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菀君【完熟人生】
活过半世的老人总是说,看得太清楚,不如装咙作哑看不清才好。
双眼感染两个星期,从红肿泪眼至血丝满布,这几天看什么更是朦胧一片。视线模糊也不尽然坏,电脑档案字小如蚁,看不清楚了,干脆抬头看看树,看看天空和海洋。小细节看不见了,意外看见了大景致。
活过半世的老人总是说,看得太清楚,不如装咙作哑看不清才好。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人生有时真如太虚幻境,真的假的有的无的,全赖一双心眼如何看待。我渐渐也害怕真实。人活过了35,真实的命运好像才慢慢显现。35岁以前的人生,怎么想来都是梦幻,年轻的生命仿佛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所有喜悦和悲伤都那么地轻盈,似抚面不入骨的风,人生始终未知何谓真正的冰寒。
真正让人心寒的是,原来世上没有永恒。人说“四十不惑”,我还有一年就要40岁了,心里却仍像个孩子,疑惑的时候不比年少时少。若真要说不惑,倒是终于相信永恒并不存在这回事。
见证永恒的消散
数年前,认识了一辈子的好朋友在短短一年内患病、逝世。初时是双脚不能走,然后是连汤匙也握不起,最后连话也无法说了。他本来就瘦,最后筋骨分明地的缩成了一个孩子的形体。我去看过他几次,却没去见他最后一面。也许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逝去,如生命的,如爱情的。那应该是我第一次见证永恒的消散。
年轻时爱得死去活来,泪流满面地挽回逝去的爱,以近乎渴求的语气换取拥抱。如今回想不竟笑自己曾爱得那么稚嫩。80年代港剧里头不已常问,问世间情为何物?太虚幻境里假作真时真亦假的是人与人之间的爱恨情愁。在爱的当下一切都是真的,爱情一旦消失,即是那种“无法回到过去”的感觉让人虚空,然后讶异自己到底是如何走到今天,成为一个绝情的人。
爱你至死
表姐夫癌症去世两年后,表姐带着孩子投入另一段感情,朋友的妻子也一样。知道的人都替她们开心,我也一样。只是爱情至死不渝的期限,原来仅在有生之年。永恒在生命终止之后随风而去。我也曾经不断地问着同样的问题,你会永远爱我吗?年轻时,男孩们像回答没有选择的问题,循着女孩的意思在空格填入“永远爱你”。那是因为彼时大家太年轻。年轻的心眼只愿看见自己塑造的真实,睁大双眼誓要看得清清楚楚。后来年龄稍长,继续问同样的问题,稍有历练的男人就会反问:要是我死了呢?取巧的就在这里——不是不爱,而是我死了该怎样承诺你?所以永恒就在生命终结之时,也可能在之前早已烟消云散,只是我们惧怕着不肯承认而已。
要是你死了,我想我该学习抬头看看天空,想你努力活在当下的倔强,等来生再问一次同样的问题。
(商余,12/4/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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