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起落,悲欣交集数风流
后浪涌来,世代焦虑引话题
杜忠全
1. 告别3诗人
2015年依然是马华文坛悲喜交集的一年。这一年里,白垚(81岁,6月19日)、吴岸(78岁,8月9日)和戴大伟(45岁,8月11日)等3位诗人相继离世,〈南洋文艺〉都分别以文字致意。
白垚(刘戈)与姚拓一样,都是国共对立年代南来的文人,友联旗下的《学生周报》(及改版后的《学报》)和《蕉风》,是他们留在马华文坛的有形历史,然诚如陈瑞献所说,“白垚逝世,马来西亚的友联世代,大概也随之结束了。”(陈瑞献〈永别白垚〉,7/7/2015)姚拓和白垚相继辞世之后,马来西亚友联的直接主事者,至此再无存世者了,陈瑞献大抵是这个意思,而相对于姚拓之漂泊到此土而落地生根,白垚最后选择终老于美国,即使如此,他依然是马华文学史无法绕开的名字。《学报》、《蕉风》及“学友会”串起的文学网络,滋养了几代人的文学品味和观点,甚至20世纪后半期马华文坛的主义之争(如有),也与此不无关系。太年轻的一代,或许对白垚之辞世毫无感觉,但对早年《蕉风》和《学报》的世代而言,还恐怕还是一桩心湖荡漾的事。7月上旬两期的特辑,先邀得当年与白垚、姚拓同列《蕉风》202期以降4人编辑群的陈瑞献和李有成(李苍)分别执笔〈永别白垚〉和〈《蕉风》202期——纪念白垚〉二文,再加上随后加入友联参与两大文艺期刊编务的张锦忠(张爱伦,〈一代果然如春夜般静寂无声而去〉)及同世代的作者刘放(麦留芳,〈好话说尽的白垚〉)。可惜的是,前些年姚拓和此次白垚辞世都未见当年身在友联参与《学报》编务的悄凌现身为文,为我们提供一个“女性视角”,诚为憾事。
8月18日的〈南洋文艺〉,同时为东、西马两位辞世的诗人送行。东马的拉让江诗人吴岸,自有他的身世和文学传奇,访谈中自言“监牢在生命的过程,是很重要,那历程改变了我的视野和生命内涵”,加上少年时期的病况和耳顺之年的患癌经历,“都在影响着我诗歌创作和人生态度”(辛金顺专访,〈人生峭壁上,诗歌生命的火成岩〉,25/8/2015)。老诗人去世,有辛金顺整理自2012年访谈的长稿,也另有谢征达的〈吴岸的现实与本土之路〉访谈记录(29/9/2015)。
天狼星诗社近年复苏后的新成员戴大伟,近年一边抗癌一边写诗,短时期里成果丰硕,却未能等到诗集问世而骤世,诗人遗作的发表,便成为一种悼念方式了。
无论如何,因故退场者之外,本年度的〈南洋文艺〉也推出了新人展,让人看到了后浪与前浪之间的衔接与交替。3月24日开始连续2期的“新人展”,力推后浪邱伟扬的小说。1997年出生的邱伟扬2014年才18岁,早前就听到编辑永修提起其人,几喻为未现世的新型利器,今年如所料地摘下文学奖桂冠,3月份的“新人展”虽未必与此无关,却也是编辑长期关注与追踪邱之写作的展现;此中所发表的小说〈天空〉(24/3/2015),还是作者14岁的作品,其早熟与潜力,可见一斑,未来尤值得期待。
2. 文人特辑与新人展
〈南洋文艺〉的“2015乙未年文人”特辑,是才女陈蝶。在上个世纪的70、80年代,马华文坛女作家的比率远低于男性作家时期,陈蝶即崛起为引人瞩目的文坛才女之一,更是迄今“仍在文学的歧径上独自寻觅书写意涵的”一个(辛金顺访谈稿〈临照文字水上的蝶影〉,24/2/2015)。陈蝶来自槟城,早年因公职关系,而具有国内一般写作人所不具备的阅读优势,也因早年工作上的调动,而另有一段为期不短的东马经历,其文学版图涵盖了南中国海彼岸,这是西马作家少有的经验。陈蝶长期与文字为伍,即使在特定的时期因公忙碌,也无所谓的“停笔”现象,惟近年从职场退下之后,更常见到她发表新作,也在副刊辟有专栏,以她一贯之融庄谐于一体,也援古典元素翻新意之风格,继续经营自己的创作园地。分3期刊出的年度文人特辑,除前后贯穿的辛金顺夹访夹论的〈临照文字水上的蝶影〉及编者永修的〈文学Q&A〉之外,尚有同辈文友林玉蓉和中生代写作人钟可斯各别写下的印象记〈与陈蝶相识相知〉和〈走过风华正茂〉(4/3/2015),最后则是陈蝶的新作,包括散文〈天色将暮君何往〉及单口相声稿〈书展淘宝行〉,前者思索生命的去向,后者则借这一文体展现了陈蝶逗趣的一面,如当面聆听陈蝶说话那样,却也一如相声那样,文中有所针砭。面对面听陈蝶说话,其实也像听单口相声那样,你会听愣了忘了这是交谈,不是?
