的身体状况,才能判断能否胜任。而事实上,如果身体和精神状况许可,那适量的工作,延迟退休的年纪,其实是对年长者的身体健康有益的。
记得在我小的时候,常听长辈说55岁,或60岁就要退休了。随着教育的普及、科技的进步、经济的发展,当今社会的生育率越来越低,劳动力也越来越匮乏,能够延迟退休的年纪,尽可能地提供生产力给社会,也是一件好事(马哈迪当选马来西亚首相,不谈其政治利害,在全世界最重要的影响就是改变了人们对年纪的认知。我医院的大老板六十多岁原本已经在物色接班人,现在大家都觉得他其实还年轻)。
站在生理的角度,这需要长时间均衡的饮食、适度的运动、对慢性疾病的控制和预防。
站在心灵的角度,有很多事情,确实是要到一定的年纪,有了一些人生历练之后,才有可能明白。
或许只有到了那个阶段,有了之前的准备,才有可能写出一定水准的作品,或是完成一些,不容易完成的事情。
因此英国诗人狄兰托马斯写道: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老年应当在日暮时燃烧咆哮;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或许在路途的最后奋力灿烂,此为长命百岁之必要。

(商余,29/5/2018)

像从前 一样陌生

张柏榗【小块文章】

Anibal  Machado的〈钢琴〉是西西《像我这样的一个读者》里介绍的第一个作家和作品。20年过去了,他几乎把书里介绍的大部分作家和他们的书都读了,唯独这人还像从前一样陌生。他有时想,会不会是自己故意不要去搜罗Anibal  Machado的一切,让听来的故事〈钢琴〉和对该作家的陌生感变成心中常存的文学好奇心!

(南洋文艺,29/5/2018)

高楼外的风景

冰谷【人生风景】

小住槟岛,三几天则已,久居则有受困之感,儿子媳妇早早上班去了,孙子赶着上学,家中就只剩我们俩老对墙沉默无言。在出外缺车路况又不熟,只有蜗在高楼把时间交给书本和文字,要不伫立窗棂,让视线投在湖内山脚,将远山近树凝成一幅山水风景。
高楼外确是一幅风景图,近处为一簇抢眼苍绿树丛,低矮被压的为生花吐蕾的灌木,高举着绿掌、魁梧耸立的以相思木居多,却惊异地夹着多棵橡胶树,数十年与我形影相随的胶树啊到了闹市与我仍旧依依对望,在我小窗外频频摇荡着绿掌向我致意,偶然间也见到它们枯萎的红叶片在楼下的停车场空地叹息,自然地,也有些搁浅在车顶上。
提到相思木,这南国庭院几乎无处不在的风景树,就会使人想起王维那阙传诵千古的名句:“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但是,拾红豆和收藏红豆的人未必全是为了感怀念旧,红艳玲珑的豆子最得小孙女欢心,每次出外回来发现掉落的豆子都要挑几颗带上楼,装进罐子里,作为冲阁(congkok)的数码。这自然与王维的诗意攀不上关系了。
相思木和橡胶树都散播种子。每年8月橡胶树成熟的果实“啤啪”爆裂,荚壳和种子一起四处弹开,声音嘹亮脆致,有如宣告新生命的降临;而熟透的红豆则默默地挣脱荚壳,披上红衣与母树告别,没有留下丝毫声息,彷佛是一桩稳秘的私奔,寻觅旅程的新起点。

废弃老宅变鬼屋

近处既是杂树纵横,就常期奔流一片红蓑绿盛,但不时发现野仙丹从绿丛中伸出嫣红的笑脸,迎人也迎向阳光。遗憾的是,这片绿肺旁边出现了一座废置的独立老宅,据说有超过百年历史,凡历史性的建筑都流传着脆谲幽灵的传说故事,徒剩四壁的断墙颓瓦自然也被称为“鬼屋”,从15楼的露台作45度投视,“鬼屋”内部分倒榻的垣墙瓦砾隐约可见,给我产生好奇的是那口据说曾经夺命的古井,却不在我的视角范围,好几次我下楼走去山脚下的花园散步,经过废宅时就想走进去探秘,到了进口处,脚步就被千斤锤拉紧,潜意识的恐惧叫我却步。
有次在报上读到有关废宅的新闻,原来是早期槟岛一位富豪的居所,后因有庸人投井自杀,家属全部迁移,年久失修,遂有鬼哭神嚎的诡异流传。废宅旁为通向花园的斜坡柏油路,到来晨运的多为垂暮的老人,年轻夫妇就携幼目送夕阳归去。所以早晚寻找泊位的车辆特别多,有个时期市政局要把废宅剷平,让车辆有更多栖息点,后来查悉原来居住的富豪声名显赫,又是槟岛垦荒辟野的华裔,废宅“鬼屋”摇身一变可成历史古迹,市政局誓言保留为发展景点。
可惜,今天我从15楼望出去,还是那一幢魅影诡异的废宅、令我怵然止步的断壁碎瓦。我等待着它的转变。

(商余,29/5/2018)

2018年5月28日星期一

日静思


南丘【摄影诗】


一个静思者的灵魂
随晨雾散发融为蓝天
光把经文摊开在海面之上
让云念诵无声的语言

静思者冥想着宇宙
神的意念却浩瀚无边
有谁能像树那样坚忍
盘腿一坐就是百年、千年

静思者开始呢喃
希望籍歌声进入圣殿
然而被风浸泡过的肉身
只能留于此地成为概念

于是,静思者垂头
用一种姿势阐释时间
赤足着地已经盘根错节
再无需对镜照看容颜

22/5/2018

(商余,28/5/2018)

路数

邢诒旺【小块文章】

“所谓绝路,只是别无他路。”午餐时间脑袋冒出这句,算什么意思。我好像是指写诗:“诗歌,一如爱情,是我的绝路。”朋友问我怎么可能会有两条绝路?我说那是Robert Frost说的:The Road not Taken。再诡谲一点地说:如果人生只活一次,那么没有一条路不是绝路。

(商余,28/5/2018)

咽树吟蝉 ——代怡保溟社社长陈季拟撰

徐持庆【德州寄简】

山城惆怅望长天,苦忆诗斋旧日缘。犹记当年无奈事,孤灯相伴泪涟涟!  
别离最可悯,其情凄复怨,缘何难舍是别离?只为当时曾缱绻。愁对城上风光莺语乱,黯魂消,泪眼愁肠今已断,消愁却怨杯偏浅!
才绾相思结,又怎料,刹那便离歌别宴。恨依依,情黯黯,泪洒花前。鸾镜朱颜不复见,却正似,东去伯劳西飞燕!几回敲梦梦相牵,伫望临笺意邈绵。
犹忆当时初相见,玉栏阶下风熏暖。轻挽罗衣娇喘喘,素颜束髻鬓微乱。善睐明眸,无邪笑靥,风韵宛如花解语,娇容却似柳含烟。到如今,玉人仍是寻思遍。
曾经相处西轩,极目南天,互牵衣袂,相看许愿。两两誓同心,矢不负华年。当时年少,栏干倚遍。汝曾随我习丝竹,导研佛偈亦梵笺。酒到七分诗半阕,弹余一曲舞翩跹。曩事相思未已,于今惆怅惘然!
几何时,月下花前,却今天,别雁离鸾。纵使碧玉多情,红豆抛遍,又怎奈,福薄缘悭空自怨,护花无力暗心酸。祗剰得,嘶声断续;徒余下,咽树吟蝉。怎奈环境逼人,难偿素愿。春心一片,化作啼鹃。一声啼破晓,含恨别婵娟!
长亭未到肠已断,惜别依依手相牵。别雁柳亭我饯,荒鸡楼月谁怜?桃潭千尺留还别,梅笛三更待曙天。世上黯然何物?消魂自是离筵!
可怜雁去留无计 ,珍珠帘卷玉颜蠲。残灯攲枕,谙尽孤眠!眉间心上尽卿容,相思尽把腰围损。葬花葬雁笑痴癫,心比秋莲苦自缠。无眠床第常牵念,渐宽衣带为婵娟。何物红尘抛不去?相思九死总难捐。
寻飘絮,拨垂条,飞絮蒙蒙,离愁却似垂条乱。花草愁牵,衷情待诉,何曾塘畔怜孤鹤,那堪池沼戏双鸳?一片苍茫空念远,画阁魂消,高楼目断,问苍天,何处觅婵娟?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眼底王孙草,红颜梦里牵。聚哉时觉短,别矣恨偏绵。夜静心难静,春归燕不前。情怀犹是昨日,风月已非今天。此后孤馆诗谁共?知音只恨散如烟。伊人杳杳今何在,风韵依依意尚牵。惨矣何其一夕去,空留长恨恨绵绵!

(商余,28/5/2018)

槟城大选 嘉年华会


欧宗敏【庇能风情】

那天晚上,夜已深,槟岛旧关仔角草场上,希盟主办的大型政治演讲会,台上主讲人不断激励呼吁,民众不停挥动公正党旗帜,人潮依旧热情。夜深了,演讲会进入尾声,民众站起来,国歌音乐响起,大家合唱国歌。曾几何时,唱国歌唱得如此激动,大家仿佛是出征前的战士,眼眶都红了,也许是投票日的前夕吧。
隔天5月9日,投票箱里的选票,摇身一变,化为巨大海啸,一场全民海啸,把61年的政权冲垮了,大马迎来首次政党轮替。一夜之间,槟城人犹如回到2008年3月8日晚上,各个选区的开票结果都是一场又一场惊喜,槟城终于变天。
10年前308大选前民行党在韩江中学草场主办大型政治演讲会,当时场内人潮汹涌,一眼望去,几乎一片红彤彤,出席民众响应民行党呼吁,自发换上红衣以示支持。草场外面的马路车子大排长龙,交通几乎瘫痪。那时候,相信草场内的民众心里几乎都做了决定(身上红衣已经曝露心意),投票日成绩显现,第一波海啸成型,也显露城市居民是最先反对国阵政权的一大群。
5年前的大选口号最激动人心,“505,换政府”,冲着这句口号,岛上的大型政治演讲会深受欢迎,韩江中学草场和旧关仔角草场的人潮几乎满溢。曾经出席那一场又一场的民众应该会对3个颜色的T恤有印象,黄绿红3个颜色(谐音“王力宏”),分别代表3个口号:Bersih,Anti-Lynas和Ubah。那时侯的人潮,看过去几乎都是由3个颜色组成,也缤纷多了。
口号归口号、缤纷归缤纷,505还是换不了联邦政府,无法推到国阵政权,虽然当时民联选票总数已经超过一半,民主选举来说,已经变天,或者说当时的民意已经强烈表达了。

难得的10年经历

10年后今天,大型政治演讲会依旧举行,口号也随着时代要求有所更换,政党旗帜也一样,岛上不见火箭旗帜(民众若有所失),出席民众人数明显下降,不过在手机上看现场直播的人数却增加了,时代改变了。
时代改变了,民众也是。对民众来说,现今的大型政治演讲会比较像嘉年华会,男女老少都参与,一家人、一群朋友、一对夫妻或者情侣,大家结伴去走走看看,聆听候选人的激昂演讲,听听他们的政见,也看看政党的竞选周边产品有没有合心意的(通常T恤比较抢手),或者顺便在餐车前购买食物当晚餐。遇见友人则打个招呼(有时想不到会在这种场合见面),累了就席地而坐,听到精彩处就拍手或者挥动旗帜,来到这里不就是要那份参与感,对吗?
大选结束了,也要暂时告别大型政治演讲会,或者大选嘉年华会。国家政权更换、政党轮替,新局面出现,崭新治理方式即将登场。如果国人犹豫、忐忑,可以询问槟城与雪兰莪的朋友,他们面对政权变天后的种种改变,经验丰富,那是难得的10年经历呵。

(商余,28/5/2018)

2018年5月23日星期三

《葬礼上的男孩》(三)

毕卡索作品

【4期连载小说】Muji Tabibito

情妇?她说,她是他情妇?

你一直以为他和你是同一类人,只是因为他的年龄、他的宗教,所以选择了走进婚姻。你对此向来不以为然,但不敢在他面前表露。他常说,你们九零后的都很幸运,所以无法理解他们那一代人的压力。他还说,六七零年代出生的早期都是到公厕找人的。你搔了搔后脑,公厕?那么臭、那么脏、那么危险……。他叹了口气,你不会明白的。

你确实不明白。刚和他在一起不久后的某一天,你们去了酒吧,当然是普通酒吧,他是断然不敢去Utopia、Blueboy 那种地方的。你留意到他心情很坏,闷着头连喝了好几杯纯威士忌,不加冰。你几乎没喝两口,酒瓶里就已剩半。他撑着额头细细地饮泣着,仿佛用很大的力气在憋着气似的:“孩子……没有……孩子,没有……”断断续续反反覆覆呢呢喃喃,尔后竟哭得像个小孩般无助。你紧紧抱着这比你大了二十多年的大孩子,轻拍着他的背。至此方知,没有孩子,原来给他带来了那么大的压力。

那次之后,他没再与你一起去喝酒。

可为什么一定要和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结婚,你始终不明白。

你更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说是他的情妇。

你想要知道更多,于是若无其事地牵动了一下嘴角。“噢,是吗?我不知道呢!”你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扑通;但你努力把呼吸放缓,企图让自己看上去毫不在乎,仿佛你们正聊着的是白酒蛤蜊意大利面,或是加了莱姆的伏特加那般平常的事。

“当然你不知道,根本没有任何人知道。”她潇洒地说,“我们还有一个孩子。”

你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的同时,也看见了悄无声息来到院子的天空蓝男孩。他静默地站在她身后,眼神里竟闪过了一抹忧郁。那一瞬间,你想起了挂在墙上的拿烟斗的少年,仿佛他从画里走了下来正看视着你。

她并不搭理天空蓝男孩,径自望视远天,自顾自地说:“我故意不吃药,我以为有了孩子,他就会在我这里安定下来,我知道他一直喜欢孩子。”

你的悲伤突然被抽去大半,整个人凉了下来,像是半截身子浸泡在冷泉里;还有半截,则被悬在岸上,空空荡荡地悬着。

他不喜欢戴套,你是知道的,你想起了你们的第一次以及之后的每一次;她停了药,所以有了孩子。

但她那么年轻,不像是曾生养过孩子;而又,为什么她要和陌生的你毫无保留地说这一些?那种连续剧里就能信手拈来的小三剧情,为什么会发生在他身上,一个其实爱着男人的他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又或者是你搞错了什么?你但觉一片混乱,仿如你在剧院里观赏着《杜兰朵公主》,却意外发现在北京城流浪的不是卡拉富王子,而是 to be or not to be 的哈姆雷特那般。是编剧错置了剧情和角色,还是你走错了剧院?

