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4月26日星期二

强光与隐蔽 ——评翁菀君散文集《月亮背面》

贺淑芳【文学观点】

      翁莞君的直率、诚挚,从女儿对母亲的依恋、爱与体贴,到自身青春成长的经历,减肥、友情、初恋、个人身在集体环境中的诸多不安、焦灼与创伤,时而自嘲,亦不掩饰自己所欲与所望的真性情。

      离散对我来说是个遥不可及的字眼。我从来无法想象先辈们如何漂洋过海,如何带着乡愁与遗憾度日。和他们不同的是,在此之前,我不断离开,离开那一个称之为家的地方。(〈跨界〉)

我和翁在台北认识。翁莞君从报馆卸任之后,自2005年起赴台在台大中文所念硕士,之后回到吉隆坡,几年来先后担任过时尚杂志主编、自由撰稿人,此刻在中学教书。翁的文笔熟练精致,随着题材变化稍有调度,回忆祖辈、家人与家乡记叙,笔调略沉,而书写自身晃荡双城的生活则带流行之感,偶有日语或歌词入文,自嘲自己对“他方”的适应之苦,若与前人先辈南来的艰苦相比显然又“微小如蚁”(〈漂流木〉)。毕竟今时今日,对于大部分离开过又回来的人来说,这短暂数年“离境”更像游牧了。然而若真以“游牧”或“离散”来囊括或区别留学生各异的异乡心情与经验,恐怕会失却那铺满记忆的潮间带。散文书写,一段段,一缕缕,百感交集,其起伏变幻的情状总难汇归。
在2000年前后,马来西亚华文报章副刊专栏里,有更多书写都市生活兼揉合阅读、电影、音乐、品味与时尚,皆叙有别趣。其中佼佼者如张纬栩、祝快乐,下笔深刻。翁这本散文集《月亮背面》里,至少有三分之一若是。但有别于张与祝,翁更愿意写自己的私人生活,把成长记忆、亲人情感与诸多居家琐事娓娓道来,抒发忧伤、失落与不满,亦不吝于表达感激、喜悦与亲呢。在现代文学里,忧郁、伤痛、冷漠与疏离诚然意义深刻,然而人的狂喜、平淡与亟盼幸福的愿望,亦能在言语织绵上翻滚挚切。
回忆童年、家人、亲人与祖家种种,是认识与了解自己身世的一条路。从日常生活的琐碎里极力回想,不能超过活生生的人,三代以后就凝驻于照片,或翻拣所余落的片语。家里长年积蓄的人事,有时会使家变成一个让人情感极其翻腾的所在。翁相当贴近与警醒内在的动静,有时会意识到这其中复杂的矛盾:“每当我回到家乡,我的小镇假日总是伴随着失眠度过。漫漫长夜,回想往日种种错失或甜美的岁月,心情就越发郁闷难过起来。曾有一段时日,我因此总是向往城市多纷而不敢在小镇长住。”(〈也听市声〉)回忆过往老家诸事,矛盾、冲突娓娓道来。所发生的,已经发生了,透过重叙这些回忆,一个人试图了解“我”,以及那形成中的“我”所能回溯的前辈人,看他们的身姿言语,以及那打从无言之中,流露的生命局限之态,知道一代人有承自前一代人的烦恼。而“我”之所以如此,亦不无承续自过往祖辈留下的伤痛,然而这样的“我”却又同时是孤独且独立的个体,力图在际遇允许的空间里转圜、摸索、生长。同时,又不禁会再三探问、思索,如〈永恒一瞬〉中的反覆自问。这些问题的背后垫着一份极之独立的意识,那是一个写作人会想了解的问题:到底什么能赋生命以意义。
一篇篇读下来,会感觉到行文之间,翁莞君的直率、诚挚,从女儿对母亲的依恋、爱与体贴,到自身青春成长的经历,减肥、友情、初恋、个人身在集体环境中的诸多不安、焦灼与创伤,时而自嘲,亦不掩饰自己所欲与所望的真性情。有相当多正面的自我肯定与鼓励,解脱与顿悟。像写养猫的〈大爷物语〉:“或许,在不带业感的小动物跟前,人类如何也无法挣脱的由善恶组成的业力,就会稍微被遗忘,并依稀感到生命的轻盈。我家大爷予我,或许就是不带业感的最佳演示。”但也有对事物忍无可忍的吐露。譬如搬进学校宿舍初期,举目所见房内壁癌与灰暗景色油然而生沮丧之感。(〈气味房间〉)在回到吉隆坡之后,曾经一度感伤笼罩,脆弱、忧郁,久久不能排遣,如〈如梦初醒〉、〈听德布西的〈大海〉〉,这些后期作品也可见到结构布局上精巧安排的内在呼应。
在〈大海〉篇里,她写自己在台北住院动手术的经验。回溯生命初始,想象子宫是这样孕育生命:“打从我们蜷缩于母体的子宫,一个女人的性情与养份便穿透暖暖羊水,如大海雕琢石头,逐日形塑出我们的眼睛、鼻子、头发、心性,甚或体质。”而后也透过想象,从子宫包围密闭的羊水,舒展成海洋,并与自己和解:“海水一拍一拍地抚过我的大腿、肚腹、乳房、脸颊、发丝,温暖而充满爱意。”“像婴儿躺在摇篮,摇着摇着便回到了生命的最初,重新与我的身体相遇。”整本文集,从诸多人际关系、友伴之爱、各种事物的爱恋,乃至对自己的伤感与脆弱,完完整整的接纳,这当中就拥抱着对自己的爱。
翁书写那在台北时总是一个人的经验,不管是在地铁车厢里或任何公共空间,总是从人群之中蜷进自己的巢穴。窝进巢穴,便是聆听。写作时,却总已隔了一段时间,足以处理那人在异乡的体验。言语本该是一个人跟自己最亲密的“潜在家园”,却如抵墙铄沙那般着着实实地跟自己摩擦起来,同一种语文,因着两地教育、文化习性的差异,仍有仿佛邻近边缘的冲击感。
念研究所时候大抵如此,和同学老师交谈讨论,竟也悄悄担心贫乏的语汇和匮乏的思想,将在我与知识之间筑起高墙,怕那样的芜杂一旦置于完整面前,将轻易瓦解了美好的想象与追逐。也许早已习惯了边缘的位置。在我的家乡,华文是边缘,华文文学是冰山一小隅,于小小的土地上盘根,无论茁壮与否,我却因而感觉矮人一截。
不知道为什么,在他们面前我变得怯懦,仿佛我过去的写作抵御不了强光曝晒,像一枚月食,一刻度、一刻度地铺满暗影。我因而沉静,莫名地沉静。过去那个多话、明亮的我,仿佛从来只是虚伪的假象。面向强光,有个更接近原形的我无情地毕露。(〈独语台北〉)

抵达时,口音自然而然地改变,常常感到“藏不住的身分忐忑”,之后还发现一个未曾认识的自己。然而做为一个人,面对这由集体与他人熙攘涌来的“外边”其实无可逃避,翁选择让自己继续发声,那是自己的意志:
后来是逼着自己说话,拉开声线,用零碎的思想组织语句,一层一层剥开那虚弱的养成,拆解自以为有的光环,像一个新人般学习。成为一块海绵的感觉极好,我毫无保留地敞开、吮吸,不带半点拒斥。(〈独语台北〉)
而后,“换一个结过痂的、全新的自己。”在台北四处穿街走巷,在华山文化园那里看表演,乐趣中仍带舔伤与重生的意味:“即便,因为诚实,你的背部却长出了一双翅膀,用一种失败的姿态继续飞翔。”(〈失败者的飞翔〉)
对生存的探询不只停驻此刻。此刻总可朝向过去打开,意识却仍如树液通向各别瞬刻,于是时间便呈开放状脉。
翁的散文集里还有一部分围绕着那最初可能形成“我”的家族纤维而展开的回忆。
写祖家的〈爷爷埋了以后〉,从风水到从家人那里听闻的鬼哭传说,宛如小说,折藏了可衍成奇幻的可能。她观察父母遭逢诸般处境,重新缝缀碎片,写来如同给自己的父母再讲一次故事。翁爱父母。孩子对父母的爱,几乎是身而为人无可选择的感情。在别人的嘲笑之前,意图维护父母,这份爱里就包含道义。这其实有超出主体所意识到的语言,语言那“潜在的家园”自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中生长,从每个潜藏冲突的时刻,摇摇晃晃而碎隙不齐的长成,但也正是这语言,如腹语般缝制一张记忆的百纳被。表面上看似与留学台湾遭受到的冲击不同,但或许身在异地的遭逢,也唤起那早已遗忘的过去:当自己还是孩子时,曾有过的各种分离与分裂之记忆。
有时,仿佛从月亮背面,转到目眩的白光之中,这强光曝晒使另一个隐匿在黑暗中的我显形﹙借用翁之语﹚。或许犹如法农写及的,一个人在自己的语法经验中的跌踵与搏斗,透过这道撕开的隙缝,因而能再度对自我有新的发现。(法农,友人傅向红经常跟我提起。她的语言体验更为复杂。)如此,翁的散文集汇辑的方式,便有这样的意义:一个人是在那言语、代代积蓄的习性与环境变化中养成,那看待外界事物与探视自己的眼睛,透过书写来明白那镂刻于自身却仍未被了解的隐默之形态。起初是疗伤,尔后不仅于此。书写就是开始,就是旅程,总是还有旅途没有完成。文学总是要得更多,它要求更多东西,无论是那些正在沸腾抑或仍然沉睡的,那些有待探索的未知与未叙。

