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鑫霖【文学观点】
致瑞康:
谢谢你的回应。
上一回写〈搞不好的八字辈〉(南洋文艺,30/6/2015)其实也没有想到会激起那么多的回响,今天看到你传来的连接,点进去读了,面颊先是红了一阵,接着可以渐渐感到身体有些微暖。刚开始的时候,有些生气,因为觉得你似乎误读了我的想法,但想到文章丢出去,每个人都有各自解读的方法,遂又不去做他想,毕竟有你的回应,也刚好可以让我重新检视,我在那篇文章里说了什么。
拥有许多发表园地
是的。我写的是八字辈。一个最近被大家讨论的“八字辈”,不论是磊落或含沙射影,我都觉得八字辈是《道德经》里所讲的“水”。因为是水,所以不论是居善或处恶地,都能自如地存在,而不受外在的影响所干扰。我们这群八字辈啊,真出过不少高手:林诗婷、陈文恬、行健、庄兴亮、深韩、孙松清、施月潭、郭史光治等等同辈。我还记得那些年,我还是十多岁青少年的时代,我们有《学海》的〈后浪坊〉,有《星洲》的〈新新人类〉,有《南洋》的〈青春物语〉,还有后来编得极为大气精美的《星洲》副刊〈后浪〉。
我是从那样拥有许多发表园地走过来的写作者。那时候,写作纯粹就是写作,唯一的目标不是得奖,而是想办法攻克所有可以发表的版位。于是,我开始有计划的写作,接过我的投稿的编辑大概也曾讨厌过我。毕竟那时候我写作投稿,寄去的稿件,都是一大叠的,同样的不被录用也是一大叠的。这当中,最要感激的还是黄俊麟。每每看到他给我的退稿信,总会看看退回来的稿件,他会在稿件上写眉批、划线,提出哪些遣词用字错了。接着是孙松清、蔡兴隆、曾毓林、梁靖芬;《南洋商报》的张永修、黎家响还有刘镒英;《中国报》的邓月璇、李昭昭等。
因为有上面这群编辑的退稿、提点、提携,我才有勇气写到今天。甚至到后来,开始参赛、落选、得奖,尤其是21岁开始频频得奖之后,得奖的感觉,倒是没有当年第一篇作品出现在报章上的那种又惊又喜的雀跃心情。现在想到那时候的感觉,真是欣喜至极。但你已经过了那个年纪,你总算被别人认为是台面上的人了,于是乎,你只好努力扮演好你在台面上的人的角色,你积极去鼓励、提点、提携比你后来的人。特别是我当上编辑之后,突然就有了那样的使命感。
八字辈去了哪里?我们都搞不好吗?我的那篇文章不点名说谁好是因为我知道,一旦点名,事情就不好搞。但没想到没有点名,还是不好搞。马华文坛于我而言,字辈的称呼是世袭的。不论你早来后到,你是哪年生的,那个年的字辈就自然落在你身上。只是这几年,“80后”、“90后”用多了,我不免在想,字辈这样的世袭称号要在我们的身边消失了吗?
你说,八字辈仍有许多可造之才。我的文章里从没说谁不是可造之才,我也是个平凡的人,深知生活逼人的压力。许多同道从写作路上岔开去,过上自己的日子而渐渐远离文学,这也是无可避免的事情。我只是太早在文章里婉叹,我们这个世代的人,怎么走到现在,人数越来越少。当然人数也不少,好比说el、修捷、方肯、那天晴、宣春、明成、明发、韦地,以及一些我一时想不起名字来的朋友们。
那天,我跟伟哲谈起当年我劝他不要写作的事情。10年前,我劝他不要混进文坛来,这里很孤独。结果没想到倒是给他踏踏实实的混出个名堂来。那天,送伟哲离开之后我有想过,如果他真的听我劝,不写了,我们是不是就那样少了一个八字辈的诗人?
有能力给自己点灯
文学是孤独的。这句话不用我说,大家都知道。在这条暗黑的道路上,前辈走在前端,我们当然也不用期望他们能为我们掌灯,照亮前程。我们当然有能力给自己点灯,去向照明前方去路,但我们这群人不可能手挽着手,虽然九字辈来势汹涌,但我真害怕他们也变成职业得奖人的情况。追逐奖项无关对错,但要有自觉,要明白自己该处在什么身分地位,毕竟得奖一时,创作一世。创作本身,要带出的是我们的人生,是我们对这个时代的呼应,对人性的思索。如你所说,我们有许多优秀的前辈,但我们也忘掉了更多优秀的前辈。
你说,我们只是沉默的八字辈。但若说沉默,我不会写那样一篇满是惆怅,抚今追昔的emo文。你也不会给我写一篇回应的文章。很久以前,《东方日报》访问过我,问我对创作的观想。我忘记回答的细节,但始终记得的是,写作是很个人的事,从来无需向谁报备,这便是我们写作人的本分与宿命——孤独。
21/7/2015,水善斋
(南洋文艺,28/7/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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