你想多问一些什么,却又不知该问什么。然后你看见她的泪水,毫无预警地滑落,无声无息地在她没有表情的脸颊上汩汩滚动。

她无视天空蓝男孩,无视你的存在,无视拂动着的风,眼神穿过了围墙,越过了马路,投向很远很远,远得似不着边际的地方。她沉吟着,但他的心始终不在。

你的心头一阵刺痛。这句话,仿佛是说给你听的。

他的心,始终不在。你在无数个难以成眠的夜里,反覆思忖着这问题。爱,不爱,爱,不爱,不爱,爱,那么简单的几个字,却比高等数学题还难解。你开始酗酒,几乎每个晚上都独自喝完一瓶红酒。你总挑酸涩的 Cabernet Sauvignon, 仿佛只有这口味能完美诠释你的心情。你偶尔会对拿着烟斗的少年举杯,干了吧,来,再干。拿着烟斗的少年不喝,就只静静地陪着你。然而所有的酸楚、疑问、愤懑、悲伤,都在接到他电话时,或收到他的讯息时,或见到他时消弭殆尽。他总轻轻唤你,傻瓜;于是你觉得所有等待都是值得的,你确定他是爱你的。傻瓜。

你万万没料到,原来你真的是傻瓜。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干哑的声音意外地从你嘴里冒了出来,惊醒了犹在蛰伏中的你。你甚至怀疑那不是你的声音,而是身体里其实住着另一个灵魂。

8年吧,她说,并快速把眼泪拭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初次见面,会和你说那么多。”然后她说,我们好像是认识了很久的朋友。

认识了很久,的朋友?你苦笑,或许吧。

乌云终于占据了整片天,把太阳给彻彻底底地隔开了。风一阵又一阵地刮着,比刚才更凶了些,但雨却始终没有落将下来。欲雨,未雨,如同你的心情。

天空蓝男孩拧身往灵堂跑去,她也回头朝里边看了一眼。或许我们该进去了,她说,但不是邀约,因为她并没有等你,就径自离开了院子。

你不由自主紧随在后。你还有许多事情想与她确认,虽然你依然不知该从何问起。

你走到她身旁。他太太站在灵位旁,哽咽着叙述他生前的林林总总。你听着,觉得陌生,那不是他所说的没有爱的婚姻。天空蓝男孩垫着脚把上半身伏在灵柩上,凝视着安睡在内里的他。此起彼落的啜泣声,在灵堂里交错缓流,终汇聚成一条悲伤的大河。

默哀,一分钟。张开眼睛时,他太太继续说道:“我只是一个小女人,并不大方,但我觉得今天有必要让大家认识这孩子。”现场的饮泣声戛然而止,仿佛整个世界都屏住了呼吸。“毕竟是他的孩子。”她说。

你惊讶地转过头看着短发女子,发现她也同样一脸讶然神色苍白。你苦笑了一下。“这对孩子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你说。是啊,末了,所有人都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只有你,依然和他没有半点牵连,是最不相干的人。你以为的爱情。呵。

“不是,”她依然错愕地盯视着前方,“不是我孩子。”她猛然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你,“我孩子一年前已经死了。”她说。

你再看向灵柩,已不见天空蓝男孩的身影。一个高瘦的少年从人群里怯懦地走了出来,低着头向众人鞠了个躬。

(3,待续)

(南洋文艺,24/5/2018)

一个人的咖啡 ——异乡生活随写

【散文】夏绍华


看着儿子小步跑进学校,抬头遥望,阴郁的天色搂住灰沉沉的云朵。

我极力握住那紧绷的驾驶盘,坐在陌生的老旧吉普车内,陌生的引擎仿佛在对我牢骚怒轰,我沉住气穿过生疏的街道,安全回到儿子的保姆家,车房的店门缓缓开启,我吃力地猛踩油板逆玻把车驾进去。三步作两步地避入儿子的小公寓,玻璃门关上把回旋的冷空气反锁在外面。把水壶装个半满,海蓝色的朵朵火焰从炉灶的小孔溜出来,水壶按压在上面烧煮。这里不是自家,没有咖啡冲泡机,所以只好勺了一汤匙的即溶咖啡粉放进玻璃杯里,然后等待。屋内很静,只有冰柜的机器在无尽呻吟,我站在晦暗的小厨房内,一格窗面尽是乳白色的滞云。不久,水壶微弱呼出吱吱的声响,关闭炉火,滚烫的清水溅入杯子内,细脆的咖啡粉经不起一烫全都溶化成一杯墨水,半汤匙的甜炼奶浸下去,搅了一搅,墨水褪了色。

我把一盒巧克力饼干放在小客厅的桌子上,旁边是一杯茶褐色的炼奶咖啡,我坐在沙发上,一个人,一盒饼干和一个人的咖啡。

我不曾在海外留学过。这种一闪即逝的梦想,赌在父亲经济能力的算盘上,当然也不敢向父母开口。去年决定把儿子送到纽西兰来念高中,尽管亲朋戚友有许多异议和不少闲言闲语,感激妻子的许可与支持,儿子去年前赴奥克兰念初中三。我常常坚信对的事情及在能力范围可以实践的事情,去做就对了。活着的其中一个累赘就是周遭的人声,许多人喜于藏在真相背后数落意见或判断,他们看见冰山的浮角,水底下的实况只有当事人明了,所以这次决定过来短期陪伴儿子,亦是在此类的深思熟虑之后决定进行的。

我卷曲地坐在沙发上,一个人的咖啡冒升袅袅热气,面前一大片玻璃门外恰似厨房的那一格小窗,尽是乳白色的滞云。室内的静谧无处可逃,只好淀积下来;室外偶尔爆开屋主那两头家犬的跑动声,不时还会破喉叫吠。我不曾在海外留学或居住过,之前唯能依赖想象去设构独自离家几千里之外的生活状况,偶尔想到可以暂时脱离父母的唠叨监督还会幼稚地感到雀跃,然而并非如此。咖啡的热气消失了,很快的它的温度速速剧降,在这里,所有炙热的事物,甚至情绪,很快的都会冷切下来,因为天气实在是充满敌意得叫人弱于对峙的。儿子在奥克兰读完初中,由于他久已决定朝运动领域进修,所以今年就转到比较专注体育的内比尔男校,因此我也来到这里,一座名叫内比尔(Napier)的城市。

咖啡的最后一股余温也蒸发了,饼干很甜,咖啡喝起来有点淡涩无味,就像内比尔的天气,我一到它就狠狠的让我上了人生宝贵的一课——实事是无法以想象来揣测及断定的,要精准的洞悉实事唯有亲身体验。

去年儿子居住在奥克兰,其实刚15岁的他也没有牢骚什么,也鲜少向我们诉苦,反而是我和妻子频频轮流播免费电话给他问长问短。这种依靠网速的免费电话常常打不通,有时通了他没接,偶尔通了接了其实也没有什么课题或重点闲聊,但都会提及无聊的天气。儿子也是回复得很简短,比如“下雨咯”、“一直下雨”,不然就是“很冷”、“真的非常冷”。我们听在耳里,内心也没有什么触动,那时在槟岛家里正燥热得快发狂呢!所以就会敷衍的搭腔 “穿多几件衣服吧”、“记的带雨伞出门”,其实当下我们也无法猜想这里的雨怎么下,这里的冷是什么模样,而如今,我才住下来一个星期,感同身受之后,我终于体会了实事的状况,也同时解答了心中对儿子去年的种种举动的疑窦。

咖啡饮尽了,在这里没有等一个人的咖啡,因为只有自己一个人。屋内很静,儿子与室友都上课去了,儿子的监护父母也上班去了,留下两条狗,一屋子的寂寞与独自坐在沙发上遥望尽是乳白色的滞云天空的我。回顾过去的一个星期,抵达的那一天奥克兰乌云密布,还下着绵绵细雨。我和儿子在国内机场会合,在返回内比尔的机舱里,我儿子说内比尔也是会下雨。我当然是半信半疑,因为内比尔的气候是一致被公认为全纽西兰最温和的地区,就是说雨量极少,冬暖夏凉,所以被誉为葡萄酒之乡。结果飞机抵达内比尔的时候,正是中午3点半,阳光猛烈,我有点洋洋得意的对儿子说:天气不错嘛!比奥克兰好多了。儿子不语,脸上回射一股“等着瞧”的刃光。隔天太阳高照,晴朗一整天,我还趁机打了一场网球;接下去的几天也是一样,我和儿子驱车到内皮尔郊外的几个海滩游走,熙暖的金色阳光里洋溢着舒恬的凉意,我对儿子说:内比尔的天气实在是太舒爽了!

那句话是星期五日落之后说的,儿子听了很不以为然,果然他那种反应是颇有根基的。

事隔一晚,星期六醒来就觉得窗外的天色有些不对劲,急忙爬下床拉开窗帘一看,整个天空塞满了白绵绵的云絮,又密又实。东边的天际也是一样,太阳挣脱不开云海的围剿和掩没,结果露不出一道阳光。载送儿子上学途中,我望着天色沉默不语,心想下午就会放晴吧!儿子也不说什么,他只是有点无趣地说:阴天哦。早上过去了,我吃中餐的时候,天空依旧白茫茫一片,结果下午也是一样,天色仿佛就这样冻结在那儿,纹风不动,好像你在观赏录影带,然后不小心按到暂停的键子,不管过后你如何再按播放的键子它都无法启动,那个画面就这样被定格在哪里。到了晚上,暗夜里看不见天色,却开始飘雨,微雨忽忽悄然泻落,室外细弱的雨声从紧密的窗隙钻进来,我上床把头压在枕头上的时候,心里又想:明天星期日,应该应该会放晴了吧?

结果没有,自那天开始直落5天,天空就是尽是乳白色的滞云,它们就是千真万确的不曾蠕动迁移过一分一寸似的,细雨会在你最不期预的时候丝丝飘扬,那种永远抓不准方向的泻度,同一个时候,刮风可以来自每一个莫名的方向,玻璃门外的雨丝就凌乱纷杂地恐慌飘摇。直到第五天早上的细雨中,我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揪冷,回到清寂的公寓里,我终于信服了儿子口中所说的天气,也开始明了为何去年儿子做出放弃游泳的决定,但那是另一个只能以另一个篇幅来叙述的课外题了。

一个人,身在异乡作客,寂静的冷空气里,望着第五天阴涩涩的天色,我心中在盘算着是否还要再泡一杯一个人的咖啡。

(内比尔 5/5/2018 中午)

(南洋文艺,24/5/2018)

小裸人绘本诗

【透明舞者】图文:邢诒旺 
英译:曾宝美

9. 泪· Tears


在奔跑中
蒸发

Tears
vaporize
in the run

10. 有些手·Some hands

有些手
看不见
也可以牵

Some hands
Though invisible
Can be held too


11. 亲吻·Kiss

我是土制的气球
没有你的亲吻
就如土伏地

I am an earthen balloon
Without your kiss
I am like earth on the ground


12. 呼吸·Breath

有呼
有吸
才有呼吸

Breathing out
Breathing in
Only then comes the breath

(南洋文艺,24/5/2018)

一盏灯

【因为咖啡】黄建华

喝完这杯咖啡
拿起外套说走就走

还有什么值得害怕
勇气都是从黑暗走出去的
前面有走不完的十字路口
每一个路口都是永不重复的重新开始
直到遇见光才靠右
顺着有窗口的地方走

想念比独身在南方小城的你更孤独
有一盏灯,一直都在
静静而无悔地
等一场三月的雨

那照尽风月却照不到自己影子的一盏灯
是天使轻吻过的名字

2017.02.02

(南洋文艺,24/5/2018)

单恋


插图 ◎米小虫


【莫待】无花 

重重的眼影
睫毛上你悬挂未眠夜
把黑留在路灯的尽头

一种虔诚的扭曲
朝生命谦卑地膜拜
站在更远更光亮的地方
不让我看见你唯一的眼睛

从眼皮下跳过许多情节
你捧着眼珠
径自往黎明走去

(南洋文艺,24/5/2018)

一首歌的时间 诠释爱情

 【笔记小说】洪泉

爱情像一首歌,和另一个人对话,心里的话,想说的话,原来都收在她的心里,只等她开口,我就给她说明白了,我们都是天生男女,她说 : 你真的是男人,真正的男人?我就让她怀孕了。你也是真正的女人,我对她说 : 我们异性恋成功,你能延续下一代人生,真正有女人 !

爱情像一首歌,生活开始也像一首歌,我们常常合唱,孩子来烦了,后来要给歌声录音,生活的噪音也把它哑了,因为,一个孩子两个孩子三个孩子四个孩子一对龙凤胎,他们都学会唱我们的爱情歌曲,吵啦!我们可以在心里唱自己的歌,曲调各一方,爱的心情在门口回旋,不要播放 !

家,是孩子的世界,喧闹里两人相对无言,也不沉默,话语都落在孩子们之中,为学习和升学引争执,为孩子的宠爱和自立自理生口角,两人都不对爱的教育认同。那是弱化个性和能力的毒素,他说。她说,这才是自强不息的你 ! 他哈哈笑,你也是,我爱你 !