(南洋文艺,26/4/2016)

第13个月

 尼雅【诗】

第13个月她已经不睡了
彻夜都有太阳
她觉得呼吸道有云
死神什么也不做
就是一直给雨下不来
(她从不说谎的泪)

第13个月
她一直要唱歌
死神叫她别唱
她就要把灵魂献上
光秃秃的就跳下车
下面都是坏掉的躯体
(随你轮回随你)

第13个月
旧时的村屋和缓慢的老狗
快速的老人和高速的宽频
大家无法说出一个花园
树一直搁置在风的旁边
没有人散步的背脊
一点都不会疼
(一个忏悔一个而已)

第13个月
忘掉12个月的船舱
剪掉钢线和记忆
让椅子掉下海
让桌子掉下海
让天真掉下海
趁轮船还无知的航行
(徒劳的海浪老悲伤)

第13个月
你看见了我
你看不见我
漂浮的12个月学习不哭
天空的鲸鱼给我眼色
岛一直退后到海的视线之外
你剪断那根绳子吧
抛下了的锚掉入无比的欢乐
(找到你的人生了吗)

第13个月
海如果充满恨意
我愿喝下当着和解
(海如果不愿意请不要蓝)

(南洋文艺,26/4/2016)

永生茶居_2

翁民迪【小说】

 有些人以为这“第一个读者”指的是我的爱妻小茗,连她也以为是,其实我指的是自己。文翔,我的好朋友,他是个真正热爱写作的人。他曾经在一篇随笔中,对着“nobody”倾诉他写作的原因。因为只有我能看到他所写的文字,所以我肯定这个“nobody”是我的代称。

我们用了晚餐后,小茗在洗碗碟时,我借着公事,说我今天会迟睡,叫她累了就早些休息。其实我已经打定主意,要让自己不眠。不眠是惩罚,惩罚我不该渐渐淡忘这个人,也不该再度想起这个人。我到书房去,书柜壁垒分明地摆着两种书。左边的是文学类,右边的是童书、少儿辅助读物等,左边最底一格躺着两本《永生茶居》——我以吴永生为笔名发表的文集。虽然滞销,但到中学或大专学院去给一趟讲座,就可以送出数十本,所以这些年来,拿去送人也送得只剩这两本了。此后我就不再接受邀约——其实,若非为了送书,我也不可能会去给讲座,因为我并没有什么心得可以分享。我在讲台上心虚的怯懦却恰好被误解为木纳内向,“能写不能说”——虽然最近有人提出了吴永生究竟能不能写的质疑——但我向来非常乐意这种误解。
我抽出一本《永生茶居》。封面上是一棵茂盛粗壮的树,树根的位置有一个拱门,仿佛走进去就是走进“永生茶居”。原本美编的设计只是这样而已,但我觉得很单薄,就叫他加上影子,调一调树的位置,但他反对,他认为照着我指定的方式去调整,会使那道阴影取代树的位置,成为实体,树本身反而会成为一个浮在前方的表象。我虽然不太懂他的意见,但基于这是我这一辈子唯一能够出版的书,就罕见地变得顽固起来,当时我只是认为,有道树影,看起来比较贴近现实。最后他基于尊重作者本意的工作原则,照着修改了。
我为《永生茶居》留了一个“序”,题为〈给第一个读者〉。有些人以为这“第一个读者”指的是我的爱妻小茗,连她也以为是,其实我指的是自己。文翔,我的好朋友,他是个真正热爱写作的人。他曾经在一篇随笔中,对着“nobody”倾诉他写作的原因。因为只有我能看到他所写的文字,所以我肯定这个“nobody”是我的代称。我把这一段重要的文字放进序文里,作为结尾:
  “正如你所知,什么都会消逝。我们惯性的反应就是用属意的抽样记忆,堆砌一个理想中的模型,然后以为这就是自己,然后拼命把这种自己留住。是以我写文章,用局部记忆来欺瞒自己,欺瞒他人,让这种美好视若存在。这种存在未必绝对真实,但我愿意相信,直到我离去之后它仍会,永生。”
因为我是文翔仅有的朋友,所以只有我有幸能看到他写作的时候。当时我问他,能不能给我看看。他说他不想在自己的文学路上留下稚嫩的足迹,所以在没有满意的作品之前是不会让人看的。但过了几天,他竟通过电邮寄了几篇接近完成的小说给我。我一读之下,大为震惊。我想不到一个和我朝夕相处的人在灵魂里藏着那么多的思索,以及伤痛。我深刻地感受到他灵魂中对世界和人生的无力感。我忽然感知自己对他的重要性,即便是他的不完美和脆弱,他也愿意让我瞧见。作为他的第一个读者,我的眼泪像是脱离了我的意志,自个儿潸然而下,滋润了我心床一隅贫瘠的土地。
那个年代还不流行云端储存空间,他的习惯是把他所有的文字——未完成的作品,以及零碎的灵感,都储存在一个设定成只有作者本身才能浏览的博客,而他给了我他的帐号和密码。像是植物需索养分般地汲取,我一天一点地浏览,终于看遍他所有的文字。
他的要求很高,所有完成度很高的作品,他仍觉得不满意,认为还有进步的空间,所以一直都在修改增删,没有随便完成。虽然他没有任何一篇完整的作品,但我还是觉得他是很有才华的。我根据自己在大学课程里所学的浅薄鉴赏常识,判断他的作品有公诸于世的条件,便几番鼓励他参加文学奖,或是投稿。一开始他说,等到他有满意的稿件时,才会拿去发表。后来他被我烦到了,讲了这么一句:“你再劝说我就真的生气了。”虽然他的语气很平和,但我知道自己触到了他的底线,于是不再多言。
然而,正是我知道这是他的底线,才会在他失踪3个月后,剽窃了他的笔名和作品来发表,只为妄想他能在某个角落看到这些小说后,会来质问我——当时我从没想过,这个质问可以在迟了12年,才在我的梦中出现。这12年来,他依旧渺无音讯,我却因此而踏入了文坛,恬不知耻地戴上了小说作者的假面具,甚至出版了一本小说集。
叩叩叩。小茗推开了房门。她穿着单薄的睡衣,走到书桌旁,揽住我的头颈问我怎么还不睡。那件银白色丝质睡衣是我们之间的暗号,但我没有随她到睡房去。我让她坐在书桌上,然后站起身来,抚弄她那曾被文翔誉为巧夺天工的耳朵。谁都没想过,文翔最为迷恋的这双耳朵,竟然是启开小茗深深埋抑的爱意熔浆的钥匙,可惜它置于文翔永远也碰不到的地方。那本《永生茶居》被她游移迷乱的手给碰到了,但还没时间让她拿起端详,就被人体压在身下了。
(2,待续)

(南洋文艺,26/4/2016)

