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4月24日星期三

梁偉彬〈觀鯨(上)〉试读版


頭一家在東區。我對此區不熟悉,可能陰天所致,只覺四周陰森森的不太舒服。房子格局跟南波士頓的那棟無大異,臨主街,面對商店,頗為便利,壞只壞在離地鐵站遠,走路打底要二十分鐘。我在這裡待過一個冬天,十分清楚這段路程換在風雪天裡,將會是何等嚴峻和漫長。這隱憂一眼就被房東老太太看出,話沒幾句先給我扣了五十塊錢。她說:「這幾天我見了好些人,也懶得再見,看在我們有緣,你若同意的話,就下個訂金,在這裡簽個名兒,怎麼樣?」我四下又看了眼,佈置雖談不上美觀,基本家具用品都齊全,臥室裡還多了個電動暖爐,實在沒什麼可挑,就掏出支票。但在這時牆根上鑽出一隻貓,弓著腰在牆板上蹭背,舒服得擠眉咧嘴,然後瞇縫眼兒朝我睇來一眼。房東見我停住,有些詫異,說︰「你不是在表格上說了不介意家畜嗎?」我支吾著,那貓已從我面前經過,一躥上了窗台,晃著短尾溜了出去。老太太忙解說那是女兒寄養的,可讓她提早領回,可我已三步作兩步溜出大門了。
——梁偉彬〈觀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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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風帶》第十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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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風帶11

《季風帶》第十一期


梁伟彬
張永修前不久向我邀稿,我讓他看一部中篇,看後他覺得有意思,〈觀鯨〉沉潛多時,今刊載於《季風帶》文學雜誌第十一期,感謝張永修編輯,黃琦旺評論,李宣春訪問,Eiffel Chong 攝影、雜誌工作人員和楊常韜。同期刊出的文壇前輩和寫作夥伴,還有黃錦樹、黃欣怡、辛金順、溫任平、林雪虹、曾真、管檳玉、梁馨元、南洋客、小昭、黃建華、張錦忠、邢詒旺、無花和吳龍川。欲知詳情,請點擊:https://bit.ly/2IpSEU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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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rilled to share that my novella, 〈觀鯨〉 Whale Watch, is now published in Monsoon Review Literary Magazine 季風帶 Issue 11. Many thanks to editor Zhang YongXiu, reviewer Huang QiWang, interviewer Li XuanChun and photographer Eiffel Chong. For more info: https://bit.ly/2IpSEU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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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魚噴霧 #季風帶11