孩子们都离家远去,家一下子沉静,两人相对,不是过去的对治与博弈,常常处在一场对弈棋局一场围棋,或者面对面吃着轮替煮食的味道,眼神逐渐柔和温暖,回味拥抱和爱抚。你最近怎么又男人硬挺了?你也比过去滋润了!你从来就是坏男人 ! 你一直就是好女人 ! 你还想当爸爸?你还能怀孕我就冲 ! 失望啦!都几岁了?我们要更加爱爱了,宝贝 !

(南洋文艺,24/5/2018)

孽缘

【诗】陈奕进

1.
正是那些精心安排的爱情
婚姻也是
也是故意
做一场真人秀
观眾扮演饥饿的器官就坐
一说到身体中身体的事
怯于公开的联想喷得到处都是
像饱嗝和臭屁
有着两种不同的下场
诠释,但过度的放纵将造成敌意
看你威胁到了卷发阿姨的听觉
打乱了臭脚阿伯的呼吸节奏
体重的问题早已不想解决
年龄也是
也是刻意
收起被当作赠礼的破日历
忽略月光重访屋檐的凄清

2.
同情心有时像毒药
给多了良心会死
有谁计划潜入重要的瞬间里突破疆界
打断浪漫情调罕见集结的花瓣
那时分尸罪与恋物癖正在毛细孔上握手
按照直立人的行为惯例
开始加入灭绝的步行队伍
当个宅宅的某个性别
自由地分类自己
到末日的回收桶中
错过轮回转世

(南洋文艺,24/5/2018)

五月

【故事系列】吴鑫霖


她常说,那天丈夫留在银行的话就不会被击毙的。这已是旧话,49年了。她有时会跟子女提起,他们听着已经没有当初的愤慨情绪,平静地对她说:“妈,过去了!”她震怒,说:“什么过去!”再次为这事愤怒,是5月14日那晚,她对孙媳妇说起这件事,年轻人不懂事,问她:“阿嬷,这件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她站起来,敲了孙媳妇的头,大声骂道:“死老公的是我,当然跟你们没有关系!”

(南洋文艺,24/5/2018)

若我凝视, 远方就靠近了

【截句风潮专栏】宁静海


【电影截句】
〈消失的昨天〉
/作者:宁静海

“我来过,我战斗过,我不在乎结局,我是孙悟空。”──《悟空传》

用无欲的眼神俯视死灭的家园
在伤口上燃起战火,何畏逆天成魔
我有撕裂命运的勇气,挥棒断去傀儡的绳索
就要你、定要你官场嘴脸一一现形

(影片简介:https://youtu.be/13_zCNnZWYY)

※※※※
【截句征件】:

  2018年夏天腾空而降,除“一般截句”持续推广中,亦同步举办“电影截句”主题式竞写(2018年5月31日截止),更多详细内容请至【Facebook诗论坛】阅读征件说明。连结网址: https://www.facebook.com/groups/supoe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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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句选读】:
〈藏着天池〉  
/作者:萧萧

我心中那头小鹿所凝望的
远方
是一座藏着天池的高山
只长梧桐与凤凰

【截句赏析】 /作者:宁静海

〈若我凝视,
远方就靠近了〉
——读萧萧〈藏着天池〉

  诗里借观察者以“旁观”的角度,自述主角“鹿”的生存背景的单一化,同时也有观者对它如隐士般生活的羡慕。

  鹿是敏感、容易受惊吓的,但鹿也是友善、无邪的,诗中“小鹿”表露出心性和生活环境的单纯,而诗的末了“只长梧桐与凤凰”则具暗示性,象征一个与世无争,隔绝于外的离岛生态,方能如此悠然自在于天地之间,有着旁观者的想望。

  凤凰的确只择梧桐而栖,但这个在现实世界已经是没有的。所以我的解读是“良禽择木而栖”,也就是说这小鹿的生存环境对其心性养成的影响力,而这鹿应是居于离岛的,才得以清淨,无忧且无愁的。

  因为这个具独立性的“离岛”假设概念,暗示了守成、守旧,这也就是诗的第一句提到的“那头小鹿所凝望的/远方”,在小鹿心中是有想法的,这就是它为什么要凝望“远方”的原因,因为那是个如天堂般的美好所在“天池”,但受囿于环境,只能一直远远看着心系的彼端。

  在诗里诗人是以第三方旁观的角度叙述,借此喻其已身处其中并同感身受、有所感知、亦有所领略,或许更启迪诗人在遇见一只鹿时,藏匿内心最真实面的向往。

2018-05-17整理

(南洋文艺,24/5/2018)

2018年5月22日星期二

口琴


陈美枫【四海兄弟】 文字与摄影

在都门马中商城看口琴演出,由口琴家张雅诰率领几位高足登台献艺,演奏世界名曲,并示范各种口琴的吹奏法,由小至可衔嘴里的袖珍口琴到大如图中的超级口琴,各有千秋,或可独树一帜,或可配合各种口琴组成口琴队,甚至与其它乐器伴奏。看那几位口琴家在台上的精彩演出,我不禁想起中学时期也曾拥有几支口琴,常躲在房里吹奏自娱,不亦乐乎!
口琴的雏形于19世纪初开始出现在西方音乐界,乃根据中国古乐器笙的原理设计而成的轻巧乐器。一个生活在清朝时期中国的法籍耶稣会信徒于18世界后期把笙介绍到欧洲,西方音乐家因而对这乐器有颇深入的了解。严格说来,口琴的发明不能归功于任何个人,因其雏形同时出现在美国、南美、英伦和欧洲多国。
现代形式的口琴最早于1824年出现在奥地利维也纳,并迅速传至欧洲其它国家。基于其价格廉宜、容易上手、携带便捷等特征,到了19世纪后期,口琴的制造和销售已经崛起成为一门大生意。

陈俊祥曾获国际赛冠军

自从多年前在德国参加世界口琴比赛获得复音口琴组冠军后,张雅诰不遗余力推广口琴音乐,组织口琴队,开办口琴训练班,以及参加全国各地的文娱演出。多年努力耕耘的结果,终于栽培出新一代的世界冠军来。图中这位年轻口琴家陈俊祥,便曾荣获多项国际赛冠军。
张雅诰从小就爱上口琴,我曾经为文在《学生周报》表扬他在口琴音乐的造诣和杰出表现。他对口琴的热爱,坚贞不渝,50年如一日。就是不知道,口琴这雅俗共赏的小小乐器,何年何日能登大雅之堂,成为交响乐团的乐器之一?相信这也是口琴家张雅诰及其高足们的心愿吧?

(商余,23/5/2018)

小艺论

邢诒旺【小块文学】

·你若是美人,让别人拍你。美人自拍,很凄凉。
·什么是同情?一个生命的经历,能在另一个生命的身上复活吗?
·吃过鱼不等于发明了鱼。
·以前,你怕小,硬硬要大。后来,无法不小了,世界倒是越来越大。

(商余,23/5/2018)

天涯太远,先到海角——被菩萨注视着的斯里兰卡



范俊奇【一字到天涯】

从斯里兰卡回来约莫两个月之后,那一声接一声,印度洋的海浪澎湃而有节律地拍打在岩岸上的声音,才渐渐的、渐渐的在我耳窝平息下来——
第一次到斯里兰卡,因为住的酒店刚巧面向大海,清晨醒来,推开殖民地时期留下来的雕花落地木门窗,就赤着脚走到宽大的阳台上,天空很蓝很蓝,但蓝得很沉郁,并且天空总有一大群被斯里兰卡人视为神鸟的乌鸦低低地盘旋不落,哇哇乱叫,只有那一大片蓝得泛绿的印度洋,就像在提示着什么似的,庄严而神秘地铺展在眼前。
于是我打开手机,把海浪拍打在岩岸上的声音和画面都给录了下来,并且努力把这一颗滑落在印度洋的波光粼粼的眼泪,也紧紧地拷贝在幽深的记忆里。回来之后,我偶尔还是会打开手机,重复倾听印度洋的海浪拍打着岩岸的声音——那么的沉重,那么的庄严,每一声和每一下,仿佛都装载着生的叮咛和死的隐喻。而我其实多么害怕自己会把这海浪拍岸的声音给忘记——因为我希望,将来和这个世界道别,耳边最后响起的,会是这一阙自己给自己录下来的背景音乐。同时也因为这一小段录影,让我也常常忆想起,当时我一个人坐在哥伦坡最具殖民地风情也最古老的Galle Face酒店的阳台边上,看着金灿灿的夕阳一寸一寸地没落海面,终于相信这人世间最美丽的遗憾,除了夕阳,也还是夕阳,因为所有越是短暂的,往往越是美丽。
实际上,在还没有来到斯里兰卡之前,我已经有预感我们总有一天会相见。尤其是若干年前,当人们在我面前神采飞扬地描述斯里兰卡方方面面那么悬殊有那么传奇的苍凉与华丽,我就暗地里向个沉默的地图师那样,把他们说过的都暗暗地记下来,告诉自己我一定要亲自来看看,看看这一座被佛踪处处,被菩萨低垂的眼眉慈悲地关照着的城市,它的光到底有多光,它的暗到底有多暗,而它曾经三番数次沦为葡萄牙、荷兰和英国殖民地所经历的起起落落的繁华与破败,是不是已经慢慢地被解脱开来?

送往运命的分歧站

我一直没有忘记,当我们离开哥伦坡启程前往Cape Weligama 的时候,车子必须行经一落一落的僻陋乡村,才能抵达位于印度洋悬崖顶上的度假庄园。而一路所见,那些沙尘仆仆的民屋,很多是抓来粗劣的砂石瓦砾堆砌而成,并且草率地在屋子对中随意挖个洞口就权当是门,当然也没忘记顺道替屋子打开一扇光秃秃的、哑口无言的窗,把光线引进屋子里去,也把各自说不出口的前尘和委屈,从打开的窗口扔到外面来。我很相信,他们总有一套和颠簸的人生交涉和谈判的法门,而他们愿意作出的妥协底线,绝对是我们这一群坐在风景如画水如绢的奇岬上鸟瞰印度洋的神秘的游客想象不来也承担不住的。
正如我们中午坐在热浪逼人的餐馆,正手忙“嘴”乱地品尝大厨出尽法宝精心炮制的斯里兰卡螃蟹料理的时候,刚巧有一列长长的火车打临海的铁道上疾驶而过,火车上照例挤满了人,而车窗都被拉了开来,里头的斯里兰卡人都木无表情地把头伸出火车窗外透一透气,任由热得发烫的风拍打在他们疲倦并一路对命运言听计从的脸上——而我第一次那么真实、那么近距离地看着这么一列破旧残败的火车打我眼前开过,看上去简直就是一副生锈的铜皮包裹着破旧的铁骨,正劳累而尽责地将火车上的乘客,一一送往他们被运命安排的分歧站。而我当时因为震撼,迟迟反应不过来,火车都开过去了,竟连一张照片都拍不着。我知道,我在那一瞬之间实在腾不出心理上合适的位置来安置这一连串的图像。而我的震撼,完全来自终于明白了斯里兰卡天生原来有着一种不寻常的温和性格,以及天性上逆来顺受的品德,它美丽的殖民风情背后,负载着太多太多我们完全没有办法理解的久伤未愈的贫困伤疤,和丢弃不掉的殖民包袱。

(商余,23/5/2018)

2018年5月21日星期一

在樱吹雪的那一刻, 抓住幸福


陈伟贤【旅情人生】

记得某一部以樱花盛放为背景的日剧里,女主角说过:“传说在樱吹雪 (备注) 时伸手去抓着飘落的花瓣,如果成功抓到3朵樱花在掌心,就会很幸福喔!”
日本人对樱花,真的有着近乎执着的美丽信仰。
可是,樱花瓣很轻,非常难抓。我们站在北上展胜地以樱花隧道名列日本百大赏樱名所的河畔,把掌心向上准备好静静的等,希望会有花瓣准准的降落在掌心。我对B说:“你不可用手强行去抓它喔,而是让它飘向你。”嗯,这就是樱吹雪传说的秘密。
每年一到樱花盛放的季节,除了日本国内各地的民众,几乎全世界各地的旅人都会跟着飞来日本赏樱。因为樱花的花期短,通常在开花一星期,盛开尖峰一过,花瓣就开始凋零。也因此,要抓住最好的时机飞来日本赏樱,加上得凑合假期机票住宿等考量,其实也挺考运气的。

追逐樱花盛开的时节

这回来,东京的花期已过了80%。我们唯有追逐樱花的盛开脚步,向东北前进。北上展胜地位于日本东北地方的岩手县北上市,也与秋田县的角馆,及青森县的弘前城并列东北三大赏樱名所。
北上展胜地的樱花树,是江户末期就培育的品种,都有80年以上的树龄,枝业繁盛,在长达2公里的樱花树林道缓缓漫步,徜徉在上千颗以染井吉野樱为主的步道中,雪白樱花防如“爆炸”般扑天盖地的开,再衬托北上川缓缓流过的溪水河畔,我还没望向山头雪白的八幡平山,就已经被这美轮美奂的美景惊叹到词穷了!
此时,在心头,忽地忆起故友祖永。在心底轻轻地对他说,“若此时你在,就好了。”故友祖永,在马来西亚北部的小镇,一辈子努力经营,带大2个小孩。大儿子W 中学毕业后就坚持要飞来东京留学,专研他热爱的动画与摄影。祖永对我说过,等儿子毕业那天,最好是趁着花期,来日本观礼。“也试试首次搭飞机。”他笑说。无奈,儿子还未毕业,他却因为顽疾而先行一步。于他,于家人朋友,皆是心中极大的遗憾。
在东京,与W会面,他知道我这个“大叔叔”喜欢吃拉面,就带着我到被称为东京拉面战场的神保町去饱食一番。学习之余,W在东京的马来西亚餐厅打工赚取外快,他笑说常常在餐厅里“指导”日本人如何吃肉骨茶。当然,在外生活学习,难免也遭遇困难挫折,都学习自己一一去克服。言谈间,觉得这个孩子真是长大了。心里也觉得安慰。“好好学习,好好追求你的理想,不要让父亲在天之灵失望。”在地铁站道别时,我仍然不忘以“长辈”的口吻告诉W。
这回东北三大赏樱胜地,都没让我失望。除了北上展胜地爆炸盛开的染井吉野樱,秋田县角馆的垂枝樱,以及青森县的弘前城都以满开的樱花迎接我们。唯独专程开车去“探访”的小岩井一本樱——那原本以岩手山为背景在草原上一枝独秀的樱花树,却还未到花期。但就算如此,心中也无遗憾了,因为孤独的樱花树在草原加上美丽的夕照衬托下,尽管还未开花,却也显出她不一样的风情。想及故友未了的心愿,反而常常告诫自己,“人生本就这样有圆有缺,适时地活在当下,才是王道!”