永生茶居_1

翁民迪【小说】

我忽而有点内疚。她是无比完美的女人,是个愿意和我袒裎以对的妻子,我却从未对她坦诚心中的空洞和黑暗,所以她从来没能真正走入我的心里,认识真正的我。

文翔来我的茶居里探访,是我期待已久却始料未及的事。我将他迎入之后,让他在中央的檀木小枱处坐下。除了我们,店里再无他人,只有静静等待被翻阅的书本在橱柜里安坐。在他环顾四周时,我溫壶洗茶,然后在他的杯里倒入从前他最喜欢的阿里山茶。
“好怀念啊!”
“你这些年来怎么了?”文翔只是笑了笑,不答话。照理我应该觉得感伤或是激动,心里却只是泛开了阿里山茶般恬淡的香味,和平静中的点点喜悦涟漪。
“你真的开了这么一间茶居。我以为你随口说说而已,没想到还真的实现了这个梦想。这里的藏书是你多年来的征战结果?”
“我一直都很认真的啊。”
“没有我的小说?”
“我出版了。有稍微拼凑和修改,但尽量不损你的原意。书名叫《永生茶居》。”
“我的原意?”他的脸色陡地变了,从温和变得冷冽。“你记不记得我说过什么?”
“你说过……”我着急了,猛地醒悟了他的意思。
“我说过,我不要在自己的文学路上留下稚嫩的足迹;我说过,等到我有满意的稿件自然会拿去发表;我说过,这些稿件我只让你一人过目,你全都忘记了吗?”
“我……”我的解释涌上喉头时忽然被哽住了,心里一种无以名状的情感化成了实体,牢牢地卡在那里,无论底下如何翻腾汹涌,我终究一个字也说不出。
“你的梦想实现了,但同时摧毁了我的梦想!你根本不尊重我!我生气了!”他用力地拍了桌子后就转身走了,我对他的呼唤和道歉仍旧淤积着,无法疏通,没有出口。他不回头地离开了茶居。我追了出去,甫出门口即被一道强光刺伤。
我睁开湿润的眼睛时,透过朦胧的视线,只看见吊扇在天花板下呆滞的转动。这个梦境里的事情有的是确实发生的,有些是不曾发生的。我记得他说过的那些话,无论任何时刻我都记得,可是我全都没照办。那篇文章定是让他给看到了。我切切实实地知道自己的错误,可是我能求谁原谅?
我对着天花板和吊扇发呆,连醒着或继续睡下也无法决定。忽而旁边伸来了一只手,搭上了我的胸膛。那是熟睡中的妻子小茗。她平静的酣睡模样像是对我说,所谓的幸福就在我身旁,看得见,摸得着的——只是我不配拥有这一切。我在她脸颊轻轻亲了一下,当作补偿我的心虚。
我开了一家图书馆式的茶居、他来找我,只是一场梦。茶居本身,也只是仅有两个人知道的梦。
这一天我一如往常地匆忙上班。捱得放工后,回到家就到厨房去找那阿里山茶,却怎么翻箱倒柜也找不着。正好小茗也回来了,我向她询问阿里山茶的去处,她很惊奇,说几年前因为过了保质期而丢掉了。
“茶也有限期?”
她手上没停下,准备晚餐的材料,只说什么都会有限期的,那茶就算经过加工处理,也都这么多年了,还是别喝了,免得弄坏身体。我忽儿有些失落,12年,生肖走了一圈,人生也进入另一阶段了。我是不是也曾想过,要若无其事地淡忘文翔,才会记不得阿里山茶的发霉呢?
她转过头,看到我的呆愣,就劝慰我,说想喝就再买过吧,趁机去玩玩也不错,但我摇了摇头。于是她把我推出厨房,要我在客厅里坐下看电视新闻,因为她不习惯有人盯着她做菜。她是很传统的女人,虽然是职业女性,在出版社工作,但结婚那么多年,她都尽量自己煮晚餐,不要求到外用餐,也不需要我的帮忙。
有时我想,能在她身边占据了这么一个丈夫的位置,就象是做梦般不现实,不可思议。我忽而有点内疚。她是无比完美的女人,是个愿意和我袒裎以对的妻子,我却从未对她坦诚心中的空洞和黑暗,所以她从来没能真正走入我的心里,认识真正的我。
我只是俗人一个,得过且过,随波逐流。别人说什么,我就跟着说什么。像是政治,中学时听人说“反对党永远难成气候”,我就这么记着,需要时就背诵这个句子,当作是自己的意见。后来人们说“只有形成双线制我们才有未来”,我也学了起来。直到现在,就算从我这里听见:“玛琪雅朵撒上一点点盐末味道更佳”、“巧克力要带点苦味的才好吃”、“还是前两任的执政者有魄力”、“男女永远无法平等,因为生理上有着永远且客观的区别”之类的话,虽从我口中吐出,可是全都不是我说的。
即便是对我自己的事业、生活,也是如此。我刚入行时上了一些培训的课程,被主讲者的所谓理论和经验拱起了我的雄心壮志,再加上我本来也期许自己大学毕业后就能成为一个真正的“人”——拥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于是罕见地对自己的教育事业有了理念和期待。但我身上的热情屡屡遭人践踏,才没多久我就习惯了赖着躺着,并也开始尝试拉倒别人的热情,让他们和我一样;正如我被学生训练得麻木不仁,所以也把学生训练得麻木不仁。总之大家都这么说,我就这么做,准没错。工作了7、8年,我抱着这样的宗旨做“人”,始终处于一个很安全的位置。
若是文翔还在的话,他一定会骂我,鄙视我。
  文翔最看不起的不正正是像我这种没有原则的俗人吗?就算是那些占据报纸版面的民族英雄、时代先驱或是真理捍卫者,他也认为是俗人。因为他认为那些人是因为基于某种耻于人知的理由才那么做的。在他心目中,大概世上只有他是最特立独行的吧,其他人都是俗人俗人俗人——偏偏他有着俗到不能再俗的我作为他的朋友。
  也许他是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之下才选择我的吧?我们同系,宿舍又派我们入住同一间双人房。一开始他也会对我显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但因为我总是聆听他的缘故,渐渐地他也不厌烦我了,所以第二学年,我们搬离宿舍,到外面和其他人合租房子时,我们依然住同一个房间。我们常在房里喝茶聊天,话题通常由他开始,大都是文学上的评论,或是创作上的问题。我不太懂那些。原先读先修班时,我还以为自己对文学有兴趣,所以才选择进入文学系,哪知和文翔深交之后,才发现对文学有兴趣这种话,应该由他这种人来说比较合适。我阅读那些文学作品,虽能懂得字面上的意思,却不知作者要表达的究竟是什么,只有待他向我解说后才能稍懂——说得切确一点,是如同其他资讯一般被我记起来了。而对我来说毫无吸引力的理论和评论,竟都是他的日常读物。他偶尔还会骂骂那些权威学者,还说完成毕业论文后就要收集资料来批评那些偏执狂。
  只可惜他的毕业论文始终未完成。
(1,待续)

(南洋文艺,19/4/2016)

然而


周天派【诗】

看到你经常发废文
我心里便觉得安稳

纵使我们远距离
至少知道你过得均衡

我一切都好
一切都好

然而我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

(南洋文艺,19/4/2016)

终于

邢诒旺【诗】

我一定是抓得太紧了
才会被你推开
并且终于看见
你不是我的眼睛

(南洋文艺,19/4/2016)

美人鱼

     
冼文光【诗】

不!
不想被改造成
一条长出双腿的怪鱼:
不能分清梦与现实、
梦境与梦境的界线:
孤舟出海,伫立船头
不能一味前瞻
回望大陆的逼迫
一艘搁浅的帆船
脑海另有计划
登陆岸上红日高照
南海风大
海底板块翻动
合成八角型的空间
以你的骨骸支架:
不讲笑了
你只能哭;
生命轮回重复
谁不随波逐流
苦海浮沉无际
万物争夺食物
咬住命运之饵
困锁一条人鱼:
天网恢恢谁能逃脱
这无形的迷宫!
首尾里外异变
日夜交织幻像;
已无需你介入,只是
下一个交配的季节
谁会于干涸的出口
于干涸的出口等你?

(南洋文艺,19/4/2016)

