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3月26日星期二

3. 副刊编辑与文坛秩序重建(续)

文学空间与当代马华文坛 秩序重构
——以90年代马华“两报一刊” 为中心


以报纸副刊为基本平台发展起来的90年代马华文学,是值得所有大马华人骄傲的一笔精神遗产,同时也是在新的历史背景下思考马华文学持续发展的一个重要起点。

龙扬志博士【文学观点】

3. 副刊编辑与文坛秩序重建(续)


张永修后来回忆进入《南洋商报》,其上司便提醒他对中国作家吹捧本地作家的文稿认真把关,多发表本地作家的创作。这与他此前编<星云>的本地化理念一致。张永修1994年接棒柯金德,他在1994年5月21日的《南洋文艺》版面下方用黑体字发布了一则题之为<好>的启事:

好。

<南洋文艺>愿意许下“好”的承诺,期盼马华才俊能以好稿相助。


特此诚邀各家赐稿,体材以小说、诗歌、散文创作及文学评论为主,题材构思与表现手法以“好”为要,稿长则以不超过五千字为宜。


本版发表的优秀作品将被选入《南洋商报丛书》之《南洋文艺年选》。

让我们共同努力交出更好的成绩。


<南洋文艺>版编辑张永修谨启


作为副刊编辑,张永修显然渗透着强烈的创造精神,他与其他编辑的不同之处在于,其他编辑焦急等待“好稿”

降临,而张氏在努力思考读者需要什么、马华文坛需要什么、作家有什么、编辑能做什么等问题。马华文学持续几十年,在新生代作家看来似乎仍未走出“群氓时代”:创作没有方向感、缺乏权威典律、文学身分不明、评价体系模糊,等等,因此张永修不断从实践中汲取灵感设置议题,并加大理论、批评文章刊发的数量。

1997年11月他在为留台联总学术研讨会而整理的一篇报告中,系统地回顾了<南洋文艺>1994年5月至1997年6月刊发的理论、批评文章。这些理论文章大部分出现在策划的系列专辑:【马华文学倒数】、【双月文学点评】、【进谏马华文学】、【亮丽的星图】、【但愿人长久】等5个专题。不过策划也面临内在的风险,“展览”与“示众”有时会因为观众的差异而发生变化。张氏申言:“一小部分前辈作家对年轻一辈的写作者的表现不以为然,对编者花上不少篇幅来推介新生代,以为是一种颠覆,而表现得不满和慌张。其实,这是不必要的。这些年轻人是否昙花一现,或成为明日马华文坛接班人,与前辈作家、以及副刊编者有没有给予他们机会和鼓励,息息相关。他们目前的成就,我们就以‘暂时存档’处之。”(<马华文学论述在南洋文艺>,1997)

【进谏马华文学】专辑反响很大,这是编辑直接邀请23位国内或留学海外的马华作家就马华文学的现状、发展及其困境提出各自的看法。根据张永修概括,主要言论观点有建立评论系统以支撑文学作品的意义、本地学者应该参与马华文学批评与理论建设的工作、作者在表现手法方面须有自我提升的“文学宏愿”,不能停留于道德写作层面、文学界与商业和新闻的结合推广文学、建立健全的文学发行网络等等。“进谏”

意味着问题的存在和疗治的必要,必然涉及对历史的重新估值,集结于无远弗届的大众媒体,其颠覆性力量自然强大。

与张永修清晰的理论表述相比,留学台湾的<文艺春秋>编辑黄俊麟在<扫描《文艺春秋》(1996-2004)>一文中透露出太多的困惑。比如,他对自己编过来的副刊没有多少印象的陈述:“从1996至2004年,时间横跨一个世代,不可谓不长;刊载的作品亦累牍连篇,要一一消化,6个月根本来不及,其中牵涉的问题,深论更是可以发展成一本厚厚的硕士论文了,实非个人能力所逮。只能就这9年来,在工作岗位上涉及到的文学创作与评论变迁,提供一些私下的观察,其中鄙之无甚高论,只是资料的整理与陈列,仅供参考而已。”笔者无意在此进行价值对比,但也说明黄氏很少通过自觉观念介入对文学副刊的塑造,虽然这并非编辑必须的要求。

张永修曾经对“好编辑”进行过描述:“作为一个好的编辑,应该要有很清晰的理念。你要你的杂志(或副刊)是怎样的一种杂志(副刊)。你要哪类稿件,你要你的对象是哪些人。你要把你的读者带到哪里。你能起着怎样的作用。”(<从文学杂志的处境谈末代蕉风>,2001)如何发挥副刊与编辑在马华文学中的建设性作用,是一个持久的议题。马华本土学者张光达在一次访谈中说,文艺副刊不只是对读者的阅读口味造成影响,还包括作者的书写关怀格局与文坛议题走向形成深远的影响,最终形成副刊与文坛的互动现象,型塑了文学生态的秩序和面貌,理想的副刊文化应该是上述作家、编辑与读者能够形成互动,来带动整合马华文学格局,或造成一股生气蓬勃的文坛趋势现象。


4.结语

报纸副刊对马华文学发展所起作用不言而喻,早期南下文人介入报馆事务,亦将中原副刊带到风下之乡。从1920年代马华新文学的发生起点往后看,一部马华文学史基本是一部副刊文学史。报纸副刊的局限可以通过长期运行刊布的巨量作品弥补不足,加上报纸媒体拥有庞大的读者群体,它激发的影响力不仅有效地参与了文学空间的建构,在文学秩序重构方面更是起着显而易见的作用。其中,编辑作为副刊理念的实际执行者,他们的文学素养、观念以及文化意图总是以各种方式通过副刊渠道来释放,在副刊文学组成的历史链条上铭刻着风格鲜明的思想烙印。从这个角度说,当代马华文学空间除作家作品、批评这些“显性文本”之外,还有编辑和媒体创造的“隐性文本”。

掌握副刊举足轻重,但也并不一定就是编辑决定了文坛的具体秩序,决定秩序的只有文本,更具体地说,是读者对文本的接受。

韦勒克认为,在读者面前,甚至时间都是虚幻的。编辑毕竟只是幕后之人,正如一部处于构思中的戏剧,构思与观念不等于作品本身,最终的演出需要所有人员参与。

通过上文有关书籍出版、文学期刊和报纸副刊的讨论,不难看出马华文学空间配置存在亟需优化的结构性困难。报纸副刊之所以承担着马华文学的生存责任,并非文学作品找到了直接转换为消费品的理想途径,而是华文报纸通过商业运营足以“养活”副刊,以商业性为底色的副刊文学,很难摆脱现实的、具体的功利性诉求。

可以说,在“花踪”推动下,马华文学已经获得历史性超越,如果它仍然呈现了某种不足与缺憾,与这样一种文学空间结构是密切相关的。以报纸副刊为基本平台发展起来的90年代马华文学,是值得所有大马华人骄傲的一笔精神遗产,同时也是在新的历史背景下思考马华文学持续发展的一个重要起点。

 ( 4 , 续完)

(南洋文艺 26/3/13 )


没有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