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4月15日星期一

红鼻子



张永修



她呆在门口的时候,九成就知道这孩子被遗弃了。

她望着九成,口发咻咻之声,摇着尾巴,已经懂得讨好。眼睛是水灵灵的,鼻子潮湿淡红,父母辈一方是少有的品种吧?抱起来看,是个女娃,蛮结实的。九成抱入家里,倒了一碟牛奶,它不客气的低头就喝。就叫你红鼻子吧。九成到杂货店要来丢弃的木箱,把旧毛巾当床垫,就摆在屋檐下。从此,红鼻子就留了下来。

红鼻子很机灵,经九成训练,她懂得何处吃喝何处拉撒。早上九成会分她一碟鲜奶一片面包,上班后,她就守在排屋庭院,邮差经过,垃圾车经过,就凶狠的吠叫;有不明人士停驻,更是朝着铁门猛扑。九成下班,会打包白饭,加一些食堂卖剩的鸡脚猪骨,再煮一壶滚水,将鸡脚猪骨用滚水汤过,洗去盐份;太咸会让狗狗掉毛。狗狗吃多会胖,一天两餐即可。转眼,红鼻子长得亭亭玉立,棕黄色的毛发光滑油亮。

九成的工作,每个月都要到北城一趟,每次三几天。他就训练红鼻子吃快熟面,一天一包。九成离开三天,就放下三包快熟面,她会撕开包装纸,一天开一包吃一包,不贪吃。

几年后,九成升迁,即将常驻北城,且公司提供宿舍,不过公寓不可饲养宠物。九成痛定思痛,只能将红鼻子送往他处,将她野放。

他一早把红鼻子骗到布袋里,然后载到五公里外的A镇去,在菜市场附近放下布袋,解开绳索,扬长而去。

当天九成下班回到住处,红鼻子在篱笆外等着。九成楞住了。红鼻子自从住进他家,就不曾离开过,更不曾到过A镇,她怎么能够回到九成家?

第二天喝了牛奶,九成要靠近红鼻子,她总是后退,并发出咻咻低下的哭声。乖乖红鼻子,爸爸带你去兜风。九成把她抱在怀里,像婴孩那样哄她,然后再用布袋将她包裹起来,她咻咻哭泣,也不吠叫。九成这次把她送到十公里外的B镇。当天下班,红鼻子没有回来。

第二天下班,红鼻子没有回来。

第三天下班,红鼻子在篱笆外等九成,看到主人便摇尾,却不敢趋前。九成看了心里难过,蹲下来顺顺她棕黄色的头。红鼻子明显瘦了,还有一些伤,大概被欺负或跟地头蛇打架。她在布袋里看不到方向地标的情况下不知如何认路,真是奇特聪明的狗狗。九成泡了快熟面,还加了一个水煮蛋,给她补补身子。这两天为了寻路回家,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两个星期过去了,九成买了一个小行李箱,内有厚厚的布垫子和玩具布偶,还有面包和快熟面。这是给你的新家,红鼻子,过来。红鼻子有所警惕的坐着观望,九成把她抱起,置入行李箱,合上扣好,提到车后箱。他开了一小时的车子,来到偏远的乡区,把车后箱打开,取出小行李箱,轻轻打开扣子,然后不等行李箱里头的动静,快速掉头离去。他听到红鼻子咻咻哭声。

第二天阳光明媚,九成北上要到新工作地点报到,高速公路通畅无阻。

有东西突然从旁冲出!九成紧急煞车,车轮拉了两道长长的黑印,闪到路肩打了个转,险象环生,让九成流了满身冷汗,幸好没有撞上那只动物。不过紧接着,对面飞驰而来的重型车辆发出碰撞声,它缓了缓,然后继续上路。

九成爬出车子,对面路上血肉模糊,可分辨的是,棕黄色毛发的狗狗。

——

稿于2024年1月

《星洲日报. 文艺春秋》2024年3月21日

陈川兴谈《寻虎》

2024年3月16日

张永修的《寻虎》买了一段时间,现在开始翻看,首先看到的是书封的那一行 :

" 他像猎人那样,在夜深人静的夜晚,自己将坠入惩戒的陷阱。火焰般老虎张开血盆大口,等待他失足。"

至此,内心里期待着的下一步是什么?是渴望见到掉下的瞬间,意味着超凡与虚实,危险与美幻,境花与水月,浮沉在他联想的宇宙里,是只怎样的虎?