轨道上的人事物 ——读吴道顺《尼普顿手记》有感

eL【散文】
吴道顺《尼普顿手记》封面

那是很特殊的经历,要见面了,要见的(人的)“面”是怎么个样子的,都不知道呢。道顺却稳稳的,犹如一颗行星在固定轨道上不怕滑出去般,传Line给我:我会认得你。

读到《尼普顿手记》以前,我就已在面子书或网络世界,看到吴道顺师友、文学奖评审们,或长或短的评析、推荐文字。因为这样,大致上得知这部小说故事的梗概。尽管如此,我却仍旧保持着期待的心情,希望能亲自好好捧读。因为我知道,一定有一些书中的细节,恐怕书评、荐语无法概括,唯有靠自己去探寻、发现了,不是吗?
遇到这么一部小说,是在遇到了作者之后。人与人之间的相识,平常又神奇。平常在于人处于同样水平上,于一颗细小陨石,我们似乎巨大,于浩瀚宇宙,我们则显得渺小起来;直到彼此遇见、聊起来,甚至友好、熟络了,偶尔回头想想这些往来的时日,才觉得这一切,仿佛都有预设好的轨道,循着轨道、顺着时间的推移,彼此就在某个时候、某个地点,相识、相见了,不可不说神奇。
开始晓得吴道顺,要从好几年前他以〈藤箱〉得了个文学奖算起。那时获奖消息在报章传开来,让他这名字划过我的脑际,留下一道要定睛注视才觉得珍贵的光。既然说到“定睛注视”,那便隐含我当时是分心了。毕竟那几年,读物都清一色中文世界之外的原作、译作。专心写东西,也多半是诗,道顺则似乎比较在小说这一块有些经营;诗与小说,是一个世界,也可以是两个世界,若即若离(当然也可以“互涉”)。总之,那时仅止于那样,我和道顺甚至也还未正式的彼此认识。
一直到我开始在面子书晃荡。
也不记得什么时候,我加了道顺好友。面子书人口密集,面子书朋友生熟都有,要不是可以归类,恐怕一贴文,即时在友人们墙上同步洗板。那时候,我加了谢明成等其他“旧新纪元生”,道顺先是“朋友的朋友”。
是的,那一道光。
后来我加了他,就搁着。说是“搁着”,大概是许多人“先是觉得亏欠,后来觉得大家都这样,那我有什么不可以”的经历吧。一段时间之后,我收到了道顺的私讯。现在回想起来还真像是照着轨道运行而来的信函啊。因为那次我们聊起来的时候,有很多“原来”。啊,原来你,原来我,那种“巧合”在我看来其实就是“必然”啊。“我为称之为必然向巧合致歉”(辛波丝卡语),果然(尽管我不必有什么歉意)!
道顺心思缜密,往来(面子书上)聊天之间,我发现他对人事观察入微(也想象力丰富、联想力丰沛),情感细腻(容易从文字知晓、探觉他人的心情感受)。那段时期,我陆陆续续读到他的面子书贴文,也不时读到他推荐的书单,印象中有一些书甚至非常特别,甚至无法将它归类为小说或散文或什么的。那些书有着很特别的记录方式、创作方式,让我惊艳不已。好书出现,真像是流星闪现的刹那,人都许愿可以拜读,然而我却没许愿,我直接托道顺帮我买了下来——非常踏实的“实践流星愿望”,好生得意。
于是到了台北,我约见道顺,要跟他拿书,他要给我签《失去论》(黑眼睛文化,2013)。那是很特殊的经历,我记得〈藤箱〉大概是第一篇见报却不见作者大头照的首奖作,所以要见面了,要见的(人的)“面”是怎么个样子的,都不知道呢。道顺却稳稳的,犹如一颗行星在固定轨道上不怕滑出去般,传Line给我:我会认得你,他说。诚品台大店人潮也多,我就流连于杂志区,再去新书推荐区。然后,便被一个人叫住了。是道顺。
星踪淡淡,天文学家用望远镜,远望;道顺站在我面前,那时候,有一种陌生的熟悉感和熟悉的陌生感,混得均匀,像什么,像小学课本里看到的银河系吧。银河系里头,有太阳系,太阳系里头,有海王星尼普顿。
见了面,拿了书,我们就边喝咖啡、边喝水果茶、边聊天。道顺带我走过台大校园一隅,过后走入台北街头,匆忙逛了几家书店后,我行程有变,就道别了他。
就这样隔了半年,又是星踪淡淡,有流星Line过去,也没道顺的消息。想必他忙着论文,又或者他出国去了。我这么想。
然后有一天,终于他回覆复我的讯息,告诉我说他要出书了,书名就叫做《尼普顿手记》。
书到手后,历经民都鲁、诗巫、古晋、高雄、达岛等地,我满满的行程中都带着它一起航行。终于在一个宁静的午后,读完了。这位同乡,用朴素的笔触,写出由身边人事物串起来的一些故事。你会看到某个人物和某个行星之间的共同点,那些共同点就凸出了人物的某一种特性。人物与其特性,在和身边人事物互动时,就如行星在轨道上运行,从不同角度,你会看到不同的光影,看到颜色,也看到黑灰白,那自然就是故事了。人物与行星,就在道顺的娓娓道来中,一个接一个出场,也在叙述过程中展现他们自身的故事。这样推展,不知不觉,就看到了整个太阳系里的行星们,在个别的轨道上运行,既是个别的,也是整体的。这大概便是道顺着力却不着痕迹的过人之处了,真是为他感到喜悦,同时也令人羡慕他小说的驾驭能力啊。
故事的背景如此熟悉,如此可感,比如诗巫、长屋、蛇肉、竹筒料理、木山,甚至猩猩抓人等,都是我们小时候的记忆、传说。读的过程,仿佛置身其中、身历其境,以前小时候的童年生活也历历在目。虽然作者并不等于叙述者,但我相信作者在创作这部小说的时候,小时候亲身体验过或听说过的人事物,都不知不觉的被写了进去。你无法去探其中虚实,但却可以大略猜到,这些或许便是在道顺童年(真实与想象)的世界里出现过的人事物。
所以终究来说,读《尼普顿手记》,一副景象显在眼前,太阳系的行星们,各据各位的运行。读了,有时又仿佛我是用望远镜远望的天文学家,看着以海王星尼普顿为主要故事记录者的手记。文字托起一个宏观的画面,行星都在自己那部分的故事里,自转、公转。
莫名的忧伤在发光,在自转/爱过的人事物在公转,折射小号的忧伤/还有在预期之外的细节/持续碰撞。
许多年前,我写下了这样的诗句。也在面子书上,我贴出了《尼普顿手记》书照并附上这几句诗。此刻这篇却是我的手记了,记录了星轨上的小小人事物——道顺、诗、小说、eL、《尼普顿手记》。星踪淡淡,又何妨,只要我们定睛注视,就看到光。珍贵的光,且愿道顺一直行在光中,好让“我的记录永远持续着,不曾停顿”。

(南洋文艺,19/4/2016)

2016年4月25日星期一

“选几个字……,坐好”

张锦忠【共沸志】
陈瑞献

一起走在诗路上的8人在1975年出版诗合集《8人诗集》,由五月出版社推出。陈瑞献上面的文字即 《8人诗集》序文。文长不到200字,却蕴涵了陈瑞献一生的重要美学理念。


美国现代诗人华莱士·史蒂文斯(Wallace Stevens)1917年有诗曰〈十三种看山鸟的方式〉(“Thirteen Ways of Looking at a Black Bird”)。57年后,1974年10月,新加坡现代诗人陈瑞献“发现”看鸟的第14种方式:
“选几个字如‘鸟声婉啭’,坐好,使之显现在注意的中点,续在文字边旁构造一个水滴形的透明小容器。先从‘鸟’看起。顺笔序注意一划或一勾,毫不放松地看,直到它游入容器内。……我便是用这个观想方法进入8个青年诗人的诗境。”
“8个青年诗人”,指的是潘正镭、陈来水、林也、黄继豪、丘静溪、郑英豪、望无际、陈牧元8位新加坡少年诗人,一起走在诗路上的8人在1975年出版诗合集《8人诗集》,由五月出版社推出。陈瑞献上面的文字即 《8人诗集》序文。文长不到200字,却蕴涵了陈瑞献一生的重要美学理念。
许多年后,8人之一的潘正镭在一篇题为〈诗有痕,在我眼角留下皱纹〉的散文中回忆彼时如何起意出版一本“与《新加坡15诗人新诗集》相呼应”的合集,说他促成这本铅字排版8人诗集的面世,“有助产妇听到产第一声婴啼的亢奋”,虽然苦了小印刷厂一个字一个字排版的捡字老人。
陈瑞献序文中说他“一个字完了再看一字,到‘鸟’,已是一只活泼泼的飞禽,美目灵动”。“一个字完了再看一字”,何尝不是捡字老人的工夫。排字房的铅字其实是反字,捡字的人观看的,是一个又一个的反字,就像瑞献设计的《8人诗集》封面的“8”字,其实是反过来的“8”,像照片的负片。

静观诗学

陈瑞献以观想(或“静观冥想”)进入文本诗境的读法,我称之为“静观诗学”。这其实也是陈瑞献以静观诗学追求的美学境界。陈瑞献的油画、胶彩、水墨、纸刻、金石、小说、诗、散文莫不借静观方法穷究内空,透视超越外物所呈现的表象,以诗境或艺境存现心境。
“选几个字(……),坐好,使之显现在注意的中点,(……)先从‘鸟’看起(……),直到它游入容器内。”“字”(鸟、声、婉、啭)经由静思观想显现为“游入容器”的“物”(鸟、声、婉、啭),由物生境。mot/signifier 翻转为chose/sign。放在“文字边旁”的“容器”其实是“内空之境”。

诗取代山的位置

这样的观想,正是史蒂文斯所彰显的“诗取代山的位置”的诗学。史蒂文斯这首1952年发表的诗题为〈这首诗取代了一座山的位置〉(“The Poem that Took the Place of a Mountain”),开头写道:“就是这首诗,逐字逐句/这首诗取代了一座山的位置”。
在陈瑞献的“静观诗学”中,“几个字”(如“鸟声婉啭”),逐字观看,观看至字取代了物的位置,“直到它游入容器内”,在内空造景生义。
(随笔陈瑞献之一)

(商余,16/5/2016)

2016年4月14日星期四

创作偏向写实

冰谷【文坛烟雨】
游牧著《风尘录》由宋子衡封面题字﹐1993年大马作家协会出版。
游牧居住在一间平房排屋,空间有限,他相当自得,常对朋友说,“我的胡姬都是精选名牌。”


游牧总共出版了6部作品,3本小说3本散文,此外游牧也曾写过新诗,可能自知难成气候,所以没有公开发表。无论小说或散文,游牧的写作范围多从生活中吸取营养,他沿续前人的步法,奉行现实主义的笔调与风格,但游牧并不排斥新的文艺创作模式。
游牧对现代主义思潮的看法,王增文老师(现任双溪大年新民独中校长)在2003年一篇〈拜访游牧〉专访中写道:“对于当今的年轻一代有别于前辈作家的创作手法与风格,游牧并不排斥——备受港台文艺思潮影响的文学创作模式,已发挥了其不可忽视的影响力,从积极的角度看来,这未尝不是一种好事。”
这篇专访刊于2003年4月5日及8日的《南洋商报·南洋文艺》,除对游牧数十年的写作心路历程作了颇为详尽的描述,此外也报道了游牧对马华文坛的展望和文艺书刊出版的期许。在这方面,游牧是以乐观心态面对写作界,他认为大马有1300间华校、60所独中,加上多所华文大学,随着华文教育水准的提高,中、港、台文艺思潮不断引进,文学创作在我国前景一片光明。今天看来,游牧的预测和分析可说是十分正确的。

