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5月23日星期二

星光灿亮,风景无限 ——永乐多斯访谈

辛金顺(左)与永乐多斯

辛金顺【专访】

永乐说,她在写博士论文时就感觉到马来女作家对宗教的敏感度很深,写了一些相当有深度的小说,反而马华女性作家几乎都不太涉及宗教的题材。至于她自己,她把对伊斯兰的了解通过小故事,以另一种形式——电台广播呈现出来。

1995年取得博士学位后,永乐面对了任职的问题。因之前个人的体验,她了解到作为一个女性,即要顾家,又要工作,不免辛苦。所以立意在学位完成后,去开安亲班,让职业妇女在工作之时,孩子有个可以托管、读书和受教的地方。因此后来也就有了“永乐教室”的成立。是以从这方面来看,她无疑是一个有所谋划的理想主义者。
“永乐教室”从1997年开始到2011年结束,14年,照顾了几千个小朋友,也看见了小朋友背后形形色色的父母,以及一些孩子和父母的问题。永乐说:“一些小朋友充满典型人物的特质,总在我脑海中浮现。所以我想,总有一天我会把他们写成故事,有趣的故事,并寓以教育和道理。”
经由开设安亲班,以及跟小朋友长期相处的经验,最近几年,永乐把她的笔尖转向了书写儿童文学的场域。她觉得可以通过儿童读物,去培养儿童的阅读乐趣,同时也可以由此灌输人文的教养。因此在这样的理念下,她写出了《风云人物郑小强》以及《神奇望远镜》、《羽毛》、《木屋》、《阿姨要结婚》这5本儿童小说来。主要还是希望小朋友在阅读了这些书后,了解做人的道理:“如《风云人物郑小强》中的主角虽然功课不是很好,但却有一颗良善的心,喜于助人和爱人,我觉得这是很重要。《神奇望远镜》是写父母离婚对孩子的影响。虽然父母都不太觉得,可是孩子内心却还是会有阴影。因此要如何帮他们进行心理建设?《羽毛》谈的是校园霸凌;《木屋》谈的是友族间的友爱和孝顺。这都是小说里思考的重要主题。”
永乐说,孩子做为幼苗,需要有好的读物,让他们能从阅读中体会到成长的温暖与关怀。总而言之,永乐的儿童小说,主要是强调社会的关怀和爱心的宣导,希望小朋友能在阅读她的书后,有着正面的影响。这也是她写作此类书的终极目的。
喜爱文学的永乐认为,她心目中伟大的作家,都具有悲天悯人的情怀。他们总是比一般人更具有艺术的感染力和对美学的敏锐度,不论是对文字的修养,对事物的渗透性和细节的掌握,往往具有一种先天的能力,类此之人,一挥笔即见大家气派。她觉得自己无法臻达此境,因此只写自己喜欢写的,以及个人的关怀面向。但她也强调,她喜欢的作家,不一定是伟大的,可是却会让人读其书而能感之所感,悲其所悲。如美国作家Bernard Malamud,写出了犹太人在流离失所中的存在困境,希望和幻灭;或Tennessee Williams ,刻划了人在欲望中的挣扎和人性的脆弱等等,都是她喜欢的,她也喜欢读诗、读散文,举凡此类作品,均会被她列为案上之书。

