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路《我是佛》 |
【评论】李咏诗(拉曼大学中文系)
“结构主义是20世纪60年代在法国风行一时的哲学和人文科学思潮,发端于瑞士语言学家索绪尔的现代语言学理论,在列维·斯特劳斯的人类学和神话学研究中已具雏形。列维·斯特劳斯曾表示,结构主义所要研究的中心课题,就是从混乱的现象背后找出秩序来。这种秩序就是事物的结构关系,包括事物内各成分之间的组合法则和各现象之间的共同模式。在研究方法上,结构主义批评立足于内在的形式研究,把目光集中在作品构成规律的整体把握上,关注的是整个系统中关系和规则,表现出对叙事文普遍规律执着追求的宏观意识。”(王先霈、胡亚敏,2014:175)
本文选用了方路的三篇奈米小说,即〈问米婆〉、〈买乌鸦〉和〈长生店〉作为探讨文本,并以结构主义分析之。
结构主义的分析有两种形式,一是元素分析法,指注重表层结构(横组合段)和深层结构(宗聚合轴)的关系组合;二是视角分析法,指以叙事者的角度分析,而本文将选用视角分析法来分析方路作品。
热拉尔·热奈特在《叙述话语》里说过:“对‘观察点’提出修正,应当分清叙事作品和叙述者之间的差别”和“谁看与谁讲之间的混淆”。“观察点”既是分析的视角,分析作品时需注意叙述者或人物与叙事文中的事件相对应的位置和状态,或者说是注意叙述者或人物以什么角度观察故事。而聚焦视角类型又更细节地分3种类型,既非聚焦型、内聚焦型和外聚焦型。〈问米婆〉、〈买乌鸦〉和〈长生店〉皆属于外聚焦型视角,因为作者严格从外部呈现每一件事,只提供人物的行动、外表及客观环境,而不告诉读者人物的动机、目的、思想与情感。如〈问米婆〉的内容中叙述:“她问我记得上星期有一家属来问米,女儿不久前在街尾一间荒置的太上老君庙内被人奸杀,问魂的时候,看到我出现命案现场。 ”(方路,2017);〈买乌鸦〉内容叙述:“问米婆要我替她买两只乌鸦,而且要活生生的,她提醒我,只有在街场的福与长生店老师傅才可以找到念过咒的活乌鸦”(方路,2017);〈长生店〉的内容则叙述:“他神色呆滞,没有精神,看看四周没有人,把我拉到堆满棺木的后房,严肃问我:‘问米婆有说看到什么吗? ’我说,问米婆在吊魂时看到我出现在上星期女生被奸杀的现场。 ” (方路,2017)
从这些内容叙述观看,作者并无提供任何人物的思想或情感,只叙述了人物的外表和行动,是外聚焦型视角的书写特征。但外聚焦型视角的书写本身就有诸多限制,而这些限制所造成的空白为读者自行填补。
〈问米婆〉、〈买乌鸦〉和〈长生店〉可以个别独立地存在,因为每一篇文本皆有人物、情节和环境,符合写小说必须具备的3要素。然而,若将这3篇文本连着下来地阅读,就能发现这3篇文本的故事情节是连续性的。作者在创作时便埋下伏笔,将这3篇文本里的人物、环境、情节,以连环套的方式将3篇文本的内容环环相扣。这三篇文本里的主要人物有“我”、问米婆和长生店老师傅。作者从〈问米婆〉中先描写了“我”和一个要好的问米婆长辈之间的相处模式,问米婆在一天里告诉了“我”,她帮一家属被奸杀的女儿问魂的时候看见了“我”。故事写到这里,便会让读者开始设想“我”会不会就是犯案凶手,由此可以看出没有提供人物思想与情感的小说情节,容易让读者陷入想像。接着,作者在〈买乌鸦〉里铺叙情节,叙述问米婆让“我”到福与长生店帮她买活乌鸦,并提醒“我”只有福与长生店的老师傅才能找到念过咒的乌鸦。而且自从告诉了“我”她在吊魂时看见“我”出现在奸杀案的命案现场后,便经常吩咐“我”做一些特别的任务,并吩咐“我”不能张扬。在这篇文本里,作者运用“我”这个人物,牵引出长生店的老师傅,然而故事仍然留有空白。当读者看到这里,又会设想“为什么需要买念过咒的活乌鸦呢? ”、“问米婆为什么经常吩咐‘我’做些特别任务而且不能张扬呢? ”然而,〈买乌鸦〉的尾段又提到:“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交换条件,但我知道,乌鸦的血是施法时要用到的”这一段内容便告诉了读者问米婆和“我”之间的关系不简单,而“我”很可能便是犯案凶手,故才会跟问米婆有交换条件,这让读者感觉对上一篇〈问米婆〉文本里所猜测的真相接近了一步,故事发展到了高潮。然而,作者又以〈长生店〉作为尾篇,运用“我”把情节叙述又环扣到太上老君庙,把读者猜测的答案打破,为案件创作了一个新的疑点。长生店的老师傅把“我”拉到后房,严肃地问“我”问米婆看到了什么,“我”只告诉了老师傅关于问米婆说吊魂时看到“我”出现在命案现场。但作者在尾段时却描述:“那时,我因抓了大半天的野鹑,憋尿,在太上老君庙旁的茅草芭解决。但我没告诉他,解决半途看到老师傅从荒落的庙内走出来。 ”如此一来,读者又把凶手怀疑到老师傅的身上,但真正的答案是什么,作者却没有更多的描述了。
从结构主义的特征来看,这3篇文本皆摒弃了主体,标举各个人物和情节之间的关系。小说的情节发展是由“我”、“问米婆”和“长生店老师傅”之间的互动联系着的,缺了谁的情节都无法组合成连接性的三篇奈米小说。结构主义避免从作者的创作背景或心态去理解和解释文本,且不存在对作品作出历史、道德和美学的价值,只注重文本的叙事结构模式。方路〈问米婆〉、〈买乌鸦〉、〈长生店〉就正适合用结构主义批评做分析,奈米小说的结构形式本就是一种价值,是一种特殊的小说存有形式,而且用词简炼,寥寥几句便刻画出来一个完整的故事情节。而方路将三篇奈米小说的人物、情节互相连接,把情节发展得有高潮、起伏,更是这三篇奈米小说的玩味之处。
(南洋文艺,31/1/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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