对马华文坛发展乐观

至于对马华文坛的发展前景,游牧以〈快干涸的小溪〉作比譬,他颇为兜趣地写道:“一条快要干涸的小溪在软弱无比的流着,溪中的石块往往高出溪岸,那溪水在石缝间挣扎着前进。偶而下一阵小雨,小溪才恢复一些生机——”(注1)。游牧说的“恢复一些生机”确是马华文艺长久以来的发展规律,在潮水一般涨退循环中喘息,蓬勃一阵过后就是低潮了。
游牧除去新诗是他的弱项之外,其实他擅于各种文体写作,《风尘录》实为针贬时蔽的杂文,每则500、600字,是应一家报纸写的专栏文稿,每日一篇,足见游牧文思敏捷。游牧在书前代序中说:“ 堕落风尘,自古以来,都是一件不幸与悲哀的事。”接着又说:“如今我们不但要为五斗米折腰,还需终日营营役役,看上司的脸色,受无聊的鸟气,奴颜婢膝之外,还得提防别人的排挤与暗箭。”(注2)

报馆无声无息倒闭

这段申明,无疑是他暗喻自己在学校退役后,会馆“打杂”的心酸写照吧!更不幸的是游牧写了3个多月,那份日报无声无息倒闭了,他的“风尘录”专栏的稿费也随风化为尘土。
游牧是专职教师,生平除了勤于写作,也兼爱胡姬花与养鱼玩赏。游牧种植胡姬的方式有别于慧适,慧适搜集各种各类,品种繁杂,以研究性质种植胡姬;游牧供养名种,不计价钱,以品赏的心态培植胡姬。游牧居住在一间平房排屋,空间有限,所以他相当自得,常对朋友说,“我的胡姬都是精选名牌。”把名贵的品种请进门前,那些普通的不屑一盼!

(游牧系列完结篇)

(注1) 锺夏田编《我对马华文艺前途的看法》,人和文化出版,1976,89页。
(注2)见《风尘录》代序〈堕落风尘〉。

(商余,15/4/2016)

2016年4月12日星期二

威北华诗作〈遥寄〉

【文人旧事】 马仑

英年早逝的威北华(1923-1961)是令人怀念的马华诗人、散文家及报道文学作家,也是马来语文学者,名重一时。
他虽离世多年,然而,至今仍是当下多位文学研究员喜欢探溯的文学家之一。他的专集《黎明的行脚》于1959年问世,收入可读性极高的诗作〈遥寄〉(页81);这是颇有社会性意义,和具有时代气息的佳作,因为该诗歌的时代背景是马来亚各族人民正酝酿反殖抗英、争取独立自主的图影;诚如新马文学史家杨松年教授所指出的:“进入50年代,……新马人民又投入反殖民主义的斗争,新马文学作者也多在反殖民主义的阵营中壮大。爱国主义文学在这一时期获得积极地提倡,反殖民主义与歌颂新马独立的内容成为这一时期文学作品的主题。”(杨松年序《新华作家传略》,1994年,新加坡国家图书馆出版)

人民殷切盼望独立

从这段引文,读者便易于理解威北华创作〈遥寄〉之际,含有不满当年现实环境的抗衡元素。他笔下的对象似是自己心仪的姑娘,但极可能是争取马来亚独立仍未落实,仅在致力追求理想。目下依然是期待无期;英殖民政府的主家英国,仍然是倨傲地高高在上,爱睬不理似地不予表态或让步。故此,有几分失望的作者这么写道:
“据说沉默是最高度的轻蔑”
作者与马新人民殷切盼望独立、自主、民主或自治的到来,然而期望一再落空,于是威北华继写着:
“那么我要为你的笺简哭泣/我要捧读你那不来的讯息/我要手触你不曾写的字眼”
由此,可见威北华对当时的政治气候是何等失望!唯有通过作品蕴蓄,始能抚平自己心灵的愤慨。

争取应有权益

然而诗作者从不失望,他像千中万万马来亚人民一样仍要通过多个策略及管道去斗争、夺取应有的权益,因此他在最后一节中写着:“我用麻木的舌头舐封了这信……”虽则明知现时“我们的爱恋暂时还是一场空”。
临末的诗句显露了诗作者的无奈,然而合理的争取或斗争,就好比少男少女相恋相爱的自然现象——总是有望到来的,虽然目前尚受到诸多人为的阻梗。
威北华是马华杰出的文学家,于1923年4月21日出生在北马怡保,受过5年级的小学教育;从1949年就有大量的文学创作见报。主要的笔名是鲁白野、威北华、范涛、华希定、越子耕、楼文牧等。其生平简介请见〈鲁白野的名山事业〉(马仑编著《新马华文作家群像》页93,1984年,新加坡风云出版社)。
享年仅39岁的威北华,创作名篇〈遥寄〉时是27岁(1950年秋);青年人在当年多投入反殖民主义、争取马来亚独立而奋不顾身的大时代浪潮中。威北华借此情诗来吐露人民的心声,和个人的抱负与理想,他的崇高情操是令人敬重的!

(商余,13/4/2016)

恬然淡定面对死亡

冰谷【文坛烟雨】
游牧遗著《云思集》,联营2002。(冰谷提供)

游牧个子矮小,一派书生模样,右边眼睛与嘴角有点歪斜,在众人面前永远展露一抹微笑;他说小时候左眼受伤,只好以玻璃眼珠填补,以至造成左右眼的缺陷。

游牧生于1936年,于2002年因患肠癌蒙主恩招,享年66岁,未达人生古稀之龄,不免令人挽惜!游牧是个虔诚的教徒,对死亡的威胁非常恬然淡定,他在病中写的一篇短文〈我的害怕〉如此叙述,“以前我很怕死,现在却不怕死/年轻的时候怕死,是因为自己不曾享受人生,未曾尝到人生的滋味/现在不怕死,并不是因为变得很勇敢,而是现在看透了人生,而且儿女长大成人,自己的责任已尽。”(注1)
他在另一篇〈温暖小手〉中更直接道出当时的心境,他说:“其实到了像我这样的年纪,已经无牵无挂,死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我想是天主的力量支持着他,让他的肉身能够承当生离死别之苦吧!
其实游牧患癌,早有征兆,那时我刚从所罗门群岛退役回国,有次我去大山脚找他,与宋子衡、菊凡、政欣、叶蕾等一同在排档小食,游牧说他最近忌吃酸辣,因为排泄出问题。不久我娶媳妇,棕榈社的社友受邀出席,唯独不见游牧的影子,原来他进了医院。后来便传出他在医院做肠癌手术的消息。不幸就在2002年10月21日他走到人生尽头。
我与游牧交往40年,从60年代海天出版社到70年代的棕榈社,一起出席筹组工作并参与出版丛书,共同耕耘文艺而各尽本分,对他的离去,不禁深感伤恸与悲戚。遗憾的是,因故我无法前往游府吊丧致意。

小时候左眼受伤
游牧个子矮小,一派书生模样,右边眼睛与嘴角有点歪斜,在众人面前永远展露一抹微笑;他说小时候左眼受伤,只好以玻璃眼珠填补,以至造成左右眼的缺陷。他从小就爱阅读和写作,使他年纪轻轻就大近视,去到哪里脸上总托着一幅大框眼镜。
棕榈社的社友,超过半数为教师,当年教育法令有条规不可参与商业活动,因此我难推委职责接任社长,每月总得从胶林夹着文件到大山脚聆听丛书出版的概况,社友间交往频密。棕榈丛书稍后由于销售欠佳和资金回收不顺,1978年出版了菊凡的《暮色中》(注2) 之后便成绝响。我和游牧及棕榈社友的往来也不如昔日那样定时,甚至极少书信。直到90年初我离岛飞往风下之乡,踏进莽莽丛林开荒辟野,与游牧又恢复通讯。

东西马文学交流
原因是,我发现沙巴并非文化沙漠,相反有不少优秀的写作人,文艺组织与华文报刊也都各有文艺副刊,我于是工余写些有关沙巴文坛的报道,投给游牧组稿的〈作协春秋〉,把当地的文艺副刊、出版期刊、文学组织、活跃作者等逐项报道。
那时资讯不如现在发达,东西马在文学交流上几近隔绝,缺乏沟通的平台。《南洋》和《星洲》虽有飞运沙巴,却只是新闻部分,为减低运费把副刊抽出。我能力有限,最简单的促进交流形式就是把西马的优秀作品推介到沙巴的报刊,游牧的散文、雅波的极短篇,均在东马不同报刊的文艺版出现。给我记忆深刻的是游牧的〈我坐在牛车上〉、〈黑夜行车〉两篇佳作,是通过我推介刊在《山打根日报·心园文艺》副刊上的。(游牧篇之三)

注1:《云思集》,2005年联营出版,133页。
注2:《暮色中》之后出版的棕榈丛书,是作者借棕榈自资印刷的著作,与棕榈社已无直接关系。

(商余,1/4/2016)

2016年4月10日星期日

商余缩版事件:《南洋商報》的回覆(11/4/2016)


