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云【小说潮/短篇】护城河热闹非常。沿河围满蓝衣人,三五成群,汲水倒满大桶小桶,见人路过就泼水。护城河其实不深,河里水花更胜烟花,多对人马相互打水战,欢笑声此起彼落。避开河畔走在建筑物旁的行人,以为能干爽不湿,谁知突如其来从屋里随时泼出一桶加冰块的冷水,淋得你一身哆嗦,换来一片笑声。
9.
到了清迈,又是另一个夜晚。清迈这么大,如何找白云?富贵知道,此趟北上必定无功而返。
旅店外一间木板店屋已经休业,敞开着大门,门口一个年轻人弹着木吉他,哼着泰语流行曲,几个亲友吧,围坐矮凳上,吃着花生炸鸡肉之类的食物。
Sawatdeekrup! 看到富贵经过,他们向这名旅客招呼问候,富贵礼貌的用泰语回应。
“来,这里坐,喝喝我们自己酿的米酒。”一名青年用英语跟富贵沟通。“我们的米酒,是世界上最好的米酒,你尝尝。”一名女的斟满一杯,那青年就递到富贵唇边。“喝,喝。”
富贵感觉这和中国米酒没有什么差别,但人家这么热情,也只能礼貌的说:很好,很好。
“再来一杯!”
“够了,我不能多喝,我还有事得先走,谢谢你们,祝你们新年快乐。”
富贵拿着酒店提供的地图,沿着宽大的护城河信步往高处走,上到城楼。4月天的清迈干旱炎热,城楼上晚风扑面,带来丝丝凉意,安抚游子倦累的心情。这时的清迈,已经进入庆祝新年的气氛,到处张灯结彩,夜空时不时飞起璀璨的烟花,然后又黯然凋谢。
有一次,富贵突然痉挛,身体直冒冷汗,大口大口的吸气。白云发现不对,忙把富贵身体板正,捏着他的鼻子,持续往富贵嘴里呼气。过了阵子,富贵手脚回复自然,紧紧抱住白云。白云拍拍富贵汗湿的背,说:“别怕,别怕,没事了。”
“学过急救?”
“没有,我妹妹也有类似你的情况。我母亲过世时,她伤心过度而痉挛,我父亲就拿纸袋盖着她的鼻子嘴巴,让她吸回自己呼出的气就好了。我这里一时间哪儿去找纸袋,只好给你吸我呼出的气了。”富贵紧紧的搂着白云当作回报。
“改次,你就不要那么狠了。”
“能不狠吗?我这么久才能见到你。”
“你躺下,我来帮你。”
又一朵烟花高高的射起,整个夜空都为之一亮,绚丽得让人为之昏眩。
白云,你在哪儿?
第二天的护城河热闹非常。沿河围满蓝衣人,三五成群,汲水倒满大桶小桶,见人路过就泼水。护城河其实不深,河里水花更胜烟花,多对人马相互打水战,欢笑声此起彼落。避开河畔走在建筑物旁的行人,以为能干爽不湿,谁知突如其来从屋里随时泼出一桶加冰块的冷水,淋得你一身哆嗦,换来一片笑声。泼水祝福是泰国人的新年习俗。
前面白衣女人不是白云吗?富贵马上趋前叫唤白云,白云转身,一掌湿湿的香粉已经盖在富贵脸上。然后是泰语,大概是新年吉祥之类的祝福语,身旁几个蓝衣人,脸额也都被沫上白粉,滑稽可笑,富贵看了也笑了起来。不过,白衣人不是白云。正当恍惚,富贵被淋得措手不及,又尴尬又气愤,旁边却一阵欢笑。就在此刻,一阵风吹来,凉快非常,暑意顿消。富贵的郁闷和茫然顿时云消雾散。贴身的湿衣,很快就干了。
10.
报馆被收购后,富贵没有被续聘,失业赋闲期间,他还是悠哉闲哉的样子,照旧睡到中午时分才起床,然后在午餐人潮散后,卖杂饭的老纪开始准备收拾的时候,才拖着凉鞋,懒懒的到来用他的早餐,然后抽烟喝咖啡乌,看那片草地和天上的云朵。
有个当年的编辑同事问富贵有没有兴趣写传记,说某个政治人物肯付高价,润笔费5万令吉,先给两万,完稿后付清。
“跟他们涂脂抹粉,我可没有这份闲情。”富贵对那搞政治的一向没有好感,不过他一向说话字与字之间的节奏都很平均,不急不缓,声调平平,结尾没有一个重音,来者没发觉他的喜恶。
“你可以不用你名字发表。”
“我不像一些记者,政治人物要他们怎样,他们就怎样。我不想被人说成报社名记变了政治名妓。”富贵的话语流露不屑,但他的声音就只有一个音调,平淡而无力。
“你需要这么拽吗?你不写就罢了。”那朋友狠狠的说:“山水有相逢。”
富贵还不至于山穷水尽,当然不加以理会。反正手上还有从公积金提出的一笔钱,生活暂时还不成问题。他不急着找工作。若找到工作,请假北上可就没那么容易了。他想再上清迈,在清迈和附近的村落找找,或许可以找到白云。
转眼3年过去了,还是找不到白云。富贵的积蓄让他越来越感觉心慌。他又开始找工作了。好不容易终于在一家当年的“敌报”当了夜班编辑,不过做不到一年,就被裁退。据说他改版时,刊载太多不被本地报刊重视的泰国要闻,主管屡次告诫不听,被指不服从上司指示,擅做主张。富贵自有他的看法,他认为能被国际通讯社注意到的事情,应该都是重要的新闻,而且泰国还是马来西亚的最为靠近的邻国;另外,别报不重视的内容,本报加以突显,便能成为特色。但是这个主意无法得到认同。他只是的一个小螺丝钉,牙线崩了,随时可被取代。
后来再后来,富贵当了戏院带位员。他每天在黑暗的地方将观众带到各自的坐位,自己却迷失在当年看老虎秀的黑暗中。
(4,待续)
南洋文艺 8/9/2009
没有评论: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