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上行舟 |
林里分歧的路
——反叛文学的抉择
叛逆者的名字
“人类思想史上写下的英名,几乎都是叛逆者的形象。”这是中国青年文学批评家曹文轩的识见。(注1)
在成书的马华文学史上,却找不到叛逆者的形象。实际上,20世纪50年代后期,马华文坛即有叛逆者揭竿而起,突破专横,激发一场影响深远的反叛文学运动,到90年代,叛逆者的形象已无所不在,有诗的地方,就有他的英名。马华文坛叛逆者的名字,不是个人的名字,而是反叛文学作品共有的名字:“现代诗”。
昨日的涓涓细流,今日已波澜壮阔,半个世纪的日月经天,现代诗在热带土地上的奔波播越,实质上是一部马华文坛的反叛文学发展史。在文学上,新加坡马来西亚同一方圆,这里说的马华反叛文学,兼及两地。
两条路在林里分歧
马华文坛的文学反叛,始于现代诗,50年代的新诗再革命,始于《蕉风》。1955年,《蕉风》在新加坡创刊。1959年迁吉隆坡出版,以“新诗再革命”突破文学的惯性,1969 年以“播散现代主义”增生文坛的气力。
“新诗再革命”与“播散现代主义”,是张锦忠博士在《南洋商报》写的马华文学史上的“蕉风三事”(注2)中的二事,实质上是现代诗发展的两个阶段,我生正逢时,亲历二事,在闷热中推窗,在黑暗中举火,必然中有偶然,偶然中也有必然,像诗人佛洛斯特在〈未走的路〉诗中写的3句诗。
两条路在林里分歧,
我走少有人行的一路,
这造成一切的差异。
现代诗的少林寺
在历史深层,“新诗再革命”与“播散现代主义”,无不与《学生周报》有关。《蕉风》与《学生周报》同属友联,两刊之间,千丝万缕,无论编辑理念、创刊精神、编者作者读者,都是湖洲交错,阡陌难分。
有论者言,没有《蕉风》,现代文学同样会在马华文坛播散,但是,没有《学生周报》,就不会有《蕉风》的现代文学。这样的推论,虽非必然,但现代诗人多先在《学生周报》磨刀练剑,却是事实。如果《蕉风》是现代诗的少林寺,那么《学生周报》便是木人巷。从木人巷出发的现代诗,得从《学生周报》通讯部的活动说起。
当代大儒唐君毅先生,在《中国学生周报》3周年的特刊上,题了这样的一句话:“学问生活事业合而为一,是《中国学生周报》的精神。”一代哲学宗师,如此推许,自有所本。
这种精神,来自形而上的自由文化理想。《学生周报》是我一生工作的起点,通讯部是我最初的文化跑道,也是这种理想向外伸展的桥梁,1957 年,我在台大历史系毕业,南来马新,从这度桥梁起跑,体验了一段奔波而踏实、平凡而有理想的青壮人生。
自由文化 无悔的青春
通讯部是作者读者的活动中心,后来改称学友会。内有学术组、合唱团、舞蹈组、戏剧组、美术组。在那个精神活动并不丰盛的时代,不少读者作者,在通讯部的活动中,实践了独立思考、自由抉择、正心诚意的人文精神。
他们在年终岁晚访问麻疯病院,在节日慰问孤儿院,他们为清寒学生筹募升学费用,为国家纪念碑义演义唱,如此种种,社会关怀意识的增长,人生积极意义的扩大,已超越了活动的本身内涵,在参与中浑然构成宽和容纳的文化气候。
他们多是十五、六岁的中学生,在日后的多元社会里,或为寻常百姓,或为社会前驱,在他们心中,这都是一段无悔的青春。也有无数的文学艺术种子,在这些活动中成苗成树,现代诗,就在这样的自由文化气候中发芽。
(注1)摘自张景云先生的“文学研究的道义暨其他”,全句为:“人类思想史上写下的英名,几乎都是叛逆者的形象。……当然有继承和扬弃,但那是为了使反驳更加有力,使新范式更富有生气。”见《蕉风 》482 期。
(注2)见《南洋商报》2002年9月12日《商余》版,另一事业是“马来亚化”。
作者简介:白垚,1934年生于中国广东东莞,原名刘国坚,另署刘戈,为马华第一首现代诗作者。 (南洋文艺 2004年6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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