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干内全是模糊不清的蠢蠢虫豸。而绿油油的寄生植物沙沙摇舞着,虽然它们也将与神树一同死去。
当我懂事的时候,祖父就开始告诉我,那十个大人合抱也抱不完,高如云霄、白色的巨树,有着悸人的法力,千万不能近身。
我父亲是因为误踏神树树荫,过后也就被神树慑了魂。
我们不敢有恨,虽然它夺走了我们的亲人。祖父说,如果父亲不侵犯神树的安宁,父亲仍然可以挑担伐木打猎,而不会让我们尝尽生死别离的苦难。
祖父还说,除了多脚和无脚的虫豸,不会被神树伤害之外,其他的一切飞禽、昆虫和走兽,都会乖巧的避而远之。
因此,我开始懂得安分守己,也不再对神树的一切疑问加以过问。
我们虽然平凡的生活着,担能够安安全全的过日子,也算得上是幸福的事。直到我十岁那年,祖父因天年享尽而策手辞世,我才背井离乡到市镇去找温饱。
当我带着苍苍白发的老伴,重踏上我故乡的泥土时,已不知隔了多少个十年了。
重见神树,仍是白色的粗壮树干直冲云霄,却多了不少寄生植物,繁茂的攀附在巍巍神树上。
仍不曾见到飞鸟越它而过,也没有任何走兽穿过它那茵茵绿荫。
树林仍是往日的平静,只是夜里虫豸的鸣叫更显宏亮。
我和老伴在油灯下叙述那传统延续下来的,有关神树与家族的故事,沉闷的午夜划起了电光,照亮在黑暗里高大的神树。就在轰隆雷响之后,一阵刺耳裂肺的嘶喊,带着地晃山摇的震撼。我们发抖着相拥,等待命运给我们做的安排。
油灯被吹灭了,接着哗啦的大雨把我们和外界隔绝了一个长长的夜。我们胆跳心惊,不敢动弹,挨到天明雨停,才战战兢兢探头窗外。
啊,神树倒了!我与老伴不禁同时叫了起来。
树干内全是模糊不清的蠢蠢虫豸。而绿油油的寄生植物沙沙摇舞着,虽然它们也将与神树一同死去。
我突然懂得了绿叶的语言。
3/9/1983《星洲日报》《小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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