收到《南洋商報》的回覆,回覆如下:
各位〈商余〉新知旧雨:
非常感谢大家的关怀。
来文可深切感受到你们对〈商余〉,乃至本报的关爱。
每次调整,从来不是容易的事,尤其难免出现顺得哥来失嫂意的困顿。
副刊这次应因资源重组,就陷入了这样的窘局;然而受波及的,绝不止〈商余〉。
但我们已在资源极度有限的艰辛格局中,殚心竭虑,尽量把影响程度减至最低。
〈商余〉版位是有所缩减,但并没有减至一半,仍维持每周平均7版。
尽管如此,马华文学在副刊依然有许多供发表空间,例如〈南洋文艺〉(逢二见报,两版)、〈读书人〉(逢三见报,两版)、〈走影记〉(逢二见报,一版)等。
加上〈商余〉——目前的7版,希望能更细分化有关文学的发表天地。
办报之路日益艰苦,本报在残酷的现实中,仍坚毅地在文学推广路途上,竭尽绵力,守护这片林园,盼获大家继续扶持,同步前进。
敬祝 文安
南洋商报 启

2016年4月7日星期四

林韦地脸书贴文:商余连署汇报(2016年4月8日,10.00am)


連署書己電郵《南洋商報》陳漢光總編輯。共有192位朋友參與連署,非常感謝大家的支持,也要特別感謝曾子曰兄幫忙收集了很多連署。
一開始時原想要主動邀請許多前輩朋友來參與連署,使這議題能得到更多關注,但在邀請幾位按讚的網友後,我就改變了這想法。我覺得,連署是自由意志的行使,立場的表達,每個人對這件事有不同的看法,不是只有連署/不連署這兩種立場,也不是每個人都需要/想要表態。也因此,這次連署是高度自發性的,有更深一層的意義,再次非常感謝。對於一些朋友對連署的批評和不認同,我也虛心接受,很多事情,當然還是需要長期耕耘,但我們的能力範圍以內,就盡可能地去做我們所能做的吧。
來不及連署但想要表達意見的朋友,可以去《南洋商報》的臉書留言,報社會看。
連署己經完成,下一步我希望還是會有一定規模的組織,主動向《南洋商報》關注《商餘》版位縮減一事,特別是作協。這次連署,有超過四十位寫作人參與,具有一定程度的代表性。我個人以為,為維護寫作人的權益,無論作協最終立場為何,作協有責任至少開會立案討論此事。
也希望熟悉《商餘》歷史的各作家學者前輩,能就此事撰文論之。
感謝。
韋地

林韦地脸书贴文(2016年4月6日):连署


短短幾個小時已收到了數十個連署,非常感謝大家支持。
不過在和一些年輕朋友聊起時,發現可能年輕朋友並不這麼容易理解到,南洋商報副刊《商餘》的版位縮減到底有什麼重要性。
我很年輕的時候也喜歡在自己的部落格/臉書自己寫自己的,不過時間久了以後,我發現這樣做有一個問題,就是讀者,永遠都是自己同溫層/小圈圈裡的人,除非自己的臉書讚數或部落格瀏覽人數有幾萬個可以追上報紙的發行量,自己的文字並不容易被社會裡的其他人看到。
這就是報紙/紙媒/平面媒體的不可取代性。
而馬來西亞華文平面媒體可以給我們發表文字的園地本來就很少,現在《商餘》版位要縮減,又少了一大塊。而這影響的不是馬華文學場域而已,其他具有文藝性質的領域如音樂電影也是一樣,少了園地可以做介紹,評論,分享藝文訊息。而且《商餘》是一歷史非常悠久的副刊,也算是馬來西亞華人非常重要的文化資產。
連署的另一層意義,是我知道在這些大報裡做文藝相關版位的報業朋友的處境,是非常非常非常不容易的,所以我覺得如果我們認同他們多年來為副刊,為馬來西亞藝文的付出和辛勞,我們應該有所行動,無論最終結果為何,版面回不回得來,但我們要給他們支持和肯定。
希望藉著這次事件,更多年輕朋友可以去了解和思考,報紙副刊和平面媒體的意義,甚至進一步去論述馬來西亞華文報章的困境,能多關心多閱讀華文報,多發表自己的作品在華文報。

林韦地脸书贴文:告鄉親父老書之南洋商餘(2016年4月6日)


告鄉親父老書之南洋商餘
四月開始,《南洋商報》將擁有七十年歷史的副刊《商餘》刊期改為星期三至星期六,版位縮減將至一半。觀臉書上大家的留言,多錯愕或感嘆。
版位縮減自是商業考量,決策者或以為藝文相關在平面媒體場域,已越來越沒有價值,越來越沒有人關心,越來越沒有"巿場"。我不確定這決策背後有沒有客觀的巿場分析,或者只是主觀認知。作為《商餘》的作者,讀者,或關心馬來西亞華文藝文的我們,我覺得應該要適時地友善地向報社表達我們的意見,表達其實還是有很多人在乎《商餘》。
在和數前輩討論之後,我以為現在可行的實質作為方法有三。
一,發起連署,連署內容如下:
"致尊敬的《南洋商報》總編輯:
貴報於今年四月開始,將《商餘》刊期改為星期三至星期六,版位縮減將至一半。
《商餘》副刊從自1946 年創刊以來,70年風雨不間斷,每週六天見報,成為馬來西亞華文報紙最悠久的副刊之一,擁有長遠的歷史,對馬來西亞華人、文化、馬華文學有深遠的意義,是綜合型的副刊,許多重要的作者、文學、文化議題都在《商餘》發表,引起各方熱烈迴響。
作為《商餘》的讀者,關心馬來西亞華文藝文,我們懇請貴報能重新考慮,恢復《商餘》原有版位。
感謝
連署人"

連署時間於此刻起,至明天也就是這個星期四(4月7日)晚上十一點止,過後我將整理好連署書,星期五早上電郵給《南洋商報》。有意連署者請在這貼文留下你的華文全名和身份/職稱,如:林韋地(醫生,作家,華文獨立書店董事),留下職稱的原因是可以讓報社高層知道連署者來自哪一族群,作為他們的參考。在此貼文留言或私訊我皆可,星期五我會公佈總連署人數。
二,《商餘》是馬來西亞華文寫作者的重要發表園地,我個人以為,作協應該代表馬來西亞華文寫作人,向報社高層表達立場,爭取和維護已經剩下很少的文學發表園地,如果今日不發聲,版面恐越縮越多,以後搞不好連《南洋文藝》都要走入歷史。
三,《商餘》歷史悠久,請熟悉《商餘》歷史的各作家學者前輩,於此歷史時刻,撰文論之,使我們華社能更正視此事。
《商餘》七十年歷史,希望大家能支持連署和分享在你的臉書。我個人才疏學淺,思慮不周,如有不同意見,也請大家多多關注,多多討論,集思廣益。
感謝大家。
韋地

商余缩版事件连署:致南洋商报总编辑书(2016年4月8日)

致尊敬的《南洋商報》總編輯:

貴報於今年四月開始,將《商餘》刊期改為星期三至星期六,版位縮減將至一半。

《商餘》副刊從自1946 年創刊以來,70年風雨不間斷,每週六天見報,成為馬來西亞華文報紙最悠久的副刊之一,擁有長遠的歷史,對馬來西亞華人、文化、馬華文學有深遠的意義,是綜合型的副刊,許多重要的作者、文學、文化議題都在《商餘》發表,引起各方熱烈迴響。