或水虎、境虎、伏虎,在张永修的小说叙述中,把现实的救赎或解脱,可在文字上,显现变形的现实生活吗?比如触及的性别、宗教与种族领域,能否拼凑出一个国家的超脱与神话吗?或者安身立命。

可以娓娓道来,不止这一点,我不擅于理论,只懂以无厘头看法,把小说里的有笑、有泪与有爱的情绪,在陈述中找出现实里的你与我,以及出现与隐没的老虎。

林展邦谈《寻虎》

2024年3月11日 去年到五人新书发布会现场,有幸听张永修前辈分享创作内容的同时抽中新鲜出炉的《寻虎》,看完后一直回味着某些篇章。 读后感只能彰显书中几处出彩的地方,尚有许多待发掘的精彩文字。还请诸君移步原著。

—————————————————————— 《寻寻觅觅》

寻寻觅觅后是冷冷清清,再接上凄凄惨惨戚戚,就是女词人李清照《声声慢》中的经典名句。

怎一个愁字了得。(看看,这又来一个。)

其实《寻虎》里就有愁的,模仿虎纹的粗犷线条下还有个男人,形单影只地走在一片没有渐变色、甚至没有太阳的黄昏下。没有日光散射,黄昏这场戏就没有主角了,反正寂寞的人指定是小角。

《寻虎》的小说主角大部分都是男性,比如罗顺(《窝在报馆的那些日子》)、秦守成(《我所认识的作家钟情》),他们扮演着社会中不同的角色。秦守成作为主编,经常因工作需要和有才却任性的女作家钟情打交道,尽力迁就出版之事与她合作,他寻的是相处之道,然而对方带来一地鸡毛;罗顺,印刷部算不上职工的帮衬,倾心于一家报馆,直到管理层风起云涌时被撤换,仍在附近度过生活轨迹高度重叠的余生。他寻的是安定,局面却有意无意将所有可能性拦下。

张永修前辈承接过无数刊物的编辑工作,内含十七篇极短篇小说、十二篇短篇小说的《寻虎》中不乏对文字工作者原生态的深入探索。我挺喜欢其中的《钟情》,在看遍不留余地的暗黑风格后徒然有一块沉重被移开,露出底下略带笑意的讽刺。钟情是矛盾制造者,连社长都围着她转,小说结尾大家都对她失去耐心,秦守成更是搬入她家的客厅,只希望能取得最后数章稿件以便成书,情况似乎对她不利。但在秦守成投稿对钟情的意见后,却收到“因某种不可言说的原因,不得不抽起您的大作。”的退稿邮件。峰回路转,看来钟情自带的流量又救了她一次,即便在去世后也无法击破。

如果要不死心地再一睹黑暗,还有《窝在报馆》的罗顺和围绕一生的“本报”与“敌报们”。要命地不继承中医事业,不当报纸代理商,反而爱上了报馆本身,“一心只想进入报馆印刷部,守着那只吐字造纸,制作新闻的恐龙。”于是无论职位高低、回酬与否、机器与排版更迭,他继续守了三十年,一直以“本报”为家。最后“本报”被收购,他忽地无处可去,不得已继续流浪于“本报”附近,看着它“墙壁竟然多处有裂痕,且长了黑色青苔,像年久失修的厂房” 。他的热血是濒临衰落而死死倒挂树枝的蝶,身上还挂着蛹的残余,并未飞得更远。有人说他的灵魂在机房徘徊,一手养大的黑狗也似是知道他的存在。罗顺对报界如胶似漆的执着止息于前去报馆警卫亭的路上。时间线来到21世纪初,也许纸质报纸的精神世界开始悄然地被什么吞噬。

再看看封面,虎字构成的空间内还有一个女人枯坐着。秦守成配钟情,忘了说到罗顺也有个同事阿芬,他们经常到附近商业区的餐厅和熟食档卖报,当时还能全数售罄。钟情也属六十年代的角色了,那个报业兴盛,甜酸苦辣皆有的年代,我们新生代早已回不去,只能从事后遗留的、影射的文字中探究一点前尘往事。

张永修前辈在书脊处留了一段“显现在文字上的,则是生活的变形”,我不自量力想到另一种解释:“在实的基础上有了虚的调整”,即实中有虚构的名字,虚中又有实在的大背景。对于要寻觅一本处于上世纪的马华文学,又想以平民视角避开过多沉重历史的读者而言,《寻虎》是值得一看的。

