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5月4日星期五

默迪卡——走出一场演出

默迪卡

走出一场演出


黄琦旺【走过茨厂街和苏丹街系列/散文】
 

      我倒是很蓄意的大步大步踏进泥泞,巴嗒巴嗒得意洋洋,要向那些年纪很轻的大多数宣扬:这是我的默迪卡!我的默迪卡!演唱开始,灯光都还未照到偶像的一根头发,全场轰然,尖叫声一波波如身处罹难的大海。声光影象乍起,我们早被高分贝的大浪击晕了。


那一段经东姑花园到默迪卡体育场的石阶已经被铁板围起来了。禁止出入。


从苏丹街往上走,我们只好沿着汉惹拔路(啊,这个反叛英雄)绕个半圈,走过童军总会、篮总、美以美男中,在近州立小学的丁字路口上经过体育馆到默迪卡体育场。那里有一场等着热情的演唱会——跟55年前过了秋分接近白露那段日子一样,大家云涌到体育场,等着东姑阿都拉曼以首相的身分在一个时代的刺点上高喊三次:默迪卡——一样的热情。我们,每一代都欲求独立自由这一件新衣,因此拉破喉咙跟着东姑狂吼——默迪卡。

这个画面不断重播并牵系成我们的经络,每一次回顾每一次热血奔腾,仿佛记忆在初吻(“勿”若旗帜当风扬,在飘扬的大旗下张“口”献出我们初次作为国民的呼告,算是初吻吧)。虽然那个重复在电视出现的历史现场,我们这一代是缺席的,但中学时期一经过充满尿骚味的东姑花园假山石洞,风从洞口刮过就仿佛会听到那三声痛吼。

默迪卡后二十多年,我就读苏丹街巷口的那间学校。常年运动会,莘莘学子们就会爬上一段不少于五十级的阶梯,逶迤到默迪卡体育场。好运的时候,警察街的警察在警察日举行演习,我们也会被邀请到体育场观赏警察们的铜乐演奏会和精彩绝伦的电单车特技表演。看半天表演,还派给我们各人两块钱零用。

来来往往的次数多了,对我们这些后独立新生代,这一段石阶已经是茨厂街口为我们设定的螺旋仪。往下我从这里认定方向,聚合起林落在苏丹街、李孝式街、茨厂街的商店和摊贩;往上,把我们鱼贯送进东姑花园、默迪卡体育场。往上再前,会走进人才济济的维多利亚男校,从男校大门越过大马路是消防局,那可就到陆佑路河清园了,继续走下去会走进半山芭。至于霍霍凛然的精武山,印象中在石阶的第一段右侧,柏油马路上去。那是另一种形式的“运动场”了!

再隔二十年,我和同行二人从人镜话剧社的商务书局沿着汉惹拔路去默迪卡听演唱会。未走到体育场,即被那典型的白铁栅和斗兽场似圆形的石座招引进昔日运动会的回忆。握着票在热闹的人群和小贩之间寻找属于我们的入口处。入口有好几个,走进一个口,出来就好像窜过时空出口,抬头看其他入口的人群被吐出来,仿佛换了人间。石座上满满是荧光棒和示爱的广告灯牌。喊口号的,练习向偶像撒娇的,热情不减当年的三声默迪卡之吼。

我们的位置在大操场中央,因为前一日下过雨,和雨天运动会一样每踏一步鞋子就和草一道陷进泥里,发出滋咔兹咔的声音。大家小心翼翼不要滑倒变成泥人,我倒是很蓄意的大步大步踏进泥泞,巴嗒巴嗒得意洋洋,要向那些年纪很轻的大多数宣扬:这是我的默迪卡!我的默迪卡!演唱开始,灯光都还未照到偶像的一根头发,全场轰然,尖叫声一波波如身处罹难的大海。声光影象乍起,我们早被高分贝的大浪击晕了。那偶像高高站在啰里绕场一周的时候,我几乎笑翻天!视线急速倒带,绕场的大歌星成了校长、运动员、老师或警察街的特技警员,他们化了身都回来这个体育场绕场一周!东姑也来了么?

细雨下来了,歌者和观众一同冒雨,秉持运动会精神。我卷曲在垃圾袋朔料改装的蓝色雨衣里,被高声齐唱的歌迷们围拢,茫茫里恍然自己出席了独立日人群云涌的盛会。带着虔诚的热情在高吼:独立(未)自由!独立(未)自由!独立(未)自由!

散场,大家有次序地拥挤着,身挨身淋着绵绵细雨。抬头看大光灯照下的雨从高处飘撒,有人惊呼:下雪了!这是这场演唱会最动听的声音,在我的默迪卡留下至漂亮的景色。

从入口钻出来,沿警察街走下陈氏书院。耳边歌迷的声浪一波波还在耳边汹涌?我在回忆的耽溺中回过神,那是积善堂牌楼倒塌的巨轰?还是轰轰快速的轻快铁车声?

我频频回顾,思念那一段通往默迪卡的阶梯。下大雨的时候会迅速化作瀑布的阶梯。在禁止出入的铁板背后,还有水源么?
 
(南洋文艺 1/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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