(备注)樱花被风吹落时的景象,日文为“桜吹雪(さくらふぶき)”。


(商余,22/5/2018)

田鸡好吃常带菌!


黄福地【贴近自然】文字与摄影

青蛙的种类很多,我们俗称的“田鸡”不是鸡,而是蛙类之一种,“虎纹蛙”。由于它多生长在稻田里,叫声有如母鸡“咕咕咕”,因此被称为“田鸡”。大部分的青蛙都不能吃,有的甚至有毒,只有这种田鸡可食。它是两栖动物,能在水中和陆地生活,它们以昆虫为主食,是人类的益友。
田鸡的肉鲜美嫩滑,是人们所喜爱的,把它当补品或美味佳肴。有一种野生的“田鸡”更受人欢迎,它体型较大,四肢修长,肌肉发达,每只约有一公斤重!我们市面所吃的多是人工饲养的牛蛙,味道就没有野生的鲜美。
农药通过食物链毒害人体
蛙类的生殖特点是雌雄异体、水中受精,属于卵生。蛙类的繁殖很特别,两只青蛙抱在一起,但不是进行交配,而是叫“抱对”!雄蛙紧紧抱住雌蛙,可以促使雌蛙排卵,卵孵化后变成蝌蚪,在水中生活,脱尾之后变成幼蛙。若无经过抱对这一环节,雌蛙不能排出卵细胞的。
据一些医学报告,青蛙体内带有多种病毒细菌,虽经烹煮也不能完全消除,吃了会染上寄生虫病;青蛙常吞食带有化肥农药的害虫,人再食之,农药残毒又会通过“食物链”毒害人体,所以爱吃田鸡的朋友可要小心。

(商余,22/5/2018)


圆在人间

章钦【小块文章】

傍晚时分,坐在阳台,轻柔的凉风,在拥抱阳台花树,花树欢欣与风共舞;一会儿东摇,一会儿西摆;片片叶儿像在轻轻招手,向我微笑,让我感受到情意悠然。
每一片轻摇的叶子,都是椭圆形,也许是圆才能轻易摇摆,显示出轻巧,柔软的美感吧?
看着叶子的圆,让我想起屋子里的用具,不都是圆的吗?桌面圆的、饭锅圆的、茶壶圆的、碗碟圆的、茶杯圆的;马路上,车轮圆的、交通圈圆的、红绿灯圆的;我们身上,头是圆的、眼睛是圆的、鼻孔是圆的。真的,生活周遭,有数不完是圆……。
我们常听人说,做人要圆融、圆满。可是,做人难圆融、圆满。有如我们拿一枝笔,在白纸上画一个圆圈,不管你怎样用心画,都无法画得圆,就有如追求圆满人生,也不是一件易事,若不经一番磨炼,都难以圆满啊!
生为人,尽量去创造一个圆满的人生,心头才会充满希望……。

(商余,22/5/2018)

2018年5月20日星期日

与鼠为伍


游嵎荏【YEW游天地】

老鼠在我们心目中往往是扮演坏蛋的角色,有许多国家和地区的传统文化中都将老鼠视为有害的动物。所以今天的社会没有多少人会喜欢老鼠。但后来发觉,有人却特地远到而去的一间庙,就只因为想要看老鼠,而我,就是其中一位。
位于印度拉贾斯坦邦的比卡內尔(Bikaner),一个淡红色的外墙,配搭白色大理石的建筑物,门边还附上“世界第八大奇观”的字眼。这就是老鼠神庙卡尔尼玛塔庙(Karni Mata Temple),庙内约2万只老鼠的细心保护和崇敬而闻名。
印度民间流传着许多神话传说,认为人最初是以老鼠的形态出生又或是古代战士的化身。还有一种说法,话说女神多迦(Durga)的化身卡尔尼玛塔与死神的对立,将往生孩子的灵魂暂棲在老鼠身上,直到能够重新转世返回亲生家族成员为止。所以信徒们都相信老鼠曾经都是自己家族的亲人。600多年来,每天有成千上万的信徒,走进这间老鼠庙,把老鼠们当自己的亲人一样膜拜。
我们脱了鞋子,穿上不想再穿用的袜子,一步一步的走进庙里。在中庭里,没有想象中那般恐怖景象,老鼠们还是一推一堆的小聚在一起。庙里每一个角落都是他们的家。由于庙里的光线昏暗,慢慢的,我们开始发现,不怕人的老鼠朋友,越来越多在我们脚下自在的横行。这里不但没有想象般难闻的味道,而且大理石地板也很干净。两旁都会有信徒们所供奉的甜点、水与牛奶,让老鼠们吃喝个过瘾。就这样,我们与鼠在庙里逗了近45分钟。平时一只老鼠大家都会害怕,但这里几万只,却没有一声的尖叫。如果你敢尝试吃它们吃过的食物,或者因此带来财富。又或是能看见庙里仅有的5只白色老鼠其中一只,更是会带来一生中的好运。吃它们吃过的我就不敢苟同,但白老鼠,我们却看见了。
1927年,印度流行鼠疫,全国各地死者无数,但只有这里奇迹般的平安无恙。是巧合、幸运还是神灵保佑?今天我们所认知的社会里,有许多奇怪的人事物,我们并不正真了解。唯有慢慢的重新探讨和深思我们周围的一切,才能给自己答案。

(商余,21/5/2018)

孔子和他的学生

蔡家茂【小块文章】

一般上我们买一本书只是一次,但有一本书我却买了许多次,那是因我从年轻到老,多次搬家和飘泊。写此文时,我手上有这书共3本,它就是《论语》。
《论语》是孔子死后其弟子及再传弟子们把他生前的言语编成的一部书,多半是他和学生们讨论问题时的一问一答,我很喜欢这些有智慧又有趣的谈话,读此书就像置身于公元前。
孔子生于公元前551年,享寿73岁。他15岁就有志于学,初时由母亲颜征在教导,后由博学的外祖父倾囊相授。由于好学,他之后又向多位学有专长的人求教,老子、师襄、苌弘、齐太师等人都是他的老师,他甚至向隐士、狂人等请教以撷取其智慧,即使受到揶揄、讽刺也没有在意。他聪明博学,不耻下问,到了30岁左右便开始讲学生涯,其论述影响中华文化深远,成为万世师表。
孔子是个正直、胸怀宽大、明辨是非、勇于认错、善于诲人、很能识人的老师,从不因学生的迟钝而放弃,也不因弟子们的过于聪明而嫉妒,弟子们偶然有些忤逆的追问,他也能有合理的解释,子路就常有出其不竟的问话。
孔子一众人到卫国时,很希望有机会安定下来推行教化工作或施展政治抱负,但卫灵公的兴趣只是战阵,孔子只好失望的离开。更不幸的是,不久他们在陈国受困而绝粮,有些学生饿到生病,子路也饿到信心动摇,怒气冲冲的问孔子:“君子亦有穷乎?”孔子回答:“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
子路似乎在怪罪老师成天教学生做什么君子才会让大家落得这般凄惨,孔子的平和解释是:君子遭到困境也能固守节操,泰然处之,困境正是一种砥砺。子路是聪明人,马上就明白了。

不嫉妒聪明人

颜回对老师的态度就完全不同。孔子说:“吾与回言终日不违如愚,退而省其私,亦足以发,回也不愚。”其实孔子也很奇怪和颜回讨论问题时他总是没什么意见,便私下观察他和同学们讨论问题时却甚有高见,他的“不违”,原来是敬爱老师。
有些学问有成的人物常患有容纳不下同领域的人的超越,即使是对自己的学生。但孔子对颜回的绝顶聪明却一点嫉妒心都没有,我们且看这一段对答:
子谓子贡曰:“女与回也孰愈?”对曰:“赐也何敢望回,回也闻一以知十,赐也闻一以知一二。”子曰:“弗如也,吾与女弗如也。”(赐是子贡的名)
孔子自己修身修德丝毫不苟,才能让3000弟子和72个聪明人个个信服,个个向善,他不愧是古今中外,不折不扣的最伟大教育家。

(商余,21/5/2018)

有一些话

李忆莙【驻足红尘】

许多年前,台湾曾经出版过一本很畅销的文集,叫《十句话》。其中有一句话最让我惊叹不已,至今难以忘怀,那就是:“不懂世情让人觉觉得危险;太懂世情,又让人觉得凄凉。”
是的,太懂得世情,真的是一件非常凄凉的事。
世情是什么?是识趣,是虚伪,是所谓的“懂得做人”; 永远以最得体的假话来掩饰内心的想法;每说一句话之前,都必得三思,确保万无一失,兼且能取悦听者。虽然这并不是什么恶行(何尝不可将之视为一种处世的美德)却总透着凄凉意。可不是?每说一句话都得瞻前顾后,战战竞竞,这样的人生,试问何乐之有?况且,如此这般绵绵无了期地取悦,也未必就能讨得众人的欢心,让每一个人都喜欢你。
人活在世上,谁能没有没一些恩怨?所谓的恩怨,也不一定是什么深仇大恨,反正日常中,总难免或多或少会与人结下了一些恩怨。
我母亲常说的一句话是:“关公都有对头人,何况是我们平凡人?”是啊,我们这些红尘中的凡夫俗子,即使没有仇家,也难免会有一些人不喜欢你,甚至要面对一些嘴角的不屑和轻蔑的冷言冷语。当然了,人生在世,怎么可能人人都是你的好朋友?不是有句话说:“人人都是你的朋友,等于没有朋友。”因为你没有个性,面目模糊。你以为你懂得世情,你懂得如何“做人”——即掩饰真我取悦他人。然而,即使你是那么地圆滑、虚伪、迁就,甚至是委屈,到头来却落得面目模糊。
一直以来,人们都深信,时间是疗伤的最好良药。随着光阴的流逝,伤口逐渐痊愈……,可却从此留下了疤痕。特别是伤了的心,表面的潇洒,常让人忍不住想:这会不会是伪装的呢?实情是留待午夜梦醒时大恸?

四野无人才掏心

因为每一个人的内心深处,都藏有着一个梦,那梦又绵又长,却脆弱无比,一点风吹草动,便无端多添了几分苦涩。
诚然,人的情感总得要有所寄托,为了这个奇妙的寄托,人们不时凭借地利而自觉优越,却总有说不出的失落感。着实令我迷惑。
直至到读到这样的一句话:“人的心,要在四野无人时才掏出来面对自己。”不禁掩卷长叹,要有足够的沧桑啊,才能写出这样的话。我却到此时才恍然:人的心那能随便掏出来?
看别人的文章,我们不仅吸取了人家的智慧,分享了别人生活经验,还有种种的沧桑——说到爱情,有一句说:“它不是必需,少了却也荒凉。”还有:“有一个能够思念的人也是一种幸福。”“深情为序则必有痴恨为跋。”
难怪,每一颗心都必须在四野无人时才掏出来。

(商余,21/5/2018)

2018年5月16日星期三

转身


【因为咖啡】黄建华

很多很多年后你才告诉我
收拾行李那个晚上
你一个人躲在房里放声大哭

仍然深深记得悉心的叮咛
记得带走那片山那片水和那片云
那一缕清风与并肩的身影
不要留下难于承受的孤寂

很多很多年后我们坐在人来人往的广场底层喝咖啡
终于释怀流动是生命回报的善意
放手,并没有失去
当你经过岁月绽放的花季,美丽如昔

那个转身的人
其实并没有离开

因为你在,一直都在

(南洋文艺,17/5/2018)

你帮我写首情诗 给你 !

【笔记小说】洪泉

昨夜我读了你写的情诗,陷入多年爱情,我们如今还是好朋友,貌和衣离,相敬相爱相思,拥抱,在过去画面自圆,原来你在面前 !

你帮我写首情诗给你 !
多年来,我过着沙蠍子的生活,留在沙穴里自在等着,看你,过去又徘徊回来,留下身影,你没来我这里,看你远去 ! 知道你在另一方,那屋里生活的很好 !

你帮我写首情诗给你。
经过你身边,气味和体温已经改变,岁月的笑容脱开了,你在我心中还是当初,如今还是心里的情爱,我诗中的美丽 ! 你说,还是一个爱心 !

