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月31日星期二

2012南洋文艺年度文人:许裕全1

2012壬辰年南洋文艺年度文人特辑1

许裕全文字疗愈途径

许裕全,1972年出生于霹雳班台渔村,台湾成功大学企业管理系学士,曾从事农牧渔畜业,目前任职于制造业。他近年获得多项国内外文学奖项,是个散文、小说、诗都写得很出色的文艺写手,文字或庄严细腻,或诙谐风趣。晚近的亲情书写,则哀而不伤,泪中带幽默,感人至深。他认为,文学可以想象,描写可以夸张,然而作者还是要负道德的责任,站在真实的一边。


文学Q & A
[Q]张永修 [A]许裕全



Q你是少数从事散文小说诗歌三种文体又能在这三种文体的赛事中得奖的人。

在处理某一课题的时候,请问你是以什么根据来选择文体的?间中有遇过什么难题吗?有没有一题三写的构想?


A 在本地,从事多种文体创作的人不少,而且都写得不错。小说散文以外的黎紫书钟怡雯,都曾写诗,而且写得好。

于我,尝试多种文体,其中一个动力是参赛,多一个组别便多一个机会,这也算是分散投资风险的方法,虽然与我企业管理系毕业的背景无关,可一旦投入战役,心中就有一股想法,那就是想写一些挑战评审口味的东西,于是各种文体便乱招尽数豁出去,成败不计,像对万能彩票,期待开奖而已。

但我的跨体创作,不见得都能写出好的东西。自己钟爱散文多些,近年开始碰触小说,以不同的容器来装散文装不下的体材。

至于用什么文体来表现,大部份取决于当下的心理状态,诗感或散文的感觉,那个比较大,还有就是课题的深厚,若能用三千字的散文处理的,决不拖成五千八千字的小说;三十行以内能概括的,用诗足矣。难的是,要如何把文章写好,文字本无罪,可我常把它们写坏。

另外,若能避开重覆、灌水的问题,一题三写是可以尝试的。


Q 从你的文章中,得知你曾经为了照顾卧病的双亲而疲于奔命。请问你是如何平衡你生活中的三大功课:事业、亲情、写作?

A 零七年以前,父母是亲情名词,我是两老的季节访客。零七年以后,上天送给我两件大礼:截肢洗肾的老父以及中风洗肾的老母,他们变成动词,上下起落需要拥抱扶持,我们成了命运的共同体,记不起有多少次相望流泪。

那时我的生活起了大变化,因为我发现,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问题。但,他们凌驾于万能的金钱之上。至今我仍感到宽慰,因为后来即使几近崩溃,我都还坚持不遗弃他们在安老院,陪伴他们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生活很难,难在于日常生活的轻重取舍,即便是两老的医疗所需,在我心里也都有处理的优先顺序。疲于奔命是必然的,但我能割舍原先赖于生活的必需,如游乐工作等等,两老的问题便简单成我当下的唯一问题。

我从不缺一双能让我在无助时倚靠的肩膀,但我知道,最终我是两老的巨人,两老的肩膀。

那段看护过程刻骨铭心,书写的亲情文章都水到渠成。爱得深,扎得痛,<尿片战争>两天内写完,还有一些亲情文章也是,都相继在医院急诊室等等地方起始或完成。后来想想,那应该是我自己的疗愈途径,未及倾述的都化成了文字,在文字里救赎,放下,再前进。


近年得奖记录
2007年6月,第九届花踪文学奖散文推荐奖,作品<斗鱼系列>;新代诗佳作,作品<厨房>
2008年5月,第一届游川短诗创作奖首奖,作品<等待诗神>
2008年5月,第一届海鸥年度文学奖散文组特优奖,作品<鱼蛊>
2009年11月,第22届梁实秋文学奖散文创作类文建会特别奖,作品<尿片战争>
2010年6月,第三届海鸥年度文学奖散文组特优奖,作品<母亲的银河逆旅>
2010年7月,第三届星云文学奖散文特优奖,作品<治水>
2010 年9月,第32届联合报文学奖短篇小说评审奖,作品<女猪>
2010年11月,第33届中国时报文学奖新诗首奖,作品<Fistula>
2011年8月,第11届花踪文学奖马华小说首奖,作品<身分>
出版作品
《猪头看过来》,大将出版社,2005年
《宝贝,猪头一下嘛!》,布咕数码与印刷出版,2009年
《山神水魅》,大将出版社,2011年