Carmen Huang 谈《寻虎》

2024年3月4日

所謂老虎秀原來是"Thai Girl Show"。Thai Girl變Tiger,美女變野獸,從溫柔到狂野,一定有看頭,果真那個夜晚讓富貴濕了一身汗,心砰砰跳。

不知是怎麼被推薦吸引到讓我對這本馬來西亞作家的書很有興趣,但台灣沒出版,所幸今年台北書展買到了,好好看的小說,作者文筆流暢斯文,但我最喜歡的是每篇故事性都很強,即使是300字的極短篇,故事都很引人入勝(稍微批判一下台灣很多得獎作家,文字強到像辦高訂服裝秀,令人目不暇給,但故事弱到像在看長篇散文)

這是我第一次讀大馬華文小說,google一下,大馬華人居然約有700萬人,處在一個以穆斯林為主的國家,他們怎麼自處?小說提到這個國家有宗教局在街上抓同性戀者,好難想像竟然存在於這個時代!

這次書展買了些香港,大馬作家的書,很謝謝“尋虎”這本書為我起了頭,開始新的饗宴。

2024年1月11日星期四

我的编写日子



张永修

1.

1980年代末90年代初,一则地方新闻,我读后耿耿于怀,至今难忘。

新闻说,一对情侣在八打灵情人圣地嘉星山车里谈情,不知何故被警方开枪,伤者为一名医生。之后没有后续报道,读者只知某时某地曾经发生过这一起伤人事件,“不知何故”,没有前因后果,没有真相,让人如鲠在喉。当然还有很多类似大大小小的新闻,记者都不会给予答案。后来我将嘉星山枪伤事件写成了小说,自圆其说。

我在台湾政治大学上林元辉老师的报道文学课时,总是好奇老师所报道的当事人事后如何,甚至怀疑报道文学的作用。比如素人画家洪通的作品曝光后他困顿的生活获得改善了吗?演员谷明伦坠楼之后的所谓的“真相”是真相吗?……. 这些没有答案的新闻,如马航班机MH370 在2014年某天离奇失踪,下落成谜那样,至今没有答案。

民间还有很多不公不义的事件在不同时代不同地点发生,媒体如电台、电视台、报章的有限篇幅,不能(或没有)报道,因为事件没有什么亮点,没有造成轰动的元素,而得不到关注,进而蒸发消失,如同不曾发生。某些新闻“有幸”被报道了,后续如何,通常也没有大人物或相关机构跟进,让有关事件得到妥善的处理,或阻止类似事件继续发生。那种无力感,对当事人或其家属,感受尤为深刻。在现实世界,英雄和强人都没有出现。报人和作家,也只能恪守本分,各司其职。写新闻的,继续报道表象;把关的编辑,大刀阔斧删改敏感字句,或制造耸动的标题来博取关注;写诗的,嘲笑影射;写小说的,虚构幻想。

我的写作题材,源自现实生活;但显现在文字上的,则是生活的变形。

2.

我的青壮年近乎是在报社编辑部度过的。1980年代,编辑部的外来干预相当明显,那时连“警察贪污”、“校长抽佣”等这些事物都不能在文章中提及或批评。早年还有报社主笔因社论涉险入狱,后来还有报社涉及敏感课题而被令停刊。经验教会作为编辑的我们自我设限,防自己也防作者踩敏感红线,遇到相关课题,稿件得格外小心处理,或修饰裁剪,或干脆不用。遭政治部点名的违规者,被调部门,三年不得加薪。我的经验则是因为 “没有过滤好”作者来稿,刊登了涉及政治敏感的小说,而接获报馆内部警告,算是小事了。这些种种限制,是否导致马华文学如盆栽那样无法长大,或变成所谓的“马华文学的没有”?

我们似乎都是生活在重重笼子里的人。笼子外头,鸟在天空自由嘲笑。

3.

三十多年过去了。

我进入报馆第一年就遇到劳资谈判。劳方因诉求无法达致而采取怠工行动,以不合作方式表达不满。截稿时,打字部手摇机打出来到文字稿不足构成版面;植标题的日本机几乎作业停顿,编辑只好以手写毛笔字替代。这样忐忑不安的日子,我过后还得陆续经历,比如报馆财务问题被银行接管、茅草行动中被政治部勒令停刊、失业多月却依然“上班”筹备复刊的工作。接着还有一波波的事件,如收购改组大裁员、派系互斗,政党收购的“报殇”事件、报人示威、文人罢写等等。

那些年,很多大人物斗来斗去,或者跑来跑去,直到一方败退。报馆底层的小人物,即使不搞权力游戏,也常被波及,有些被开除,有些被打入冷宫,有些被整为西西弗斯,有些被埋没在无尽无止的工作中。

