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瑞献 |
一起走在诗路上的8人在1975年出版诗合集《8人诗集》,由五月出版社推出。陈瑞献上面的文字即 《8人诗集》序文。文长不到200字,却蕴涵了陈瑞献一生的重要美学理念。
美国现代诗人华莱士·史蒂文斯(Wallace Stevens)1917年有诗曰〈十三种看山鸟的方式〉(“Thirteen Ways of Looking at a Black Bird”)。57年后,1974年10月,新加坡现代诗人陈瑞献“发现”看鸟的第14种方式:
“选几个字如‘鸟声婉啭’,坐好,使之显现在注意的中点,续在文字边旁构造一个水滴形的透明小容器。先从‘鸟’看起。顺笔序注意一划或一勾,毫不放松地看,直到它游入容器内。……我便是用这个观想方法进入8个青年诗人的诗境。”
“8个青年诗人”,指的是潘正镭、陈来水、林也、黄继豪、丘静溪、郑英豪、望无际、陈牧元8位新加坡少年诗人,一起走在诗路上的8人在1975年出版诗合集《8人诗集》,由五月出版社推出。陈瑞献上面的文字即 《8人诗集》序文。文长不到200字,却蕴涵了陈瑞献一生的重要美学理念。
许多年后,8人之一的潘正镭在一篇题为〈诗有痕,在我眼角留下皱纹〉的散文中回忆彼时如何起意出版一本“与《新加坡15诗人新诗集》相呼应”的合集,说他促成这本铅字排版8人诗集的面世,“有助产妇听到产第一声婴啼的亢奋”,虽然苦了小印刷厂一个字一个字排版的捡字老人。
陈瑞献序文中说他“一个字完了再看一字,到‘鸟’,已是一只活泼泼的飞禽,美目灵动”。“一个字完了再看一字”,何尝不是捡字老人的工夫。排字房的铅字其实是反字,捡字的人观看的,是一个又一个的反字,就像瑞献设计的《8人诗集》封面的“8”字,其实是反过来的“8”,像照片的负片。
静观诗学
陈瑞献以观想(或“静观冥想”)进入文本诗境的读法,我称之为“静观诗学”。这其实也是陈瑞献以静观诗学追求的美学境界。陈瑞献的油画、胶彩、水墨、纸刻、金石、小说、诗、散文莫不借静观方法穷究内空,透视超越外物所呈现的表象,以诗境或艺境存现心境。
“选几个字(……),坐好,使之显现在注意的中点,(……)先从‘鸟’看起(……),直到它游入容器内。”“字”(鸟、声、婉、啭)经由静思观想显现为“游入容器”的“物”(鸟、声、婉、啭),由物生境。mot/signifier 翻转为chose/sign。放在“文字边旁”的“容器”其实是“内空之境”。
诗取代山的位置
这样的观想,正是史蒂文斯所彰显的“诗取代山的位置”的诗学。史蒂文斯这首1952年发表的诗题为〈这首诗取代了一座山的位置〉(“The Poem that Took the Place of a Mountain”),开头写道:“就是这首诗,逐字逐句/这首诗取代了一座山的位置”。
在陈瑞献的“静观诗学”中,“几个字”(如“鸟声婉啭”),逐字观看,观看至字取代了物的位置,“直到它游入容器内”,在内空造景生义。
(随笔陈瑞献之一)
(商余,16/5/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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