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孙天洋
我刚从国外回来,MC就给我打了电话,邀我出外谈生意。
关于生意这一门学问,我体会的不多。我爸爸的庭训是不许我和别人合股做生意,对于我自己创业,也不见有答应的意思。这次接到MC来电,我姑且听一听,应邀赴约。
10分钟后,一辆银色的丰田冠丽停在门口,车中人鸣了鸣笛,和MC的习惯如出一辙,我就知道是他了。带上钱包和手机,锁上前门和铁栅,打开司机座位旁的车门,俯身坐了进去,一鼻子的汽车熏香味道,和MC互打声招呼,他的一只手放在驾驶盘上,另一只手靠在车窗旁侧,手指捻着烟,汽车顺溜地向前滑行,转入了大路,我们开始没有方向的闲聊。
那是一个晴朗的白天,时候近午,我昨天才下飞机,晚上没睡好,现在坐在车子里冷气冷飕飕的吹送着,外头日光白亮白亮的,感觉好像还没有克服时差,脑袋晃啊晃的,一个劲儿特不好使。我还记得车子行走时,我们聊到羽毛球赛,李宗伟怎么最近在决赛输了;MC提出自己的看法,认为现今羽坛比拼的是力量和速度,所以35岁“高龄”的拿督李在一个赛会中要能连克两至三名高手,并非易事。
谈着谈着,就到了偏居住宅区一隅的嘛嘛档。MC选了户外的座位,拉开椅子就坐下,顺手把烟盒和车匙放在桌面上。我就坐在他左边位上。一句“Bos Order!”嘛嘛档的老板应声前来,MC马上点了一杯美禄冰和两杯白开水,我点什么倒也忘了,之所以会记得美禄冰和两杯水,因为这是MC的例牌饮料,每次喝茶时都这样点的。
近午时分,空气开始有点炎热,幸好档口建在一棵大树底下,可以遮荫纳凉。客人不见得很多,也有三三两两的占了3、4个座位,收音机高高挂着,播放着电台流行音乐和主持人高亢的嗓音,不知道为什么总在白天的时候觉得,电台主持人的嗓音特别高亢,比起晚间节目的低沉浑厚的嗓子,那又是一番天地。偶尔有一两只麻雀飞下树来,在食桌上一愣一愣地走动寻找食物,不时发出叽叽叽的声音。MC抽出一根烟,点燃了,深深吸了一口,仰头把烟吐了,形成一个菇状云的烟圈,很快就变形消散了。“好,我们开门见山吧。”他呷了一口白开水,擦擦眼镜片这么说。
“我要找一个人,可以中文写作,也会中英翻译,你一向文笔不错,应该可以胜任。”他说那是一间营养品公司,公司老板是他的一个旧友,正在准备上市,希望能拉到一笔资金,前进中国市场寻找投资人,因此要作一份公司的介绍说明书。
他接着说:“之后准备上市需要很多文件处理,不过英文的部分公司已经有专人负责,我们只专注在到中国招资的部分。钱可能不会很多,但是成功上市后可以享受公司的股票分成。怎样,不错吧?”
正午,阳光从树叶间漏下来,桌上装饮料的玻璃杯子,影子悄悄地移动,我将手指在杯子边缘滑上滑下,用心在听。MC话尾抛了个问号给我,我沉吟一阵,弱弱地反问道:“可以是可以,但不知道工作时间和方式怎样?”
“在家工作,时间自己安排。……”
很快的日正当中,很快的我已经大致了解情况,我们的话题忽然岔开,转到足球上来了:“你支持的球队托登罕热刺在英超排名第二,不知道下一季有没有机会染指锦标?”
