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月7日星期一

悼陈春德先生

黄闽安(中国莆田)

星期天下午,散步到木兰溪张镇水闸口,正遇海水退潮,我站在岸边看流水,一条船空横于河中,两只白鹭盘旋飞,冬日到了傍晚,发出七层光彩,它们笼罩在水面上,也披覆在平原之上。我看到西天绵延的山脉,正张开温柔的怀抱迎接日归。我在光中突然被落日震住!我掏出手机,拍水面波光,蹲在地里,拍花与日轮,借一丛芦花,拍落日最后玫瑰色的光芒。两天时间,我总打开图片看。到了夜晚,实在太喜欢,就挑三张晒圈里,并附两行文字:  
  但愿每一个黄昏都有这样的鲜花和光芒。
  但愿我离开人群能够在你的怀抱里休憩。
   
  第二天早上,居然获不少人点赞。而我突然感到惊讶,为什么晒这么多张夕照?还写出那样莫名其妙的话。我想到周三晚回老家,侍候老母,也许是我看到老人心有所触吧,或是我自己心态老了。直到上午12点,我接到一个电话,有人告诉我,上午9点多,云里风(陈春德)先生走了!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这两天这么喜欢夕照。
  我翻找手机陈春德先生的微信,最后一条54秒的语音发生在12月9日上午9:13,他在医院的病床上发出的。他用苍老而孤寂的语调说,他在医院里很长时间了,感觉说话疲劳,等他身体好了与我再聊。我赶快回复了一条语音,说我是从印尼作家阿理那里拿到他的微信号,我离开文联多年,想陈先生呢!我对他表示问候,祝他早日康复,全家平安快乐!
  现在我在打字,写这篇短文。
  我没有过多地沉浸在一位老人离世的悲痛里,虽然当我接到那个电话,我的心脏突然抽了一下,但当我深呼吸一口气,我就缓过了那个短暂的别痛。我用我的人生阅历和对生命的全然觉知,已然了悟生之为人的最后这道门槛。说句清凉话,现在走与迟两年走其实一样,他走也等同于我走,在时空的坐标上,我们空空如也。此刻我想最多的是,为什么大约在半个月前,我突然拿到陈先生的微信?我在事隔多年之后突然与一位远在马来西亚的老人加了好友,跟他只有唯一的一条微信语音往来,就一切都戛然而止!
这里面意味着什么?
是我曾经到过马来西亚?是我与他十几年的亲近?是我获过他设的文学奖多次?还是其它的什么原因。在他即将离世的12天,我突然通过现代通讯工具与他搭上线,听到他的声音,最后的话语,是回忆,也是永别。
  人与人之间的缘到底因何而定,我与任何一个人的相遇都是偶然的吗?任何人与我的离别都有这种惊人的征兆吗?
  54秒语音从何而来?
我无法把告别敬意行至千里之遥,甚至我也无法把问候的诚意送达他家人,相对于俗世的人情往来,我甚至还是薄凉的人,可能还是负心之辈,但我与云里风先生,一定有最后的一条线牵着,它就像一道电波,跨越茫茫时空,瞬间接通了。在他离世之前,我清楚地表达了我的想念,并亲口称赞他的人格!
  我习惯称他“陈先生”,他比云里风要宽广。
  作家我见多了,文字在此多么苍白。

(商余,8/1/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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