身為《商餘》的讀者,關心馬來西亞華文藝文,我們懇請貴報能重新考慮,恢復《商餘》原有版位。

感謝

連署人

张丽珠(槟城"城视报"主编)
陳俊林(中文文案)
廖德來(雜誌記者兼《商餘》專欄作者)
黃良輝(教育工作者)
李晉揚(工程師)
卢敏敏(学生 )
龔萬輝(讀者、寫作者)
叶欣荣(文员)
李桓鋭 (讀者,學生)
林德胜(自由撰稿人,读者)
黄依莉 (读者)
鄧世達 (自由攝者))
林德胜,学生
陈川兴(退休新闻从业员)
黄裕斌(教师,研究生,读者)
蔡綺琳(讀者,大學生)
鄭宏興(國立臺灣大學歴史學研究所碩士生)
宋萬成(學生)
廖永立(賣書人)
张忆蕊"瑞森"(学生兼网络作家)
曾子曰(廣告人、專欄作者、讀者)
锺钦贵"章钦"(写作人)
張愛荃(大學行政,讀者)
黃遠雄(讀者,業餘寫作人)
李財盛(牙醫生,交易員,寫作者)
羅翠珍(自由工作者、志工)
邢詒旺(讀者,寫作者)
周星利(编辑)
叶梅红 (地產业)
陈伟智(制作人,专栏作者)
张睿静 (读者)
廖宏強(醫生,大河文化出版社發行人)
林宝雪(教师)
溫秋嬋(補習老師,沙巴亞庇的讀者)
陈全兴(医生)
范俊奇(雜誌主編 專欄作者)
劉心怡(自由工作者)
馮垂華(讀者,研究生)
吳美雲(醫生)
杨静 (记者,读者)
谢佰翰(医生,小说家,大智集团董事长,新希望儿童院创办人)
許祥鐘(前南洋商報記者,畫商)
劉泀嗪(學生)
辛美蓮 (公司董事 , JCI Senator)
曾翎龍(讀者,作者)
姚于玲 (自由撰稿人, 读者)
何國全(医生,读者)
锺槟城(前建筑师,读者,商餘版投稿人)
汤女士(家庭主妇,读者)
梁庆国(幽默家)
陈祖泉(大专生)
林猷錦(退休報人)
李世昇(银行经理)
李崇源(社团行政主任,南洋商报前记者)
李莉珍(业务经理)
李燕(读者 业余商余作者)
吳立恩(運輸業經理)
何启良(学者,写作人)
牛油小生(文字工作者)
温绮雯(書屋负责人,南洋商报商余专栏作者)
黃子揚(學生)
陳子韓(攝影工作者)
葉孋儀 (商人 活動搞手)
刘秀梅博士 (科学家)
李梅娟 (教师,读者)
賀淑芳 (小說家,商報讀者)
刘宽怡 (工程师)
吴蕙彣 (教师)
楊國忠(形象攝影師)
盧姵伊 (學生)
邓碧妃(教书匠)
管偉森(教師)
陈政欣(作家,退休商人)
高慧鈴(三三出版社編輯)
吴美音(读者)
郭紫薇 (文艺爱好者)
颜祺轩(学生)
刘育龙(创作者)
游菊凡(退休华文教师、作家)
陈彦妮(作者,社区志工)
草风(退休文员,作者)
楊邦尼(《商餘》(2010 -2015 專欄作者、讀者)
方路(正要投稿《商餘》的作者)
陈家煜(业余篆刻匠,业余刀匠)
罗咏京(读者,文艺爱好者)
陈丽丽 (全职妈妈)(读者,文艺爱好者)
洪一麟 (讀者)
梁凱評(社會學研究生,商餘忠實讀者)
陈俊裕(读者)
尼雅 (一边做生意一边写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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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嘉殷 (學生,讀者)
黃嘉晴 (學生)
曾毓林(讀者,同业)
謝集財(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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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洁玲(儿童小说作者,家庭主妇,《南洋商报》前副刊编辑,读者)
郑桦坚 (大专生)
李玉翠 (家庭主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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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月娥 (商人 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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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韋地(醫生,作家,華文獨立書店董事)
丁美玲(会计经理)
汤糩錂 (旅行社业务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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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茹心 (旅游业者)
陈美云(家庭主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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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志勇(學生)
哲林秋雯(自閉學碩士研究生、肖像畫家、專欄作者 、讀者)

2016年4月6日星期三

周唤培养专栏作者

【小闲心乐】 雅蒙

1970年中,周唤接受聘请,由香港返回吉隆坡出任《学生周报》的主编。他乘坐轮船回来,在船上天天打乒乓,最津津乐道的事,就是在短短的旅程中,与一位歌影双栖的香港年轻女艺人打乒乓。
周唤是念哲学的,同时也是运动健将,除了乒乓,他时常游泳。虽然不高,身材相当stout。
从以前的小老编成为老编后,周唤对《学生周报》有自己的概念。首先恢复了《学生周报》原本的八开本。他认为这样的版面编版好看。这是真的,原本的火柴折盒版,根本谈不上版面设计,编辑最省功夫。
最重大的内容改革就是培养专栏作者。周唤刚回来时,不时说:“香港报纸很多专栏,怎么这里没有专栏?”他说,专栏是一份文化刊物的特色。每个专栏作家写的内容都不同,有如百花齐放。

与迈克合写专栏
然后他叫我与迈克合写一个专栏,每期见报,是一题两写。周唤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专栏给了我们后,完全没有规矩限制。两个不知天高的小子竟然还妙想天开的取一个英文专栏栏名、自以为别出心裁。难得是周唤不仅没反对,还认为新奇新鲜,接纳了。于是《Our Way》产生。迈克花的心血最多。不否认这是从同名歌曲得来的灵感。有人译成我行我素,但我们还是觉得道不出原名更广更深的意义。这大概是中文刊物第一次采用英文专栏名称。也因为有周唤这个胸襟宽阔的主编。
坦白从宽,这个专栏迈克居功至巨,每期的题目大都是他选定的,他先写了来,甚为吃亏。我是得了灵感,写来比较不吃力。
之前周唤已经小试牛刀,自己在《学生周报》开了一个专栏,然后他邀请温任平与他轮流写专栏。再然后他又再请萧雨然(林放)也写一个专栏。这么多年过去了,迈克与我、温任平与林放仍然在写专栏,能不能说周唤独具慧眼呢?
能的,在周唤接任主编前,他完全不懂迈克,但是他很快就发现这位新加坡作者才华洋溢。然后他也发掘了牛忠这位影话作者。
其他改革,包括
与读者作者更接近。他们可以写心底话来。虽然说少年不识愁滋味,但即使微如轻烟的愁也还是少年心事。

(商余,6/4/2016)

2016年4月5日星期二

讨论人类身分的一种方式 ——以李宗舜的科幻诗为例

张光达【文学观点】

李宗舜在科幻题材的取径/经上,不但想象地球人与外星人的对话沟通,期望自我与他者(或人类与异类)能够产生和谐可以信赖的关系,利用了一个替代的现实,借科幻素材叩问和省思自我的身分属性和离散认同的议题。

读天狼星诗社成员的《天狼星科幻诗选》,我认为有一个问题相当重要,那就是出于什么动机,重生的天狼星诗社诸人,如此大费周章的书写科幻诗,在短时间内集体打造出一部科幻诗选,作为彼等复出江湖/文坛的试金石?为什么是科幻诗,而不是其他文类模式,成为他们试图重现诗坛的试金石?科幻诗的书写究竟让天狼星诸诗人看见了什么新的表达形式/方式?
这个问题部分的回答,可参见温任平在诗选的序文结语的一番说辞:“科幻创作最能测量作者的幻想能量,诗人被迫在极限处境用各种平时不用的意象、符号、语码写作,把不可能变成可能,戳刺读者的神经末梢,唤醒沉睡的老灵魂。诡奇怪异(grotesqueness)并非天狼星同齐(同侪?——编按)的写作标的,把我们的触角伸出大千世界才是我们的企图。”这一段话毫不含糊地把写作科幻诗的意图和动机,向广大读者作出交代。
这里温任平看重的是科幻诗的幻想(想象)层面,写科幻诗可以测试诗人的写作潜质和才华,挖掘大千世界的方方面面。因此,对温任平/天狼星诗人来说,把不可能变成可能,诡奇怪异倒在其次,那是奇幻文类的界域,科幻的大千世界才是书写重点,如此才能开拓文学的更多可能性。或许可以这么说,天狼星诸人抒写科幻诗是复出诗坛,试图“求新求变”的试金石,创作科幻诗作为一个起点,以便与之前70、80年代的书写题材和文体作出划分。以这个角度来看,我个人认为,如果再以现代主义时期的语言结构看待之,恐怕有欠允当。
如果根据加拿大学者苏恩文(Darko Suvin)对科幻文类的观察,科幻文学具有抽离(estrangement)与认知(cognition)的双重特质,前者表现在科技与时空的落差,后者展现出反省并批判现实。换言之,科幻文类的幻想,并非是刻意表现诗人/作者的诡奇怪异,也不是刻意脱离现实的空洞幻想,它有意建立一个与现实具有不同历史时空的“替代的现实”。
透过这个抽离的角度突显现实社会秩序的虚构性和荒谬面向,读者借此得以用崭新的视角来衡量当下的“现实”,并对此有所省思和作出价值判断。苏恩文因此把科幻文类定义为“认知上的抽离”(cognitive estrangement)。为了达到抽离的目的,求新求变的幻想/虚构特质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可以是新的发明,不同的时空场景,或新的人物或异于人类的生命体,以及不同于作者时代的新人际关系。”
由此观之,对应温任平上述的看法,正因为科幻诗具有抽离与认知的双重特质,让天狼星诸诗人可以运用科幻文学所提供的幻想空间,摆脱现实世界的限制与束缚,表达诗人独特的世界观/宇宙观,呈现书写主体的自由视域。
身为诗人,以科幻诗作为书写对象,他们的世界观(扩大来看是宇宙观),题材由现实社会的地球人、太空人、机体人,一路扩展到外星人、外天空、银河系、对黑洞的想象、地球与星球的未来趋势、地球人的兴衰史、人类与宇宙系统的关系。这些时空场景与人物(包括地球人和星球人)成为科幻诗的叙述架构的特色。出于对科学(天文学)的新知识,这类科幻诗往往把书写的时空场景,扩大到浩瀚无垠的大宇宙,或天外有天的银河星际。其中人类不完美的主题与对现状的超越渴望,是由对(后)现代的科技科学知识的努力探索与反向思考来表达,这一点在《天狼星科幻诗选》中的大部分诗作,形成一常见的叙述结构。

