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6月22日星期五

廖宏强_散文展

我是急诊人
◎廖宏强

我是急诊人,就像我是台湾人一样,如果你是急诊人,或者曾经当过急诊人(因为急诊人中途离席的比率太高) ,请你一定要大声勇敢的说出来:“我是急诊人。”因为那是一种荣耀,也是自信的表现。

那到底谁是急诊人?广义的来说,所有参与第一线病患急救的人都是急诊人。院外的包括编制内的119弟兄,体制外支援的志工(比如三义的凤凰志工队,我的好友鲨鱼也是其中之一)院内当然是指医护人员,那些帮忙推床的钟点小弟也是,负责秽物清洗的阿姨都算;如此看来,那些在家替老人家CPR(心肺复苏)的也是罗!那么几乎人人都是急诊人了,这样牵拖,好像有点不合理。狭义的讲,直接参于急诊病患医疗过程的才是急诊人,看来也只有119弟兄及急医护人员了,这也比较符合现状。我是医师,大概也只能了解我们这些医护人员的急诊人到底在干什么,我近期的文章大都是有关身为医护人员的急诊人的故事。

一位病患来到急诊住院到出院,绝不可能是急诊人的功劳;骨头断掉的是骨科,开刀的是外科,心肌梗塞的是心脏科,就算小孩在你面前生出来,感谢的是计程车司机,因为他开车够快也是理由。急诊人永远是这些大将底下的枯骨,没有这样的认知就不要踏进急诊人的领域。

随遇而安是我的生活哲学。但是当医生也不是没有原则与坚持,而走入急诊的那段心路历程是我这一生特殊的际遇,其中包括我坚持回家乡回馈的部分。当急诊人,以往内科的训练不是完全没用,但也着实花了好一段时间摸索才了解急诊大老苦口婆心一再提醒急诊人必备的条件——快、狠、准。但是光凭快、狠、准,这一丁点功夫就想纵横病患病情瞬间变化万千的急诊江湖显然还不够,你碰的钉子肯定足够让你钉一栋木板屋。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你可能有兴趣,我却写不出来,因为里头的人、事、物,不管如何的掩盖,技巧再高超,明眼人还是看得出来,有违我急诊人对病患保密的承诺,还是介绍你看一本书《关键时刻──急诊医病的温馨故事》。那是由急诊大老花莲慈济医学中心急诊部主任胡胜川医师与医护团队把他们多年来在急诊的故事引申出急诊的处置、急诊所需的高EQ等等知识写成的书,希望外行人更加了解急诊,并且正确传达急诊的观念。里头提到急诊人的“稳”,这才是已经贵为武林高手的你迈向盟主宝座的最后一套秘笈。

急诊室是危急病人的第一线守护者,也是抢救生命的最后一道防线,过不了这关,病患不是见阎王就是会上帝。死亡的病患天天都有,见多了各式各样悲恸的告别场面,是“人”就不可能没有感觉。医师虽非万能,但是因此而相信有“神”,则是令人不敢苟同的事,倒不如多做点善事来的实际些。没挂掉的病患也好不到哪里去,急诊室拥挤是普遍的现象,因此谁没尝过等床的滋味?当然也不是所有的急诊病患都是这么难搞,急诊检伤分类一级的病患终究还是少数,但也不是全部都是伤风、感冒、拉肚子等等四级的小病,二级和三级的最多。病情大都为四级,但是表现却让人以为是一级而必须立刻处理的通常都是精神科的病患,这些急诊人眼中最“牛”的病患,即使是精神科医师也根本没机会见识他们的“牛”脾气,会谈中眼见情势不对时早就转到急诊来处理,连照会的单子也免了,当然也错过了这些病患课本知识以外的表现。当医师久了,我常觉得躲在值班室里埋头苦读如何帮得了饱受精神困扰的neurosis及歇斯底里呢?我服务的医院急诊室外头几乎每天都会有位个子矮小,体格却可比美阿诺史瓦辛格(没错,就是魔鬼代言人的美国加州州长阿诺)的中年男子晃来要杯水喝,其实是苦恋急诊室的一位辣妈护士。没人知道阿诺的过去,只晓得他精神异常,消失一阵子之后又会出现,每次碰面,除了一杯水,心里头还有股复杂的情绪把我倒回医学生时期的一段回忆。当然也不是所有的故事都这么让人心情郁卒,也会经常都会碰到的趣事。

“你将来一定要做医师吗?”

念医的人总会被问到这个无聊却往往无法回答的问题。在准医师的养成过程中,除了医疗的专业知识,我们似乎真的什么都不懂,耗了7年毕业不做医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我在这行这么久,每个节日过的都跟别人不一样(编按:<变调的节日>、<月圆之时>二文,见页12、13),连平常不过的下雨天亦然,还有一些直到现在还是没人相信我曾割胶的趣事,凡走过必留下痕迹,只要一刀在手,即使过了二十几年,我还是可以划出一道美丽的胶路。当了这么多年急诊人,我是真心的为这些默默付出的同仁献上最高的敬意,没有人像他们那样每天都睡不饱还拼命工作,或许是真的怕惹上医疗纠纷而不得如此,套句老话“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抢救病患的生命,维护病患的权益是急诊人终生的信条,愿以此文与我的病患、同侪和关心急诊人的读者分享我的故事。
 
(2008/9 南洋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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