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德福【散文/摄影】
孤单(9)
一个人的世界不一定孤单。我拥有过不孤单的一个人世界。
小时候,可以在木房里,看蚂蚁队伍搬运年糕碎块,走过木梁,爬下木柱,穿越木地板,进入地洞。然后,一手划过路线,任蚁队七零八乱。
也可以躺在地板上,看灰尘现形于亚答叶屋顶破洞射下的光柱。然后,刀手砍过光柱,看灰尘纷扬。
雨天时,在屋旁的小沟渠,看雨滴把渠水打成水泡,随波流向屋后。追着水泡,送别。再迎接新的水泡,追着和送别。
这是我一个人的世界。一个人却快乐的世界。并不孤单的一个人世界。
到底孤单是怎样形成的?当我和大自然同乐,一个人并不孤单。也许,陪伴不一定由人。也许,万物为伴。所以,一个人的世界,不孤单。
孤单(10)
中二假期,觉得野外的游戏玩够了,是时候尝试读一读书。当时,不懂得方法,只知道背书。
读书时,选择盘腿坐在床上。其实,读书不论什么方法,专心为要,必有所得。
很多时候,专注的时候,会听到邻居播放尤雅、邓丽君、李逸、高山、刘文正等人的歌曲,抑或隔房电视里的玛丽东尼及傻那那节目。有时,没有了音声,心里轻安自在,思绪(空无思绪)自由飞扬飞远,快乐地感受天地一体。
这种一个人的快乐,绝不孤单。
后来,参加继程法师的静七。调身对于骨骼粗壮的我并不容易。但是,外在的身体,其实干扰心的调理不大。我很容易调息,进入专住的状况。很快,身体消失了。专注时,太平佛教会远处的火车声和各种细远的活动,都听得清楚。那种宁静的禅悦,似曾相识。其实,中学读书时的专注与静坐时的专注是不一不异的。
这种一个人的禅悦,绝不孤单。
这是无始以来的努力。这是无始以来的功夫。有累世的那一个人之努力与持续功夫,不孤单。
孤单(11)
有一群人陪伴,就不孤单吗?
担任马佛青总会长时,因于利害关系,常常会出席一些大场面的盛会,且是联办单位之一。
推动青年学佛是志向,担任马佛青总会长是快乐的事。但是,当你清楚知道一些大场面的联办盛会,其实是友会领袖提升自己社会地位的手段,尤其邀请首相或重要部长为嘉宾,抑或大马十大杰出/世界十大杰出者,把人力物力花在提升领袖个人事业利益的情况,肯定与志向违逆。
尽管招待帝王似,尽管热闹非凡,其实内心非常孤单。
这种一大群人的陪伴,十分孤单!
孤单(12)
大场面的孤单,苦吗?
大场面的嘻哈,乐吗?
嘻哈的表面,看起来快乐。孤单的内心,感受是苦。
但是,大场面的苦,未必来自孤单。那种苦,来自内心的怨憎会:不想要的人事,因于利害关系,不得不一起嘻哈;那种苦,来自内心的爱别离:喜欢见到的事物,却因于人的私心,远离自己;那种苦,来自内心的求不得:所求的理想,不得实现。
孤单的感受是苦吗?抑或是怨憎会、爱别离和求不得的心所在苦?
这些心所会推动你远离大场面的孤单,怀念一个人的快乐。
怀念在晴朗的雨后,舒服地浮游于田洼水牛躺出的(幼童眼界之)深潭上,看水波粼粼晃动而去。
怀念看友伴徒手捉水蛇,然后自己虎爪捉石头鱼。那种莫名的成就感!
怀念一个人看云的日子,骑着自行车,从市区踏到现今多媒体大学的路口。然后,发现乌云密布,奋力踏回市区,任乌云和雨在后面急追。
那是一个人的快乐,因为爱取会、怨别离及求之得。这都是自己自由意志决定要做的事,所以快乐。
孤单快乐?孤单可以很快乐,因为一个人决定而爱取会、怨别离及求之得。
这不就是陶渊明的田园生活?
孤单(13)
功利思维改变了现代社会。资本家为了以最少的资本赚最多的钱,推动了工业革命,促成人口迁移和都市化。为了绩效,人类的工作分工与专业化。
都市工作的人们,每天做同样模式的工作,或承担沉重的工作压力。就为了绩效与盈利。上工下班,又面对塞车。真正属于自己的时间,很多时候是晚上一两个钟头。想运动,外头又黑又不安全。想开窗看星空,又给霓虹模糊了、高楼抵挡了。
在狭窄的公寓,面对的是四面的墙。留下的娱乐,就是电视节目。
如果单身的话,会不会孤单?这样的孤单,苦吗?里面的苦,来自孤单吗?
一个人生活在这样的环境,肯定孤单。这样的孤单,会有苦受。但是,苦的根源未必来自孤单。这种孤单的生活,乃求不得、怨憎会及爱别离的状态。苦受是这方面引起,而非一个人生活。一个人无法过自己喜欢的生活,一个人无法凭自由意志亲近大自然,为了三餐温饱而求不得苦。
(2,待续)
(南洋文艺,14/3/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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