“这个嘛……很难。这一季拿到亚军,也是运气,遇上几支豪门队伍刚好人事调整进入整合期,他们的班底以青训队员为主,不靠烧钱,也能赢球,这一点倒是值得其他队伍认真思考。……”
曾经我问他为什么喜欢热刺队,原来是因为求学时期和同学一起看球,大家都各自有心水球队,他也要找一队,后来看到热刺队白衣白裤,跟他当时的校服颜色一致,于是就有了认同感,多年来一直支持至今。“今天就先谈到这里,等事情落实后,我再联络你。”
“Boss kira!”付钱后,我们又钻入冷气很冷的丰田冠丽,这一次车上我们都沉默不语。是彼此多了心事,还是找不到更多的话题,也可能两者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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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仍然很清楚地记得,有一次MC把我老远载到双威镇,说是约了一个中国老板在那儿谈生意,让我也去听听长长知识。那是一间咖啡座。我们落座后,我就自告奋勇去替大家买咖啡,留下他和那个姓刘的老板。我在柜台等待着,突然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原来是以前曾经一起工作的一位女生,那时我曾经在某个类似秘密基地似的店屋里头搞一些互联网的新东西,却没有搞出什么实际的东西,而她是老板的秘书,我们面前对着电脑一声不出地流连整个下午的时光,然后每到下午5时她就准时下班,而我总是几乎最后一个才离开,拉下铁栅时已接近天黑了。这一次在这里重逢,确实有点意外。我依稀记得她的样子,可是一时间连名字却想不起来。她正在和另一位男伴坐在里间的位子闲聊,桌上放着饮料;我们几乎同时发现对方,都“啊”的一声彼此礼貌地打了招呼。我对她笑笑,也没有叫出她的名字,然后带着一颗跳动的心回到座位。
奇怪的是,MC好像是能够阅读我的心思似的,他问我是不是遇到相识的人,我说是啊真巧,由于刘老板在对面,因此我也没有多说。他们很快就谈完了生意,接着就闲聊一些有的没的,我也没有在意。然后我们就到此为止,挥手道别,我上了MC的车子,回程中才向他提起刚才遇见的女生。
“看来你还是没变啊。”
“啊——?”我一时摸不着头脑。
“哼,没什么。”MC眼注视前方,好像在专心开着车。
当下那刻,我没有理解到他那句话的意思。后来,也就是最近罢了,我从国外回来这次,他又再次找我出来,说是和人一起谈工作的事,我也去了回来,慢慢回味,才发觉这话里头暗藏的玄机。
那次在嘛嘛档以后的三几天后,MC又致电给我相约晚上8点在住家附近一个商场的老街场咖啡店见面,据说也约了该公司负责拟定计划书的其他人。这次我驾车过去载他,我们的住家很靠近,就在同一个住宅区。一起来到咖啡座,他照旧选择了一个户外的位子,才坐下来就把一根烟点燃,然后吞云吐雾地开始和我脑力激荡,揣摩着介绍公司的好句子。
那一次来了3位女生和1位男生,都是二十出头的样子。我看见有女生在场,总是很不自在的样子,找了个借口上了厕所,回来时眼看天色已晚而我有还没吃药,于是草草结束,向他们告别,就这样离开了。
第二天早上我起得早,突然想起一个点很重要或许对介绍公司起到关键的作用,于是马上拨打了MC的手机,电话通了,响了几响,他才接听了,听上去像刚睡醒,我当下很兴奋的陈述了我的观点,他只是“哦”地答应了一声,没事接着就挂了。
那通电话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MC。即使住在同一个住宅区,我们平时也不会经常约见,就是以前他会约我打羽毛球,或者早上出外到巴刹吃早餐,这些都是他做主动。那天的电话是我主动打去,后来他也没有再来电,我还记得我们曾经约好再一起去打羽毛球,可是后来也没有联络了。
就这样,没有联络了。关于我的“谈生意”经历,很奇怪的牵扯上MC和关于自己的一些阴谋论的想法,到底他是不是故意要试探我,所以才把我带出去,又故意让我和女生相处,看看我是不是像以前一样,一遇到女生就乱了阵脚,什么都干不成。看来,他最后消失无踪,倒是证明了我的想法,这里头确实有一些猫腻,而我还是当年的一个毛头小子。愣清愣清的,不知就地的,被人算计了一把,还是头脑热烘烘的。我确实不再感到生理时差,刚从国外回来的那一阵子,就是为什么还是有一种脑袋“嗡嗡嗡呢”的感觉?
(南洋文艺,29/11/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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