张光达似有意反向操作

一般的科幻书写里,这些抒写外太空星际的宇宙世界的诗作中,叙述者/人类的命运是由人与宇宙间更强大的力量关系来探讨。代表这强大力量的是不同于人类的他者/异类,典型的异类为外星人或太空生物怪物,往往对地球人造成重大的破坏杀伤力,或形成人类认知上的惘惘威胁。但天狼星诗人之一的李宗舜似有意反向操作,在〈用心电图观察〉里借心电图观察气象,在21世纪思考地球与宇宙的另类观系:“人类相信/外星人可以信赖/平息洪水的天灾/神话的翅膀纷纷飞过来/把已知的现在装在裤袋/让残缺的未来掉落井底”,甚至兴起思古之幽情:“混沌未开六千年/没有重型机械/古埃及人会敲削/吨重岩石和汗水/堆迭砌成无缝金字塔/天衣无缝的旧世代”。
这个另类的人类与异类的和谐关系想象,在〈星空莲座〉一诗中,进一步以一种非常有趣的语言形式深刻表达出来,外来客乞讨的是一杯水,而诗人/叙述者喝的则是白咖啡,形成一种有趣的对照。
诚如温任平在序言所说,它成功消弭了吾人对外太空异类的恐惧想象。我还要指出,它利用了一个抽离的角度,替代的现实,让自我与他者近距离面对面的遭遇(encounter),却以一个现实里日常生活的语言,成功缝合了这份自我与他者的差异和裂隙。
〈鞋子〉一诗,虽然利用了科幻的叙事框架,有意造成抽离的视角,或另一个替代的现实,但其实科幻的成分不高。但我以为这无损于此诗的素质,它相当难得的混合了科幻叙事框架与自我身分认同问题的思考。诗人要表达的中心题旨,毋宁是身分认同追寻,叩问个人与族群的离散史。科幻的太空航行情境与(后)现代的人类/族裔离散历史,这两者于是吊诡地形成一个可资对照或对话的辐凑点,前者是此去茫然未知的处境,后者则是现实宛如梦境的历史场景,两者交织缠绕出一则动人的离散与再离散的历史。离散的身分、流动的身世、继续远航、不舍昼夜的航行:“我始终不舍,始终得离去”是诗人对身分属性思考的认知差距,亦是〈继续远航〉、〈航行,加速心跳〉诸诗的一份不得不然的心境写照,展现了科幻在地化的具体成果。
李宗舜在科幻题材的取径/经上,不但想象地球人与外星人的对话沟通,期望自我与他者(或人类与异类)能够产生和谐可以信赖的关系,利用了一个替代的现实,借科幻素材叩问和省思自我的身分属性和离散认同的议题。这种种对科幻诗的书写尝试,实则成功开发出科幻诗的更多可能性,在其中运作一个不同以往的人类社会与太空异类遭逢的关系想象,让读者在阅读这些诗作后,能够扩大视野,以全新宽广的角度重新审视当下现实社会环境的问题。这样对传统典型的科幻叙事的反向操作,既符合上述苏恩文对科幻文类理论的定义,具有认知上的抽离的双重意识,同时也达到了天狼星诗人孜孜以求的求新求变的创作目标。
可以这么说,李宗舜在《天狼星科幻诗选》中的6首科幻诗,成功运用抽离的视角,突破传统对科幻诗叙事的定型书写,科幻作为框架,其中的微言大义,对人类身分和命运作出省思,引人深思。
这是讨论人类问题的一种方式,在思考人类过去未来的身份探索与演进过程中,同时把诗人的生活观/世界观/宇宙观具体而微的呈现出来。

(南洋文艺,5/4/2016)

顽冥不化 ——忆罗明亮

庄迪君【诗】

桃花开了,油菜花黄遍了田野,
二区顽冥不化的朋友,你却比油菜花提前凋谢。
想当年,领导们都释放了,斗士们也自由了,
怎么就剩下你们三个基层的家伙?
他们说那是顽冥不化的家伙,所以二区天牢属于你。
爬上围墙所看到的是外面全部的世界,
偶尔调来一个一样顽冥不化的家伙是与外头的唯有接触,
虽然领导的仪容是历历在目,被遗忘和失联却是你们早已坦然接受的现实,
没有失去的是十七年顽冥不化的执著,敢叫多少慷慨激昂的斗士汗颜。
终于十七年默默地一笔划掉,然后他们问你:“自由了开心吗?”
十七年的二区,该开心啥呢?
恐怕唯一值得开心的是十七年兑换来的顽冥,
顽冥不化者的那一点尊严。
朋友,我仍然顽冥不化地埋头科技创新,
准备迎接晚来了一个世纪的新纪元,
我不会停止,因为我曾经拥有你这个顽冥不化的老师。
悄悄地你在油菜花香里离去,
仍然留下顽冥不化的精神。

(罗明亮1972-1988在内安法令下被扣留17年。)
2016年3月23日南京

(南洋文艺,5/4/2016)

现实(或神话)里有比文学奖 和散文虚实更重要的事 ——回应黄锦树

林韦地【文学观点】

读了黄锦树2016年3月29日发表在〈南洋文艺〉的〈文学奖与毒药〉一文,回应我日前发表在中国报〈回望神话〉和我在面子书对“神话事件”的看法。
首先我要感谢黄锦树的回应,虽然我对他的观点不甚认同,而且几个月前他叫我不要写“酸文”,现在他又爱在文章里酸我几句。而一如他上一次对我的回应,黄锦树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只是执著于说自己想要说的。
为什么到今日还要谈论“神话事件”?因为这事情没有结束,我们(如我和黄锦树之间)对这事情都还没有一个共识。我们当然可以选择一团和气打哈哈,但我还是相信对有争议的事件就事论事论辩说理有其意义,不然一团和气的结果往往就是力强者胜,位于制度文化资本高处掌握话语权的人说了算,而位于这样位置的人往往不会有,自己可能是错的,可能会伤害到他人的自觉。
加上对个人隐私的尊重,和对疾病之可能的了解,认知,和同理心,这是我看神话事件的意义,远大于文学奖和文学权力的竞逐,那是黄锦树(或锺怡雯)在意的事,对他人来说未必是如此。
我并没有否定散文对真实性的要求,我也没有否定锺怡雯对文学奖散文组乱象的批评,问题是她乱举例。当年的锺怡雯和今日之黄锦树谈的一切都建立杨邦尼的〈毒药〉是山寨散文/虚构的前题(有趣的是这篇文还和他们二人的作品一起收在〈与岛漂流:马华当代散文选〉里),问题是锺怡雯指控他人说谎的根据是来自她本人对爱滋病的错误认知,而她文中的“大马诗人、媒体主任、同志作家”至今都还不知道是谁,所以这是一个没有人背书/共同承担责任的求证,几年过去,今日之黄锦树还对锺怡雯对〈毒药〉一文之认知和整件事的说法照单全收,甚为理盲。要知道〈毒药〉一文是不是山寨,唯一可能就是抽作者的血,而这是道德伦理上不允许公开讨论的,除非黄锦树天生神力,可以从看一个人的散文就可以知道一个人的HIV抗体是阳性还是阴性。
黄锦树一方面又认同我“散文真实性的要求只能来自作者的自律”,一方面又对我说的“对他者作品真实性的要求和探知,如文学奖主办单位向作者求证他的隐私,其实极易产生现实和法律上的纷争”视而不见。神话事件的问题不在“没有挂‘本店的猪肉皆非来自瘟猪’,就可以用瘟猪当食材吗”,问题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你可以公开指责超商店员想在你饮料里下毒/邮差想杀你/浓汤里有痰吗?没有证据乱举例,又只一味重申自己是在批判一种现象,根本就是混淆视听,本末倒置。
所以〈文学奖与毒药〉整篇文读下来,唯一尚可论的点是我之前已经提过的,“散文视为一真实的文体,作者在散文内书写自己的隐私,是否可视为‘当事人自行公开之个人资料’,简言之,散文内文本上的自曝,是否等于现实里的自曝?”黄锦树的答案似乎是肯定,而我个人,和他所引用的杨邦尼的说法是趋于保留。如果是前者,那锺怡雯公开否定他人的自曝,指控他人说谎,当然要举证,如果是后者,那文学奖主办单位没有要求作者在现实里再次自曝的权力,任何情况,道德上锺怡雯都是有问题的。
事实上,事情发生当时,台湾已有很多好文回应,如罗毓嘉的〈文学不该“社会盲”〉、盛浩伟的〈为何无知可以理直气壮?〉,我不知道黄锦树有没有读过。我个人以为,如果杨邦尼不是马来西亚人,而是台湾人的话,锺怡雯和联副当时根本不可能如此轻易敷衍过去。而相对“烂泥事件”,黄锦树和张锦忠很快就写文章评论,马华文坛(含在台在马)对“神话事件”的全面沉默(除廖宏强一篇外),也是客观事实。沉默的原因除了黄锦树很敏感不承认不回应不知如何面对的“话语权不对等”外,不幸的是,恐怕其实也反映马来西亚华人社会对于“隐私”此一观念之欠缺,和对爱滋病此一疾病之恐惧和陌生,视之为禁忌,所以不知如何评论,不知如何处理,大家都无知,此事件实为在台马华也好,在马马华也好,之一历史共业也。
我在文章里提到台湾的“个资法”(个人资料保护法),前提是“若将法律视为道德参照”,所以我要提醒的是现实社会有其道德和伦理规范,文学场域的自主,是在于我们期望文学会对现实产生正面的影响,不是胡乱影射胡乱批评在现实里闯祸了,造成伤害了,才躲回文学论辩里的场域里,死不认错。
与黄锦树和所有把文字当一回事的大家共勉之。

(南洋文艺,5/4/2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