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3月29日星期四

【文学反稀土厂特辑】1

梦中的请愿
翁菀君【小说】

我愿守护你悬挂眼角的泪珠。
图文/龚万辉
 阿哲告诉她,这次他们要以激进的方式突破重围,就像电影中切格瓦拉打游击战那样,要用勇气改变世界。突然变得勇敢热情的阿哲着实让她大惊,真实世界中总是唯唯诺诺的那个人突然变得好陌生。
 
昨晚小美一直没睡好。梦中出现类似Bersih 2.0的和平请愿,关于请愿课题,她的梦并没交待清楚,但隐约感觉与反对关丹稀土厂有关。和报章上曾经出现的一片澄黄不同,这次大家都穿上白衣和人字拖,仿佛那是对即将失去的净土无言的哀悼与控诉。


小美还在犹豫该不该参加,阿哲已经换上了一件纯净的白T恤。无论在现实或梦中,她似乎从无停止犹豫,很多时候像失灵的角子机,不断过滤答案却习惯性地失去停泊的能力,总在必须选择的时候显得焦躁不安。别人都觉得她神经质,然而对于他人的眼光,她早已练就了无可无不可的心态。世界仿佛与她无关,她生活的城市也似乎无视于她的存在。她习惯了不被看见、不被听见,过度亲密的关系反而让她容易感到空虚。所以,那不如主动漠视正在发生的一切。认真守护自己的私世界,是她被这城市教会的生存方式。

回到梦中的请愿,小美的犹豫并非没有理由。听说警察这次不再用化学水柱和催泪弹对付请愿者,而改用火烧。她于是紧张兮兮地问阿哲:我们真的要去吗?被火烧了怎么办?阿哲气定神闲的回应是:当然要去啊!这次人数没上次多,谁会看见十年后的大海变成一滩毒水?毒死晒都唔知咩野事。我一定要去。如此坚决的阿哲有别于现实中的优柔寡断。她只好一边想着该穿什么衣服才能避开火舌,一边打开衣橱选衣服。你以为去逛街啊?还选衣服?阿哲不耐烦地丢下一句,完全没察觉她心里即害怕又无奈的感觉。她开始觉得自己变得莫名其妙,或许是因为阿哲突如其来的热情而让她犯上了强迫症,就像很多时候她无法控制自己不去留意新款的名牌包包一样。她还是换上了一件纯白色的长版T恤,下半身硬硬搭一条普普风紧身裤,被撑大的切格瓦拉图像乍看之下像滑稽的卡通人物。她还围了围巾,把长发绑高,挂上两圈大耳环,心想这个年头,连抗争都应该要很时尚。也许,连示威游行都是一种时尚呢?她在心里如此安慰自己。

来到关丹海边,沙滩上零散聚集了一些穿白衣的人。炎阳下的白色,闪耀着刺眼的光,与海洋通透的蓝色搭配起来,却散发着地中海式的悠闲气息。这让她想起和阿哲热恋期间,他说过要带她来海边吹风浮潜,两人一不经意在一起十年,那蓝色的海洋之旅,却始终未成行。稀土厂建好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来海边呢?小美关心的是这个。今天人数真的不多,认真算起来,比沙滩上的垃圾还要少。阿哲自个儿嘟嚷起来,然后以手机简讯发给他的朋友们。这时候,小美开始紧张起来,想起刚才顺利通过警察关卡时,阿哲告诉她,这次他们要以激进的方式突破重围,就像电影中切格瓦拉打游击战那样,要用勇气改变世界。突然变得勇敢热情的阿哲着实让她大惊,真实世界中总是唯唯诺诺的那个人突然变得好陌生,她因此微微感到了一丝落寞。

在不同的可能世界中,我们会不会也分裂成多个不同的自己,以一种与现实相反的方式前进着呢?当这样的想法浮现,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置身于梦中,然而她的梦却没有因为她的发现而结束。梦还在继续。她看见阿哲从沙里挖出一根棒球棍,回头望了她一下,嘴角微微上扬。阿哲的脸,带着微笑,仿佛被卷入浪中,慢慢淹没在曝散的光里。

醒来,她发现眼角流了一行泪,就转身扑向阿哲怀里。我梦见你去海边示威,反对关丹稀土厂。她轻声地说。阿哲被小美吵醒,有点不耐烦,揉了揉双眼说:你都傻慨。去示威我不如打Street Fighter。
 
(南洋文艺 13/12/2011)

没有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