大魚噴霧
主編報告/張永修
 
  認識梁偉彬大概是在二○○六年左右,是他的長篇小說《最美的東西》入圍台灣《皇冠》雜誌的「大眾小說獎」決選之後的事。當時《南洋副刊》開始以週刊專頁的形式每天推出不同的內容,我負責一個叫【地頭蛇】的本地旅遊專欄和另一個叫【過江龍】的海外旅遊專欄。當時偉彬用梁亨的筆名跟我寫了一段為期不長的【過江龍】專欄。這個學攝影專業的藝術家攝影角度不一般,就如他的寫作,寫的不是熱門景點,而是被一般遊客忽略的事項、他對小事務的觀察認識。後來他消失了。報章雜誌也少看到他的作品。再有他的消息,是多年後他以「 Leon Leong」 的名字在畫展出現。畫作色彩鮮明,人物神情曖昧,像電影劇照,故事性豐富。吉隆坡最早的廉價組屋拉薩組屋被拆毀之前,他和一批朋友以畫作記錄了這個歷史片段,二○一七年展出了《牆上的裂縫》系列畫作,讓人印象深刻。我接手《季風帶》之後,他把近年寫的中篇交給我,再以作家的身分與大家見面。
  〈觀鯨〉寫一名大學畢業生搬到波士頓生活,與女藝術家二房東之間的一段故事。作者以畫家細膩的筆墨,靜靜地描繪他的家居擺設和生活起居,充滿感情。很多事情發生了,他特意不急著交代,而是慢慢兜圈子,讓張力漸漸拉緊。年逾半百的女藝術家與年輕的「我」一見如故,「她自認有特異能力,發功時可追見前世。」他們經歷好些事務,情如家人,一直到一天女藝術家透露:「我對你有兩種身分。一,是純母愛性的。」「另一個我,想跟你睡覺。」故事就出現了很大的變化。
  黃琦旺在〈爛漫的偶然〉一文提到,〈觀鯨〉「其故事形態真正的魅力在人情。人情是梁偉彬小說的特點。」又說:「作者小說的醇熟即在於讓敘述觀點從建築結構的留白處游移,不管是微距或廣角,定焦還是變焦,『鏡頭』的結構自發性的把物與情,環境與生活的情境暴露。」李宣春在訪問梁偉彬時提到讀梁偉彬小說的感受:「節奏清朗明快,意境簡潔卻又見曖昧」。在種種細節鋪陳之下,牽引著讀者一直往下讀。「這是一個愛情故事,也可以是一個關於對藝術、美感、建築、人生的追求,描述人物在種種尋求的過程如何經歷挫敗的故事。」
  本期【論述】有數篇重要的文章。黃錦樹的〈東馬觀點,西馬觀點〉一文針對張貴興東馬觀點的談話提出看法。李永平與張貴興兩位皆出生在「馬來西亞」還未成立的婆羅洲砂拉越,因歷史因素,對「馬來西亞」這個國家概念有些抗拒,李曾經宣告他不是「馬華作家」,張則視自己的作品「不是馬華文學」。黃錦樹提到,那些張貴興在《野豬渡河》出版期間為李永平所作之「代言」,只怕更多是「張貴興自己的看法」。最有意思的是,黃錦樹指出張貴興「提醒我們這些來自西馬的傢伙,別再總是想當然耳地自認為隨時可以把東馬也『代表』進去。」
  黃欣怡〈山腳下的文學等待被看見〉一文,是針對二○一八年大山腳日新學校百年校慶辦的國際學術研討會,及辛金順主編的大山腳作家文學作品選集《母音階》所作。作者認為,研討會以「大山腳文學」為定位,可是參與者的論述卻讓她「始終等待不到大山腳文學的特色」。以內容而言,祖輩南來事跡、身分認同、抗日書寫等等,都是馬華作品普遍的議題;而寫作技巧和多元的文化語言等,亦與其他地方馬華文學作品沒有不同,因此「為何需另闢路徑,作大山腳文學專題討論?」而《母音階》一書,不一定收錄書寫大山腳場域的作品,而是以作家是否曾居於此地為考量,因此「充斥多樣與大山腳毫不相關的作品」。兩者皆是「未能完成」的「鋪張的盛宴」。作者在小結不無苛刻地提問:「一列長長的作家名單,一百六十多種作品,可在自家研討會閃閃發光,也可在馬華文學黯淡無華。不討論大山腳作家的困境,避而不談不被看見的原因,大山腳文學之路是否能走得長遠?」大山腳,或馬來西亞其他地方的文學,是否都能成就各自的「地方特色」,也許是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辛金順的〈情往江山,興來筆底〉一文,論的是戴小華的三本遊記。作者認為,「戴小華以身體作為丈量世界的一種方式,通過『遊』的動態意識,遊目騁懷,去辨認自己與世界之間的關係。」「而在旅程裡,時間、空間、景物與身體,都成了戴小華旅遊文字裡流動的山水,開出美好的景色,自現出了其存有的情態。」溫任平近年詩興大發,三兩天就有詩稿在臉書上分享。《傾斜》是繼《帶著帽子思想》十一年後的詩集,收集了近四年的詩稿,讓人期待。
  林雪虹的〈煙花〉與曾真的〈重生〉,一小說,一散文,都是寫女人普遍面對的人生難題。〈煙花〉裡的阿薇,懷孕後再也沒有去學校。在阿薇的學校裡,也有人早早地就結婚了。十六歲結婚生子,丈夫阿添「成天只流連在外頭,一點兒都不戀家」,外面另有女人。後來阿添車禍身亡,阿薇「學鎮上的那些女人那樣,在家裡做起小買賣」,後來做直銷、做酒水銷售、賣爆竹煙花等,「她從來沒有想到原來她這一生也有璀璨絢麗的時候。那年輕的靈魂其實一直住在那具同樣年輕的身體裡。她為自己要等了那麼長的時間才意識到這一切而感到無盡憂傷。」〈重生〉裡頭的「妳」先是為流產哀傷,之後懷了雙胞胎卻因懷胎的種種症狀而痛苦。而「苦痛最愛裹上濃情蜜意的糖衣」,為了「母愛天性」,女人往往「全心全意犧牲且甘之如飴」。而更不幸的是,那座孕育孩子的溫暖宮殿後來竟長出了肉瘤。
  管檳玉〈緬懷先祖管震民先生〉,平實地記錄了其祖父的功績。管震民何許人也?「舉人出身。曾往日本、朝鮮考察教育」,曾任浙江嘉興省立二師校長、中國駐緬甸領事館顧問及華僑中學校長、浙江西湖博物館自然科學部主任、檳城鍾靈中學華文主任、檳城華校教師會首任主席等職。抗日期間,作者父親管康瀛參與抗日活動被日寇逮捕,受盡酷刑而死。祖母與大姐同年去世。「祖父在一年中死了三代至親,哀慟不已而流淚過度,雙眼幾乎瞎掉。」一九四五年日寇投降後,鍾靈中學復課,祖父回到鍾靈教書。鍾靈校歌《復興歌》歌詞是他撰寫的。十七年教職期間,「教誨了數以千計的學生,其中不乏才學兼優的學子。即使畢業離校,負笈海外深造後,還保持聯絡。」回國時,也常登門拜訪。這大概是成功的教育工作者的為人典範。
  南洋客的詩〈那年我不回馬來西亞〉展現了留台馬華作家的幾個階段:那年回到馬來西亞、膠林深處、燒芭、膠汁再也流不動、休割,而「不回馬來西亞」。詩中提到「自然農法的終極奧義是/你不確定自己種的是什麼/種在哪裡,甚至/有沒有種。」讓人深思。
  這期詩作者有新人也有常客,他們包括:小昭、黃建華、張錦忠、邢詒旺、無花、吳龍川。【新秀特區】梁馨元的〈渡夜〉則是一個自我成長的告白,文字調動靈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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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4月7日星期日

