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金顺与陈琳诗画著作《诗画对话》封面。辛与陈以〈诗画对话〉栏名,在〈商余〉版连载诗画。 |
2012年4月,因为某个研究计划需要到东马砂拉越古晋作实地考察,并与老诗人吴岸见面。吴岸提及有一位旅寮的中国画家,正好行脚到古晋寻找画作写生题材,遂介绍认识。画家,当时歇宿于海唇街的客栈中,见面时甚感亲切,言谈诚恳。闲聊中大致了解其之际遇,婚姻情感的波折、生命的飘泊,以及岁月与命运淬炼下的生活状态;后来也叙说了其旅寮十多年,从身无立锥之地到渐渐有了安身立命之感,以及艺术追寻的故事。
身价万倍
当然,在那初次见面的谈话中,留给我的却是更多的想像。据说,他初抵寮国时,在街头卖肖像画,一幅只挣得约马币2令吉,殊未料及,10年后,他的画作却叫价10万令吉以上,而且各国收藏者都争相到寮国向他求画。但从他谦卑和朴实的笑谈中,却丝毫未见倨傲之气。后来他打开电脑,展示了一些被各国博物馆和收藏者购下的画作图片,那些调和了中国画风的人物和景致,不论农村妇女、乡间小孩、部落猎者,或庙宇的比丘和小沙弥等,都相当写实和生动的展现了画家内在生命的情态。
那些色彩鲜艳的油画,处处绘写了寮国和东南亚各地民生风俗,宗教和庶民精神的特性。一幅幅的,吸引了我。那时,我对着共同看画的吴岸说,这些画可以入诗啊!吴岸微笑以对,陈琳却回应说好,于是将电脑储存库里2009年至2012年的画作图片,全转入我的随身碟里。因为这份机缘,所以才有后来56首诗与画的对话之作。
对于陈琳的画,其实我相当喜欢他画中人物生活的纯朴,那是未经全球化资本主义肆虐的生活场景,一如我记忆中童年时期(70年代)的故乡,不论是晨鸡栖啼高脚屋旁、少女在屋前舂米、小孩大人在清澈的沟间和溪边浴洗、童年的游戏,或是头顶货物的妇女行过村落等,自然和写实的展现了乡间庶民充满生命力的生活型态,且在画家精湛的油彩色调调度中,揉合出了另一种童话般的力量与光泽。
而陈琳的这些画作,自有其心灵和视觉接受的体验和观照,那或许是来自于社会基层的共知共感,让他的视角选择了这些画作的素材与存在状态。毫无疑问的,主体的生命经验,也在这方面起着决定性的作用。故其画具象(representational)得近乎写实,却沉淀着其生活的感悟,以及精神与情感的投注。画中的人与物,具现了画者的心灵姿态和生命的律动,并深埋于色彩浓郁与静默的深处。那是来自画者内在生命的一种展现。如梅洛·庞蒂(M.M.Ponty)所谓由“眼与心”编织而成的彩绘世界,在“可见”与“不可见”间,展示了其画作的存有意态。
像其中一幅画描绘了一白发老妇在河间刷洗,身前有一中年妇女,身边则有一童女和少女,身后却另有背过身去的女子。5个女人,隐喻了5个年龄阶段的生命历程,在那流淌不息的时间长河中,递换年岁,展现了女人一生的全貌。其中转过身去的女子,则予人留下了想像的空间。那是记忆的形象?或即将远离的未来?存在的韵律在那色彩符号中,回转与交错,让现象的身体,在画里开显了某种象征的意义。
“可见”与“不可见”
同样的,在陈琳的几幅画中,可见美军在越战时留在寮国土地上的许多未爆弹。这些未爆弹被当成废铁卖,或当着装饰品,高脚屋的房柱,以及厨房生火的支架等,然而它却往往造成了无数突发性的爆炸伤害和惨剧。如其一画上的姐弟,于野外采摘小白花,身前身后的草丛中,却弃置了一些未爆弹壳,在此,花与炮弹,战争与和平,以及童稚的生命,无疑构成了极其强烈的视觉与知觉效果。那是过去战争留下的残余,却也留给了寮国人集体的记忆创伤和巨大的恶魇。而画家善于捕捉此一现象背后,战争的无情与残酷,在“可见”的人/物现象中,陈述了其内心“不可见”的不舍、怜悯和悸动的情绪。
除此,一些画中女孩游戏的天真笑貌、母亲为女儿拨发捉虱的恬美时光、布施者的虔敬、小沙弥在晨修时的戏耍、比丘们的渡江、劳动者的负轭等等情景,交织了画家的心识,体现了其对生命情境一份活泼泼的感悟。另一方面,其画色彩浓郁鲜活,保持了自然与形象深刻的视觉呈现,使得其画作即使放在其他众多画作里,也很容易会被人看到。
(上)
(商余,15/7/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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