在风云变化的年代,我从新闻组转到副刊。副刊组有如避风港,我窝在其中,侥幸在一场场风浪边缘经历小小动荡。比起编新闻版,编副刊是件快乐的事。尽管如此,却也不能完全幸免于风浪。比如有一年发生石油危机,白报纸价格飞涨,报社将报纸面积缩减,字体与行距空间也相应缩小,以便同样数量的文字能够刊在比较小的篇幅里,而达到减少用纸量,聚沙成塔。编辑部相应推出“精写精编”方针,少用长文,多用短稿。我在副刊岗位上,只能想方设法,谋求能够配合报馆政策的方式。于是就有了“300字极限篇”的 征文活动。这个活动前后催生了五百多篇作品,后来被作家雅波以剪报复印的方式,制作了共四册的《300字极限篇》。我自己在这期间,也用其他笔名涂写数则以抛砖引玉,这些都收录在本书里。

回顾我的编辑岁月,最快乐的,莫过于在星洲日报编《星云》和在南洋商报编《南洋文艺》。这两个副刊,让我直接或间接参与马华文学的建构,对一个曾经以“艺青”为笔名的文艺青年来说,其快乐无可言喻。可惜,曾为我赢得几座黄纪达新闻奖的《南洋文艺》,却在上个世纪末因时势而提早终结。所幸的是,被经济挂帅的管理层忽视的文艺版,却获得中国学者如龙扬志、王列耀、温明明等人的大力肯定。

三十多年过去了。这些年来,我见识了不少作家和文化人,他们的性格或经历,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丰富了我笔下的富贵、慕兰、锺情、桑田田、沉香、麦丰年等人物。还有罗顺,一个说来你可能不信的小卒仔,也曾在这段日子中远远走过。

4.

时间过得飞快,在忙碌得不知时日的时候,我已经过了青壮年期。

时代变了。纸媒争霸的战国时期,华文日报从巅峰期的六七家,淘洗到最后零落的三两家,再过几年,可能每则新闻都是“独家”的了。没多久,电子媒体或将取而代之。如今,政府换过几次了,政治干预好像减少了,但报社的警戒线还没有解除,写作者只能随遇而安,或另寻码头,或退隐江湖。

庆幸自己今天还能在在报上看到文艺副刊,发表没什么商业效益的虚构小说,甚至出版纸本书册。

感谢“双福文学奖”给我机会,让《寻虎》一书获得出版基金,也要感谢曾翎龙以及有人出版社承接出版此书。

感谢给我写序和评论我作品的新知旧雨:黄锦树、林建国、张光达及王学权,感谢他们给予我的肯定与鼓励。

感谢我的妻子林春美为我做的一切。

感谢所有美好的机缘。

那年圣诞



张永修

圣诞节还有一个星期就到来,虽然不是教徒,他们也要为“圣诞老人送什么礼物给孩子”而烦恼。

星期日好不容易挑了两份礼物给两个孩子,妈妈还没来得及用不同花样的礼物纸包裹,就听到爷爷感染新冠病毒的消息,全家便乱成一团。二年级的妹妹把房间让出给嫲嫲,晚上跟妈妈睡;哥哥睡自己的房;爸爸是新冠病患幸存者,病愈后睡客厅,顺便照顾半盲的爷爷。

爷爷会染新冠肺炎,大概跟爷爷嫲嫲每天都要到公园散步、跟他们同样高龄的邻居聊天,然后到街上餐厅吃早餐或打包午餐有关。两人都八十几了,怎也听不进孩子的劝告或批评。爷爷会说疫情三四年了,大家都没事,穷紧张什么?

隔天,嫲嫲的新冠肺炎检测呈阳性。听妹妹说,爷爷在屋子里走动没戴口罩,午餐时嫲嫲和爷爷同桌吃饭,互相夹菜礼让来礼让去,还走进爷爷睡的房间。如此,嫲嫲很难不被传染新冠病毒。

星期四是冬至,请假在家的爸爸发短信给仍在公司上班的妈妈,说今晚过节在家里庆祝。妈妈即刻回覆,盖不住怒气:你爸妈都染病,庆祝什么?下班后打包日常餐饮,回家在各自的空间,各自用膳,以免交叉感染。