日光


林 春 美 【 散 文 】

中午的 太阳 分 外 酷 烈 。 车 子 随 队 缓 缓 前移, 塞在转角处。 一个身穿峇迪吊带连衣长裙的女子轻快地走向一辆停泊着的暗红色万事达, 阳光被宽宽的裙摆兜起, 热空气在交错迈开的步履中鼓动几许热带风光。 横向的车辆眼尖, 打了信号灯在那里等着。 好不容易转进内侧小路, 两边停放的车子从左从 右 折 射 来 刺 目 的 光 , 高 高 低 低 , 此 起 彼落 。 顺 着 路 拐 弯 , 有 一 小 段 直 路 还 双 重 停泊。 慢行于狭道, 想着碰到下一个出口必定要 弃 此 地 而 去 , 不 意 眼 前 竟 有 车 亮 了 后 退灯。 停好车, 我们顶着太阳走向原初的目的地。 那是一间被饮食节目和部落饕客帮衬得名声鹊起的中式小店。 一眼看尽的店面, 无甚装潢, 座位之间没有多余的空隙, 而入口处却挺立着一个得体的牌子用英文写着: “对不起, 已售罄” 。 既已幸运获得了停车位, 于是沿着五脚基走下去, 随意找找可以用餐的地方。 路过一家两个店面打通的茶楼, 它五脚基上站立两把巨型风扇吹得人乱发飞扬。 殖民地时代城市街屋的这种建筑形式, 如今其商业功能发挥得更加淋漓尽致。 我们在那五尺廊道上, 穿过几张杯盘狼藉的桌子, 和一些取了号码散落排队等候入座的人群。 店侧是一条小巷, 竟也摆了几张桌子, 竟也高朋满座。