你帮我写首情诗给你。
今晚,我对着你写的情诗,看不到你给我的爱,只有我在你的诗前说爱你,我只好写在笔记里,祝福你,记得你说过的爱。

(南洋文艺,17/5/2018)

能凉拌的,才是良伴

【无诗字通】马盛辉

或阴凉,或凄凉
能凉拌的,才是良伴
世道炎凉
就凑一碟冷盘
拌它个透明的酱
哪怕是抱着
自个儿的尸体
有那么些肝肠血泪
也有滋有味
能凉拌的,才是良伴
虚的好拌,实的难拌
凉风习习啊
厉鬼也不来作伴

(南洋文艺,17/5/2018)

我的朋友喜德

【故事系列】吴鑫霖

喜德,是的朋友。跟朋友说起喜德时,他们都好奇,怎么会跟一只流浪狗那么好?我反驳说:“难道你不知道,狗狗是人类最好的朋友?”说完,一桌子人都哈哈大笑,我知道他们在嘲笑我,但我不在乎,况且我喜欢这样有说有笑的午餐气氛,结账时,我要求店家将我们吃剩的食物,让我打包带走,好让我带给喜德吃。

喜德并不是什么特别的狗狗。从外观上来看,它就是一只很土很土,是你走在路上也不会多看两眼,有点傻里傻气的菜狗。我曾想过,或许喜德还是狗崽子的时候是很可爱的,可惜长大了,才变得那么的平凡,狗除了是人的好朋友,它们的成长经历也跟人一样,既平凡也现实。

喜德第一次与我相逢,它是默默地跟在我后头。刚开始我以为它要追我或者咬我,毕竟那时候,报章和网络疯狂传递着小心野狗,因为被它们咬伤,恐怕要感染疯狗症,一不小心就丟了命,然而,喜德只是跟踪着我,并没有要咬人的样子。

“当我蹲下来跟喜德的眼神对望时,它给我的感觉是楚楚可怜,仿佛在等待什么似的。”

同事晓军是个粗犷的男人婆,她大声说:“那你的喜德有告诉你它在等什么吗?”

“我觉得它是被弃养的狗,不然不会一直注意着每辆车,每个走过那条路的人,它不吠人,很斯文很有教养!”我跟眼神刚好跟我有交流的可丽说,心底压根不想跟晓军对话。

晓军和可丽都是有养宠物的人,她们问我,是否要将喜德带回家养?我只能笑笑说不可能,在外地工作,租的是别人的房间,就算我愿意,房东也不会答应。

带着打包回去的残羹,步出轻快铁站,傍晚的风迎面吹来。在这一带住久了,熟悉让人忘掉你曾对这块地方拥有过的陌生和惊喜。喜德的出现,仿佛为我单调的生活,做出了一点点改变。

然而,最近不知怎地,喜德不见了。经过喜德躺卧的那座停车场时,我停下步伐,环顾了四周,呼唤了喜德的名字,却依然不见它。我只能将残羹放在小亭子边,几天下来,那些残羹总被蚂蚁或老鼠,又或者野猫、野狗吃掉。

把这件事情带到办公室跟晓军、可丽商量,她们都说,会不会是喜德熟悉了环境,就一个人到别的地方去野了?我驳斥了这个说法,如果喜德真要跑到别的地方去,总得回来吃饭和睡觉吧!毕竟那座亭子才是它的地盘啊!

晓军说:“你又不是狗,哪里知道它的心思?”

可丽安抚说:“放心啦,动物有灵性的,就像我家的猫,有时也会不见整个星期,回来后就怀孕,不久就生下一窝小猫咪给我,哎哟,现在想到上两个星期才生下的小猫咪就烦恼,你对小动物那么善良,要不要领养两只?猫咪很容易养,也可以偷偷养在房间,屋主不会发现的啦!”

听她们两人不正经的你一句我一句地搭话,我只能翻白眼。

喜德去哪里了?我心底充满疑惑。那些带去的食物它都没有回来吃,直到住在附近,经常出来散步的胖大婶走过来告诉我喜德的下落,我才相信,喜德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只菜狗肯定是被人家丟掉的!”胖大婶说。

“你为什么那么确定是别人丟掉的?”我问。

“那天我刚好在晒衣服,从阳台上看出去,就看到那对年轻人把那只狗载到这里,用绳子绑住它之后,放了一个狗盆还有水,他们就开车走了!”胖大婶摇摇头继续说:“不要养也不是这样子对待狗的,后来是我出来把绳子解开的,它的主人离开时,它还傻乎乎吃那些狗饼,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被丟掉了!”

“那只狗现在去了哪里?”我追问胖大婶。

她看了我一眼:“年轻人,这种流浪狗到处都有。不过这条狗倒是很忠心,一直在这里等,我有时候散步会带一些我女儿买的狗饼给它吃,但后来看到你也有给它吃,我才没有继续喂它,你跟它的缘分大概也是这样了……”

我听着胖大婶的话,心底有些烦,但还是耐着性子追问,喜德去了哪里?胖大婶这时才回到我的问题上,她指了指附近的的建筑工地:“你知道在那边做工的都是哪里来的人吗?”

“不知道。”我说。

“越南来的,他们喜欢吃狗肉。”胖大婶摇摇头,接着说:“那只狗失踪的前几天,有两个年轻的建筑工人经常过来,观察看那条狗有没有主人,我猜就是那个时候给捉走的吧?”虽然她不确定,但眼神十分坚定,仿佛把喜德捉走的就是那群越南建筑工人。

我不太愿意相信喜德会有这样的下场的。遇见胖大婶的之后几天,甚至几个月后,喜德依旧没有出现,我经过这条通往轻快铁站的道路时,都会多看两眼亭子里是否有喜德的身影。然而,我也如同大多数人那般,随着时光流逝,记忆也淡化或被切割成片段,然后渐渐忘掉喜德的存在。

如果不是晓军说起她家邻居的小狗崽要找人领养,也不会勾起我跟喜德的缘分。我问晓军,她会弃养自己所养的小动物吗?她思索片刻,答道:“很难说,但如果没有决心要当饲主,我是绝对不会乱领养的,我不喜欢不负责任的人。”在一旁的可丽跟我都点点头,表示同意。

(南洋文艺,17/5/2018)

《葬礼上的男孩》(二)

毕卡索画作

【4期连载小说】Muji Tabibito

你回过头,是一短发女子,挂了副宽大的黑框眼镜,刚好遮盖了她的半张脸,但仍难掩她的秀气。她穿了件黑色七分袖衬衫,洗得有点泛灰的黑色麻裤。基本上出席葬礼的都是非黑即白,除了刚才那天空蓝男孩。

你并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就只默默把香烟和打火机递给她。

你们俩安静地抽着烟,谁也没说话。

你注意到天边飘来了一朵乌云,但未遮到太阳,以致天空看来阴晴不定。

“我刚才看见了你,你在灵堂门口站了一会儿却没进去。”半晌,她突然开口。

你皱了皱眉头,有点怪责她打破沉默,但又有些欣慰。全然陌生的人群让你如身处异域,一再提醒着你的孤独,也提醒着你其实并未走入他的真实世界。而她的出现,不带侵略性的姿态,竟让你微微安下了心。

你没有回应。沉默像一条河,流经你俩之间,平缓得未激起半点浪花。

“你是他学生?”她又问,语气里始终释放着善意。

你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因为善意。像是在海里几经浮沉努力挣扎了许久,在那般无助那般惊慌时,忽然有人紧紧把你箍住拉向海岸,你终于可以让自己瘫软下来,终于有了那么一些依靠。

你确实有过这样的经验,当你还是恣意挥霍青春的中学生的时候,有次和几位同学到P城的海边,那时你刚学会漂浮。金黄色的夕阳余辉下,你安静地躺在海面上,浪花一朵又一朵的为你绽放;你几乎以为自己会就此沉睡过去,直至隐约听见有人唤你名字,你才惊觉自己已离岸太远。你心头一颤,想要站起却发现双脚抠不着地,你胡乱挥舞手臂努力不让自己下沉。你在慌乱中喝下了几口海水,就在你觉得全身气力都已快用尽时,突然有双孔武结实的手臂把你环住,你下意识里还想挣扎,却是动弹不得只能任凭他把你拖向岸,你突然感到有种前所未有的安心。当同学们向你围拢过来时,你看见了那人的背影,逐渐远去的背影,魁梧的背影;但你却什么话也没说,连谢谢也没说。

啊,这种让你安心的感觉其实不止一次,当你枕在他胸膛上时,当他同样有力地环抱着你时,你仿佛又经历了一次夕阳下的救溺。

学生?你是吗?你摇了摇头,又缓缓地点了点头。算是吧。他来你家,原就是为了教你声乐。“你的呼吸不对,一直停留在腹部,要往下压到丹田,那里是上帝送给人类的共鸣空间。”他凑到你耳边说。气息轻纱般拂过对耳轮,似有若无地停泊在耳甲腔里。不晓得是否错觉,他停留在你肚脐眼下寸半处的手指,似乎又再往下滑落了些许。他说要帮你找出丹田的位置。

那是你们的第一次,从此展开了你患得患失的爱情之旅。当他进入你时,你稍微挣扎了一下,嘴里吐出了连自己都听不清楚的微弱气音:“没有……带套……”他俯下身,吻着你,然后说:“你知道吗,所有画家里,我最喜欢的就是毕卡索。”

你不知道他为什么非得在这种时候和你讨论毕卡索。就在你疑惑的时候,他用力地插入了。你的身体瞬间被撕裂成两半,你甚至可以感觉到冰冷的汗水在额发间流淌,但你还是让他进入了,来回地进入。

你后来真的去买了一副毕卡索的仿画。画廊的老板向你推荐《哭泣的女人》,说是毕卡索的代表作,但你嫌悲情。你瞥见了玫瑰色里的蓝衣男子,你知道那是毕卡索早期蓝调褪尽以后的作品。就它吧,拿烟斗的少年,你对画廊老板说。

你疑惑着你们的关系,你害怕戳破那如泡沫般的爱情幻影,但你躲不开他。演出在即,海报与节目册的设计需要经过一次又一次的冗长会议。而他若无其事的样子,让你慌张,也让你恼怒。你急欲窜逃,却始终没找着出口。

如果,你是说如果,如果你当初没接他演出的案子,如果你没开玩笑说其实你也想学声乐,如果你没喜欢上他,如果……

只要设计稿都交了,这一切就结束了,你如此告诉自己;他毕竟是有家庭的人,并不适合你,你对自己说;这不是爱情,这不会是爱情,你努力说服自己。就在你几乎相信自己的时候,你收到了他给你传来的简讯:“我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你怔忡了半晌,你没想到让自己困惑多日的问题,竟由他先提出。你细细咀嚼着这问题,想像着这段日子里其实他和你一样备受煎熬。你还未来得及回讯,又一则讯息传了过来:“你愿意当我男友吗?”男友二字打的是英文缩写:BF。你努力思忖着,除了“男友”,是否还有其他可能性,你担心自己会错意。然后你推翻了曾用来说服自己的千百个理由,轻轻地在手机键盘上敲下了两个字:当然。

然而这些都是一年前的事了。其实也只是一年。

小院子里翻起了风,树上的叶子摇曳着,沙沙作响,乌云始终不近不远地与太阳保持着距离,树荫外的草地被阳光泼洒成一片金黄。

你突然觉得或许你也该问问她,关于他。你现在唯一可做的,就是尽量在记忆里将他完整拼凑,你所认识的以及不认识的他。那是唯一保存你的爱情的方式。

“你呢?你也是他学生吗?”你问。你故意使用了“也”字,试图模糊自己的背景与身分。

她看视着你,数次微微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硬生生给咽了回去。终于开口时,她说:“我是他情妇。”

她说得淡然,但你却听得愕然。

(2,待续)

(南洋文艺,17/5/2017)

渥太华河畔

初雪的渥大华河(刘桂南摄)

【散文】刘桂南 (寄自加拿大)

渥太华是加拿大的首都,建于1826年,位于安大略省东部。它是加拿大第四大城。依2016年人口调查,渥太华市的人口有93万4千余,大城市(抱括邻近小镇)人口有132万3千多。

渥太华市是以加拿大的首都而闻名世界,但是,如果没有那条渥太华河,它的地貌会失色不少,显得单调不堪,这是我的观点。

渥太华河的历史仿佛有点神奇。根据地质学家所言,当最后的冰川熔化后,渥太华河原是美国和加拿大 五大湖流向大西洋的渠道。后来因为地层结构发生变化,地面突起而形成另一条渠道,那就是现在加拿大最长又宽的圣劳伦斯河(St. Lawrence River) ,而渥太华河就因此变成最大的支流。渥太华河全长1270多公里,宽度一般在一公里以上。 渥太华河位于魁北克省和安大略省之间,它大部分的流程成为两省的天然分界线:魁省在北、安省在南。渥太华河的水源起于魁省中部的劳伦琴高原(Laurentian Highlands), 向东流入圣劳伦斯河。

渥太华河是渥太华市貌最美丽的一部分。沿着河边有一条蜿蜒如蛇的31公里长隔开的林荫大道,其实它是由两条单向车道组成,一南一北,北车道靠近河,两车道之间有宽阔绿茸茸的草坪,上面栽有多种茂盛的遮荫大树,主要有红松、榆树和日本紫丁香等。在车道上开车奔驶,心惊肉跳,因为怕超速而拿罚单。南车道旁也有约十多米宽绿茵茵的草坪,沿路住家稀少,凡有房屋的地方就有茂密的灌木丛隐蔽着。每逢夏季的周日,由上午10点到下午2点,北车道就被封堵不让车辆使用,举办家庭式骑单车活动,大人和小孩都参加,参与者非常踊跃。北车道与河边之间有一条宽约一米半的自行车道和步行道,蜿蜒着河畔, 供市民骑单车、玩四轮滑冰鞋、滑板和散步,在冬季时还可以踩雪鞋与滑雪。这是一条多功能的休闲设施,有助于市民健康。

每到夏天渥太华河水上活动频繁,有人划独木舟,有的玩帆船,有的乘汽艇,也有一些垂钓。渥太华市有一项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世界遗产, 哪就是丽都运河(Rideau Canal),它是从渥太华河起由北向南横穿渥太华市,直通圣劳伦斯河,全长2002公里。丽都运河在1837 年开始使用,它的建造目的是预防万一与美国发生战争时,可当作运输航道,今天则用于夏季的游艇游乐,每年9月初还有华人社团举办龙舟比赛,这个活动吸引了不少他族裔参加,有助于社会的融合。

市中心附近,运河的西岸有一片广阔的郁金香园,每年5月初花红柳绿,这时刻郁金香也花团锦簇,五彩缤纷,吸引众多赏花客。

在严寒的冬天里,通常由1月到3月左右,丽都运河就会结了厚冰,变成一条世界上最长的溜冰场,白天和晚上免费向公众开放,夜间两岸灯火辉煌,吸引众多爱好溜冰者,尤其是每逢周末热闹非凡。

沿着渥太华河边,有许多景点供市民和游客观赏与休闲,主要的有军事博物馆、加拿大国会、加拿大国家美术馆和文化博物馆等。除此之外,渥太华河边有七个公园值得注意,对当地市民而言,其中最值得游览是Andrew Haydon Park,它和Dick Bell Park 相连,其规模最大,河岸线有数公里长,设备亦多,环境优美。加拿大候鸟例如大雁(加拿大鹅)和其他水鸟在春冬季迁徙时,都会在这里停留一阵子,让人观赏。公园里还设有野餐区、帆船俱乐部、步行道、儿童游戏场和游泳设备等。

总而言之,丽都运河、渥太华河畔的景色、河岸的林荫大道和市民日常活动的设施等为渥太华市增色良多。

(南洋文艺,17/5/2018)

小裸人绘本诗

【透明舞者】图文:邢诒旺 英译:曾宝美



5. 谢谢凋谢·Be grateful to wilting

被凋谢灌溉的
要谢谢凋谢哦

Those watered by wilting
Let's be grateful to wilting


6. 一探,一收·To explore, to harvest

一探,一收
舞是探险
舞是收割
收割跌倒的姿态
研磨疗伤的面粉

To explore, to harvest
Dance is exploration
Dance is harvest
Yielding the postures of falling
Grinding the flour of healing


7. 婴孩状态· The  infant state

跌倒,是回到婴孩状态吗
泥土的气息
扑鼻而来

Is falling, a way back
to the infant state
The scent of earth
penetrates the nose


8. 蹲· Crouching

蹲,比跪轻佻,比坐累
比站看到更多
不必仰望的

Crouching,
more frivolous than kneeling,
more tiring than sitting,
seeing more of those that don't need to be looked up at
than standing.

