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8月8日星期二

“少年” “我们的10个普通名词”之一

张锦忠【共沸志】

这个名词何以很重要?黄锦树的观察是,马华写作人的文学生命多半很短暂,许多作家最有创造力的阶段是中学毕业前后那几年,或上大学那几年,然后就“不搞创作”了,于是他们的作品汇编就停留在“少年时代”。

“离乡与归返:我们的10个普通名词”是黄锦树和我今年6月下旬应蔡晓玲博士之邀在马来亚大学对谈的题目。原本锦树提议的副题是“我们的10个关键词”。自从王德威用过“关键词”的说法之后,跟风者众,这个词语已用得颇为浮滥了,所以我建议用“普通名词”。我们观察所及的,诚属马华文学的普遍现象、常态,以“普通名词”视之,更为贴切。
我们的第一个“马华文学的普通名词”是——“少年”。

停留在“少年时代”
这个名词何以很重要?黄锦树的观察是,马华写作人的文学生命多半很短暂,许多作家最有创造力的阶段是中学毕业前后那几年,或上大学那几年,然后就“不搞创作”了,于是他们的作品汇编就停留在“少年时代”。
黄锦树对这个现象近乎感到“痛心疾首”。有一回他送我一本恩里克·比拉·马塔斯《巴托比症候群》。我的创作多是“少作”;在他眼中我也是个患了“巴托比症”的“少年”作者。
韩国流行乐团“少女时代”有句口号:“现在是少女时代!以后是少女时代!永远是少女时代! ”这句话用来描述马华文学的“少年”现象也很适合。
写作者在少年时代开始接触文艺作品之后,若心有所感,就会找到一个延续或取代童年游戏时光的幻想世界,这是类似佛洛伊德的说法。在这个文字筑造的世界里,少年的文艺创作,多半不是散文就是诗(“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有个诗人”),总之多向抒情那一端倾斜。
少年时代即中学时期,功课重考试多,脆弱的心灵容易不快乐,容易觉得生命百无聊赖,什么都无聊,于是文艺创作成了避风港,可以躲在“时光密室”(借用“少女时代”的卢姵伊的书名)抒怀说愁,可以寂寞地做个,还是“少年叶珊”时代的杨牧说的,“右外野的浪漫主义者”。
在功课与考试空间的夹缝里,“少年”在那里试写涂鸦,日后少年如果还念大学,“抒情时间”就像延长赛的时间,再多写几年,不过也就是那几年了。“进入社会”之后,“文艺”大概就难以为继。很多人即使在报馆,朝夕与文字为伍,也没什么创作。于是乎,文艺时光停格在“少年时代”。

“文艺时光”为何停格
“文艺时光”为何停格?我的答案是,因为没有火。在马来半岛及婆罗洲岛屿,我们的马华文学场域没有产生普罗米修斯或燧人氏的环境,写作写久了热情耗尽,往往只剩灰烬。马华写作人不是与文字搏斗,是与火搏斗。没有火,只有芭,烧不起来,于是就没有“文艺的力比多”了。
没有火,只有剩余的感情,没有力道更大的思想,写了几年,也就没有“文艺力比多”了。要像“少女时代”那样火热。不要问“风从哪里来”,要问“火从哪里来”。
所以整体来看,马华文学就是很多人的“少年时代”的总和,它彰显了马华作家的“巴托比症候”。
要命的是,马华作家的“巴托比症候”在少年时代就发作了,他们大多还来不及成为济慈、韩波或痖弦,就感染“巴托比症”的病毒了。

(商余,21/7/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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