第二天又一人失守,轮到妈妈喉咙痛,筛检结果呈阳。妈妈被隔离而独占一室,妹妹则搬去跟哥哥同房。同一天下午,妹妹开始发烧,摄氏40度,但新冠病毒检测呈阴性。虽说妹妹暂时安全,但住在另一区的外婆知道了,开始紧张,决定将还健康的哥哥带离“重灾区”照顾,以免殃及池鱼。 外婆她一人无法兼顾可能都生病的两个小孩,便把妹妹留下,仅带走哥哥,妹妹不甘,当下嚎啕大哭。妈妈戴着口罩,安抚妹妹说:退烧了就可以去外婆家。外婆发动车子时还听到妹妹摇撼玻璃窗的声音。

这两兄妹自小有各自的房间,只有在周末到外婆家,大家才能睡在一起,互相嬉戏玩乐。外婆家有一张大床,兄妹俩说好,轮流跟外婆同睡一床,另一人就在床脚打地铺。这个晚上,哥哥与外婆同睡,听外婆讲枕边故事,在轻轻拍打声中睡去。

圣诞前夕,哥哥一早发烧,38.4度,吃退烧药、贴退烧片后渐渐好转。新冠肺炎检测为阴性。午餐后哥哥呕吐,又开始发烧。再吃药,睡了两小时,烧已退,精神饱满,到走廊踏脚车,完全是健康小孩样子。

当晚,看完圣诞动画片之后,哥哥有点失落地说:今年可能没有圣诞礼物了。孩子总会盼望圣诞老人送他们礼物。问为何?回答说:今晚不在家里睡,圣诞老人恐怕找不到他。外婆安慰他说:好孩子不管在哪里,圣诞老人都会送他礼物。哥哥半信半疑,让外婆背进房,如常听枕边故事。哥哥病了半天,刚躺下就睡着了。 圣诞节当天清晨六点,哥哥醒了,在床边找到礼物,兴奋地叫醒外婆,说:圣诞老人昨晚来过了,而且送了两份礼物!前一天哥哥吃了药睡觉时,妈妈托姨妈将礼物偷渡给外婆,姨妈还添多一份,所以哥哥今年有两份圣诞礼物。他当场拆了包裹,愉快地玩他的礼物。

外婆的圣诞晚餐,是起司白浆螺旋面条,配上切丁三色灯笼椒和午餐肉,再加蛋饼、萨拉和蘑菇浓汤。外婆特地铺了格子桌布,换上有圣诞气氛的餐具,关了电灯,点上蜡烛,选了圣诞歌曲的CD光碟,就是很温馨的圣诞节了。哥哥胃口很好,完全不像生病。

晚餐后,兄妹视讯通话,互报收获。妹妹说,圣诞老人太胖了,进不到房里,便将礼物挂在门把上。外婆听后大笑。

圣诞节次日,外婆给哥哥做新冠病毒检测,结果呈阳。她自己检测则呈阴性,没事。

哥哥除了在圣诞前夕病了半天,过后就没有其他症状,像只小马奔奔跳跳的,外婆以为没事,怎知病菌潜伏多日之后终于爆发。后来妈妈在家庭群组里透露,妹妹也同日确诊。

这几天外婆都与哥哥无间隔的相处,属于近距离接触,有感染病毒的风险,但她心理建设强大,之前打过疫苗和增强剂,每天有一杯即溶维他命C,加上平日健康饮食和跟着优频做运动,应该有能力战胜病毒。再看哥哥活跃的情况,完全没有病容,大有打败新冠病毒之势,不必过于担忧。

外婆打开窗户让空气流通,如常用消毒剂抹桌椅沙发地面,又开启了她新的一天。

—— 29/12/2022

《星洲日报.文艺春秋》,12/1/2024

2023年12月29日星期五

张光达推荐《寻虎》


柯云(张永修)对同性恋题材的书写在〈冷酷热郎〉(《南洋商报·南洋文艺》,25/5/2002)和〈从耳朵到心里的距离〉(《蕉风》493期,2004)中有更成熟的表现,前者耽溺于一种富含颓废美的感官情欲想像,以及人性中对欲望产生一种欲迎还拒的魅力和威胁,后者对同性恋、异性恋与双性恋之间的心理曲折婉转,如此惊心动魄的故事,作者写来却又如此多少遗恨犹如梦幻泡影、云淡风轻。以语言文字表现与内容的深度而言,〈冷酷热郎〉和〈从耳朵到心里的距离〉显然是柯云的力作,故事中的叙述者周旋于同性朋友之间,虽然现实诸多困扰难过,但只要有一息尚存,他们随自身的情欲感受起舞,像飞蛾扑火般的舍身情爱,不能自已。
——张光达《 #寻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