永乐多斯近照

未来计划

至于未来,永乐说会把时间放在儿童文学的书写上,除此,就是要完成其父亲的传记。作为维吾尔族诗人的父亲,在永乐的眼中,总觉得是非常了不起的一个人物,而且也被新疆人所看重。其父亲,不论是在台湾或中国大陆,都有不少很好的朋友,对家庭而言,他更是一棵可以挡风遮雨的大树。父亲在永乐小时候受邀访问马来西亚,和国父东姑阿都拉曼、敦拉萨都是朋友。她父亲曾经从槟城寄了一张明信片给她,明信片邮票上印着老虎头和元首的形象,所以她说其实冥冥中她很早就跟马来西亚结下了不解之缘。
某次永乐的父亲来吉隆坡探望女儿,马大教授陈应德听说之后,想见其父,于是永乐约了她的博论指导教授Abdull Wahad和马来名诗人Usman Awang,加上陈应德共3人聚餐,吃完饭之后,各人都以自己的语言朗诵了自己的诗歌,永乐记得那晚,声音与声音赤诚的交响,诗与诗的美好对话,节奏与节奏在顿挫之间,即使不懂语言的涵义,她仍能看到每个人在诗歌中最天真的情性。而那画面,一直铭刻在她的记忆之中。唯一可惜的是,她父亲的许多诗作都没有留存下来,都消逝于新疆的故土。
因此,说起过去种种,永乐一如过往般,恬静的穿入过去,爬梳着被层层时间遮蔽的一些故事,文学梦、落脚异乡的生活、人生偶然的际遇、求知的理想、社会的参与、文化教育的传播和生命的乡愁等等,每一条路向的转折,都象征着她在寻找自己过程中的一分自我肯定,以及一些理念和理想的自我实践精神。后来她也参与了华语文课本的编写工作,为中小学华语课文制定范本,企图以一己微薄之能,为华文教育贡献出一分微薄之力。提及此事,永乐笑说,因为华文课本上的编写者署名Yulduz Emiloglu,所以还曾引起了教育部马来官员的疑惑,想说怎么会去找一位不是华人的外国人来编华文课本啊。而中学华文课本因为收录周敦颐的〈爱莲说〉所以选了莲花作课本封面也引起马来官员的关注,他认为封面不应该有佛教色彩,不过在永乐解释了前因后果之后,官员也欣然接受。
90年代永乐曾经应霹雳州政府之邀,对马来公务员演讲伊斯兰教与儒家。虽然用马来文演讲对她来说是一个大挑战“不知道吓死了多少细胞?”但是在场的马来朋友演讲后的回应说“原来儒家也跟我们伊斯兰一样有相同的价值观呀!”以及有几位想要借读《论语》以了解更多儒家思想的举动,让她感觉在马来西亚,如果大家都能更了解宗教,则就可以消除一些不必要的误解。
伊斯兰教是马来人的生活中心,因此马来文学作品处处可以看到宗教的痕迹。不过马华作家除了少数在散文中提到宗教信仰以外,在小说创作上,也很少会涉及宗教。永乐说,她在写博士论文时就感觉到马来女作家对宗教的敏感度很深,写了一些相当有深度的小说,反而马华女性作家几乎都不太涉及宗教的题材。至于她自己,她把对伊斯兰的了解通过小故事,以另一种形式——电台广播呈现出来。她以深入浅出和生活化的语言,陈述伊斯兰教的公正、仁爱、孝顺、施舍等等精神;该广播节目播出近10年,深受本地听众的欢迎。所以永乐说,其实所有宗教都是一样的,都是在劝人向善,给人寄托了希望和理想。
是以,对永乐而言,生活、宗教、文学和人生的理想,都是可以让生命走向一个更美好与深邃的前景。日子一直在不断之中出发、前进、迂回和瞻望,点点滴滴的,都是人生里的必经之路。而生命里,总是有选择、有舍弃、有顺遂,也有挫折,端看是以怎样的态度来加以面对。唯永乐却是乐观的,积极的看待自己一路走来的步履,处处人生,处处风景。如她在写给儿子的家书中所强调的一样,要以正面的态度来面对自己的人生,即使做不成太阳,光芒万丈,也要做根蜡烛,照亮周围的黑暗。
来马40年,他乡已成了故乡。在这东北和西南季候风交集的半岛,永乐以她一贯的温婉和恬淡,静静的看着儿女出生、长大、成人和结婚。岁月如许漫长,却又如许短促,在一个回首之间,一刹那,看着40年前刚抵大马,站在Semarah某间小店屋门口,对未来充满着未知和恐慌的年轻背影,会以怎样的心情来面对未来的茫然呢?因此,看着眼前自信、闲适和淡定的永乐,我想,许多许多故事,或许都会成为她往后书写里更为精彩的文字吧!
(3,续完)

(南洋文艺,23/5/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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