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0月6日星期六

白垚:马新现代诗的会合

千诗举火,十路书声
马新现代诗的会合



跨越临界 江流天地外

1959 年,新诗跨越临界,江流天地外,是必然的奔向,但《蕉风》一时的轰轰烈烈,因主编的更替,未能一以贯之。直到 1969 年,202 期,因牧羚奴、李苍从《学生周报》移师入驻,始再起波澜。

反观《学生周报》《诗之页》的编者周唤、李苍,都是十八、二十的青春,与作者读者毫无代沟,同属叛逆的一代,在年轻的飘忽里,现代诗闪过了投枪掷匕的截击,穿空万里,群飞刺天。

九州生气恃风雷,

万马齐喑究可哀,

但愿天公重抖擞,

不拘一格降人才。



那是龚自珍对清代文坛的慨叹和愿望,要突破万马齐喑的僵局,开一代文风,需要不拘一格的人才。60年代的现代诗,岂不其然,诗人拿出作品来,自是主要诉求,报刊编辑的文心史识,更是运动起伏的关键枢纽。



气寒西北何人剑

《学生周报》的文学局限,是一份学生刊物,作为草根,则蔓延四野,生命力强,作为萤火,则遍布八方,点滴成光。如欲作为卷土穿山、兼天写地的文学运动,现代诗需要更多的真气力、大文章。

1967 年,我正在《诗之页》的〈小诗试写〉中寻寻觅觅,隔岸的文风丕变,新加坡《南洋商报》的文艺副刊,从世代的惯性中突围,大报气势,不同凡响,现代文学的旌旗举处,作者群相景从。

那是马新文坛10年来未有的变局,心想城中必有高人押阵,气寒西北何人剑?我问李苍,李苍说,那是大将完颜。完颜,原名梁明广,笔名完颜藉、黎骚、公孙渔,出身云南园,我们私下称他完颜而不名。

完颜藉胸襟如海,自在如山,其文心足以纳百川,其史识足以奠万哗。他是编辑,也是作家,左笔创作,右笔理论,对现代文学的贡献,用陈瑞献的话说:

“明广是我国文坛罕见的先知先觉者,在60年代末,通过文艺的编串,他把新马文艺引入新地带,鼓起新风气,创造新景象,事成,他潇洒的走了。”

现代文学的探索,诗作先锋,到完颜藉而触动理论的探讨、小说的创作与翻译。完颜藉在《南洋商报》的3个文艺副刊:60 年代的《文艺》,70 年代的《文丛》,80 年代的《咖啡座》,剑气屡收还屡吐,胸中灵气尽成云。在《蕉风》译〈尤利塞士〉,更是宗师手笔。



能甘寂寞是男儿

1967年,周唤接编《学生周报》《文艺三版》和《诗之页》的时候,刚从大学毕业,笔健神凝,以沉实不华树立个人的编辑风格。他选稿严谨,编务着重在与作者沟通,渐渐联络上牧羚奴、英培安、温任平、梅淑贞。现代诗人开始凝聚。

周唤在诗之页的诗后加批注,写诗的人因而大感振奋,诗逢知已千篇少,创作的信心倍增。周唤阅读诗稿的精细和用心,对作者联络的密切,我自叹不如。老友睽违多年,键下遥思,默垦荒原功所在,下有一诗,绝非过誉。

寻章摘句注新诗,

西写东编笔一枝,

耕织荒原为锦绣,

能甘寂寞是男儿。



周唤后来出国读研究院,李苍接编,他在槟城学友会的文艺经历,让诗之页更紧贴草根,网络更宽。1967年,《学生周报》在封面以全版推出《文艺专题》,现代诗借音乐图纹的声光造势,凌空飞起千蝴蝶,意象纷呈。

《文艺专题》的包装,虽然有些标奇立异,但彼一时也,不得不然。到梅淑贞冷香飞上诗句,写〈陟彼青山〉,李苍空外霜钟月笛,写〈那一座海〉,牧羚奴笔下云龙风虎,写〈祭旗〉,马华文坛的反叛文学,己千诗举火,击鼓扬旗。



文学使人了解
60年代末,马新分家不久,事事划清界线,却有一人,在两地的年轻作者之中,居间捭阖,亟言政治使人分隔,文学使人了解,在文学的天地里,马新同一方圆,此际虽值分隔的风头火势,却是文学超越政治的最佳时刻,两岸作家,从政治的分隔中联阵,共探现代,正其时也。

他是新加坡富马工业有限公司的董事何振亚,是个商人,却颇为文艺,常趁来吉隆坡商务之余,约杨际光、姚拓与我,说艺谈文。他不写文章,但爱和文艺青年来往,他不是编辑,但喜与瑞献为首的新加坡作者聚谈,偶发议论,常语惊四座。

新加坡作者群中有人戏言,他有张飞的声音,有诸葛亮的头脑,有关云长的仪表,虽属戏言,不离其实。其风头火势之论,分隔中联阵之议,同一方圆之说,文学超越政治之谈,虽有违流俗,但掷地有声。诗人作家编辑之外,现代文学运动的界外推手,当年如何氏者,大有人在。

另有一股动力,在他乡成长,那是60年代初,一群出国留学诗人的回馈效应,中有马六甲的林绿,江沙的王润华、淡莹,居林的陈慧桦,峇株巴辖的叶曼沙,芙蓉的毕洛,他们在异地的成果,鼓舞了家乡诗人的现代取向。



鹰隼高天 超越地缘疆界

现代诗在失衡的文学气候中艰辛起步,青涩稚嫩,在《蕉风》的跌跌撞撞,在《学生周报》的沉默独行,是反叛文学史上的十年孤寂。

1967 年,周唤、李苍在吉隆坡《学生周报》的默默耕耘,完颜藉、牧羚奴在新加坡《南洋商报》的文艺副刊,旗帜鲜明的异军突起,两地相辅相成,是反叛文学运动的奇妙汇合,无朋党之私的对流,无畛域之见的互动,如空气之自然流动而成为风,文风起处,冰原解冻,雪山消溶。

1969 年,牧羚奴、李苍高举现代的火炬,由读者而编者,师出《蕉风》,策划202 期改版。在牧羚奴的编串下,新加坡作家的作品,超越了地缘疆界,鹰隼高天,在《蕉风》大幅出现。王润华博士论《蕉风》:

“《蕉风》是五四运动后,如同第二波的革命,全方位体现另一种文学传统,诸如文字视觉、感性思维,鉴于此,将大篇幅出现在新加坡文学史中。”   (南洋文艺 2004年6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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