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3月24日星期六

稳重的存在:宋子衡

稳重的存在
温祥英【散文】

宋子衡(摄影:温祥英)
   在我们每次的聚合时,他总是像陪衬,因我当时年轻气盛,人又轻浮,同时沉迷在创作手法中,所以只有我说话的份,没有他人插嘴的机会。不怕你们见笑,他其实是我们这一群中,写得最好,最有深度的一位。


最初是看到叶啸在面书上的通告,因其来得突然,不知该怎样思索。宋子衡不是好好的吗,无痛无病,怎会僵耗突传?后是菊凡的通告,原来宋子衡是在睡梦中移民,为他欣喜:最少他是好死,不必受苦,不必麻烦他人。我们华人相信,好人才好死,不像那过气政治家,要死死不去,进进出出医院,还是搞屎棍一条。从永修的面书获悉,宋子衡原来也有高血压,因缺盐晕倒入院,初二才出院不久。


下午我买了两打Lowenbrau,40澳元。悼文就是这样写的:不是关于死者(既死了,也就一了百了),而是有关幸存者的震撼,幸存者的反应。六十之后,多一天就是多一天的福:死神的鼻息,已喷在颈后。难怪这个多月,我一口气写了五篇短篇,看了四本有关创作的专书,五、六本短篇小说集。

最初认识宋子衡,可能是在太平山上的蕉风野餐会;过后却没有联络,直至槟光学院的野餐会认识了菊凡之后。开始是筹组棕榈出版社。(七朵棕榈花,现已剩下四朵了)宋子衡是丛书的主编,从设计封面、版面,到与康华接洽印刷,都由他一手承办。他稳重如泰山,所付托的,都办得条条是道。后是文风社的活动,我来来去去大山脚,有时驾车,有时坐巴士,都会到他的纸扎店去会合。若有空,就到对街的咖啡店,我喝啤酒,他人则喝咖啡。若无空,则呆在店里,一边看着他粘粘贴贴,一边高谈阔论。艾文、菊凡、游牧和我,都是教师,免不了口若悬河,宋子衡他则多数默默无语。我们“误人子弟”,他则为死者提供房屋,童男玉女,以及一应娱乐和日常用具。我们都隐隐觉得他稳重的存在。

然后菊凡退休了,文风社的活动也停歇了,我就少过去大山脚。他的纸扎店也关了,但仍在他家街头租了间空屋,重操着他的纸扎生意,直至数年前。不过我们还保持着联络,若到大山脚,以菊凡的家为聚会点;若过来槟岛,则以我家为聚合点。聚餐时,总忘不了点他最最喜欢的白斩鸡。

在我们每次的聚合时,他总是像陪衬,因我当时年轻气盛,人又轻浮,同时沉迷在创作手法中,所以只有我说话的份,没有他人插嘴的机会。不怕你们见笑,他其实是我们这一群中,写得最好,最有深度的一位。

过后我们各人都先后停了写作,虽然雨川回到威省,不停歇的创作,我们虽然敬佩,却不为所动。宋子衡方面,可能是他的每一篇小说,最短也要两万字,要发表,恐怕园地不是易得。(2010年11月尾,悄凌和张景云上来,看到他的样子,就不解他为何如此落落寡欢,之后介绍燧人氏为他出书。)同时他的小说,由始至终,都探索着人类的命运,他的人物都面对着命运的岔点;他用的手法,是意识流,既细腻又详尽;人物又只是平民百姓,而多数是女的,没有什么可以吸引人的因素。他的小说必须一步一步地,耐心地细读,虽然有时会吃力,会免不了矫揉造作,但总比市面上的小说,读者一句“是又怎样?”地索然无味,来得好。年轻一辈,可能习惯了港、日、韩节奏轻快,灰姑娘式童话的电视剧,是没有耐心去读的。

因此才有年轻一辈质疑他在马华文坛的地位。这是年轻一辈的无知,也是无聊,多此一问的问题。马华文坛的地位,该由谁来定的呢?就是定了,对作者本人,又有什么意义呢?宋子衡从1950年代开始写,从未停歇过,写作历史比独立的国家还长,既不是为钱(若为钱,有更多更容易的方法),也不是为利,只是为了他心目中的真理,要与他人分享。

宋子衡既已移民到另一个更美好的世界,我们唯一的要求是有谁能重新发现他小说的内涵,加以发扬,好让读者去重新发掘。

30/01/2012
 
(南洋文艺 28/2/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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