(南洋文艺,17/5/2018)

母亲啊,母亲!


【散文】阿静 

老是想写一些关于母亲的点点滴滴,却不知如何下笔。前些时候从旧报堆翻找到一份新加坡《联合早报》,看到一篇记者对三哥的专访,里边有一句:“我能画到今天,最感激的人是母亲。”其实,何止是三哥,我们9兄弟姐妹,都该感激母亲,都欠母亲太多太多。当然,母亲是不会和儿女算这笔账的,是身为儿女的我们心中有所亏欠……

父亲晚年生意失败,心脏病病发弃我们而去。是母亲一肩扛起那沉重的生话担子,养育我们一群孩子。她从一个富家太太一变为靠劳力赚钱的女工,一天身兼两职,傍晚还要风尘扑扑赶到新加坡带一些布匹回来卖,回到家往往是最后一趟巴士,快深夜了,才有机会端起晚餐的饭碗,但早已累得吃不下了。这时候她会给自己倒一杯自己用中药材泡制的浓烈药酒,喝一口,吃一颗花生,眼神是茫然的,而她唯一的女儿,只能在一旁默默陪着她,帮她喝少几口,怕她喝醉了,我会喝酒是当时训练出来的,那年,我13岁!

母亲年轻时性格倔强,外公不让做的她都做了。她学会识字、学会抽烟、学会喝酒、针线功夫一流,换作今天,她绝对是个女强人,可惜,生不逢时……

在亲朋戚友眼中,母亲是个乐于助人的善良妇女,既使后期生活拮据,有人找上门,她还是会尽其所有为对方解决困难,这也是哥哥嫂嫂们为什么会对母亲那么敬爱的原因。

母亲是属于沉默寡言的人,总是把对子女的爱深深地埋藏在心底,不轻易流露。记得我在新加坡念夜学时,每个晚上十点多十一点回到新山,总能看到母亲站在街口的路灯下等着我,然后默默地陪我走回家门,每一回,我总有要哭的感觉。而家里餐桌上摆的,是母亲热了又热的饭菜……

生活愈苦,母亲烟就抽得愈凶,酒也喝得愈频繁,可是,我和哥哥不曾看过她掉一滴泪,也许,那些泪都往肚子里吞了,她那么倔强!

母亲晚年会得癌症,都是让过多的劳累和忧郁拖垮的,虽然临终前几年生活还算安定,哥哥们也都孝顺,但又怎能弥补她那些年来的付出呢?病中的母亲,饱受折磨,却哼也不哼一声,咬紧牙关老说没事,拒绝哥哥们送她进院治疗的请求。记得最后一刻,我下班回家为她抹了身,打了止痛针后,她默默地看了我最后一眼,闭上了眼睛,就再也没醒过来了。我的母亲,她走完了她的人生旅程,回到天堂佛祖的怀抱中,我不知道她走得有没有遗憾,但很长一短时间,我无法调整自己,夜夜从恶梦中哭醒过来,走出房门一看,母亲不在,供桌上摆着她的灵位,照片中是她严肃而又带着慈祥的面容,母亲,她真的离开了,离开了这苦难的世界……

整整数年的时间,我无法承受丧母之痛,又无法向哥哥们倾诉,那是一段非常非常黑暗的日子……

妈妈,允许我仍像儿时般称呼母亲为妈妈,我知道你在天堂里过得很好,你那么善良,上天绝不会亏待你的。我也知道你就在天堂的某一角落,默默地俯望,保佑着你的孩子们。妈妈,等将来有一天你的女儿上了天堂(如果她上得了天堂),我们母女再来举杯同醉,不喝那又苦又辛辣得呛喉的药酒,一定要喝甘甜的美酒,你的苦已受够了,也该尽了……

母亲节到来了,不管天上人间,我仍要恭敬的向妈妈说一声——妈妈,我爱你,你的女儿想你了!

蓦然回首来时路,路已茫茫,但妈妈的音容恍如昨日,妈妈的爱永存心间。献上一枝康乃馨,祝福妈妈!

(南洋文艺,17/5/2018)

五月十号 ——我们都是插过旗子的人

图:建德

【莫待】无花

 
还飘扬在心中的旗帜
只剩下一种颜色
 
怀抱希望的眼睛
眺望蓝天以外更远方向
 
经由喉咙分裂出来的乡音
回到生命最初的母体
 
如果有伤
我会在崩裂口
等你
愈合彼此互斩的刀痕
 
“我们从哪边分裂;我们就那边痊愈”

(南洋文艺,17/5/2018)

2018年5月15日星期二

我讲的海南话

翁文豪/作品

翁文豪【时间簿子】 文字与摄影

回到香港,我又有机会与姑姑和表妹讲纯正的海南话,对我来说这的确是很窝心的事。
讲海南话一般上我都会,只是在某些词语的正确性与形容用词要有海南方言的精髓就得学纯正的。
祖父母、父亲、姑姑、海南大妈讲着家族的话,我一直想要好好去学习。海南大妈已远走了22年,父亲也走了20年了。我除了来港小住才有用到完整的海南方言。
我的亲生母亲是潮州女人。从小,我们4兄弟都讲潮州方言。却与父亲及海南大妈用海南话沟通。我小时候环境住了不同的人,邻居是马来、印度人,福建、客家人让我们的话都混合成一体,没去理会讲出的话是否纯正或不,大家只要明白就好了。
我讲英语华语马来语福建潮州都难不倒我。我现在正在在讲广东话的环境里试着学习一口港式的广东话,也不断争取机会试着与姑姑表妹讲纯正的海南话。
我是海南人,讲海南话并不感到羞耻,我觉得骄傲和光荣。
7/5/2018 香港

(商余,16/5/2018)

灵感的羽毛2

邢诒旺【小块文章】

·所有献给你的,都是拿来的:包括自己。我像一个外人,把手探进自己。
·你遇上的他,往往只是你心中的他。你若要不辞而别,也不妨在心中:好好辞别。
·我有没有历史可以保护?你是不是我的历史?
·你从伤口进来,陪我一起愈合。但我要打开伤口,放你出去。

(商余,16/5/2018)

愿你们没有后来


当我们感慨着过去错过了什么的时候,正好又错过了我们眼前的现在。

高玉梅【听音观心】

电影《后来的我们》最近很火红,牵动着人们对往日某段旧情别恋的无限感怀。网上热烈讨论着电影中主题曲如何感人,片花如何在几秒内让人泪奔,我也怀想起刘若英那首令人感伤的歌。
就在这时候,同事捎来短信,说:“我与女朋友又复合了。”在这一片“错过了爱情”的唏嘘声中,听到他们有情人又相拥了,我本该为他献上祝贺的。但,这一年来,看着他俩谈恋爱的一年内三离三合的那股昏热劲,此时我想送给他的,反而是又冷又诚恳的一句:“愿你们没有后来。”
同事是个40几岁老外,来中国教书的目标之一是娶媳妇,一下飞机就注册了交友网站,学中文都没有上相亲网那么热忱。他的女朋友,是三十出头的四川辣妹子,最大的希望是早日出嫁,相信“不是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就是在耍流氓”。
两人有共同的目标,擦出了热情的火花。在确认了男女朋友关系后,她就辞职从深圳搬来了浙江,趁未开工的一个月空档搬来与男生进行短期同居。然后,就第一次分手。那时,男生扬言:“我可不会因为她收拾了两箱行李,坐了两小时飞机,飞到邻近的城市来工作,就答应跟她结婚!”
言犹在耳,两周后,两人复合。女生喜滋滋地宣布,一两年内会结婚。未几,男方家长从加拿大飞来中国旅游,顺便见未来亲家。这时,突然又听说他们分手了。亲家相见的计划告吹,男生独自陪家人玩了3个星期。本以为这一段就这样过去,某日他却突然说,跟女生复合兼已经订婚。
我听说上次他们分手,吵得整座宿舍都听见。这时候,几个同事都不敢送上祝福,只静候其变。不出大家所料,两个人热切着急地又住到了一起。然后,又像两只刺蝟,一靠近,又痛得哇哇大叫。春天未过完,他突然变得很静。原来,是解除婚约了。这一次,女生父亲也很光火,一连发给他好多用中文写的短信,我帮他翻译,说:都是骂你这个死老外的呢!
他坚定无比地说,她曾经撒了大谎。“我绝对不可能娶一个会说谎的女人!”

人生这所学堂不一样

这样离离合合一年过去,几天前当他告诉我第三次复合时,语气中似乎流露一丝疲惫。我按捺着没有说出那一句冷酷的“愿你们没有后来”,只是含笑回应他:“我不是很惊讶哦!”
说到底,他们就像两个急着想要有“后来”的孩子,却又不愿好好地看一看他们的“现在”。就像我大多数的学生,平日不做功课,以为考试时混一混,就可以毕业了。世界上有很多可以让我们混一混就毕业的学校,可惜,人生这所学堂,可不会这样便宜我们。
况且,如果他们要的“后来”,是成功结婚,也不表示就此从关系中毕业。这样两颗昏热的脑袋,结了婚,生了孩子,他们的后来,很可能还是跟现在一样,烽火遍野。结婚就等于活出了俗话说的:走进爱情的坟墓。
听着刘若英,我想像着,如果他们终究是“后来,我们没有在一起”,在多年以后,他或她是否也会听着一首歌,感慨过去错过的这一份感情,惋惜当年曾经多么想马上拥有的未来。而当他们如此做时,正好,又再一次错过了他们的现在。

(商余,16/5/2018)

2018年5月14日星期一

大帛班蝶

大帛班蝶 

朱海波【群山博物】 文字与摄影

有几次,我在蒲莱山道上登山散步,偶尔看见阴凉树林的空中飘下了两张涂了字迹的信笺,信笺似乎很轻,微微的山岚吹来,又把它们刮上了树梢去,慢慢的它们又摇拽而下,两张信笺就这样的在风中摆摆荡荡,却始终不曾飘落地面。
那其实不是信笺,而是两只翩翩飞舞的大帛班蝶(Idea Leuconce),雪白及黑斑点缀的双翅,活脱像薄薄的信笺上涂了字迹。这种属于蛱蝶科的蝶类天生就弱于飞行,仅具备缓慢的滑翔能力,根据甘苍林先生说,它的拉丁学名,便是“一张空中飘下的信笺”的意思,这个比喻真的很传神。
我的思索不禁随翩翩的蝶舞而远去,记得最初编辑拙作《高山博物志》时,〈蝴蝶志〉是最后一个篇章,后来为了使题材更集中于地质及植物,和出于削减成本的考量,最终还是把〈蝴蝶志〉篇章给割爱了。
惭愧的是,相较于马来半岛超过1000种蝴蝶,我仅仅能贴出10种蝴蝶,我及苍林先生均认为这个小篇章不具备“蝴蝶”的代表性,还是让未来可能存在的中文版《马来半岛的蝴蝶》来完成这个题目吧。
看着斑蝶的翩翩远去,仿佛就是先生的余音袅袅。
(摘录自拙作《阿甘正传》章节)

(商余,15/5/2018)

喜剧片

张柏榗【小块文章】

婚后多年,她还是不改看喜剧片的习惯。许冠文、周星驰还有许许多多的陈年港片喜剧都是她余暇时的最爱,她的丈夫一直都当她是超级影迷。当然她也不好说明,她一直都从那嬉笑怒骂、人情冷暖、得失起伏的剧中人生得到安慰,那样的安慰转移了她人生的某种失意和失落,包括婚姻!

