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澄著《离散前后》 |
【序文】碧澄
朋友都说我能够写各种文体,我不否认。但无可否认,我写哪类文体以及文稿的长短,往往受环境,特别是时间和需要等因素的左右。
先说“需要”。报章杂志的邀稿,盛情难却,不好意思推辞,唯有逼着自己根据有关方面所规定的条件(文体和字数或行数)去写,并在指定的期限交稿,不得有误。一般上,对方所要的多是30行以内的诗歌、一两千字的极短篇、两三千字的散文或四五千字的短篇小说。就从没接过要写中篇或长篇小说的邀请,有吗,就是比赛或征稿性质的,录取与否权力由主办当局掌控,作者或投稿者无可置喙。成绩揭晓,落选就落选了,无须任何理由,总之是一句话——未达标就是。很久以前,我似乎尝试过一两次,明知此路难行,不走其他的路,那才是傻瓜。这说明一个道理:在我们所处的生活天地,文学是受到限制的,文学作者不能有太大的发挥空间毕竟是个无可否认的事实。
再说时间。我曾经在一篇自剖性的散文(<也算自剖>,发表于《马华文学系列·少年游》,2017年3月号)中这样写过:“书写的领域何其广。我涉及文学(小说、散文、诗歌、儿童文学、文学评论)或非文学(时事评论、报道)、翻译(马来文和华文对译,主要是文学类作品)以及工具书(以华、马、英双语或三语编写的辞书),间中加上编写课本或作业簿。无法独沽一味无疑是一大缺点,但采用‘轮耕制’,不让笔底有太多的休闲,最适合我们这些在生活线上挣扎,以零售的方式利用或出售空余时间的‘写手’。”这道尽了我们这些死抱文艺,文艺却不能让我们温饱的所谓“写作人”困窘的处境和尴尬的局面。
为了个人及家人获得较舒适的生活,我除了正业,课余不得不充分利用、分配时间从事多种似乎与文艺没多大关系的工作,文学写作成了副业中的副业。所受工作压力的繁重可想而知。然而,我认为一个人既然自行选择走上这条蜿蜒崎岖的小道,少不免以傻子的称呼自嘲作为口头禅,却不应该妄自菲薄,更不应该自暴自弃。写作,吃力不讨好,既无利可图,又不受社会重视。在这样的境况下,我们更应该坚守岗位,尽一己的力量,不让马华文学这棵老树倾倒;甚至期盼因了我们的不屈不挠,希望它得以不断开枝散叶,有朝一日还结出累累的果实。每个人都要有梦想,马华作者更不可没有梦想。理想给我们提供所需的动力与冲劲,使我们这一群人在马华文学的道路上继续前进,一代接一代,生生不息。这是我一向的信念。
有时候,我们的职业或所做的一切事情,无非冥冥中先有了安排。2013年11月27日在约旦河洗礼信主以后,我对此更加深信。身边的朋友,尤其是写作界的,都期望到了50、60岁从职场中退了下来,不受朝九晚五硬化的工作方式所约束,专注于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将能有一番作为,尤其是创作。但据我的观察,退休后真正能依照自己的意愿去做点什么的,所占比例不太多,实际上多数是事与愿违。有些受含饴弄孙之羁绊,有些受随之而来的各种病痛所负累,有些受经济环境的限制而无法到处行走,不一而足。数十年来,习惯了过某种固定的生活方式,一旦生活方式改变,就像一个原充满了气体的气球,里头的气慢慢泄了,不是后劲不足,就是干劲松懈,甚至斗志欠缺,都未能满足、实践当初的宏愿或抱负,徒叹奈何。
我的情形不同。在国立中小学服务(并担任副校长)36年,不能说什么鞠躬尽瘁,尽了责任就是。1996年按照公务员条例,55岁不得不离开教职。但离开任教华中的第二天,我就到一家出版社去履新,担任总编辑的职务。专心致志,1997年终于完成了拖延了好几年的《最新马来语大词典》(Kamus Perdana)的修订工作(原稿出自锺松发君),该年年底出版。由于符合师生和广大华社之迫切需求,那部词典深受大众欢迎。
1998至1999两年,受聘于吉隆坡某大型独中任第一副校长,因不能适应学校的机制,不接受董事部续聘而毅然辞职。以后的3年,担任另一家较大规模出版社的编务顾问,并协助编写学生作业和读物。然后先前的出版社重组,我就再度回去当总编辑兼编务顾问。11个年头一晃就过去了。这段期间,为出版社编成的词典共30、40种,其中最受瞩目的是Kamus Kembangan(《全新精编马华英大词典》)、Kamus Idaman Poket(《常用马来语词典》)和Kamus Titian Bahasa(《三语字典》)等。
不得不提到的一点;锺松发的Kamus Perdana初稿花了好几年的岁月编成,辗转到了我手上,把马来文的旧拼音改为新拼音,增添词条,修饰释义,补充例句等等,头尾也用了几年的时光。有位朋友见了这部大块头的东西,感叹地说:“相信这是你们一世人能交出来的结晶了。”没想到这句话“刺激”了我,不以为然,大约从2000年开始,自行着手编纂Kamus Kembangan,又经过11年,2010中面世,可说比Kamus Perdana更有分量。
这期间,我在本地日报有过几个专栏,也写过一些散文和极短篇。比较有系统的作品是2012年出版的5部“校园小说”(《变化》《梦想》《考验》《突破》《追寻》)和2013 年出版的“温情系列”(《水塘路7区》《家在15碑》《蕉赖4楼》《6里村风波》《中南区3巷》)。每部约4万字,专为儿童少年而写。此外,在出版社几位年轻编辑的协助下,陆续让我的5部选集面世(《碧澄短篇小说选集》〔2012〕、《碧澄诗歌选集》〔2013〕、《碧澄评论选集〔上〕》〔2013〕、《碧澄评论选集〔下〕》〔2013〕、《碧澄散文选集》〔2014〕),还整理并出版了近年写的散文集《今年有点儿特别》(2013)、《梦在哪里》(2014)和《感悟集》(2015)。
2015年离开全职的编辑工作,主要是希望能挪出较多时间写作和编书,更重要的是为了写好我的博士论文。我的学士学位(USM)于1979年通过校外系(前后一共得花5年时间)获得。其时我当一所华小的副校长,那5年并没影响我的正常教务与行政工作;硕士学位(UM)于2011年取得,编务工作也完全不受影响;2013年报读的博士班,给了我若干压力。以我的倔强性格,一旦投身进取,绝不会打退堂鼓。皇天不负有心人,间中虽面对一些困难,过后都迎刃而解了。碧澄76岁高龄考获拉曼大学中文系博士学位的消息为人称许。
这3、4年时间,当然不全用在博士论文的书写方面。从2016年到2018年我出版的单行本已有多种,包括儿童少年读物“小人物系列”(《为毛小孩找一个家》〔2017〕《悠悠华乐情》〔2017〕,还有3部未出版,每部约5万字)、《零七八碎》(散文集,2017)、《郑和在满剌加》(长篇小说,约15万字,2017)、《《诗经》的“风”与马来班顿:形式和内容的比较》(博士论文,约16万字,南大教育与研究基金会资助出版,2018)。
(南洋文艺,20/9/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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