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0月19日星期五

六十年代初 北马文艺一斑

六十年代初 北马文艺一斑

刘放【文坛忆旧】


[1]

三十多年前马崙访问李锦宗时特别提到后者对“马华文学”的定义,以及他如何锲而不舍地收集资料以供撰写马华文学史;只可惜没在资料的性质和收集方法稍多着墨,让大家可作仿效。我的是土法炼钢:用金睛火眼去查阅藏于胶卷的报章副刊。

我不是想要写文学史。近年来因为要寻找几篇旧作,便曾前后花了几个星期泡在图书馆,翻阅了《南方晚报》和《光华日报》文艺副刊的显微胶卷,时期从1960年至1963年。虽说一般上文艺版会有其固定的时日刊出,如每星期的某一天。但只要你有一次发现当天却没依时发版,你就觉得时间白花了。听百言诉说,你不如亲身一试;莫忘多携带几瓶眼药水。

这种翻阅胶卷的毅力和精神,只有一种人会从一而终的,那就是写博士论文的学生。拿到学位后,就找助理去做。我第一次那么神心地翻阅胶卷时是四十年前。那时花了好几个月,才把殖民时代的人口普查资料和《叻报》看完。那时我的确具有无限动力和毅力。

现在是第二次,也该是最后一次了。只谈《光华日报》就好了。

[2]

《光华日报》是地方报,它当时的销路应以槟城、威省、北霹雳如太平、江沙、怡保为主。槟城还有另外一份日报曰《星槟日报》。在怡保读中小学时,朋友们多阅读《光华日报》。以前看报,从不注意谁是创办人。原来这报的第一页便印着斗大的一行:“孙中山先生创办”。

我要查阅的是<南斗>、<青年文艺>、<综合>三个版位。那时在那里发表文章的学者很多,如温梓川、赵尔谦、管震民、刘前度、刘果因、萧遥天、朱哲(朱昌云?)等。<南斗>是学者的或老师的园地,标榜“纯文艺”。忧草(佘荣坤)、萧艾(赖南光)、慧适(林木海)、慧桦(陈鹏翔)等的诗作,也都在<南斗>版出现过。朱昌云是怡保人,他留台回来在《建国日报》疾笔而书时,我还只是个初中生,当然受益不深。若朱哲也就是他,则可说他是个大学问家。刘果因应是留日的文人,他多次翻译日本文学作品。我现在的了解是,一如怡保的蔡任平校长,因背负着日本的背景和形象,限制了他们在马来亚的活动范围。在50至60年代初期,马来亚华人社会仇日的情绪,仍然高涨。

这些作家多任职于学校、报馆、会馆等。对我来说,是老师辈,也就是“可畏又可敬”辈。只有老友梁润成给我说过:“萧遥天鼓励我多给他创办的《教与学》月刊投稿。”那时,润成的确在光华和该月刊学发表过文章。其实,他后来在台湾读书时,也曾在《创作月刊》发表过新诗。他最终还是移民到加拿大;最近退休后又到中国大陆经商,完全缀笔。偶尔,他也寄过一些旧诗作给我。此老弟文采洋溢,马华文坛一失。编文史者,不妨著一笔。如有存疑,请翻1962.10.8日的副刊。

也许你不相信,在当时的光华文艺版,你几乎每天(周)都会读到萧艾、忧草、慧适、慧桦(或笔名)所写的新诗。他们几位,真的如苏东坡所说:“嘻笑怒骂,皆成文章”。广如人生百态,小如一草一木,皆可入诗。那时,豆干体的新诗在马华文坛,正方兴未艾。记得怡保的好些写作的朋友,本就很羡慕这几位多产的作者,现在有机会把多年的副刊摆在一起,更是羡有所本。更令人讶异的是,忧草在发表他的17岁自贺诗时,所志日期是1963年正月。马崙说他出生于1940。

到现在还从事写作的有当时报告<首都五日游>的淡莹,和描写橡林生活的冰谷。他们同是江沙崇华训练出来的知名作家。何乃健仍在写作。

何伟资、何殷资(乔静)两兄弟也常发表文章;大个子乔静喜欢写文学理论,如新诗的形式与写作技巧等。最近,本属槟、威的李有成(李苍)经常问起我乔静的下落。如要看他早期的作品,多带几瓶眼药水到图书馆去吧。

另外,赖金福、王连在、李牛才、秋朗、游牧、金成、萧枫等,也是很积极的写作人。要是这萧枫也就是怡保的莫顺生(萧沨),哪我小学和他交往时,却有眼不识泰山。曾和他同住在一屋檐下,也时常闲话武侠英雄和捣蛋才子徐文长。

本已如曹孟德那样,感到去日苦多,我却花费时间与精力去爬梳显微影片。更泄气的是只找到两篇奇文。谓之奇,非良品也,而是“妾身未明”的两篇文章。其一为散文<锡矿湖的忧悒>(1962.6.20第10版的<青年文艺>),作者署名“麦留芳”。另一篇则是小说<脱轨的行星>(1961.3.9第9版<青年文艺>),作者署名“冷燕秋”。一个是同姓同名,另一个是笔名的巧合。记忆中我从没写过小说。故意给我开玩笑的老朋友庄明理,曾用“热燕春”发表过新诗。笔名是无版权的,任由他怎么用,没诉讼的条件。用别人的真实姓名写出烂文章,哪就可能构成“妨害名誉”罪了。

由于显微机老旧,字体朦喳喳,我又没带太多的眼药水,不忍卒读。待日后有机会好好阅读一番,才决定是否兴讼。


[3]

外来人才如萧遥天、温梓川、刘果因等,对马华文学的贡献,有目共睹。仅在栽培马华写作人才方面,就令人钦佩不已。是否马华文学史有打算在他们的身分栏开天窗,或粘张台湾常用语“马赛克”?

大家会发现,1960年代的写作人中,有的已半途而废,有的却还不断地写作。前者多因作家养不了家而放弃。后者多因写作与其正业可以相辅相成:在学院和大众传媒从事中国文学或语言工作的人士便是。写作对他们来说是如鱼得水,说是鸡肋也可以。

知道写作是一种天赋的,寥若晨星。再知道天赋是可以发展成为个人志业的,如凤毛麟角。胆敢又坚持要把天赋发展成为个人的志业的,黎紫书便这样说过。


(南洋文艺文2012-10-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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