(商余,15/5/2018)

我是快乐的绿手指

关悦涓【生活随笔】

多肉植物是园艺爱好者的新宠,这类植物肥嘟嘟的,萌态百出,让人禁不住就想捏一把。
近年来,我开始收集多肉植物,也把这些植物用来装点生活,肉质植物就这样的在我的小小露台安静又缓慢地生长,优雅又富生命力。
如果你是有心思的绿手指,在照料肉质植物的同时,你也可以替植物打造一个家,让它以新的姿态生长在这个世界。
相信我,多肉植物不一定要住在无趣呆板的土盆或塑料盆里,它们可以在平面的相框、树桐、玻璃瓶里存活下来。
植物的生命力常超乎我们的想像,上帝很细心,在为它们设计多元造型的同时,也为这些植物的叶片设计储水的功能。多肉植物天性坚韧,即使一个星期不浇水也可活得茁壮,很适合忙碌、健忘的现代妈妈和职业女性。
谁说生活在都市丛林的我们,从此就远离绿意?原本单调的盆栽,重新组装,再搭配一些小饰物,如小黄鸭、小鸡、树木、篱笆、蘑菇等,就变成丰富美丽的艺术品,整个宇宙的美好就藏在那绿意的盆子里。
真的,世间万物,适得其所,把植物放入对的花盆,让根稳稳地固定在沙石间,再让它有充足的日照与通风,自然的这些多肉植物就以美丽的样貌来报答你对它的关照。
难怪小孩看到我的肉质植物长了小宝宝,都会要求:“我可以自己搭建多肉组盆吗?”
当全球刮起室內植栽风潮,我们且把植物带回家,让家里添一座微型植物园。当你的双手触摸颗粒的沙土后,你就会同意我说的:一旦多肉植物花盆艺术从你手中诞生后,你会继续衍生更多创作点子。
让这迷人疗愈的多肉植物,成为你家庭的一员。说不定动手玩泥巴的当儿,你找回小时候玩泥沙的童心,也成为快乐的绿手指。一个快乐的绿手指会将多肉植物送往每个不同的主人家,让植物开启各自的旅程故事。

(商余,15/5/2018)

我那奋力活着的小确幸

李宣春【铁厨柔情】

从前,祖父母的菜园里有一棵橄榄树。橄榄树长得很高,树身直挺挺的,树叶上的弧线也圆得很干净,季节一到就会结出累累的橄榄果。未熟的橄榄是奶白色的,熟成之后就会变成发亮的紫黑色。一颗黑橄榄约莫一节拇指的大小,而每当到了季节,就会见到菜市场摊贩一整箩筐一整箩筐地卖。
我并不太特别喜好吃黑橄榄,偏不懂为何大人们却钟爱不已。家人料理黑橄榄的方法是这样的:先煮沸一壶水,等到水烧开,倒入一碗或一铁杯的量的橄榄,然后将碗或铁杯盖着焖;也不确定该焖多久,总之最后果肉就会被烫得稀稀软软的。如果就这么吃,就会吃到酸涩味道,而家人的做法是加适量的砂糖和适量酱油,拌一拌才吃。又咸又甜又酸又涩,揉杂起来那味道实在是太奇怪了,所以始终没法取悦我的味蕾。倒是后来发现,祖父母嗜咸,跟他们一起生活了几年之后,我至今都还很吃得了重口味。
有一年,橄榄树终于又结出新果。祖父长盼了一年的黑橄榄时节要到了。有天,祖母见树下长满了杂草,不知怎么地,将用在其他农作物上的除草剂喷到橄榄树下。隔了几天,灰白而准备要转黑的一球球橄榄就这么从树上掉了下来,掉得满地都是。祖父又难过又生气,责怪祖母怎么没长脑子,祖母只能默默地把祖父的怨气吞进肚子里。后来,这场老夫妻间的插曲就跟平时柴米油盐酱醋茶之类的日常琐事,焖着焖着就过去了。再后来,橄榄树不知怎么的病了、枯了、渐渐垂死;一棵健壮丰美的大树,死剩枯干瘦枝;后来的后来,家人把树干砍了,菜园里平白少去了一道风景。

树会听懂人话

前阵子读钟怡雯的文章,发现她又写到了生长在她台湾中坜住处的树,这次写到的是吉野樱。先前在《麻雀树》里,钟怡雯就已经介绍过她豢养的几棵树。她写说吉野樱一开始并不怎么开花,于是就按母亲养树的方法,在树身砍几刀,假假威胁几下,树受了惊吓就会啪啦啪啦地开出花来。果真后来每一年吉野樱季节一到就会把樱花开饱开满。
树真的会听懂人话、洞悉主人的心思意念吗?我是相信这一套的。老家后院种了两棵沙梨树,是靠着我爸生前的意念长起来、活过来的,老爸不在之后,树里住满了蚂蚁,但还是活了一年又一年;现在我每隔一段时间从外地回来,都要抽点时间和树对望、对话,不管怎样这树都要继续活下去。
我在八打灵的公寓阳台,也养了几株左手香,常常忘了浇水,任其日晒雨淋,心血来潮才来灌点水。这小树是之前对工作意兴阑珊时种下的,想说等树枯死了,就一股作气把工作辞了。但这左手香每当貌似快死得透彻,却又活了下来,好像就是偏不要让我辞职出走!然而,独自生活的日子,想到还有棵树在家拼命活着等候你回来,也是种小确幸。

(商余,15/5/2018)

2018年5月13日星期日

陪我看星云


许有为【生命之歌】 文字与亚克力画

人生难寻一良伴,谁愿意在星夜陪我躺卧在旷野?谁愿意在日出陪我相偎看霞光?
忙碌的洛杉矶居民,太阳未出就上街赶路,月亮已东升还在排长龙,入夜塞车在路上回不到家里,没能趁热上桌吃晚饭。
我老板的新年新计划是要多多陪伴家人,这就是说他会少做工,也就是说我必须多做工,我没有家人,在公司的办公室里做工,在家也是做工。很多单身的在职人士都是如此,即使在社交场合闲聊,谈的也是工作上的情况和难题,好像活着就是为了工作,人生的价值也是在工作中被肯定和在事业成就上获得认同。
最近和一个来自台湾的朋友聊天,她说:“在台湾,只要你有工作,就有做人的尊严,大家交换名片,介绍自己的工作和事业。在洛杉矶,只要你有钱花,就有做人的尊严,人家也不问你钱是怎样来的,只是都爱说自己怎样花钱,比如买什么最新的豪车,出海玩几趟游轮等等。“”
如果不谈这个,就谈孩子读什么大学,毕业后找到什么好职位,如何被上司赏识等等。在这个时候,单身的就感觉很尴尬,或是离婚再婚的,也要多解释说:“我自己的孩子……,我配偶的孩子却是……,我们两个人生的孩子又是……”
     单身和失婚的越来越多,因为大家都太忙,没有时间来好好照护夫妻关系。结婚是两个人的收入加起来更好花,离婚是各自花自己赚的钱更自由。苦的是孩子,父母还没离婚的,大家都忙着事业没时间陪孩子;父母已离婚的,要分头和父亲或母亲度过周末和假期,但是两头分开拿钱又可以拿到更多的钱;很多孩子选择多参加活动,可以只拿钱却不需要父母陪。

年轻人找伴侣简单

再度单身的都想再度作新娘,因为夜晚枕边无人总感觉太孤单,但是生活太忙碌又没时间找良伴!有一次,我们一群人到墨西哥,队长吩咐不可单独行动,特别是女性,上街更是需要男士护卫陪伴。有一个单亲妈妈想去逛周末市场,我愿意陪她。她讨价还价买了整个下午的礼物,给每个亲人选礼物时都想得很周到。结束时她说:“你是唯一肯耐心陪我逛市场的男人,这种男人太难找了,你愿意作我的丈夫吗?”
我想:在美国找老婆真容易,花一个下午逛逛购物市场就能赢得美人心。
年轻人找伴侣就更简单,我们乐队的吉他手唱一口好歌,很快就有美人陪伴,跨年舞会时,他在台上唱完歌,就跪下来求婚,美人很爽快的答应,新年礼物就是终身伴侣。他们都还年轻,男的才刚刚读完书,可以带着女朋友到处去玩,看星星看朝霞都不成问题,只有老爸子嘀咕说:“还不会赚钱就要花钱作新郎!”

(商余,14/5/2018)

街灯

孙天洋【小块文章】

你孤立在路中,在夜里,独自垂钓心事。
一地晕黄,方圆光影,照不亮城市的暗夜。你只是一个警醒者,抑或一个日夜颠倒的守卫人?一己的光辉,唤不起满街的萧瑟,所以人们为你找来了友伴,一个接一个,你们矗立在应有的位置,执行孤独又寂寞的任务。
你的光把自己的影子拉得又长又瘦,甚至隐藏消失在角落,光是你的意图,还是你的情绪?如果是意图,我只看到顽固的抵抗精神,微弱却又有些坚持;如果是情绪,我只感到荒凉,无尽的荒凉,从我车后镜中一个个逐渐远去溶入黑暗中的你、你、你、你和你们的身影,我不禁想起未竟的梦。
你是一棵种在禁地里无法长大的植物,只能每晚以光灌溉枯燥乏味的日子。你的根连着水泥洋灰,分不清是水泥还是洋灰,你的神经不会传递疼痛之感,它只会在停电时让你感到失去发光的痛楚和无力,仿佛自我消失了似的。你的宿命,就是永远无法离开脚下这片土地、这片土地所在的城市、这座城市所陷入的黑暗。
所以你恒以发光的姿态,向黑暗喊话。

(商余,14/5/2018)

狗命值钱

小黑【半张桌面】

如果你是爱狗的人,一定留意到最近有一则与哈士奇狗有关的刑罚。狗权得以伸张,狗狗万岁!
我也曾经是爱狗的人,只是后来居住的房子越来越小,也越来越高,安全感指数愈来愈满意,就放弃了抚养“人类最忠诚的朋友”。有时候在公园看见狗狗陪主人跑步,亦步亦趋,虽气喘如牛,舌头掉在嘴边还鞠躬尽瘁,真是羡慕。不久前我在关仔角海边散步,见一位少妇全身运动装扮,牵着一只大狼狗在堤岸边上跑步。如此一幅幸福的画面,人生又有什么要求呢。
事实上,我们看见毛发油亮,意气风发的狗崽,是主人家花费不少心思打造出来的宠物面相。每一只小狗崽固然天生惹人疼爱,但是诞生3、5个月以后,就需要爱心来包装,才能一路美丽下去。
狗的际遇比人分别得更加明显。名种狗动则数千令吉一只狗崽,主人家既然买回家,一般都会悉心照顾,梳理得体。除此之外,还请专人培训,让狗只明白人类的基本礼仪要求。做狗也是挺难得的。狗儿自有自己的一套语言,如果还要它了解人类,不是聪敏的狗崽还真不容易做到。据说外国入口的狗智商比诸一般菜园狗来得机灵,因此它们都有较好的际遇。吃的是营养均衡的狗粮,洗澡用的是狗儿的特定洗发水。想要将它卖出去,还有张身分证明的报生纸。
我们乡下豢养的狗儿与它比较,狗命就贱得多了。尤其是养在一般华人家庭的狗崽,往往处于低下的位子。白天被铁链拴住,不让它乱跑,它的铁链边有一个陶盘,装食物或者冷水。有时候吠了几声,忍不住了,就撒粪在食皿旁边。睡房、厕所和食堂共存,苍蝇与蚊子齐飞。这类狗只得自由时间是在晚上,因为主人家要它们扮演警察的角色,被关闭了一整天,突然解除了枷锁,总是四下乱吠,没有个好形象。

名种狗被虐待

当然,凡事往往有个例外。不久前有个养狗人阿赖养了一只入口洋狗西伯利亚哈士奇,不知为何对它没有眼缘,成天将它栓住,还虐待它,完全不将它当作外来的媳妇珍惜看待。此事让爱护动物的部门的 Hasiah Musa知晓了,就将狗主人阿赖告上法庭。Hasiah还要庭主给予5万令吉的最高惩。庭主Zuhair  Rosli 最后惩罚阿赖6872令吉,并褫夺他的狗崽抚养权。Hasiah 与Zuhair虽然是穆士林,还是秉公处理,给狗崽一个好家庭,叫人另眼相看。
哈士奇是名种狗只,听话又凶猛。我妹妹家养有4只。有一天一只菜狗不小心闯入4犬的国土,被4犬撕成5块,真是可怜。哈士奇是如此英勇,真叫人疼爱。但是狗崽虽然师出名门,因为误落红尘,也有悲剧下场。有时候,这也是命呀。

(商余,14/5/2018)

2018年5月9日星期三

发现元阳

左:螺蛳田——马理文老师拍摄了春夏秋冬4个季节的景色,以〈秋色满园〉于上个世纪80年代,登上美国权威杂志《科学》封面。右:马理文老师不幸于2018年4月与世长辞,享年72岁。

张毅全【人在江湖】 文字与摄影

哈尼梯田于2013年被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名录,她是如何以一位“乡村小姑娘的姿态”,登上世界文化的舞台呢?其中被发掘过程颇为有趣。
1988年春天,元阳出现了6位外国人,其中一位以简单的汉语向县委要求一位导游,这任务落在当时文化部秘书马理文老师手里。期间经济尚未开发,马老师雇用了一位司机开着元阳县唯一的车子,浩浩荡荡载了这6个外国人游览元阳。
第一天,当车字开到半路时,这群外国人见到山边坡上的梯田时,他们交换眼色,6个人叽里咕噜的不知在讨论什么,他们不停的讨论,显得很兴奋,经过一幅面积很大的梯田时,他们雀跃的欢呼起来。他们的举止让马老师感到纳闷。
陪同了他们3天,与他们混熟后,其中一人告诉马老师,他们6位法国人并不是真正的游客,他们的使命是来元阳做侦察工作。原来法国人造卫星拍摄到了中国西南部的大山丛有很多发光的不明物体,引起了他们极大的兴趣。科学家百思不得其解,这些到底为何物。于是便派人佯装游客到这里来一探虚实,他们之中有地理、农业、气象方面的专家等。马老师恍然大悟。
返回法国后,他们发表了在元阳拍摄的照片,顿时引起很大震撼,人们对元阳感到好奇,陆陆续续登录这个既神奇又美丽的地方。
过后马老师不遗余力,撰文拍摄,为元阳哈尼梯田文化工作做出巨大贡献。
镶在峡谷中的元阳梯田与世隔绝,如今屹立在人类世界文化中,这一段元阳被发掘的过程和马老师有很深的渊源。元阳如何被发掘,一跃登入世界舞台的历史佳话,让后人津津乐道。