我们继续走, 来到一间打着 “好好食” 的招牌的小店, 照样座无虚席, 却刚巧有顾客买着单。 站在汤来面往的狭小入口等了一下, 终于可以坐下来, 点餐, 等候。 空间很小, 椅子与椅子紧挨着, 而声浪很大。 店员拿着手机报告什么什么卖完了, 要补货。 没说话的顾客多在划手机。 墙上有几张巨幅照片, 食物在特别的光照下卖相诱人。 再上方有几行行书,申明家传秘法、 古方特制。 然而食物味道终究尔尔。 仿佛只要关系到舌尖上的什么东西,资本主义的艳阳都有办法毫不费力的将它炮制得群情汹涌。

中午的太阳分外酷烈。 可是那棵九重天已经被砍掉了。 那是我们常去的一座开阔的露天停车场, 画满停车格子的柏油路有几处用砖圈围的泥地。 土壤有限, 有些树一直都长不大, 有些却奇异的茁长。 近建筑侧门外就有一棵雨树, 虽不够肥壮, 但也高挺; 十年树木, 也算像样了。 树旁有一株九重葛, 枝干细瘦, 攀着雨树却拼命向上生长。 九重葛长年开花, 繁盛的时候, 柔韧的枝条从枝桠不丰的雨树顶端伸展出来, 紫红色的花一串一串垂挂着, 倒像是雨树开出了异样的妖艳的花。 风吹来的时候, 细细的树叶与纸一般薄的花瓣轻轻飘落, 点缀着光滑的车前镜, 点缀着陈旧的泊油路。 但雨树和九重葛早被砍掉了。 听说可以省下请工人扫除落叶的开销。 而稍未留意之间, 原来九重天也被拔除了。 那棵九重天长着许多肥厚的叶片, 橘红色的, 像残阳。

中午的太阳分外酷烈。 而现在已是岁末了呢。

(12/12/2017 南洋文艺)

换季


张永修【诗】

还不是时候
季节的更替已经提前
绿叶还没变红便被风雪刷下
枝桠断折

我们无法预知气候何时变脸
何时下雨何时出太阳它自己都不清楚
大自然污染破坏,万物杀戮自残
坠落的种子明年发不发芽

一切转变如地震来不及叫喊来不及躲避
此刻过往,都凝固定格
百年后或有人出土流泪的琥珀

24/11/2017稿
12/12/2017 南洋文艺

散文的真

《过而不往》作者林春美


吴小保/文

上大学前有段非常欢快的阅读时光。每个无人的午后,独占客厅大沙发,随手翻开一本书就读。读不下就换一本,或者干脆倒头大睡。

那时读了些什么书?不大记得了。只记得都是文学类,小说、散文或传记。读了好作品就全身发烫,也学人摇起笔杆创作。写了几篇当初自以为石破天惊的作品,幸亏没有一头热地拿去发表,不然就丢人现眼。

在一本书轮替另一本书的无聊午后,渐渐地培养起对文学的喜爱,也慢慢地有了一些想法与疑问。当时其中一个困扰我的问题,什么是散文?它与别的文体,如小说,如何区别?

这个疑问,直到在大学时选修林春美老师的散文创作课,才算得到圆满解答。就我的理解,辨别什么是(或不是)散文的重点不是形式与技巧,而是真实。所谓真实,指的是散文作者诚恳地与读者分享自己的生命历程、对事物的见解与感悟。

也因为散文贵在真,读者在阅读中往往预设了文中叙述的事件与情感都是真实的。当然,即便如此,作者仍可发挥自己的创意,只是必须服从于真诚条件。我把这理解为散文的伦理。

最近读林老师新书《过而不往》,书中后记就提到了老师对散文的信念:“散文之艰难或许还更在其让作者无可匿藏的文体本质。它与作者距离太近,暴露性太强……”而散文对此真诚条件的要求,诚如作者所体会的,必然对创作者形成一种“有意抒发”与“适度逸隐”的张力,构成了创作者难题。