6月份特别企划的诗人展,包括了2期的“张玮栩特辑”、九字辈黄龙坤、郑羽伦的“新人诗展”及“天狼星诗社科幻诗小辑”。七字辈诗人张玮栩因工作关系而去国多年,也一度在文坛消失,近年重新发表诗与散文。本年度的2期诗特辑,除集中发表诗人的多首新作,也邀得同是诗人的邢诒旺针对这一辑作品写下导读式的评论〈失物复活时——阅读并想象张玮栩的“借诗还魂记”〉(16/6/2015)。“新人诗展”的两位九字辈诗人,都是甫踏出大学校门的社会新鲜人,在学期间,他们都在文学奖方面多有斩获,这一特辑除了肯定他们的诗艺,应也有祝愿他们在投入职场之后,继续在诗途上前进之意。
至于“天狼星诗社科幻诗小辑”,当是配合该诗社之《天狼星科幻诗选》一书出版而推出的,惟此事尚有后话:张光达的〈马华科幻诗小史(1988-2015):取材,文体,诠释〉一文(20 & 27/10/2015),一方面梳理了马华科幻诗的谱系,另方面也针对李树枝7月间在马华现代诗研讨会发表的论文〈天狼星,科幻吗?〉作出了回应。李的论文以书中3位诗人的作品为讨论对象,却是今年的“马华文学事件”之一,会议现场的火花之外,张光达的此文,迄今是较有系统地讨论了这一课题,包括对李的论文提出不同观点的论述了。
3. 评论与创作
2015年的发表作品,评论类颇为繁盛,除前述张光达的科幻诗讨论之外,一些是书序的发表,或作家出书后的夫子自道,包括李有成、黄锦树、林春美、陈政欣、许通元等等的,都是。不在此列的,如贺淑芳包括《椰子屋》的〈脸书时代,回看《椰子屋》〉(13 & 20/1/2015)在内的几篇及若波罗评马华文学作品的文字,都颇见深度。尚需一提的是,吴鑫霖的〈搞不好的八字辈〉一文(30/6/2015),是今年年中文学奖颁布之后,不少六、七字辈“屠龙手”相继宣布不再参奖,因而引起的一番讨论。这应是今年的另一“文学事件”,该文或折射出八字辈写手的“世代焦虑”,周瑞康的〈稍安勿躁,八字辈们〉(21/7/2015)及吴鑫霖的〈得奖一时,创作一世〉(28/7/2015),稍迟则有牛油小生的〈流水账,以及一些关于八字辈问题的整理〉(24/11/2015),是见诸〈南洋文艺〉的延续回应,后者尤其是八字辈谈相关问题之较完整的检讨与总结。
散文方面,老中青都各有擅场,如小说家温祥英延续近年来的书写,继续书写自身学习语文乃至踏上文学道路的〈先利其器〉(19 & 26/5/2015),林春美以逾万字来处理马共题材之〈历史不透光的书页〉(7、14、21 & 28/4/2015)尤称力作。新近冒现的写手如郑怡倩(〈襁褓女童〉,18 & 25/8/2015、1/9/2015)、陈颖萱(〈余乐〉,22/9/2015)等,也是值得关注的。
诗方面,邢诒旺、胡坦及已故戴大伟等,是发表量较多的前三名,其他诗家包括不同世代的作者,可谓诗华繁茂,其中吕育陶谐〈站中〉音来写去年下半年香港风风火火的占中事件(10/2/2015),是诗人本色。
至于小说,即使含极限篇在内,依然比率不高,但却有值得关注的亮点:年终12月,棋子的〈FAHAM〉令人眼前一亮:作者将同志情、异族/异教恋等等诸多的禁忌元素溶治于一炉,尤其在处理异文化间的相处相容方面,颇见作者之用心,值得垂注。此外,勿勿在极限篇方面再行极限,发表了150字微型小说(极限篇),来年是否延续成定式?一些新写手如零度、洛深、小菜一斤等等的冒现(未知是何许人?),也是值得留意的。
最后,纵观全年度各类文体的发表,散文与诗依然占多,但今年可注意的,是文学评论的大幅度增长,即使其中颇大的比率是新书序文的发表,也意味着马华文学出版的蓬勃。无论是文学评论撰述之增长,或马华文学出版之蓬勃,都是一种可喜的现象。
(2015年12月15日完稿)
(南洋文艺,5/1/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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