(商余,9/5/2018)

老猫酒店

邢诒旺【小块文章】

这家酒店有火柴,有烟灰缸,却没有剃刀。我不吸烟,又不能烧须。今夜我是你的老猫,把胡须贴近冒火的身体。今夜我是老猫,以为那些火是游泳的鱼。啊,今夜我是老猫,嘴边多了几块虚无的鱼,少了几根须。

(商余,9/5/2018)

妈妈蕃薯叶

照片提供/文戈

文戈【日子河流】

在家陪妈妈。晚餐时间到了,妈妈说,很想炒一盘蕃薯叶来下饭。我问,哪里有蕃薯叶?她说,下楼去採啊!然后她就把“很想”付诸行动,扶着楼梯栏杆一级一级下楼去了。我就在她后面一步一步跟着。我常想,妈妈一天下楼两次,上下总共4次,突发事件如采蕃薯叶加起来就6次了。一个双腿都做过膝盖置换手术的人,坚持上楼下楼让我心惊胆跳,她怎么就不怕累?
妈妈的蕃薯叶种在几个巨大的瓦缸里面。这种瓦缸坊间叫咸菜缸,人们腌咸菜用的就是这种缸,土绿色的缸身非常厚,爬着漂亮的浮雕。小时候冲凉房里盛水也是这种缸。旧时没热水设备,水都是凉的。有时缸里也养了鱼,冲凉的时候不小心会把鱼捞起来。
废话少说。回来细说妈妈的番薯叶。小弟的店屋除了屋身,周遭是没有寸土尺地的。吉隆坡的店屋都是如此,种花植草只能用盆栽。二楼有天井可以晒衣服,弟媳在天井摆了很多观叶盆栽。但天井不方便老人家上下,妈妈的番薯叶就种在楼下了。除了在店里吃饭,妈妈就爱这里走走哪里探探,看看花修修草。每天她都要采下蝴蝶豌豆花,布阵摆开晒干,让弟媳做娘惹糕。
以前小弟的店旁边有棵大树,树下有尊土地公。土地公旁几张桌椅,顾客来店里买了食物喜欢到大树下吃饭。“大树下”是我国城镇特色,有大树就有人流。后来市议会禁止在大树下摆桌椅,常常出动大卡车扫荡。店里忙的时候,一个不留神树下的桌椅就被扫走。买一套扫一套,买的速度不够他扫得快。后来小弟咬紧牙根把隔壁的店买下,桌椅就不摆大树下了。人家说狗急跳墙,人急了就买屋。
小弟在美兰洼地开店算算将近30年。最早此地是个鸟不生蛋的土著小区,店也是租的。时光荏苒,从租的小店面到后来自购的角头间,生意渐渐做起来,恐怕也跟大树下土地公殷殷眷顾有关。多年后市政府筑路开道,所有原本不通车的后巷小道都改成公路或停车场,双行道改成单行道。路多了自然车也多,车多了就需要停车位。那棵多年来给我们遮风挡雨的大榕树被砍,连根刨起铺上柏油。砍树的时候切割器每一次辗进树身的刀锋都辗在我们身上。想起那棵大树还会觉得痛。如今美兰洼地是著名的塞车区,我们在城里打车,司机听说要去美兰洼地多半不肯载,他们说那个地方进去了出不来。

翻身成为餐馆名菜

大树没有了,妈妈的蕃薯叶瓦缸就摆在路对面马票行墙外停车场和建筑之间一溜窄窄的石灰板上。什么时候人家不让摆那就随时得移。店前面簇挤的热闹盆栽是百香果、竹子和香兰叶,还有一堆只有妈妈才叫得出名字的蔬菜和草药。
妈妈喜欢吃蕃薯叶,应该是早年生活贫困时的习惯。当时蕃薯叶一把两毛钱,算是下等菜,随便炒都好吃。炒虾米叁峇辣椒最能下饭,我们家常吃。人家唐巧娣翻身,如今蕃薯叶也翻身,成为餐馆名菜。裕廊坊连锁中餐馆“三盎两件”的招牌菜就是“阿公蕃薯叶”和“阿婆蕃薯叶”。阿公是辣的,阿婆蒜蓉清炒,其实都是家常菜。有心人商机一动遂成名菜。
数年前小弟说打算买一块地,等他退休不做餐馆的时候,就在那块地盖一所房子,举家搬到有地的房子去住。妈妈可以在房子周遭养鸡种菜,要种多少番薯叶都可以,也不必再爬楼梯了。很久没听他说起,想来地没买成。妈妈的蕃薯叶继续种在大缸里。

(商余,9/5/2018)

拾荒

摄影/马盛辉


【无诗字通】马盛辉

去某个荒岛
开一家小小的
贝壳博物馆
一天到晚
绕着荒岛
拾荒

(南洋文艺,10/5/2018)

农作物

插图 ◎建德


【莫待】无花 


“...... 就算你不停倒栽”

铺好的路段
我们不停崩裂出口

断开的枯枝等待腐烂
春泥躲入年轮
有人在土地下活成无数颗花生
壳里的芽

太阳,永远在上......

(南洋文艺,10/5/2018)

古筝琴韵



【因为咖啡】黄建华

穿过一场江南烟雨
你是一曲悠扬的琴声

琴声里透露了柔软而细密的心事
爱上一个人是快乐的

当你安静不语
就知道你在专心弹琴
端坐的身影有着牵挂的前生

当你累了
就陪你喝一杯咖啡
咖啡里有唯美的诗词小令

当你睡了
我还在凌乱的书房写工作备忘和日记
那些低回的琴韵像一支小夜曲

夜曲中落下一场朝思暮想的春雨

(南洋文艺,10/5/2018)

传说

【故事系列】吴鑫霖


那是很久以前的故事。两个男人,走进森林,再出来时他们都老了。满面皱纹。满头白发,连说话都不清楚了。他们赤裸瘦弱躯体,带著满脸惊恐环顾围观的人。搀扶他们的消防员大声喊:让开!让开!上了车,这两个人从人群中消失,隔天在媒体上出现。他们不是野人,而是想忘记世界,却忘了自己的人。

(南洋文艺,10/5/2018)

太阳遗留下的石块

【笔记小说】洪泉


这几颗石块,隐藏着沉沉的痛,那是没有坟碑浮土下亡者的地位标志,一颗妻子的一颗儿子的一颗孙子的和一颗小小的、刚出世的第四代孙子。

那年代,飞机来了,投下阴影和死亡,死者埋在这里七十多年了,当年不明不白死了,妻儿无所适从,无葬身之地,可怜的人们,在日本侵战时期,把死者埋在这乱葬地,未亡人就地找了两块石头放在死者朝西的位置上,带了孩子走了,走向森远的年代,只记得那地方那方向和那棵树。

岁月在红太阳下泣血,太阳升得很夸张很嚣张,在炎热的生活里,未亡人曾来过几次,带着孩子来,在清明节来,没有雨,只有掉泪,孩子长大了,她对浮土里死者诉说,让他娶妻了,给了你后代 !

日子一直煎熬着浮土,未亡人没来,只来了长大的儿子带着一个孩子,他说,爸,妈走了,我们的生活还是跟从前一样,捞出油水过三餐,日夜做工,没办法给你做坟墓,男人在大树下找了块石头,那是附近有人迁坟留下的,他把石块放在原来两块石头的旁边。

三块石头在岁月的森丛中过去,这地在平整了,地主要发展,有人捡金,也只是一捧黑泥,过了那没有遗留的岁月。他来了,老了,穷困的脸色无神看那没有浮土的坟地,就是那棵大树头,那大树头下有三块石,他颤抖手捧着三块石头放入一个环保袋里,也拿了树头边唯一另一块石,放入袋里,提起袋子时它就崩裂了。他找不到盛帶物,他把三块石头移放在园地边上一棵棕榈树下,又回去把最后的那块小石头放在旁边。

老人家走了!

(南洋文艺,10/5/2018)

心· Heart

【旺记绘本诗】图文:邢诒旺 英译:曾宝美


1, 心· Heart

叮咚,叮咚
心脏是一枚
肉做的铃铛

Ding Dong, Ding Dong
Heart is a bell
made of flesh



2, 线条有了身体·
Lines now have a body


灵魂交给画笔
线条有了身体

Handing the soul to the drawing pen
Lines now have a body





3, 美是无线电· 
Beauty is wireless

脐带断了线?
美是无线电。

Umbilical cord disconnected?
Beauty is wireless.



4, 雨滴· Raindrop

有多纯淨呢
当一滴雨
从地面弹起

How pure will it be
When a raindrop
bounces up from the ground


(南洋文艺,10/5/2018)

摄影/无花

【4期连载小说】棋子


终于到了抵境出口,惊见行旅频繁,深怕等待的人错过彼此。扫视守候的群众,举牌的人站前站后,噪杂声此起彼落。瞧不见我的名字和暖暖的橙黄色。随即,我拖着大小行李被身后的人群挤出闸口。举目无亲心渐渐忐忑,即使脚重重地踩在地上也平复不了。

找个足以容纳行李又不阻挡人流的空间,四处东张西望;依然见不着人影,心想他是不会忘记约定的人,会不会遇上车祸了?屏息静气,现在要做的就是打开机场无线网,通过常用的视讯联系。

正要拨电之际,橙黄色外套如和风掠过,也许人有相似,我管不了这么多大喊韦恩的名字。那人回过头来,愣了一阵。他皱了眉头,眯眼看清楚。随后即展开笑容,胡茬遮不住嘴角旁的梨涡,眼角与鬓角之间也散发着成熟魅力的鱼尾纹。

韦恩缓缓走来,张开偌大的双臂环抱着我。本来可以在他胸口上咿咿哭着,可是忍着,不能表现得像彷徨的小孩一样幼稚。我抬起头半开玩笑问,为什么在抵境处感觉不到暖流?他轻轻拍打我的背,以一贯轻松的语调,说或许人潮太多,暖流都被挡住了。慢慢挣脱他的怀抱,望着往来的人群,霎时变成一堵堵围墙。深怕墙阻道,我说快点离开这儿吧,还没吃早餐都快饿扁了。

韦恩开的是一辆深黑色英伦古典车,深棕色皮革座位仍有一股油渍异味;高贵中带点粗犷,与他成熟稳重的气质相当匹配。他指着路旁宏伟的建筑物,对我说,欢迎来到日不落帝国。韦恩解释这建筑叫白金汉宫,女王办公的地方,也是著名的旅游景点。我说,不只白金汉宫,其他路旁所见的古老建筑,华丽庄严深深吸引着我。

此话其实还有另一层含义--我喜欢老成持重的男人;通常不会坦白自己的感受,拐弯抹角的暗喻希望他听得懂。

他带我到白金汉宫附近的一间小餐厅。餐厅装潢简约,餐桌铺上红白格子桌布,配以一瓶小花,乡土风味浓郁。我们点了非常道地又丰盛的早餐,有三明治、奶油面包、烤番茄、煎蛋、茄汁豆、香肠、培根等等。我对他说不要点太多,吃不完会浪费。天气很冷,他叫我一定要吃完才可以抵抗风寒。

边吃边聊些天气与近况,弥漫着和气拘谨的气氛,像两个人在守的阶段,尝试探索最佳的时机来攻入彼此心房。

用餐后,韦恩拿出手机,问我视讯时为何你的影像经常模糊不清?他终于先采取攻势,正合我意。

我答不会啊,我看你很清晰。他又问你是用什么手机?我从外套的口袋掏出手机,韦恩睁大眼讶异地说,可能是安卓和ios系统的关系吧。脱了帽子放入衣袋,摸了摸脑袋,我想不是这样吧?也许是网路连线不佳的问题,我们视讯的时候不是偶尔遇到断断续续的情况吗?

抑或与手机像素有关?我说你的手机是属于第一代的了,或多或少都有关系。韦恩把手机摆在餐桌,正经八百地声明,得不到的东西往往最好,最好的东西留在记忆里就好。

又是一句至理名言吗?听不太明白,笑着敷衍几句,至少我们的话题更进一步。

这餐他请客以尽地主之谊,我也没有要抢着付钱的意思,就随他意。

坐在车上,韦恩一度很安静。我一直等待他开口提结婚的事,他眼望前方只顾开车。或许太早起身累了吧,我鼓起勇气把手放在他大腿上,以按摩之名替他醒脑。他不介意,胡子遮掩不了他那倦意的笑容。

他维诺地说,对不起,我们还是不要结婚吧。

车继续保持原有的速度往前行驶,下意识缩回手。我感到惊骇,攥紧发抖的拳头,或许可以歇斯底里地捶他打他。韦恩紧握着驾驶盘,眼神尽可能表现出愧疚不安;他补充说他的人生,每到临门一脚总会出差错。

忽然会意,他这种差错根本是无法追根究底的,就好像他说过与生俱来的烦恼是没有办法解决的。

事态的发展宛若在他的掌控之中,我怂恿自己转头盯着他,想要反驳或应该宣泄些什么,却见他那胡渣一根根飞刺过来;眼下眷恋的东西正嘲弄我的躯体,扎在身上的是永远无法摆脱的耻辱。

不再做毫无意义的对话,他指着前方旅社,说后边就是唐人街了,可以先住在这儿再慢慢找工。他以为这么做已是仁至义尽。下了车,自己从后车厢搬出行李。尽管他献意要帮忙搬行李,也只是坐在位子说说而已。关了车门,我没有转身,大步径自走向旅社。相信他也没有回头,车是在我踏上台阶前就扬尘离去。

戴上帽子,心想机场拥抱时,幸好我没有在他胸口上哭。

幸好没有。

(4, 续完)

(南洋文艺,10/5/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