然而,这种散文伦理与由此引发的创作者难题,不尽然全为市面上的作者(与读者)所接受。偶尔仍会发现一些作者挑战“真实”与“虚构”的二分法,有意或无意地模糊掉散文与虚构文体的边界。换言之,他们对散文的理解,与我对散文的认知,不是同一回事。

必须坦诚,作为散文伦理的“原教旨主义者”如我,很多时候对这样的创作态度是相当无所适从的。

散文集《过而不往》

说回《过而不往》。读此书时,让我回忆起过去仍是文青时代的自己。从进大学前对文学充满好奇、疑惑,到大学毕业后,因为工作、生活而与文学渐行渐远。虽然一直坚持着阅读,但书柜上的主角早已不再是文学。至于马华文学,更是尘封箱底,不见天日。最近不知为何,突然又读起马华文学,数算下,都读了几本小说和散文。

《过而不往》收集47篇散文,创作年限横跨20余年,内容包括槟城书写、校园生活、日常生活等,大体上都是短小精巧之作。如同作者在后记所言,这类型作品在文学奖风行时代,大概不符合主流审美要求。但是,在我来看却更贴近生活,其中也有不少佳篇,比如<夜晚的声音>以文字描述声音,以声音追忆消逝的老家。在静夜里,透过听觉观察家人的作息、城市的动静,一户家与一座城,尽在耳中。

其他与声音相关的记忆书写如<乡音>,作者在台湾用“闽南话”与漳州老太太沟通,却发现彼此语言虽同宗却不相通,自己说的其实不是“闽南话”,而是槟城福建话。

更有趣的是,即便是自己老家的槟城福建话,也难免在传承中发生裂变,“关仔角”误念成“番仔角”,“牛干冬”错称作“原冬”:“三音节词被去头截尾,合成作‘原冬’之后,‘牛干冬’就完全让我丧失了对牛与牛棚的想像。”从而指出了声音(乡音)与地方性之间的连接与断裂。

以上所列举的,旨在说明,短小篇幅的散文不必然就先天不如巨构散文,它也可以透过作者的细微观察、表现手法,构筑出一个立体而丰富的城市形象。

其实,林老师笔下的槟城,就曾经引发我和几位同学的兴趣。当年曾北上与两位散文班好友,特意去寻访文中的风车路、聚宝楼所在地。印象中我们曾在聚宝楼坐下喝了杯饮料。

当然,不排除我记忆出错,我们那天其实并没有找到聚宝楼,在遍寻不获而喉咙干痒难耐的炎热午日,我们在附近随便找了个茶室休息解渴。而这段记忆在日后被潜意识偷渡成散文中的聚宝楼。

如今回想,大学时期的散文创作课是一段非常愉快的日子。老师擅于引导同学做讨论,连平常上课安静不说话的朋友,都愿意举手发表意见。老师也愿意接纳学生的不同见解。记忆中,就曾有过在经大家讨论后,老师同意同学们的分析,认同某篇散文名著在结构上有瑕疵。

当年在老师鼓励下,身边同学、朋友都尝试动起笔来写作,也出版了学生合集,当时有朋友更说,第二本很快就出来。然而,十余年过去了,许多人早已“被生活给磨平”,包括我自己。

严峻的职场求生记,无常的生命历险记,像一波波的浪涛轮番冲击海岸,再坚硬的海堤也被磨成细沙。这时才真正体会“不要被生活给磨平”(当年谢师宴上一位老师给毕业生的赠言),背后的沉重意味。

很多同伴早已停笔不写,对文学也不再热忱如昔,包括那几位我觉得颇有才华的学长学妹。少数仍创作的朋友,经历了从过去的喧嚣热闹,到今天千里单骑的创作环境,大概会感到相当寂寞吧。

但创作本是个人之事,况且这样的转变也没什么不好,能够让自己更真实的面对自我。人唯有勇于面对孤独自我,才能走得更远。文学创作亦如是。

(《商阅》15/3/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