终归是写人
——略谈许裕全诗中的父母意象

邢诒旺【文学观点】

张永修寄来许裕全的十首诗,长约350行,嘱我写一篇500字短评。裕全的诗文向来给我稠密浓郁的印象,大刀阔斧,细节琢磨,要赏析他匠心独运的修辞,恐非短文能及。纵观永修所寄的诗,不知有意无意,可分成三大母题:父母、海洋、鬼神,每一块都是大部头,我就略谈裕全诗中的“父母”意象。

“父母”意象是现代文学一个重镇,小至家庭伦理,大至文化溯源,都可由此着手,是心理分析上所谓的“原型”。父,可以象征文明、权力和理想;母,可以象征情感的依归。<同我父辈的那些诗人>的“父辈”、<等待诗神>的“巨人”、<父亲·海洋·食梦貘>和<君父的海洋>的“父”、以及<月光海>中的“我们”,都是指向理想的追寻者。裕全除了向艰难时代的前辈所到达的境界致敬,也借以刻画心中跨洋越海的志向,乃至不无悲剧意味的描写了这些理想随着肉身时间而渐趋一致的:失落。

在<父亲和我的三菜一汤>中,裕全说“我变身你的父你的母”,身兼父职母职子职,仿佛某种三位一体,起初是基于伦理义务而照顾其老父,却在过程中让“权力”和“亲情”这看似冲突的二者交融,在抑郁的生活顾虑中领会安身立命之道。

描述一个外来语言和一部外在的器物,透过母子的关系,内化成儿子的生命依归:“我贴耳聆听,Fistula里/血液奔腾的窸窣声,多么像母亲/哺乳我时哼的摇篮曲”,写出一种跨越外在障碍的情感,隐然有国土寓言的痛楚(Trauma)意味。

<轮椅上的菩萨>俨然延续,进一步处理生与死、病爱与救赎,题材抽高至属灵的层面:“她如常低眉头前有光/轮椅是并蒂莲花”。然而相对父母的庄严,裕全的“鬼神世界”毋宁是属世乃至狂欢的,以<夜游神>和<云顶>为例,表面写鬼神,终归是写人,或人间乱相。



写作的历程
杨邦尼【文学观点】

2010年,许裕全以小说〈女猪〉获台湾联合报小说评审奖,新诗〈Fistula〉获时报新诗首奖。在12月的台北时报文学奖颁奖礼上,许上台致辞,手里拿了一本第14届时报文学奖作品集,说了一段陈年旧事:在大学的时候,读了骆以军得奖的小说〈手枪王〉,哇,竟然看不懂。

90年代的黄锦树、钟怡雯、陈大为等人抢攻两大报文学奖(中国时报和联合报),取得台湾文学的“身分证”或入场券。同样的留台,在南台湾的许裕全其实已在成大凤凰树文学奖获新诗首奖,全国学生散文奖第四名。只是,和前辈们的两大报文学奖高曝光相比,许的文学奖的“含金量”低。散文和新诗最早收入在《马华当代诗选 (1990-1994)》,《赤道形声:马学文学读本Ⅰ》。

在大马,许亦参加文学奖,1993年第二届的花踪新诗入围作品〈欢迎你到台南小北夜市〉,以后的花踪许从未缺席,只是离首奖总差一步,很近,很远的写作历程。这样算起来,许的文学写作历程算是资深的,然而和同辈或晚辈诸人,居台或留马的一帮写作人的文学(奖)成绩,许的文学姿态显然是“一步一脚印”,而非“一蹴而就”的抢占了文学写作的场域。

参加文学奖是写作者磨练笔锋的杀戮之场,讲实力,靠毅力,以及几分时机。时机到了,实力和毅力不减,杀出重围。许裕全就是那样长跑型而低调的写作者,写作之路正迢迢。


(上)
 
南洋文艺 31/1/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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