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忆莙
年关将近,你一定会看到“米通”。这是一种再普通不过的传统年食。所谓年食,是过年时所吃的。这是我母亲的叫法,我一直不知这种年食的正确名称。但只要你一听到这名称,顾名思义就会想到所蕴含的意思,非常形象化———米通,是用米做的。制作的过程大概是先炸米或饭,把每一颗都炸得通通透透,浇上糖浆,撒上花生米和芝麻混合搅匀,铺开压平,再铺以整棵茜莞作装饰,晾凉后切成小块。很香,可味道却很质朴。
兄妹先尝
米通所引申的是过年的童年回忆。每到过年,米通是必不可少的年货。而办年货,那是父亲的任务,必须由他去完成。所以米通是父亲去买的,每年都买很多,回来先拆一包给我们几兄妹尝尝(当我学会“浅尝即止”这句成语时,最先想到的竟然是过年前父亲让我们“尝”米通的情景———那才是真正的“浅尝即止”,是母亲所谓的“到喉不到胃!)然后全部装进一个大铁桶里,还得用红纸涂上浆糊封住,谓之不让其“漏风”。母亲说这东西很“娇气”,见风就会软成一滩。
到了过年时,亲友上门拜年,才开封拿出来招待亲友。亲友告辞时母亲会连同几个柑和一些其他的年饼充作“回礼”,让亲友带回家。我们小时候特别爱吃零食,看到什么都觉得嘴馋。米通又香又脆,吃多少都不会腻。父亲说我们像蝗虫,用牛车拉来也不够我们几兄妹吃。蝗虫是什么我不懂,牛车倒是见过的———喏,60年代中期,还可以看见养牛的孟加里用牛车拉柴去卖。
过年一定要有米通
长大以后就渐渐不爱吃米通了,嫌它太甜。
可父亲每年照旧是买那么多,从没想过要减量,他说这是传统。在他的家乡海南岛,每个妇女都是做米通的高手———过年怎么可以没有米通?明白了,那是父亲对家乡年景的一种情思,无关吃,更无所谓好不好吃。
父亲过世后,母亲独撑起一头家。年货中米通仍然排在最前;爱不爱吃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过年一定得要有米通。倒不管过完年后它最终的下场是“漏风”散成了一堆米,软软地瘫在铁桶里。然后,有这么的一天,清理冰箱时竟然发现有一包米通,却没松软成一堆米,而是原封不动地缩在冰箱的一角,根本无人注意到它的存在———要说如今米通已沦落为过年的陪衬,可也发挥不了陪衬的作用,它就一直被搁在冰箱里没有露面的机会———是因为母亲不在了,没人记得把它请出来坐镇在年的氛围里。
年前在成都,镇江好友王川夫妇闻讯飞过来相会。王川的母亲是乐山人,刚以95岁的高龄过世,他说既然到了成都,怎能不去妈妈的故乡看看?于是我们一起去乐山市游江看大佛,看罢上岸,王川说要去他母亲年轻时住过的地方看看,车子兜兜转转,找了许久也没找到。只知已在大概的范围内,确实的位置已找不到了。这也是人生。
车子经过一家超市,王川忽然喊停,要下车去买米花糖。说是乐山的特产,清代时就已经有了。小时候每到过年必会收到舅舅寄自乐山的米花糖。很香很甜,百吃不厌。
买回来我一看,所谓的乐山名产,所谓的米花糖,不就是米通吗?丝毫不起眼,简简单单的透明包装,让你一目了然。管你叫它米通也好,米花糖也罢,都是一样的东西。而不一样的是我们,因为我们有各自的心情。即便尝遍世味,你也未必能坐对夕阳看浮云。倒是想还童的情怀是一样的,所想的总是童年时代的人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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